为了等青雨回家。.

  姜璟沿河道搜寻, 却连具尸体都没见浮到河面上来。

  这已经是第二天了,黑雨还在淅沥沥地下,黑云始终散不去, 整个尘世被阴暗笼罩。

  姜璟独自在岸上走着, 脚边是深不见底的黑水。

  长岸望去, 只有他一个人,身着玄甲,踽踽独行。

  黑雨有腐蚀性,铁骑营兄弟们昨日刚到冥河, 没多久身上穿的玄甲便被融出大大小小的坑洼, 但姜璟意外发现自己身上带着的一柄折扇完好无损。

  那是姜帛留在候府里的折扇,统共千余把。

  他想起姜帛临走前说过的话,意识到这些折扇并非普通扇子,他于是在城里搭了一处避雨棚,将这些扇子如瓦片一般堆叠在一起,让青鸟城无片瓦遮头的百姓来这里避雨。

  而他自己,则在那名妇人哭着喊着要回到冥河的时候, 无奈顶着黑雨, 拿了把寻常的伞, 独自陪妇人回到冥河岸上。

  伞挡不住黑雨,黑雨没一会儿就融破雨伞, 姜璟劝妇人随他离去, 妇人却怎么都不肯。

  “那个孩子一定还在冥河里。”妇人不停在黑水里试图寻找姜帛的踪迹。

  冥河深沉, 透不出任何光。

  “就算她还在, 现在应当活不下去了。”姜璟叹息。

  妇人:“小官爷, 你回家去吧, 不要管我了。”

  姜璟:“我必须要带您一起回去。”

  妇人摇头, 视线不时往冥河底探,姜璟看穿她的心思。

  “你想跳河对吧?”

  妇人怔了一下,见被看破,突然人崩溃得往地上一蹲,“你为何要跟我来这里?我的孩子丈夫都在里面,我要陪他们去。你是个好人,我不想牵连你,你走吧,不要管我。”

  姜璟撑着那把无用的伞,目光坚毅,“只要你落水,我便会跳下去救你。”

  那妇人猜到姜璟会这样做,他看起来就是会这么做的人。

  但她却并不感到欣慰,反而露出绝望:“我已经只剩一个人了,像我这样的人,活着死了没有区别。那个孩子被我害死了,我不想再连累任何人。你就放我走又如何?”

  姜璟深深叹气,人要寻死是怎么都拦不住的。

  但他的性子和他父亲乃至他祖父一样,不喜欢看到人放弃自己的生命。

  “这样吧,给我三天时间,我将那个人带来见你。”

  妇人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停下哭泣,“你方才还说她一定死了。”

  “也许吧。”姜璟垂眼,“我没能拦住自己的妹妹去自寻死路,不想再看到任何人放弃自己了。”

  妇人最终还是被姜璟送去了避雨棚,他自己则再度回到冥河高岸。

  他该怎样兑现对那位妇人的承诺呢?

  他只是希望每一个人都好好地活着,为何总有人会为了一些已经不存在的感情想要放弃生命?

  生命不是一个人最宝贵的东西吗?

  他不明白。

  就算现在冥河堤岸只剩下他一个人,想到往日欢声不断的候府如今近乎破碎,母亲终日不离开房间,祖母身体如秋木般枯萎,妹妹生死不知,他都从未想过去死。

  他的伞已经满是疮孔,遮不住什么雨,索性他将伞扔到一旁,在河岸边坐了下来。

  黑水从他脚边淌过,在那些人沉迷不肯离去的冥河里,他看不到任何倒影。

  他这一生没有爱过人,他不明白什么样的感情可以让一个人为了另外一个人心甘情愿去死。

  他将头埋在怀里,心里涌上一阵痛苦。

  他感到有人坐到了他身边。

  抬起脸来,就看到姜帛那张平静的脸正看着眼前川流不息的冥河。

  “哥哥,我回来了。”

  姜璟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姜帛仍望向黑水,脸上浮现淡淡的笑意。

  “哥哥,我见到她了。”

  “殿下?”姜璟吃吃问。

  姜帛‘嗯’了声,“她让我等她,几十年,几百年,等到那个超度者出现,等到冥河水变清。”

  “你会等吗?”

  “嗯。等。”

  对姜璟来说,人的性命就是这几十年,花几十年去等一个人,值得吗?

  他不理解地注视姜帛,却见姜帛很平静地接受了现实,良久他终于问道:“究竟是何样的感情,会让你愿意等一个人那么久?”

  姜帛笑了笑,良久没有回答。

  她这位兄长真是世上最聪明的人了,他从不困于儿女情长,从不曾体验过令人牵肠挂肚的情感,所以他足够洒脱。

  有时候,潇洒是一种能力。

  “几十年,几百年,不长吗?”这个聪明的人问。

  可是姜帛却轻呼了口气,说:“长。但是就算再过几十年,几百年,世上也不会再有第二个青雨了。”

  曾经沧海难为水。

  离开冥河之前,姜帛将紧贴胸口的那枚梧桐子取下来埋到土里。

  希望它会长大。

  “我们现在去哪里?”姜璟问。

  “去找些木头,我要在这里盖一间房子。”

  “那这黑雨怎么办?”

  “会停的。”

  “何时?”

  “不知。”

  姜璟见姜帛这副超脱尘世的淡然神情,总觉得不放心,“你没事吧?”

  “没有。”

  “你……能同我去见一个人吗?”

  “好。”

  姜帛答应得这样快,姜璟奇怪看着她,“你若是不开心,可以哭,可以说,不要憋在心里。”

  “没有。”姜帛说,“只是没什么心情罢了。”

  想到未来要在漫漫无尽的日子里度过,就觉得万物都失去了意思。

  那妇人再次见到姜帛时,竟感觉自己认不出她来了。

  明明眼前这张脸庞正是青春年少,眼睛里那平淡如水的感觉却仿佛经过了一生磨砺的人。

  “丫头……你没事吧?”妇人问了和姜璟相同的问题。

  她看向帛手腕上被她咬过的地方,却发现根本没留下任何伤口,她目光不自在地瞥向别处,掩饰自己发现的这件怪事。

  姜帛没说什么,将衣袖放下来。

  姜璟:“你们没什么要说的吗?”

  气氛有些尴尬,妇人琢磨片刻,开口说:“丫头,那个……没什么事情过不去,不要想不开。”

  姜帛:“嗯。”

  妇人:“……”

  姜璟:“……”

  “你们救了我……”妇人想找点什么说一下,“我该如何报答你们——”

  “没关系。”姜璟立刻就道。

  “……”妇人看向没说话的姜帛。

  姜帛转身看向身后青鸟阁上的几个字,淡淡道:“请你每年往青鸟阁送些香火,就算报答了。”

  妇人找到机会,连忙回答‘好’,“既如此,我丈夫留下的几间铺子,每年的收入我全部都送到青鸟阁去。”

  姜璟觉得这样未免太多了,姜帛却平静地回答说:“好。”

  从这天起,姜帛就在冥河边住下了。

  因为连日黑雨不歇,冥河这里再没有人来,没有人打扰姜帛,姜帛就一个人坐在窗边,看着流不尽的黑水,和下不完的雨。

  姜帛没有再回到朝中去,只李丞相来看过她几回。

  李丞相对她讲了不少朝中事,姜帛却总心不在焉搭在窗边。

  “你真不想知道如今朝中谁坐了帝位?”

  姜帛轻敲着窗沿,雨淅沥淅沥下。

  李丞相:“是留菁。”

  姜帛没有反应。

  “虽说留菁管我叫一声舅舅,不过她绝非治世之才,二皇子自称抱恙不肯临朝,这才让留菁捡了便宜。

  四公主凤芷眼伤不愈,五皇子胆小怕事,六公主奂容成日神思恍惚,至于留轲……他太小了,斗不过他姐姐留菁。”

  姜帛下巴搁在手臂上,放空自己,聆听雨声。无论李丞相说什么,她都完全不在意。

  “你就不想回宫?”李丞相坐到姜帛身边,把脸凑过去,“只要你说一句话,我会帮你。”

  “不必了,我没兴趣。”

  李丞相无聊地坐起来,“那我只能找你兄长去了,你兄长那个人,心中无儿女情长,若为君主,应是明君。”

  “那留菁呢?”李丞相要走的时候姜帛在他身后悠悠问了句。

  李丞相停住脚,“留菁吗?你认为她坐得住帝位?”

  “但是你也说了,其他几位皇子公主不足以与她为敌。”

  李丞相:“这不是还有你母亲吗?”

  姜帛神情微妙地停了一下,自从上次在侯府青雨受伤,姜帛再没有见过霖夫人。

  有时候她知道错不完全在母亲,但总忍不住想找个人来责怪。

  “我走了。”李丞相背对她挥了一下手,冒着黑雨离去了。

  这一别,姜帛再次见到李丞相的时候,就是在祖母的丧礼上。

  那时冥河堤岸上的梧桐树已经长得有姜帛这么高了。

  矜国的皇帝也早已姓了姜。

  姜璟亲自安排祖母丧礼,遵照祖母遗愿将她的骨灰撒到冥河里。

  那天的阳光很好,没有下雨,骨灰落在水面上金灿灿的。

  送葬队伍离开后,姜帛独自沿着河岸走着,黑雨早在几年前就停了,冥河却没有清澈的迹象,社神想了很多办法,都无法超度哪怕冥河里的一个亡灵。

  满天的神灵都来过冥河,可他们中有司风司雨的神,有降雷降雪的神,有能使花草树木起死回生的神,唯独没有能使冥河涤清的神。

  每一位神都是叹着气走的,姜帛早已见怪不怪。

  这日起早,她照例去了青鸟阁外面摆了个茶摊。

  不为赚钱,只是为了给过路人有个落脚地。

  姜帛将青雨当年留下的折扇悬挂起来当装饰,极为雅致,虽是个小茶摊,却吸引了不少香客特意前来,总有人追问这些折扇的来历,姜帛却只说是她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留下来的。

  渐渐地,又过了几个年头,连李丞相都已经七十好几,身体却相当硬朗,他不再管理朝中事务,事情都交由李宴然接手,他则每日来姜帛的小摊蹭茶水喝。

  “又是一年咯,恐怕老夫到死都见不到这个超度者了哟。”

  姜帛倒了碗茶送到他面前,“不会说话就把嘴捐到青鸟阁去。”

  老李头接过茶碗饮了大口,笑道:“你说你每日在这里迎来送往的有什么意义,有这功夫不如想办法多赚些钱,等你把我们都熬死了,可没人给你送钱来啊。”

  姜帛往他碗里再添上水,“我请你死得慢一点,不然我这茶摊就不热闹了。”

  老李头品茶品得极有滋味,啧了啧嘴,“当然,我一定死得慢一些,不然这茶摊就不热闹了。”

  然而他说完这话,目光却远远看向往远处赶路的行人。

  这世上,终究会有离别。

  他在二十五年后离开了人世。

  这时候的李宴然早已不再是少年时代的模样,随着年纪增长,她脸庞的轮廓愈发干练,声线逐渐沉稳。

  这日她刚下完朝,想到今日是姜帛的生辰。虽然从姜帛脸上看不到时间的流逝,但李宴然还是像往年一样,叫上荆泉一起去找姜帛。

  她们沿着堤岸走的时候,远远看到那棵高大的梧桐树,姜帛的生日是十月十五,这时立冬已过,梧桐树叶开始凋落,被风一吹,便慢慢落进河里。

  树下坐着一个人。

  姜帛闭着眼睛。

  荆泉心叫不好,慌忙跑过去,手探到姜帛鼻下。

  “做什么?”姜帛缓缓睁开眼睛。

  荆泉拍拍胸口,“幸好,我以为你坐化了。”

  “……”姜帛站起身,“我刚做了一个梦。”

  李宴然走过来,放下生辰贺礼和带来的一些食物,“关于什么?”

  “我梦到有一个人乘着风踏过水面而来,将冥河里的亡灵全部超度。”

  李宴然点点头,却没有接下句。

  “我知道那只是一个梦,”姜帛打开她们送她的贺礼,都是些她曾经喜欢如今却提不起兴趣的玩意儿,“这个梦我做了很多年,但那个人始终不曾出现过,有时候我会想,世上究竟是否有这个人,是不是当年青雨只是为了稳住我才那么说。”

  李宴然从炉子上提过茶壶,给她们三人各自倒了一碗,“若是为了稳住你,大可不必用这样的谎话,她定是确认世上会出现这样一个人,只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个人何时出现罢了。”

  姜帛这木屋住了几十年,顶棚都开始漏水了,荆泉从一过来就上了房顶检查,这会儿伸出半个脑袋对下面喝茶的二人说:

  “姜帛,我说你在青鸟阁前摆了几十年的摊子,就不能赚点钱请人将屋顶修一修吗?”

  “对了。”李宴然想到什么,“你母亲将侯府重建成了书院,当初侯府收养的莫兰姐弟如今弟弟已入朝为官,姐姐留在侯府当教书老师,何时得空可以回去看看,你住的院子还是以前的样子没人动,树屋先前有些垮了,侯爷前不久找人翻修过,他们如今年纪大了,你兄长这几日准备将他们接到宫里去住,他们同意了。”

  姜帛已经几十年没有回过侯府,母亲从来也没造访过她的茶摊。但侯府的轿夫时常去那儿讨杯茶喝,姜帛那茶摊儿从来不收钱,天南海北来来往往的人都曾在她那儿饮过茶,有些人甚至早上来坐着,要上一壶茶,听着青鸟阁里响起的晨钟暮鼓,等着天黑才离开。

  因此,青鸟阁仍是世上香火最旺盛的庙宇。

  但姜帛知道,母亲从未踏足青鸟阁。

  姜帛很久都不曾想起侯府的事了,因此当李宴然提起时,她感到那些事对她太过遥远,觉得陌生。

  “嗯。”姜帛说,“我有空回去。”

  然而李宴然知道姜帛只是这么一说,不会真的回去。

  事实上姜帛的确没有回去,直到又过了三十年,这年李宴然和荆泉离开宫廷,不再管宫里事务,来到运河边,在姜帛的木屋旁边又修了两个房子,住了进去。

  梧桐树长得十分繁茂,落下来的叶子一夜之间将房顶盖满了,荆泉都已经老了,却不改爬上爬下的习惯,经常翻到树上去找梧桐子,总说这个可能是殿下,那个也可能变成殿下。

  而姜帛仍然是从前的模样,青雨给她的神力让她老得比寻常人慢很多,时间没有给她留下痕迹。

  她的茶摊还和以前一样,只是来喝茶的人一批换了一批,这天她收摊回来,看到李宴然正在张罗人往房子附近栽树。

  “桃树,梨树,海棠,樱花树,杏树,”李宴然数给她看,“都是些开花漂亮的树,待到了明年春天,这冥河堤岸就是青鸟城最漂亮的地方,若是殿下回来,看着也高兴。”

  姜帛进屋将东西放下,坐到窗边去,看着李宴然忙里忙外,想起青雨曾经对她说过的话。

  ‘长生,意味你将一一送走你生命里最重要的人,总有一天,你会发现曾经与你度过最好的时光的朋友亲人渐渐成了孤山葛岭的一座座坟茔,失去衰老的能力意味着你将承受比常人更加漫长的孤独。’

  ‘当沧海化作桑田,你仍然保持着老旧的习惯,你会发现你已经被这个世道遗弃了。’

  ‘你没有归宿了。’

  姜帛枕着自己的手臂,轻声说了句只有她自己才能听见的话:“请你们都老得慢一点。”

  不要留下她一个人。

  幸而李宴然与荆泉身体好得很,而且社神经常送些看起来无比高级的灵丹妙药过来,她二人得以显得比同龄人年轻一大截。

  这时距离她们搬来冥河又过了五年,当时栽下的桃树和梨树在今年春天都开了花,杏花与樱花还未完全掉落,海棠亦接踵而至。

  远远望去的长堤挤满了来赏花的行人。

  人们拖家带口,小摊小贩在海棠树下卖着糖人、糖葫芦、首饰挂件,引得小孩子们根本挪不动脚,曾经阴雨不绝的冥河如今成了矜地春日赏花最好的去处,人们逐渐习惯流淌不绝的黑水。

  大多数人从出生起,记忆里的冥河就是这般颜色。

  姜帛还是照旧去青鸟阁外煮茶水,阁内那座神像她已经看过无数次,每每见到那只向天空伸出的手,她总忍不住想要上前去握住。若非香客络绎不绝,她早已那样做了。

  这日她在做茶的空隙不自觉往阁内的神像看去,突然跑来几个神情匆匆之人。

  “姜神仙!!救救……救命!!”

  姜帛从来没听过这个称呼,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直到那几人转眼到了跟前,姜帛才肯定他们在叫自己。

  “怎么了?”姜帛停下手上正在分的茶叶。

  其中一人不由分说拉起姜帛,“运河……运河有人掉下去了!!”

  冥河掉下去可不是开玩笑的,寻常人的身体根本受不住冥河水的腐蚀。

  但青雨留下的那枚梧桐子长成的大树的梧桐叶却能渡人,姜帛每年秋天会收集一批落叶留在岸上,这样若有人不慎落水,那些被姜帛赋了神力的梧桐叶便会将人从水里载上来。

  而且往年冥河附近根本无人靠近,只是最近几年岸上的花开了,才吸引了游人前来。

  姜帛不动声色地将袖子从那人手里抽出来,继续将茶叶分到不同的竹筒里,垂下眼睛,不太在乎地说:“岸上有人守着,让她去取些梧桐叶给你们。”

  “没用啊,没用!!”那群人里长得最人高马大的人急道,“有个人不知怎的掉下去了,其他人下去救,结果掉下去一个不见一个,现在有四个人都失踪了,李帝卫统领让我们来这里找您,说您有办法救他们。”

  “我没有。”

  “您一定有的,您是神仙,您一定可以救他们呐!!求您跟我们去一趟吧!!”

  “谁告诉你我是神仙?”

  几人相互看了眼,来青鸟阁上香的香客此刻皆驻足于此,众人面面相觑,对视不语。

  “怎么了?”姜帛见他们都看着自己不做声。

  这时青鸟阁里的侍者小跑出来,“让开让开,不要在这里聚集,别看了,快走。”

  然而人群推推搡搡,却无一人离去。

  时隔多年,姜帛心中久违的疑虑再次升起来,“你们又在隐瞒什么?!”

  没有人敢说话,就像突然被定住一般,青鸟阁外陷入极静。

  姜帛抓住侍者,“你说。”

  侍者:“没有……”

  姜帛手掌按在他的头顶,注入神力。

  顿时侍者紧咬的齿关像开闸泄洪似的:“您定是神仙,否则容颜不可能五十年不变。据闻当年青鸟降世引冥河入世时,陪在她身边的人正是您,您于青鸟阁外卖茶五十余年,不取分毫,我等远行羁旅之人正是为了这杯茶才留下来,我们知道这茶绝非寻常茶水,来这里喝过茶的人常年不会受病难侵扰,这件事矜地百姓皆知。与其说这些香客来青鸟阁拜的是青鸟神,不如说他们真正目的是来向您还愿。”

  “对呀。”终于有人跟着说了实话,“我们知道您就是神仙,您独自在运河守了几十年,我们都知道您是为了不让百姓遭受黑水侵害,在我们心目中,您就是神仙。”

  “是啊!您就是神仙!”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说话:“若非您常在运河守着,以梧桐叶载人,我们往南来北往的生意如何做得了?”

  他们说的并不是姜帛真正想的,她守着运河是为了等青雨回家,以梧桐叶载人是为了不想冥河多添冤魂,而她往茶水里放的,其实是桂神给她的南海灵丹,可消除病疾,桂神希望通过这种方式为青雨多累积一些功德。

  因为除此之外,桂神不知道自己还可以为青雨做什么。

  “请您帮我们救救那些人吧!!”那个人跪下来拉着姜帛的衣角。

  好像回到了黑雨不歇的几十年前,总有人跪着求姜帛让他们再去冥河边看一眼,哪怕是一眼也好。

  姜帛不是神仙,她只是有青雨的部分神力和幻的百年修为,为了不让那些人沉湎于冥河里虚幻的记忆,姜帛利用幻力在冥河上罩了一层幻境,从那以后,任何人都不会从冥河里看到自己的记忆。

  “神仙,快来不及了,随我们去吧!!”

  “是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神仙,求您了!!”

  越来越多的人在姜帛周围跪了下来,庙外还未进来的人不知里面发生什么事,还以为庙里有什么祭祀活动,看到前面的人跪下来,后面的人连忙放下装香火的篮筐跟着跪下,转眼间,青鸟阁外跪满了人。

  姜帛仰起头,看向天空。

  这些人真幸福,他们的事还可以向神灵求助,而她所求,却无处可求。

  【作话】

  抱歉,三月份因公出差,无法及时更新,断更这么久,非常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