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侧眸,正好和砸他的人对上了视线。
“乞丐妹妹怎么一个人在这,是没有队友吗?”
沈惊墨面无表情地凝视紫衣少年。
眼里凉凉地冷意让百里钰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百里钰原是借着捡羊皮球的机会来和解的,上次跟着叶成元一起造沈惊墨的黄谣,沈惊墨让他道歉,他阴阳怪气说对不起。
在场的谁都知道那是一句嘲讽的玩笑话,唯独沈惊墨认真地告诉他,原谅他了。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单纯善良好糊弄的人。
他永远记得那一刻,眼前人如沐春风般明艳的脸庞,清澈干净的眼眸,以及如玉石碰撞的清脆嗓音。
一颦一笑都是这世间最美丽的画。
只是现在被对方这么盯着,百里钰突然就忘了解释球是不小心砸到了他。
红着耳根关心道:“妹妹怎么还在练习第一项啊,你不是有钟阁士吗?他怎么不来帮帮你,还是说你已经被他抛弃了?”
沈惊墨冷冷道:“想做什么直说。”
闻言,百里钰解去身上的玉佩递给他,“虽然你有一副好皮囊,但是容颜易老,钟阁士是什么人,他瞧不上你的,这样,你今后跟我,我可以给你钱。”
他压根不觉得自己说话有什么问题,涨红着一张脸,抬了抬下巴,露出十分靠得住的神情。
在沈惊墨眼里,百里钰的态度高傲自大,把他当作在南风馆卖身的小倌,还用这么块破玉来羞辱他。
过往恩怨,百里钰对他的所作所为不输叶成元。
“给你机会你还要往前凑是不是?”
沈惊墨伸手揪住百里钰的领子往角落里拽,一拳头抡到百里钰脸上。
“妹妹妹妹,你眼睛瞎了吗分不出男女?嘴巴臭得掉进恭桶里不会说话了?”
他打得百里钰直接还不了手,末了抄起地上的羊皮球给了他一记爆栗。
“你以后最好给我滚远点,没长眼睛的东西。”
沈惊墨拂去衣裳皱褶,转身离开这个地方。
偏偏今天总有人爱往枪口上撞。
这两天谢望轩因为他过得可惨了,偌大的谢府回不去就罢了,下学后还要奉旨去城西乞讨。
他是高高在上的谢家少爷,去做那些事可不得丢脸死。
这一切都拜这个没有爹娘的野种所赐。
原先看见有人朝沈惊墨走去,他就知道乞丐妹妹要被欺负了。
谢望轩特意过来落井下石,“呦呦呦,这不是咱们只会娇滴滴哭的乞丐妹妹吗?”
“你不是挺能耐挺会狗仗人势吗?哈哈哈在学院里没人替你撑腰了吧。”
沈惊墨不语,目光瞬也不瞬地停留在他身上,冰冷至极。
谢望轩不以为然,围着他转圈圈。
“让我猜猜百里钰怎么羞辱的你,屁股被钟阁士淦烂了?仰靠你爹的功绩继续当蛀虫啃蚀国库?颠倒黑白的卑鄙小人?”
“不过话说回来你回去要怎么告状呢?是跟温老、还是三殿下?或者陛下?我好怕怕呀,大将军的儿子呢~千万千万要记得哭哦~小野种~”
“如果哭不出来的话,我这就帮帮你。”
谢望轩脸上现在还疼着呢,为了还昨天的那巴掌,他今天特意没有告假。
他扬起手,内心闪过莫大的快感。
然而下一瞬,有什么东西抓住了他的手,紧接着眼前天旋地转,骨头散架了般疼痛。
他被沈惊墨过肩摔扔到了地上。
谢望轩躺在地上,直到第二次被拎起摔在地上,他都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往日里闷声不响连屁都不会放一个的懦弱玩意,竟然力大无穷?
谢望轩来不及细琢,像是沙包一样被甩来甩去,直到趴在地上再挣扎不了。
沈惊墨抬脚踩上他的脸,居高临下,冷眼睥睨:“你再敢羞辱我爹娘,我就让世上再无谢望轩。”
反复碾压,谢望轩一口血水喷涌而出,他才收了脚,头也不回的离开。
校场宽大,尽管是角落,也并不是很隐蔽,他的所作所为总有人看见。
沈惊墨冷着脸去找自己的羊皮球,原本被别人踢飞的球这会儿安静地停放在原位。
他抬眸随意一瞥,眼底的压迫逼使人群噤若寒蝉。
那可是皇后的侄子!谢望轩都敢打,他还有什么不敢的!
钟阁士官再大,也不敢这么欺打谢望轩吧?难不成沈惊墨背后的人比钟阁士的官还要大!
他们纷纷为他让出一条道。
沈惊墨本想继续在这块空地练球,装都装到这了,他只好硬着头皮走。
无意侧首的瞬间,他看到了道熟悉的身影。
全身上下黑色武装,脸上戴着银制面具,只露一双黝黑深邃的眼睛。
沈惊墨的心狠狠一跳,男人的名字到嘴边呼之欲出,却又怕关系不到位,对方可能早把他忘了,选择了沉默。
四目相对的片刻,黑衣学友率先打起了招呼,在显眼的地方卖力朝他挥手。
沈惊墨状似无意地瞥了过去,露出惊讶,“沈歧。”
宋歧今早睡昏了头,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了,又处理了些其他事,想着要陪墨儿练球,急急忙忙赶了过来。
他敏锐地察觉到周围的氛围不对,墨儿的状态也不对。
宋歧有些紧张,朝他身后看去。
然而沈惊墨脸上的表情在来到他面前时早已去了阴霾,灿烂的像朵小花,“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晚?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他自觉摊开手心。
宋歧安心了许多,以手代笔,落笔书写。
——小事耽误了。
“哦哦。”沈惊墨没有多问,邀请道:“练球吗?”
——嗯。
宋歧站到沈惊墨身后,握住他的手臂作势要开始颠球。
“这、这个我会了,换、换项目了。”
周围人都看着他俩,动作亲密,沈惊墨有些不好意思。
他想转身背对人群跟沈歧说话,哪知转过身直接与沈歧面对面,对方的手也自然而然地放在了他的腰间。
俩人的姿势像极了在拥抱。
滚烫的温度顺着腰际向上蔓延,男人薄热的呼吸轻轻蹭刮他的脸。
沈惊墨愣愣地睁大了眼睛,脸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通红。
宋歧忍不住勾了勾唇,墨儿还是和从前一样容易害羞啊。
他没有继续逗他,很自然的松了手,微微歪头,好似示意他该怎么进行下一项?
沈惊墨同他拉开一定的距离,“你会功夫吗?”
宋歧考虑到墨儿不会,肢体接触的时刻又来了,偷偷乐了一下。
轻轻落笔。
——会一点。
“那我们就选几个简单的吧,试试默契。”
沈惊墨很放心沈歧,于是两人对练一开始就按着正规流程走。
原地自颠七十下羊皮球,沈惊墨先发球。
宋歧暗暗估量球的力道与方向,并不按照计划的动作来,选择最适合的武学动作确保沈惊墨能接到球。
沈惊墨这边接球接的轻松,同样是顾及沈歧的感受,预判对方接球的方位进行传球。
两人明明是初次练习,却默契十足,仿佛是多年的老搭档,球不仅没掉到地上过,双方传球接球的次数还远远大于十个回合。
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沈惊墨与宋歧像是忘乎所以挥洒热汗,将喝彩声远远抛在天际。
他们的天地间,只此二人。
对练了许久后,宋歧因为手腕有伤,考虑到过几天有正式比赛,加上滋养往生花不能停,他怕到时候伤势严重拖墨儿后腿,提出休息。
回到学堂,两人几乎是同一时间从各自的桌兜里拿出四四方方的小盒子。
宋歧礼让。
沈惊墨把手里的盒子推到他面前。
“你教会了我颠羊皮球,这个是前天我答应你,给你带的好吃的。”
宋歧心里早已迫不及待,面上仍是一本正经,在沈惊墨手心写字。
——真的是给我的吗?
“嗯嗯,你快打开看看。”
——谢谢。
宋歧搓了搓手,满怀期待地打开盒子。
清甜的香味扑鼻而来,里面摆放着一碟做工精美的枣泥山药糕。
在沈惊墨两眼放光的期待下,宋歧摘下手衣,重新净了手,优雅地拿起第一块。
为了捧场,咬了一大半喂进嘴里。
只是刚刚嚼开,宋歧的心在滴血。
这味道,是墨儿亲手做的!
宋歧后悔,呜呜呜,为什么要咬那么大一口!
沈惊墨疑问道:“怎么了?不好吃吗?我好久没下厨了,功夫可能有点欠缺。”
他对自己的厨艺一向自信,但是在沈歧的表现以及周围气氛的变化,他产生自我怀疑。
殊不知宋歧在吃自己的醋。
昨日他的甜糕是墨儿从外面买来的,凭什么沈歧的糕点是墨儿亲手做的!
按理说他们才相处了一天。
沈歧,你真该死啊!
他捂了捂怀里昨日剩下的甜糕,一点都不香了。
虽然看不到对方面具下的表情,沈惊墨却能察觉到沈歧的郁闷,尤其在沈歧十分嫌弃得要把剩下的糕点收进纸包处理掉。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收回碟子。
“我来处理吧,抱歉啊,做的不好吃,这样,我明天去十里香给你买,你喜欢什么口味?”
宋歧几乎是下意识按住沈惊墨的手,急得他都要说话了,最终还是憋了回去,摇摇头。
他在沈惊墨掌心写道。
——很好吃,家贫,没吃过。
——带回去给病重的弟弟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