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玄幻奇幻>家用洗碗机使用说明>第27章 说明须知二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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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明须知二十七:洗碗机购入后需早日使用,否则餐具会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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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七)

  许辰一开始以为他哭的是蛋糕。因为那是他等了很久,也很期待的蛋糕。那不仅仅是期待落空,其所有内含的幸福也都消失了。

  但他很快明白过来。等他胡乱套件衣服去方昱家时,方昱已经没再哭了。他躺在沙发上,一只手捂着眼睛,另一只手已经被泪水湿透,搭在沙发外。

  许辰洗了块热毛巾,替他擦了擦脸,然后席地坐在沙发旁的地毯上,在沉默中点了支烟。

  烟燃到一半的时候,他看到又有一滴泪从方昱手掌的缝隙里流到面颊,于是他磕掉烟灰,问:“什么芝士蛋糕,我去给你买。多远都去。”

  方昱仍旧没有说话。泪水顺着面颊滑到脖子上。

  “如果你哭的是蛋糕,我有办法。但你不是为了蛋糕哭的吧?”

  人不会因为冬天喝不到一碗热蛋汤,快递在路上丢了而崩溃。崩溃的是大雪天里流浪街头无家可归,是快递丢了,想送的人也丢了。

  大抵因为痛苦是迟钝的,很漫长的,慢慢地累积,兴许过了很久才能感觉到,原来过去曾被那样伤害过。

  方昱终于把手放下来,许辰却没有去看他,他的眼圈泛着红,声音还算平稳:“郑永明说,如果分开后感觉难受,就说明我们还能在一起。”

  他垂下头,盯着手上香烟的火星:“因为感情不会消失的那么快,但我不想……不想一直耗下去,耗到我们都不爱了,再分手。”

  “我珍惜他和这段感情,我不想等花枯萎了再埋葬,我忍不了。”

  他终于转过头,看着方昱狼狈的模样,问他:“你们为什么分开?”

  方昱耳畔嗡嗡作响,他脑子里一片空白,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也不知道他让许辰等了多久,他只是等到嗓子不那么痛了,才慢慢地说:“因为他不喜欢。”

  这好像是一句让人流泪的咒语。他皱起眉,努力不让眼泪流下来,缓了好一会儿才说:“他的喜欢,不是给我的。”

  芝士蛋糕丢了,徐小碗的爱也丢了。

  “其实我不想要那么多。”他鼻音太重,但是说得很认真,像是在对许辰发誓一样,一字一句:“我只是想有个正常的家。”

  许辰偏过脸,用力抹了把眼睛。他听见方昱低声的呢喃:“我知道我不该要他的喜欢,所以我没要,我只想要一点陪伴。但是那不是我的。我要早清楚是这样,我连这个都不要。”

  许辰知道方昱的家庭。他在大学认识了方昱,那时候方昱很拮据,他没有钱,穷得叮当响,午餐吃开水泡米饭,宿舍里的人都看不下去,经常找借口帮他。后来在一次借口的宿舍聚餐中,方昱坦白了他的家庭。

  他说:“我的父母,从出生就不在乎我的死活。我是月嫂带大的,到了上学的年纪,月嫂退休了,没人给我开家长会,我去求我妈,她说让我自己解决。”

  “小区门口的保安大爷当了我六年的爹。”

  二十岁的方昱面庞很青涩,讲到这里甚至笑了一下,但宿舍里的其他人全都愣住了,没有笑,张大嘴巴听他接着说:“我上初中的时候被我外婆接走了,直到我上大学。她老了,我不愿意要她的钱。”

  “我说什么,我的父母都不会理我,我假装跳楼,他们也不会看我一眼。我在家里像空气,我跪下来求他们理理我,可是他们嫌我烦,报警说我扰民。我没有过过生日,外婆自己也不过,今天是我生日,我想谢谢你们。”

  他把塑料杯里的可乐当做酒,敬了他们一杯:“谢谢你们,我知道你们总在帮我。”

  他说他讨厌过自己的生日,如果大家真的想祝福他,希望能像今天一样,聚个餐,在一起聊聊天就好了。

  方昱总说自己不恨父母,他接受了这样的家庭,接受了他们的冷暴力,他说习惯就好了,痛苦都是自己带来的,假如不在乎,就不会感觉到恨,要接受自己的命运,注定不会拥有的,就不要心怀怨怼。

  那时候许辰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们是一群连酒都不敢在宿舍里偷喝的乖学生,不敢想象要是自己遇到这样的家庭该怎么办。

  但这一次,许辰坐在地毯上,抽着烟,眼神透过袅袅烟雾看向他:“你还是不在乎么?”

  还能慢慢接受孤身一人,接受什么也得不到,接受没有家的感觉么?

  他怎么可能不在乎?

  方昱怔怔望着天花板,嘴角慢慢,慢慢撇下去。

  “我以为……我以为不是这样的。”

  “在他说不会离开我的时候。我以为我等到了……”

  但或许他应该坚持他的“宿命论”。他是那样一个普通的人,在灰白色块的世界里他走到一半时,遇见了徐小碗,才知道被在乎的世界是彩色的。于是他也短暂地明亮鲜艳过,然后再一次失去。

  他的“宿命论”是正确的。一个普通的人就该普通地活着,不该有什么童话似的幻想。他其实没什么好伤心的,因为他已经一个人走了那么久,该习惯了。

  *

  徐小碗背着瘪瘪的书包,站在病房门口,悄悄往里看。

  张越正端着一碗粥,一勺一勺地给病床的人喂饭。他每喂一口,都要先尝尝烫不烫,不小心蹭到那人的嘴角,他会先替那人擦干净。

  徐小碗知道,那是他弟弟,小柯。

  他已经蹲守这个病房三天了,已经摸清了基本情况。小柯马上要做手术,他妈妈每天都来,但他的哥哥只来一次,要他跟张越求情,让张越一个人负担手术费。

  徐小碗会变回碗,挂在病房窗户外最近的树枝上。他听见小柯的大哥说:“店里的货都没上全,家里没多少钱给你做手术,后面的治疗还要不少钱。张越有钱,他愿意给你花,你跟他说,他肯定会答应的。”

  小柯皱眉,厌烦地撇过脸:“我不要我哥的钱,家里没钱就不做手术了,以后再说。”

  他大哥急了:“这怎么拖?!现在是手术最好的时候,耗材便宜了,医生也有空,你身体也撑得住。”

  小柯忍无可忍:“所以呢?就让哥一个人出钱?除非让哥打个欠条,以后我们来还。”

  大哥不满:“一家人还打欠条……”

  “他没要我们一分钱,凭什么要为了我背上高利贷?!没有钱就不做,我已经说得够明白了!”

  小柯人瘦得像张纸,半坐起身冲他大哥吼的时候,徐小碗都害怕他吼碎了。

  他其实也不懂,这时候明明身体更重要,钱什么的可以再说,身体治好了,以后慢慢还就是了。可他不明白,人一旦生病,就像掉进了无底洞,更何况是被吸了那么多年血的张越。

  倘若小柯这一次让步,张越就真的被锁死在他们家里了。永远也不能解脱,他的底线只会一退再退,未来将不仅仅是钱的事。

  徐小碗知道张越会遇到麻烦,也知道问题出在小柯身上。但他隐隐感觉到,这还不是事情的导火索。

  终于,在他蹲点的第五天,小柯的妈妈来到病房,她满面泪痕,坐在小柯的床上,说家里的店因为营业执照不合规被勒令关停,还有职业打假人举报敲诈,要赔很多钱。

  小柯听了,只问一句:“店一直是谁来管?”

  他妈妈丧气道:“是我在管。”

  小柯难以置信:“你哪里会开店?我大哥呢?!他的店,他一点儿都不闻不问吗?!”

  他妈妈捂着脸:“他不管,他从来不问,一直是我在进货卖货……我想让他帮忙查一下效期,他也不愿意查,所以被举报了……”

  徐小碗听明白了,也气得不行。这算什么?一家人为了开这个店几乎投入了全部,怎么他大哥一点也不管?赔钱是小事,重点是大哥的态度。本来以为这个店是一个好的开始,没想到他大哥根本就不上心。

  事已至此,小柯终于爆发,他用力抓着床沿,胸膛剧烈地起伏,愤怒地大吼:“他根本……他根本就不想努力!他不想过这样的生活,也不想为这个家付出!他只想找我哥要钱,只想要我哥给这个烂家赔上一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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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到这里了,真感慨,这可真是俩破家庭啊……

  睡醒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