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祈安看到贺洲的一瞬间,眼睛猛地一震,心中腾起一股说不清楚的情绪,是情爱、是恨意和一股子委屈和不可置信……
贺洲在地面布下的阵,泛着红光,在半空中被勾勒出来。
男人没了走之前的优雅尊贵,金冠松松散散地束着黑发,凌乱的发丝盖住了男人的脸,但宋祈安却从一声声伴随着雷声的闷哼中读出了男人的痛苦隐忍。
红色的鲜艳礼服有被浸湿的痕迹,宋祈安分不清那到底是血液还是汗水。
贺洲正单膝跪在阵中,手中的剑插在阵心抖着剑身,隐隐可以看出上面的几道裂痕来,男人虎口处显出几条红色血痕来,似乎下一秒手里的剑就会破裂。
“贺、贺洲……”
宋祈安的声音带着呜咽。
他知道,若是要洗净混沌之力,就必须经受雷劫和蚀骨之痛。
他当时痛到深处,大脑浑浑噩噩地,听着耳边震耳欲聋的雷声,恍恍惚惚地以为自己经受完了雷劫。
却不想,自己一个还无法熟练控制自己力量的小混沌,是如何承受得了雷劫还没有魂飞魄散的。
少年眼前扑朔,他踉跄了一下,想要朝男人走去,却被一道看不见的屏障拦住。
这是什么?
宋祈安怔怔地伸手,很明显地就能感觉到手下的屏障,却不具攻击性,反而摸上去暖洋洋的。
他突然想起来。
自己和贺洲刚认识没有多久时,因为自己混沌的体质,所以对一些精怪来说便是与生俱来的吸引力。
自己因此招惹了不少觊觎他力量的精怪,前来企图杀害他。
贺洲为了保护自己,专门在自己居住的宫殿外设下结界,用来保护自己,隔绝精怪鬼力。
当时,男人用结界抵挡精怪,如今,男人用结界来阻止自己的雷劫。
宋祈安只觉得大脑一片混乱,他有些想不通,既然贺洲不想让自己受雷劫,又为何要设下阵法要洗净自己的混沌之力。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又是一阵激烈的白光笼罩,刺得宋祈安几乎睁不开眼。
“呃——咳!”
下一秒,贺洲身子猛地一颤,吐出一口血来。
“哥哥!”
宋祈安有些慌张地尖叫了一声,看着贺洲明显快要支撑不住的情况,心急如焚。
他伸出手,运起混沌之力,想要把面前的屏障击碎,但却像是被温柔的手掌攥住一般,手臂动弹不得。
他眼睁睁看着一道比一道厉害的雷电笼罩贺洲。
“噌——”
在雷电照耀下泛着寒光的剑终是支撑不住了,在一阵剧烈的鸣响颤动后,化为碎片。
锋利的剑星划破了男人的衣襟,甚至划过男人的侧脸,只留下一道痕迹,向外滚出血珠来。
“哥哥!快出来!不要!你醒一醒呀哥哥!”
宋祈安的手狠狠摁着屏障,指尖发白,眼中的珠子断了线似的滑落。
男人似乎有所察觉,嘴里吐出一股泛红的血气来,看着他的方向,眼中闪着温柔缱绻的光。
“安安……”
“哥哥!安安在这里,你快醒过来呀!安安带你回去好不好!”
宋祈安声音凄厉,眼睛一边看着贺洲,一边朝黑压压的天空看去,即使知道这是男人的梦,但他还是忍不住害怕,不管怎样。
贺洲仍开手里断了的残剑,看着天上隐隐发白的黑蓝色天空,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脸上似乎还带着迫不及待。
最后两道雷劫了……
只要自己能撑过去,安安就不会受到自己的影响,会健健康康地,留在自己身边。
白色的光很是眩晕,让贺洲不得不眯起眼睛。
他双手一张,做了个架势,很快,身边就凝聚起金光符文,在他身边围成了一个屏障,向上冲去。
“哄!”
白色眩晕过后,宋祈安再睁开眼,就见贺洲像是一只被折断了翅膀的坠燕,向下飞跌。
“哥哥!”
少年的叫喊撕心裂肺。
被疼痛席卷了整个身子的贺洲,似乎隐隐听到了宋祈安的呼唤。
安安现在一个人在房间忍受蚀骨之痛,肯定很害怕吧。
他那么娇气,怕是会跟自己生很大的气。
只希望自己事后能快些把人哄好。
然后给安安一场真正的、盛大的、虔诚的结亲仪式。
贺洲想到宋祈安今日娇羞的样子,只觉得心里又是苦涩、又是发甜。
可自己这次终究是骗了他……
贺洲嘴角牵起一抹复杂的笑,薄唇上染着的血迹,让他看起来更邪魅。
天空突然一下白,一下黑起来,黑白交际之时,猩红的暗光闪烁,似乎能让人从其中嗅出血气来。
贺洲艰难地动了动手脚,耳边是阵阵呼啸的风声。
雷很快就落下,贺洲支起一臂抵挡。
白光刚落到身上,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劲,这股雷劫的力道怎如此微弱?
想到此处,贺洲猛地看向地面的房屋,雷劫狡诈地变了个方向,向房屋飞去。
屏障和雷劫接触的一瞬间破裂。
贺洲把自己一般的神力用来塑造这个结界,此刻结界被破,被反噬的男人闷哼一声,咽下喉中腥气。
他早在雷劫冲破结界的一瞬间就做出了反应,催动神力,瞬移到屋前,想要护住其中的人。
这股雷劫力量太过庞大,凛冽的风吹动着男人的青发黑衣,房屋旁的树木几乎全部被力量的冲击折断。
宋祈安想要飞下去保护贺洲。
但雷劫如此之快,贺洲刚重新凝结起结界护住屋中人的时候,雷劫就已经落在了他身上。
似乎是铁了心想要伤宋祈安一寸,雷电分出一小支细细的电光,想要往屋内蹿。
贺洲青筋暴起,嘴角溢出血来,顺着棱角分明的下巴滑下。
男人艰难地伸出手,想要抓住那一缕分出的雷电来,却还是晚了一步。
他瞪大双眼,手猛地攥起,眼睁睁看着那缕雷电冲屋内窜去,却脱不开身。
若是自己现在没有撑住身上的雷劫,那这些痛苦就会落到宋祈安身上……
贺洲咬着牙,身子微微颤抖,狼狈的他早就没了往常的风度翩翩。
宋祈安一张小脸白的像是张纸,少年的眼圈红的很,还有些发肿,一颗颗的泪珠不要钱似的滚落。
他试过帮助贺洲抵抗雷劫,但这终究是贺洲的梦境,事情已经发生,他没办法去改变些什么,只能无力地看着贺洲。
随着雷劫最后的光消失,贺洲早已伤痕累累。
他似乎看不到宋祈安一般,拖着身破旧的身子来到房屋外。
“红烛,怎能么样?”
贺洲看了一眼站在门边守着的女人,问道,但目光却没有分给她分毫。
红烛还来不及回话,贺洲就见陷入昏迷的宋祈安,那纤细的手腕无力地垂下,伤口本不深,但在少年如玉瓷般的肌肤上,显得格外狰狞。
“孤不是说过,让你舍了姓名也要护住他吗!”
男人突然暴怒,一个反手,一股金光袭向女人。
“呃、咳、咳、主神大人……刚才、刚才小公子说他痛的难受,我、我想给他拿您给的药来着、一、一时不察、呃——”
男人眼中的冰霜似乎都要化成实质性的兵刃,恨不得拿眼前人开刀。
这时,床上的小人发出一丝呜咽。
贺洲赶忙把手中的人扔了出去,像是在扔垃圾似的。
“咳咳咳、”
被扔在地上,好不容易能喘口气的女人,恶狠狠地看着床上的人。
贺洲只能帮宋祈安愈合伤口,却无法帮他消除伤疤。
雷劫造成的伤痕,向来是消不去的。
“还愣在这里干什么?滚出去!”
贺洲眸色淡淡,看着坐在地上大口喘气的女人。
属于主神的威压包围起她,让红烛脸色一会发白,一会发青。
她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好不容易畅通的呼吸又被遏制住。
似是嫌弃女人走的太慢,贺洲手一挥,红烛立刻被击飞出去,顺带着哐当一声扣上门。
贺洲一只手暴戾地处理女人,一只手温柔地帮宋祈安撩开因为被汗浸湿贴在脸颊的发丝。
他轻轻在宋祈安的额头落下一吻,声音低沉厚重,带着承诺的意味,说道:“我爱你。”
宋祈安站在一旁,看着贺洲抱着自己吐露爱意,常年笼罩寒冰的眸子,漾起温柔的春波。
许是爱人在身旁,贺洲看着宋祈安乖巧的睡颜,在闭上眼睛也睡了过去。
睡前,还不忘用自己仅剩的神力在房屋外设下一道屏障来。
随着贺洲闭上眼睛,宋祈安眼前也渐渐黑沉下来。
“贺洲看不到我,我该怎么叫醒他?”
宋祈安着急地在心中询问赵林枫,却得不到回应。
画面一转,就到了贺洲醒来的时候。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是外面的树叶都开始泛黄。
“主神,你终于醒了!”
贺洲刚睁开眼,就听见红烛惊喜的声音。
他并未理会,手臂扑了个空才发现手边没人。
“安安呢?”
贺洲瞬间坐了起来,脸色黑沉。
赵林枫沉默着看向一旁的红烛。
女人吞吞吐吐地,看着贺洲,似乎有些不好开口的样子。
“说!”
贺洲用意识去搜索少年,却还是发现找不到。
“小公子他、他醒来后,以为主神您想要消灭他的混沌之力,就、就一直闹着要走。”
“废物,你怎么不拦住他!”
贺洲心急地站起身,但刚恢复的身体还未适应,身形一晃,但很快就站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