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自信得近乎狂妄。

  可路乘川看着他的学生,心中却莫名笃定他能做到。

  狂妄又如何?少年人本就该自信飞扬。更何况他的学生是如此的敏锐。

  一个拥有地域保护性的奖项,迟早会衰落。世界总会有新的王冠,去为它青睐的成果加冕。

  那么,就如景长嘉曾经所言:为什么不能是我们呢?

  他的学生既然有自信能拿出更好的成果,那他这个做老师的,也应当更有信心才对。

  路乘川把这件事放在心里琢磨的时候,景长嘉也在自己的房间中展开了一张信纸。

  写信这种事,云中郡王实在是驾轻就熟。信纸展开,笔端就落了下去。

  一封信刚写完,门口就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乔联站在门外,一见门开,就递给了景长嘉一个精美的小纸盒:“你的夜宵。”

  景长嘉接过看了一眼,发现那里面是布伊戈传统的小甜点。

  “师兄你去他们的咖啡趴了?”

  景长嘉侧了侧身,示意乔联进屋聊。

  乔联摆了摆手:“卢卡斯拖我去了。那种场合实在是有些不适合我。”

  乔联有些社恐。平生最大的勇气都花在了课堂上。非必要情况,他实在不想面对那么多开朗的陌生笑脸。

  “有有意思的议题吗?”景长嘉问。

  乔联无奈摇了摇头:“听说教授们另开了一场聚会,我猜可能会更有意思一些。”

  布伊戈的这些年轻人实在是过于有活力,感觉自己已经老了的乔联只能无奈撤退。

  “说起来,他们说这两天颁奖的时候,坐在你旁边的那个小孩,是个伯爵的儿子。”乔联关切地问,“他没怎么你吧?”

  他坐在后面的时候,看见过那个人好多次主动找景长嘉说话。但远远看着,乔联却总觉得那人似乎并不友好。

  聚会里听别人这么一说,他就坐不住了。

  “没什么。就是一个被宠坏了的小孩。”景长嘉轻描淡写地说。

  云中郡王当年在京中,这种人实在是见得有些多了。遇上一个厄尼斯,他甚至都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

  “没有为难你就好。他们说那个伯爵的儿子在数学上很有天分。那位伯爵这些年大力投资并支持各大数学奖项和学术期刊,都是在为他铺路。”乔联低声说,“总归是惹不起,不如离远些。”

  他一番好意,景长嘉笑着点头:“好。”

  该说的话都说了,乔联又叮嘱了几句“早点休息”,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景长嘉回到书桌前,打开自己的极小模型论证再一次看了起来。

  看到毕业答辩时,被问到的典范除子和典范环的有限性生成的问题,他视线停了下来。

  他最近听的几场学术报告会,都非常具有启发性。或许现在……他可以将双有理几何这个同构结构做一做。

  景长嘉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顺手就把乔联带给他的小甜点拍了个照,发去糊弄封·小程序·照野:“闭关突击做作业,消失两天,别担心。”

  发完消息,他将手机放到一边:“系统,来一支精神药剂。”

  他这一整天有非常多的灵感,却抓不住头绪。让系统用精神药剂帮帮忙,或许效果会很不错。

  薄荷一般冰凉的感受再次从大脑里蔓延开来,那些纷飞不定的灵感一个个从脑海深处冒头,任由景长嘉将它们捕获,并以某种规律进行排列组合……

  夜色渐深,门外逐渐热闹了起来。

  参与聚会的学者们兴致高昂地回到酒店,偶尔会有大声的学术性争论和大笑大闹闯进景长嘉的耳朵里。

  但这些声音都无法打乱他逐渐形成结构的思路。

  高维双有理结构的极小模型在他脑中成型,比熟练地与辛结构相连……

  他第一次感受到自己距离那把钥匙那么近。近得好像连霍奇猜想都已经触手可及。

  落笔的手顿了顿,景长嘉小声嘀咕道:“不对,这个思路错了。”

  他将错误的算式划掉,又重新落笔写下新的算式。

  ……

  时间一点点过去,黑夜寂静得唯有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几个小时后,寂静的酒店再一次热闹了起来。

  景长嘉听见了路乘川的声音:“小乔,起得好早。”

  “早上有个无穷维空间的公开课,我有些感兴趣。”乔联说,“长嘉是先走了吗?”

  “你们搞物理的,多听一听泛函分析的议题,也确实没坏处。”路乘川声音带笑,“长嘉发了消息和我说今天很忙,下午会直接去报告厅。我们先走吧。”

  脚步声逐渐远去后,又有一个脚步声慢慢靠近,走到门口后,他就停在了那里。

  景长嘉微微分了分神,分辨出那是司机的脚步声后,再次将注意力完全投入到了手里的工作之中。

  阳光穿透了紧闭的窗帘,让只有一盏小灯的房间渐渐亮了起来。

  五个小时后,落在纸上的笔尖再一次顿住。

  随后景长嘉开始将纸上的重要算式一个个涂抹成黑色:“系统,记忆图书馆里收录了吗?”

  “已经收录。请宿主放心。”系统平静地告诉他,“宿主随时都能进入记忆图书馆展开更进一步的研究。”

  “好。”

  景长嘉神色平静地将所有演算纸上的重要算式都进行着涂黑工作,门口传来了司机的声音:“景博士,你的报告会时间快到了。”

  “好。”景长嘉扬声应了一声,“我洗个澡就来。”

  他拿起那一沓演算纸,打开水龙头将它们都丢进了水里。

  熬了一整晚,他眼睛里有些隐秘的红血丝,但头脑在精神药剂的加持下,却无比的清明。

  景长嘉快速冲了个澡。换好衣服等头发都吹干后,再次进入了浴室,将那一沓泡得字迹模糊的演算纸撕碎,扔进马桶里冲了个干净。

  而顿涅瑟斯百年大礼堂内,此时已经坐满了人。

  除了景长嘉早已认识的老朋友们之外,受邀的绝大多数数学家都已经坐在了礼堂内。如果不是知道马缇契卡奖昨日已经颁发,不少人都会将之认成马缇契卡奖的颁奖现场。

  他们不约而同地出现在了百年礼堂中,共同等待着一个人。

  他们要亲眼看一看,那个年轻人是不是真的有能力,将笼罩在代数几何头上几乎一个世纪的乌云吹散。

  无形的乌云等来了它的捕云手。而有形的乌云,却再次密布满天,压得京城内外都压抑了起来。

  松吾骑着马跟在一群蓝翎卫身后。而他的身后是几辆巨大的马车。那些马车里装着的,除了一胖一瘦两个书生打扮的人,其他人全都身着道袍。

  瘦猴神色惊惶:“蓝翎卫……是……是皇家侍卫吧?突然把咱们都压进京了,真的没事吗?”

  “有事没事,都是你我无法抗衡之事。”一个道士闭着眼,说得格外平静,“那般在乎做什么。顺心而为,顺其自然,方是良缘。”

  瘦猴:“……”

  瘦猴只能求助地看着胖子。可胖子也是第一次接触这样的官爷,心里着实没底。见瘦猴看他,嘴里脱口而出:“你说陛下要见咱们,是干什么呀?”

  “那我哪儿知道呢?”瘦猴说,“我想回家……”

  “既然暂时回不去,就不如接受。”那道士又说,“哭哭啼啼、焦虑不安,皆是无用。”

  “你何必吓唬他们。”角落里的另一个道士开口了,“大概只是关上几日,你们也无需担心。我们毕竟是云中……”

  话音还未落,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几人被晃得闷哼了一声,正想撩开帘子看一看,松吾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既到了郡王府,那就让他们进府中歇息。我一个人进宫就行。”

  “陛下旨意,要见所有人。”

  “我们这群人,鱼龙混杂得厉害,又都是云中殿下的旧人。真带去见了陛下,你就不怕出事吗?”松吾平静地道,“在郡王府里,陛下想见也随时可以见。”

  那蓝翎卫似是有些迟疑,松吾直接道:“开郡王府侧门,你等先行进府休息,等我消息。”

  见他已下令,蓝翎卫迟疑片刻,还是扬声道:“都下车!”

  他也是京中大户人家出生,见过当今陛下对云中郡王的模样。既拿不准陛下对松吾的态度,那不如先退一步。人都在郡王府内,想来陛下也怪罪不到哪里去。

  宫里杨以恒正在就着风雨看明瓦。

  自从这明瓦出现,他就多了这么个爱好。每日里睡前醒后,第一时间都要踱步到窗边抬头看看。似乎看上一眼,就会安心一些。

  今日的明瓦也依然没有动静。

  上次嘉哥展示过雷电之力后,又有好几日没消息了。

  杨以恒看着那黑色的明瓦,忍不住问:“你说嘉哥现在,在做什么?”

  王公公低头垂目地回答道:“以殿下的脾性,大抵在忙一些关乎天下太平的事情。”

  “天下太平……”杨以恒轻声反问,“这天下还不够太平吗?”

  “在殿下眼里,这世界总是和臣看见的不一样。”王公公回答得很谨慎,“臣一介微尘,哪里配看见殿下眼里的世界呢?”

  杨以恒神色莫名,不知在想些什么。

  就在这时,有蓝翎卫快步走了过来:“陛下,松吾到了。”

  “让他进来。”杨以恒反身走回座前落座。

  王公公刚给他添上热茶,一身宽袍大袖的松吾就走进了殿中,躬身一礼:“臣松吾,见过陛下。”

  杨以恒眯着眼看了他许久,突然展颜道:“松吾,朕瞧着你,怎么又瘦了许多?我哥若是见了,必然要念叨你的。”

  松吾拱了拱手,不咸不淡地回道:“劳陛下记挂。”

  “你是我哥身边的老人了,你既无事,朕也就安心了。”杨以恒说,“我哥以前救来的那些……研究者,他是这般讲的。都是你在负责。现在他们都在郡王府里,可都还好?”

  松吾咬了咬牙,才答道:“都好。”

  “既如此,那便来给朕办事。”杨以恒说,“我哥可有教过你们,如何捕天上雷电?”

  “未曾。”

  “当真?”杨以恒眉毛一挑,“谢自强给朕带来过几封信。想来以我哥哥的脾性,他要走,必定是方方面面都已安排好了。我哥留下来的东西里,就没有捕雷之法么?”

  松吾依然道:“没有。”

  杨以恒长叹一口气,很是可惜地道:“既片字未留,那就只能你们亲身试之了。”

  “陛下,云中殿下亲口说言‘雷电性恶,触之必伤’。”松吾抬起头,“您是想杀了我们所有人吗?”

  杨以恒以手支头,闻言就露了个笑:“你说朕当真这般做了,我们云中殿下,会愿意垂怜你们一二吗?”

  松吾直直地看着他。

  两人安静对视半晌,松吾突然朗笑揖身:“臣此去若能见到殿下,万死也甘愿。”

  杨以恒笑容猛地一收,面色骤冷。

  他起身走到松吾身边,一手用力地钳住了他的脖颈:“松吾,你依然还是这般会做梦。”

  松吾引颈就戮:“陛下。殿下已经走了,他留下的事物,也毁一个便少一个。殿下辛苦多年才建成的行云观,您当真要彻底毁了吗?”

  杨以恒浑身一震,猛地松开了手。

  “松吾。朕果然在以前就该杀了你。”

  那般小的一个乞儿,竟也有幸遇见嘉哥。竟也能被嘉哥带在身边悉心教导。

  他追在嘉哥身后满嘴殿下时,杨以恒就已觉碍眼。

  当年没找机会杀了,实在是……可惜得很。

  松吾大笑着咳得满脸是泪:“那臣就在此叩谢陛下的不杀之恩了。”

  ……

  布伊戈顿涅瑟斯,百年礼堂。

  早早入场的数学家们终于等到了他们的捕云手。

  这位来自东方的数学家非常年轻,若非他的相貌与他的成果一样出色,许多人都会以为他是顿涅瑟斯的学生。

  礼堂内外早已挤满了人,便是通道上都站满了学生。

  景长嘉却极其轻松地穿过了通道,迈上了属于他的舞台。

  “大家好,我是龙夏玉大的景长嘉。感谢大家拨冗前来,今天报告会的主题是“关于极小模型的证明”。”

  他彬彬有礼地说完前言,便转过身在身后的白板书写起来:“首先我们都知道,极小模型的本质,是通过收缩映射这一系列的几何手术,去得到一个等价类中的代表元……”

  人群中,有个褐色卷毛一直死死盯着他,卷毛手里拿着论文与笔记本,只等景长嘉出现一个错漏,他就要猛然发起攻势。

  但很显然,这场学术报告会并不为了还在极小模型门前犹疑的学生们而开。景长嘉的报告会风格,像极了他论文初稿的作风,只要引入的定理前排教授们无异议,他就根本不会展开。

  威尔逊坐在礼堂里,一边听一边记笔记。

  在看wujiu的这篇论文时,他就有些隐隐的灵感,总觉得似乎有什么美妙的直觉正在向他走来。现在听着wujiu的报告会,这种感觉再一次的来了。

  威尔逊凝视着笔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直觉。

  他身旁的一位教授却已经嘟囔着放下了笔:“看来只能交给那些几何领域的家伙们了。”

  威尔逊听见他的抱怨,不着痕迹地笑了笑,再次将注意力投入到了台上的景长嘉身上。

  他敏锐的发现,时隔一年多的时间,他的这位小友不仅仅只是长大了,连报告会的宣讲风格,也保守了许多。那些与极小模型无关的事情,他完全不会展开。

  还差一点……

  威尔逊凝视着自己的笔记本,还差一些能彻底激发他灵感的东西。

  他得再听听wujiu的思路。

  在威尔逊重新将注意力投入到论文之中时,后排的褐色卷毛却已经白了一张脸。

  他突然发现他听不懂了……他明明看完了景长嘉论文的每一个字,为什么现在反而听不懂了?

  他只是记了几个笔记,稍微走了下神,结果台上的内容就好像从教人怎么浇水,变成了怎么用一块木头造出航空母舰。

  更让褐色卷毛恐慌的是,前排的教授们居然没有一个人提出异议。

  他难道真的如景长嘉所说,弄混淆了两个同构几何吗?

  不,这不可能。

  褐色卷毛捏紧了自己的笔记本,他努力学了这么久,他不可能比一个东方的毛头小子还差!他认真看过景长嘉的论文,他绝对不可能弄错!

  一定是因为演讲还未结束。

  等到演讲结束,顿涅瑟斯的数学家们就要批评他了!

  褐色卷毛神色惶然地等待着最后一刻。

  然而直到满场的掌声响起,他听见的唯有赞赏,没有任何一丁点批评的声音!

  “……这不可能。”褐色卷毛捏皱了笔记本,转身拔腿就跑了出去。

  与他相隔不远的地方,有个戴着帽子的少年人侧头看了一眼。他看见了那一头标志性的褐色卷发,顿时露了个满意的笑:“蠢货。”

  虽然现在教授们探讨的问题,他也听不懂了。可他至少不会对着自己都没弄清楚的问题,就急急写一篇论文出来证伪。

  这显得幼稚又愚蠢!

  厄尼斯得意地扬了扬头,随即他动作一顿,又猛地低下头小心翼翼地拉低了帽子,遮住了自己灿金的头发。

  一周后,顿涅瑟斯的世界数学家大会在一片盛大中拉下了帷幕。

  此次数学家大会邀请来的两百多位嘉宾里,有二十多位各种顶级奖项的获得者。七天一共展开了一百多场大大小小的学术研讨。这在最近几十年中,都算得上是罕有的盛事。

  连麦迪南对此都有些得意。

  但更令他得意的,还是景长嘉在最后一天与他签订了聘用合同。

  这个数学界横空出世的天才人物,果然还是拒绝不了他们顿涅瑟斯的邀请。

  他亲自将景长嘉一行人送至了顿涅瑟斯的机场,倾身拥抱住他盼了快两年的新成员:“感谢你为顿涅瑟斯增添的荣光。秋季学期九月开始上课,我在顿涅瑟斯等你。”

  “我一定准时赴任。”景长嘉反手抱了抱他,“九月见,麦迪南先生。”

  七月的天空清朗而澄澈,巨大的白色铁鸟划破层云,缓缓往大洋彼岸飞去。

  十二小时后,白色铁鸟才在玉京的机场落地。

  整整十二个小时的长途飞行,即便是乔联带着的精力充沛的学弟学妹们,此时也一个个蔫头耷脑,没了电量。

  路乘川安安稳稳地把景长嘉带回玉京,已经松了好大一口气。此时见状,就让接他的司机把学生们送回校,他自己跟着接景长嘉的车走。

  夜色深重,路乘川上了车就有些疲乏地揉了揉眉心。

  “师傅,麻烦你先把路教授送回去。”景长嘉说。

  路乘川一听,连忙要阻止。景长嘉直接按住他的手:“老师,你可别不服老。年龄上来了,精力可不比我们这些年轻人。该休息就要休息。都回家了,你也可以放心了。”

  “还不是你前两天昏睡了一整天,把我给吓着了。”路乘川想到那个场景都没好气。

  虽然景长嘉做完了学术报告会,就告诉过他,他熬夜做了点工作,太累了要回去呼呼大睡。可对着一睡就是二十四个小时的景长嘉,路乘川还是吓坏了。

  要不是跟着他们的司机是军医出生,经验老辣的判断出景长嘉就是在睡觉,路乘川都觉得自己或许已经六神无主的去找相关部门了。

  “是真的熬过头了,又担心报告会做不好给您丢人,搞得一直没休息好。”景长嘉讨饶地笑了笑,“以后不会了。”

  路乘川根本不信景长嘉嘴里的“以后不会了”。这孩子从来说一套又做另一套。

  可再不信,又有什么办法呢?他总不能压着孩子睡觉吧?牛不喝水还不能强按头呢。

  没辙。看着这人就心烦得很。

  景长嘉哄完路教授,把人送到家门口后,才又转道往自己家去。

  他回家时,已经晚上十二点。景家父母知道他今天回来,就都还在客厅等他。

  一听见开门声,景妈妈就迎到了门口,见着景长嘉就是一叠声的“吃了吗?”“饿不饿?”“累了吧?厨房里有饭菜给你温着”。

  景爸爸跟在后面说:“要是不喜欢就和爸爸说,爸爸给你现做。”

  景长嘉看着他们关心的神色,难得的生出了一些迟疑。

  他牵着景妈妈走到沙发边坐下,又招呼景爸爸也坐。一家人都坐好了,他才说:“我几月份,要去顿涅瑟斯工作。”

  景家父母脸色有一瞬间的茫然,可看见景长嘉略有些紧张的神情,他们立刻道:“好事呀!别人家的儿女,去念书就已经很有出息!我们嘉嘉那可是去当老师的!”

  他们两个人都没有念过多少书,可也知道顿涅瑟斯那是全世界鼎鼎有名的大学。是多少人砸破脑袋都考不上的地方。

  “所以嘉嘉,你不要有顾虑。爸爸妈妈都还年轻,没什么需要你照顾的。你有梦想,你就去追。”景妈妈柔声说,“你姑姑肯定也会支持你的。”

  景长嘉保证道:“我不会待太久。”

  “不要想这些。”景妈妈伸手理了理他有些过长的头发,“你就选自己最喜欢的路去走就好。嘉嘉,家人是你的支撑,不是你的累赘。爸爸妈妈只求你过得健康快乐就好。”

  一家人凑在一起,温声慢语地说了很多话,才各自回去休息了。

  景长嘉没什么睡意。等父母一休息就溜进书房里将数学家大会收到的有意思的论文整理了出来。又趁着思维活跃,将这几天的灵感也记录在了本子中。

  工作一开始,似乎就有些停不下来了。

  等他告一段落再抬头,天边竟已经有日光破云而出。

  这时间不早也不晚,现在去睡觉似乎也有点不合适了。景长嘉想了想,干脆道:“系统,弘朝那边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夏耕刚过。”系统说,“需注意除虫与除草。”

  景长嘉沉吟着点了点头。

  他的视线略过了书柜与书柜上摆着的一系列摆件农具,他取出其中一件,对系统道:“那就直播一会儿吧。”

  弘朝连日的阴云终于随着一场暴雨而消弭。

  重新明亮起来的天空上,明瓦也跟着亮了起来。

  他们一抬头,就见到了好几日未见的云中郡王。

  郡王手里托着一辆耧车,就如同先前给他们讲代耕架那样:“四年过去,经历了春耕夏种,改良的耧车你们应当已经习惯了。那么我们今日的课程,就从耧车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极小模型的本质,是通过收缩映射这一系列的几何手术,去得到一个等价类中的代表元……”——森理论对极小模型的定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