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十月,秋风渐起,天气开始慢慢转凉,气候也变化无常,跳崖式的降温总让人猝不及防。

  早上起床,温木就感觉脑袋像被人灌了不均匀的铅,有些昏昏沉沉的。不过他也没在意,以为只是自己昨晚没睡好的缘故。

  洗漱时,他站着洗手台的镜子前,用浸了冷水的毛巾用力搓了搓脸,想要强打起精神来。刚一放下拧干的毛巾,他忽然听到门铃响起。

  他探出头看了看挂钟,发现已经到了平日的早饭点,那想来门外的便是宋乐风。

  温木拖着虚浮的脚步走到门前,打开了门。

  “抱歉啊乐风,今早起晚了,早餐还没准备呢,你先坐一会等我一下吧。”

  他歉意地笑笑,正要转身,却突然被拉住。

  “你不舒服?”

  看着对面人通红的脸颊和明显蔫头耷脑的状态,宋乐风皱了皱眉,直接伸手抓住了要往厨房走的温木。

  “什么?”

  温木感觉自己的大脑有些不听使唤,混混沌沌的,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对方说了什么。

  “你看上去像发烧了。”

  宋乐风伸出另外一只手,覆在温木的额头上。

  滚烫的触感从接触的地方传到掌心。

  他拧紧眉头,不由分说挤进屋内,拉着温木朝卧室走去。

  “额头这么烫,自己发烧了都感觉不到吗?”

  宋乐风上手脱下人身上的外套,直接将人塞到床上,并将被角严严实实地掖好。

  “诶?”

  还有些迷糊的温木直到躺进被子里了都还有些发愣。只剩个脑袋暴露在空气中的他本想坐起身,刚一动作就又被宋乐风按回枕头上。

  “好好躺着,家里体温计在哪?”

  宋乐风打量了一圈卧室,整洁又干净,就是没看到药箱的影子。

  “在客厅电视柜左下方的抽屉里,放在药箱里面。”

  闻言宋乐风转身去到客厅,拉开抽屉找到药箱,翻出了里面的体温枪,然后回来对着温木的额头测量。

  “滴——”的一声,屏幕上显现出数字。

  38.5℃。

  “都高烧了。”

  看着体温枪上的数字,宋乐风蹙眉道。

  “家里有没有退烧的药,我在药箱里面没找到。”

  “没有,还没来得及准备。”

  温木有气无力地答道。

  其实从小到大温木就属于体质偏弱的那一类,每逢换季时分,免疫力较低的他就格外容易生病,往往会发热或者感冒。或许是标记清除手术导致身子更虚的缘故,这次换季生病来得格外气势汹汹。

  “我下楼去给你买药和早饭,你在床上好好躺着,我一会就回来。”

  都不给温木拒绝的机会,话音刚落宋乐风就转身走了出去。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温木一时间有些感慨。

  平日里都是自己照顾宋乐风居多,而这会两人陡然身份对调起来,反倒是宋乐风有条不紊地照顾起自己来了。

  另外,这好像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有人在自己生病时陪伴着自己。

  都说生病时人是最为敏感脆弱的,往日孤身一人在偌大又空旷的家中捱过病倒的漫漫长夜的记忆再次浮现,像是汹涌而来的海水一般将人吞噬,压得人既觉寒冷又觉无助。

  温木忍不住蜷缩起身子,将自己抱成一团。

  约莫十五分钟后,玄关处传来动静,提着一袋药和一碗粥的宋乐风带着室外的凉意进了屋。

  他放轻脚步走进卧室,一眼就看见侧躺在床上缩成一团睡着的温木。怕吵醒睡着的人,他便轻手轻脚地将东西放在床头的书桌上。

  打开盛着粥的外卖盒的盖子,等待晾凉,然后他拿出退烧贴,小心地贴在了温木的额头处。

  “唔……”

  温木无意识呢喃一声,没有醒来。

  又过了大概十分钟,搁着盒子摸着粥已经差不多是能入口的温度,宋乐风便弯腰,轻声叫醒床上的人。

  “小木哥,醒醒,先起来吃点东西垫肚子,然后吃了药再睡。”

  “小木哥?”

  “嗯…?”

  被耳边传来的声音唤醒,温木缓缓睁开了眼,氤氲着水雾的瞳孔中还有几分迷茫。

  “先吃点东西,把退烧药吃了再睡。”

  宋乐风重复道,扶着人靠在床头坐起,然后将粥递到他手中。

  没有什么胃口,温木随便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碗。

  “不吃了吗?”

  宋乐风问。

  “嗯,抱歉没什么胃口不太吃得下。”

  温木垂眼,带着歉意说道,随即又抬头,看向他问:

  “你呢,吃过早饭了吗?”

  “吃过了。”

  压根没吃的某人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

  “把药吃了吧。”

  宋乐风话题一转,将温水和口服药塞到温木手中。

  温木乖巧地用水送服下退烧药,而后手中的空杯子被宋乐风接过放在一旁,人又被塞进了被窝里。

  “多睡觉,我就在客厅坐着,有事喊我。”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桌上的打包盒装好准备带出房间。

  “嗯。”

  看着床边忙碌的高大身影,一股安心的感觉渐渐充斥心间,仿佛躺在沙滩上被潮汐包围一般,叫温木感到眼皮发沉。

  不知不觉中,他闭上眼睡了过去。

  余光瞥见床上的人已经睡着,宋乐风本就放轻的动作更轻了几分。

  他轻掩房门,去自己家中拿来速写本后回到客厅沙发坐下。

  瞥了一眼掩着的卧室门,又想起温木的睡颜,不知怎的,宋乐风现在有一股强烈的动笔的欲望。

  “唰唰”的,不带任何犹豫,他提笔作画。

  从沙发的角度,透过半掩的房门,只要宋乐风抬起头,就刚刚好能观察到躺在床上阖眼的温木。

  灵感加持下,不到一小时,一张速写画作就在笔下成型。

  看着这副与自己往日风格完全大相径庭的作品,宋乐风低头沉思。

  画中的人双目紧闭,睫毛如羽扇般低垂,侧脸的睡颜格外柔和,发丝垂在脸颊,柔顺且服帖。

  温柔又美好,仿佛天使一般,整张画虽然只是黑白的笔触,但却给人安抚的力量。

  另外画面的左下角还有一个小型简笔画,画的是一颗瑟缩着裹着被子的小树苗,茎叶垂着,蔫头耷脑的模样生动又简洁。

  宋乐风想了想,掏出手机拍了照发给自己的助理。

  对面几乎是秒回,直接发了五个问号过来。

  【助理:?????】

  【助理:你画的??】

  【宋乐风:不然呢?】

  【助理:我的天,你笔下还能画出来这么柔和的画?之前不都是又抽象又冷硬,看着就吓人的风格吗】

  【助理:你小子是不是谈恋爱了,画风变这么大,一下子温柔这么多】

  【助理:你这趟门没白出啊,说说看,是哪家omega】

  【宋乐风:?】

  直接忽略掉助理轰炸的胡言乱语,宋乐风掐黑了手机扔在一边。

  思索了一会后,他将画放在茶几上,起身去房间里查看温木的状态。

  房门缝隙被推得更开,宋乐风站在门边朝里看去。

  只见温木面朝门口的方向侧睡着,眉眼比方才皱得更紧,看上去睡得并不安稳。

  他走上前,再次用体温枪测了测温木的体温。

  38.7℃。

  怎么又升高了点,看着这个数字宋乐风眉头一皱。

  “……”

  床上睡着的人嘴唇一张一合,似乎在无意识呢喃什么。

  “什么?”

  宋乐风弯腰低头,凑近了些许。

  大概是生病外加熟睡的缘故,温木的信息素不像平常一样管理得极好,几缕信息素外泄,若有若无地充斥在空气中。

  那是一股松木香,清香芬芳的气息中,又夹杂着一缕淡淡的苦味。

  好香的味道……

  宋乐风想。

  “好…冷…”

  听清楚温木的梦呓后,宋乐风起身走到衣柜跟前,想要翻找出一床毯子给他盖上。

  一打开柜门,又是一股清香的气息扑鼻而来。

  ——私人衣物因长期贴身穿着的关系,往往会浸染上大量主人信息素的气味,即使清洗过会也会附着淡淡的味道。

  衣柜前的宋乐风一怔,随即立马合上了柜门。

  松木的淡香还在鼻间萦绕,若有若无,却挠人得紧,叫他心底最深处的欲望在叫嚣。他感到犬齿在隐隐约约作痒,想要一口咬住什么东西,只好难耐地用舌尖抵了抵上颌。

  受omega信息素的影响,另一股气息像是回应一般,悄悄地在室内蔓延。

  回过神来的宋乐风心下一惊,赶忙揉了揉太阳穴,使自己恢复成平常的状态。他拍了拍脑袋,重新打开柜门,以最快的速度从里拿出一张毯子后立刻关上了门。

  他将毯子盖在温木身上,又重新替人掖好被角。做好这一切后他便匆忙离开卧室。

  那背影,看上去仿佛落荒而逃一般仓促。

  宋乐风整个人瘫倒在沙发上,手捂着眼睛回想起刚刚的经历。

  “这好像,还是第一次…”

  他自语道,说出的话意味不明。

  接下来的一整天,宋乐风都继续留在温木家中照顾他。只不过除了饭点时送饭和退烧药,以及每小时一次的测量体温会进入房间外,其余时间他或是留在客厅,或是站在门外观察温木的状态。

  等到晚上近九点时,温木才终于退了烧。

  第二日醒来,睁开眼的温木感到身体轻松了许多,就像一下子卸掉了压在身上的巨石一样。

  他刚想掀开被子下床,就发现身上还盖着另外一张毯子,以及桌上放着一杯温水。

  意识到是谁做的这一切,他心中溢满安心的感觉。

  “乐风?”

  温木走出卧室,却没在客厅发现宋乐风的身影。

  不过却在餐桌上发现了一碗还热乎的粥,以及一张纸条。

  【退烧了以后最好再吃一颗药,粥给你买好放在这里了,我先回去了。】

  这笔触一看便是宋乐风的字迹。

  看着这张叮嘱的纸条,温木嘴角不自觉上扬。

  怕打扰宋乐风休息,所以等到午饭时温木才联系他。

  只不过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无人接听,感到奇怪的温木出门,来到了宋乐风家门前。

  “乐风,你在家吗?”

  连续敲了好几下门,屋内却都无人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