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露珠在树叶上逗留，鸟儿停在枝头，似是惊扰了它。
露珠垂直往下，落在了树下人的衣襟中。
然而冰凉的触感并未让这人有任何反应。
他靠在墓碑上，双眼紧闭嘴角却带着淡淡的笑。
鸟儿盯着枝头下方的人，似是疑惑。
若不是来人的惊呼，这一鸟的对峙还不知要持续多久。
——
你相信世间有灵魂吗？
我不信的。
若有灵魂，为何我的爸爸妈妈从来没有来看过我；
若有灵魂，为何世间还有诸多不公。
可，我真成了灵魂。
没有呼风唤雨的能力，没有无所不能。
所有人都看不到我，包括他。
—————
顾明矜跟在江己墨身边十五年了，不是所谓的助理，不是好朋友，不是家人，而是一抹灵魂。
十五年前，六月二十八日。
一个身着黑色卫衣的男子站在路边，181的身高因为下身的牛仔裤更显得腿长。
尽管戴着口罩，但露出的眉眼却还是引得过路的女生侧目。
少年拨通电话，
“江宜，你不是说到了吗？”
“没到吗？我再打电话问问。”
少年无奈，只得站在路边等了一会儿，可是却迟迟没有消息，于是又拿出手机准备打电话问问。
这时两个女生在旁边打闹，一个女生不小心撞到他，手机落在地上，又被路过的电瓶车压过。
手机屏幕四分五裂。
“对不起，对不起。”
女生一个劲鞠躬道歉。
少年眉眼有些怒气，捡起手机再看，那电瓶车已经不知去了何处。
“算了，走路小心点，这样太危险了。”
“好的，真是抱歉。”
女生又是一阵道歉。
少年有些不耐烦，点点头准备离开。
走了没几步，就听到有人叫他，
“明矜，我可算找到你了！”
顾明矜回头一看，面前的人挺着油腻的大肚子，脸上尽是福态。
认出人后，顾明矜又往上拉了拉口罩，开口道，
“顾华国，挺了解我啊？这么多年未见，我戴着口罩你还认得出。”
眼前这人是他的亲叔叔，也是当年把刚失去双亲的他逼得离开顾家的人。
顾华国听到侄儿叫自己名字也不恼怒，摸摸肚子，哈哈大笑道。
“侄儿，七年未见，你脾气倒是变了不少。”
说着，又想把手放在顾明矜肩膀上。
顾明矜微微侧身躲过了。
顾华国依旧笑着，把伸出的手放在身后，上下打量，
“不错，真是不错。”
接着叹息一声，“明矜啊，你走了的这些年，你爷爷奶奶眼睛都快哭瞎了。
今天我来找你，也是因为你爷爷在医院，等你见最后一面。
医生说，可能熬不过今晚。”
顾明矜正抬脚准备离开，听到这话，脚步一顿，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缩，十几秒后才开口，
“哪个医院？”
顾华国侧过身子，
“上车吧，我带你去。”
顾明矜不疑有他，跟着上了车。
从海城到南市需要挺长时间，半路上，顾华国拿出面包和水递给他。
“随便吃点吧，赶时间，将就将就。”
顾明矜拿过一看，都是没有拆封过的，于是便抿一小口水。
而就是这一口水，让顾明矜昏迷过去。
等到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酒店床上，顾明矜才知道中计了。
他心中慌乱，身上没有力气，对未知的事充满了恐惧。
这时，门从外面打开，“砰”的一声撞在墙上。
“顾明矜，好久不见。”
顾明矜眼睛好一会儿才聚焦，看清来人后，手心已出了一层汗。
“李问衫，你想干嘛！”
“干嘛？呵，不清楚吗？
放心，只要你跟了我，你叔叔的投资不成问题，你在演艺圈里的发展也不成问题。”
声音清冷，却带着一种欲望。
顾明矜心中不住恶心，强忍不适。
迅速从床上翻下来，移到旁边，拿起桌上的水果刀，用刀尖指向李问衫，喘口气道，
“别过来。”
声音坚定，却因为药物作用还未散去，几乎不可闻。
李问衫脸上尽是阴霾，看向身后的人，
“谁把刀放这儿的？”
身后的人面面相觑，却没有人说话。
“去把刀拿了。”
两个保镖应声而上。
顾明矜意识依旧浑浊，眼看有两人向他扑来，他只得将刀往手臂上一划。
鲜艳的血从伤口上渗出来，痛感让意识稍微回拢。
然而终究是无法提过两个意识清醒的保镖。
刀被夺走，一阵天旋地转，他被人按在床上。
一双手覆在他的背上，一直往下。
顾明矜全身都在颤抖，他怎么挣扎也挣不开。
眼泪没入枕头，只留下一圈痕迹。身下床单已是鲜红一片。
“不行，不行。”
那把刀又出现在他的视线里，那一刻他脑中浮现出江己墨的脸。
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他挣开束缚，直往刀尖冲去。
刀尖没入身体那一刻，疼痛似乎都已消散。
他只有一个念头，“死也不能让恶心的人碰我！”
而他也做到了，他甚至有点儿庆幸。
江己墨踹开门，便看见顾明矜躺在地上。
当看到他时，他甚至在笑。
从门口到顾明矜身旁明明只有几步，却有着生与死的距离，却是阴阳两隔的结局。
“对不起，对不起……”
顾明矜认识他七年了，对方什么模样他都见过，却唯独没有见过他这样哭。
眼泪大颗大颗的砸在他的脸上，颤抖的双手紧紧抱着他。
顾明矜伸出手想替他擦擦眼泪，但他却直直穿过。
他望着尸体忽然明白过来，他死了，死得透透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