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还桃>第二十七章

  或许是监刑官叮嘱过什么,在听到芜枝与游南的名号后,守门人立刻让人为他们引路,连通报一声都免了。关凉就在大殿上等他们,正中的位置上这次没有空着,白溯端坐在上,兜帽遮住了脸,难以窥见真容。

  芜枝怕游南瞎说话又得罪人,在进殿前不着痕迹地捏了游南的手。

  “见过堂主,监刑官。”

  白溯道:“上仙不必多礼,请坐。今日来,可是为了寒松君?”

  “是。”芜枝与游南坐到一旁为他们准备的位置,正好与监刑官相对,芜枝悄悄看了关凉一眼,关凉微不可见地点点头,芜枝便稍定下心来,“我与游南已经到穷炎界寻到了寒松君,特来向堂主与监刑官道谢。”

  “小事,何必言谢。”

  白溯的音色很凉,游南坐在芜枝身边,有些走神地想,刚从那热得要死的鬼地方出来,又听到这能冻死人的声音,当真是冰火两重天了。

  白溯又问:“一路上可还顺利?”

  “还算顺利,虽然路上有些阻碍,但都过去了。”

  他们就这么一来一回地说了一会儿,白溯终于问出了自己真正想知道的:“穷炎界中除了寒松君,可还有别的什么人?”

  芜枝不知他这般问意欲何为,正犹疑着该如何答,游南忽然开口:“还有我兄长的尸骨。”游南掀起眼皮直直看向白溯:“堂主也是我同族吧?”

  虽是问句,可他的语气中笃定大过疑问。白溯笑了一声,抬手摘下兜帽,眼尾细小的白色龙鳞清晰可见:“真要论起来,你还得称我一声兄长,游南。”

  芜枝同刑堂的来往本就不多,称得上相熟的也只有监刑官与先前的靳云靳月,同白溯是全无交集的,只在别处听到过关于这位刑堂堂主的只言片语。据说他在刑堂中深居简出,就连他的下属都不常能见到他,最亲近的也就一个关凉。原来他竟也是龙族?

  “你兄长游继是我的堂兄,我们一道游历时还没你呢。”白溯翘起腿靠坐在椅中,很是倨傲,“历任刑堂之主都是龙族,本来这位置应该是堂兄的,可那时你出世了,堂兄撇不下你,坐在这里的才变成了我。”

  他对着游南,语气中的嘲讽毫不遮掩:“若不是因为你,堂兄如今定然能安安稳稳坐在这里,何至于在大战中身亡,落得个尸骨无处寻的下场。”

  游南笑了:“嘴上一口一个堂兄叫得亲切,当年大战时你又在何处?刑堂堂主的能耐应当不小吧,又这般关心我兄长,怎么却没在大战中将他救下?”

  游继的死其实是白溯心中的一块疤,被游南这样揭开伤口,白溯的脸色很是难看。芜枝按住游南的肩膀轻声喝止,已经想好若是白溯发怒他们该如何逃离了,谁知白溯虽然脸沉了下来,却并未大发雷霆,只是硬邦邦道:“你当是我不愿?只不过当时恰逢我闭关,外界之事一概不知,等出关时已经晚了。”

  此时游南脸上的表情是同白溯方才如出一辙的轻蔑,仿佛在说“你也不过如此”。

  始终沉默的关凉上前一步道:“刑堂种种事关重大,若非万不得已,堂主也不会轻易闭关。魔族进入人界之前堂主便已时有不适,又恰逢换鳞,这才闭关。谁知堂主闭关不久,魔族便来了。我当时远在北方,也不清楚南方的境况,等再听到他与寒松君的消息,便是他已经离去,寒松君被天界降罪。

  “我无法决断,只能禀报堂主,堂主强行出关,好歹是赶上了,将寒松君放了出去。但当时连寒松君都不知游继具体去了何处,这些年他又杳无音讯,堂主也一直在寻他们。”

  “寒松君在穷炎界,堂兄的尸骨旁。”白溯忽然皱眉,“想到穷炎界只有渡过谟黑海一途,他是如何过去的?”

  芜枝道:“寒松君身上有游继兄长相赠的龙鳞,许是因着龙鳞的缘故。”

  白溯颇有些奇怪地看他一眼,你怎的也叫上兄长了?

  但这并不是什么要紧事,白溯同关凉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当时关凉身上也有白溯的鳞片,如果寒松君能过去是因为龙鳞,为什么关凉过不去?

  “也不仅是因着龙鳞。”游南摸摸下巴,若有所思,“或许还因为寒松君身上,我兄长的龙息比较浓。”

  白溯就是那种,自己的好哥哥忽然有了亲弟弟就和自己没那么亲了,不高兴,也不想理臭弟弟

  完结章

  白溯下意识道:“可关凉身上也有——”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立刻截住话头,面上有些懊恼,这种话怎么能随便当着他们的面说出来?

  游南却不放过他,眼神在他和关凉身上转了一圈,不怀好意道:“不一样的,寒松君身上的龙息是从内而外,你——你的龙息应当只浮在监刑官身上吧。”

  “你给我滚!”在堂外值守的天将听到白溯的怒喝,当即就要冲进去,却听到了关凉暗地里的传音:“别进来。”

  天将们犹疑着停下脚步,面面相觑,最终还是退回原位。

  游南丝毫不惧白溯的怒气,若是在从前,他还是一条蛇妖时,他可能会有些忌惮这神神秘秘的刑堂堂主。但如今他自己已经化龙,实力不可同日而语,芜枝在自己身边,寒松君与自己的兄长下落已明,这堂主又变成了不知道哪来的便宜堂兄,这还有何可怕?

  眼看着他又要张嘴刺激白溯,芜枝赶紧拦住他,同白溯与关凉道歉道谢告辞,白溯端坐在上甩下一句硬邦邦的“不送”,关凉面露无奈,道:“我送二位出去。”

  出了门关凉才悄悄道:“堂主就是这个脾气,还望二位勿要见怪。”

  芜枝摇摇头:“幸得堂主相助才能找到寒松君与兄长,感谢堂主还来不及。游南的性子……唉,今日多有得罪,请监刑官与堂主体谅。”

  走得远了,游南这才抒发不满:“我性子怎么了?那个堂主也没比我好到哪儿去。”

  “你们啊,”芜枝摸摸他的龙角,“倒真是兄弟,脾气竟都差不多。”

  回到空庭山后,芜枝就为他的这句话付出了代价。游南把他按在怀里不住顶弄,唇舌在脖颈间亲吻啃咬,又来到胸口逗弄那乳尖,吮吸还不够,还要轻轻咬,弄得红了肿了,再说一句“小桃这处比你的桃花还娇嫩”。

  一直以来都有传言说“龙性本淫”,芜枝最初是不怎么信的,在他心目中龙族一直是神秘高贵的存在,怎么可能会性本淫呢?当然,他当初也不认识龙族,没办法求证,只有在床上快被游南弄死时才想起了这句传言。但他仍旧认为,并不是所有的龙族都是这样的,可能只有游南比较……

  “啊!”芜枝红着眼眶轻呼,“轻点……”

  游南反而更用力了:“我不。”

  “你——”芜枝脑子已经有些不清醒了,口不择言,“你再这样,我就,嗯……我就告诉寒松君与你兄长!”

  游南奇道:“小桃,我从前怎么不知道你喜欢与旁人说房中事?”

  他们在空庭山度过了荒淫无度的整整三日,第四日中午时芜枝还没游南压在床上不让他起来,芜枝忍无可忍,一把揪住缠在自己腰间的尾巴拧了一下:“松开,我要去巡山!”

  “嘶——”游南吃痛,他的尾巴上几乎全部覆盖着鳞片,只有最尖尖上没有。芜枝翻身要下床,动作一僵,有些后悔方才下手太轻了。

  游南灰溜溜爬起来伺候芜枝穿衣,蹲到地上抱着芜枝的腿,让他踩在自己膝上,从脚踝开始用着巧劲一路顺着捏上去,把这些天总绷紧的小腿肉揉开了才给芜枝套上净袜。

  做完这些,游南也没急着起身,仍旧抱着芜枝的腿,侧脸靠在他膝盖上:“小桃,你会不会嫌弃我?”

  “怎么这么说?”游南的乌发有些乱,芜枝以手为梳,动作轻柔地给他一点点理顺。

  “兄长牺牲性命救下人界时,我非但没帮上忙还添了不少乱,后来你养了我,我也没少给你惹麻烦。”游南说着说着便垂了眼,整个低落下去,“那个便宜堂兄是刑堂堂主,大小也是个官,我什么都不是,什么也没有,只能在你这白吃白住。而且我现在连记忆都是不全的,就像一个傻子。”

  “你啊。”芜枝手上用了些力揉揉他的后脑勺,“要是怕我嫌弃你,以后就听话些,别总让我挂心。而且,别说你什么都没有。”

  芜枝捧起游南的脸,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你有我。无论将来如何,我都会陪着你。”

  龙族向来不会轻易现身,可这百来年,龙族间却出了个异类。这不知何处来的黑龙只不在凡人面前露相,可无论是天界、妖界还是魔界,他都从未隐藏自己的身份。

  还记得靖顺十四年,人皇无德,天下纷战不休,兵戈四起烽火连天。死人太多,里面便出了些僵尸,很快又出现了旱魃。旱魃所过之处,田地干涸、溪水断流,战时粮食本就紧缺,这下更是多地颗粒无收,许多人没有死于战乱,却活生生饿死旱死了,走投无路的平民只能日日向上苍祈祷。也不知从何时开始,离奇的大旱逐渐得到改善,山中重新流出溪流,塘中再次蓄起了清水,田地中长出青青禾苗,百姓们跪在田垄边流泪叩拜,却不知道在头顶的云层后不是什么神仙,而是一条黑龙。

  芜枝侧身坐在游南背上看着下方,拍拍身下的龙:“吐气时记得轻些,别吐多了。”他们方才收拾了最后一只旱魃,想着干脆下场雨再走。游南缓缓呼出一口龙息,人间在二月初二迎来了靖顺十五年的第一场春雨。

  某日,芜枝受邀去西天梵坛听讲经,游南干脆化了原身泡在碧波潭中睡觉。前些时日他下了一趟魔界,弄死了当年那只带领大魔闯入人间的炎螭,自己却被炎螭的魔火灼伤了,一时半会好不了,泡在水里能舒服些。芜枝不知去哪弄了些玄冰回来铺在潭底,潭水冰冰凉凉,舒服得紧。

  他正做着和芜枝四处游玩的美梦,忽然鼻子一痒打了个喷嚏,把自己弄醒了。睁眼一开,芜枝手中捏着他的龙须在他鼻尖晃,笑得畅快。

  游南半真半假地委屈:“我背上烧得慌,这才刚睡下不久就被你吵醒了。”

  芜枝却信以为真,赶紧松开手滑下潭中:“伤怎么样了?昨日拿回来那罐药也没有用吗?晚些我再去给你找,总能找到的。”

  龙背上漂亮的黑鳞掉了不少,那伤口和当年被天雷噼出来的有些相似,芜枝心疼坏了,却也没法子,他的灵力治不了魔火灼出的伤。

  游南赶紧道:“其实一看到你就没那么疼了,小桃多陪陪我,肯定好得更快。”

  陪他在水潭里泡了一会儿,芜枝才想起来方才是要和他说什么:“今日在梵坛遇到了白溯,他说他想离开了,让我问问你愿不愿意接替他的位置。”

  游南不乐意:“那刑堂堂主的位置是好坐的吗?进去了可就没那么容易出来了。我不要,让他找别的龙去。”

  “这倒不是问题。其实今天监刑官也在,他偷偷和我说白溯同天帝闹了一场,如今已经没这规矩了……”

  午后的山林间很是安静,芜枝也下意识小声说话,凑在游南耳边嘀嘀咕咕的,游南一张龙脸硬是显出些若有所思的模样,不时甩甩尾巴。

  两个月后,刑堂易主,靳云靳月站在堂下,看着座椅上那陌生却又有些熟悉的面孔精神有些恍惚,再看一旁监刑官的位置,温和的芜枝正面带笑容把玩着一把长刀。

  游南显然也发现了底下的两张熟面孔,虽说这二位当初只是奉命去守大牢,并未对他做过什么,游南却仍旧没忍住对他们咧开嘴笑了,故意露出四颗尖牙。靳云靳月心底一颤,立刻低下头藏住了脸,心道今后的日子估摸着不会好过了。

  不过将来的事,谁又说得准?日子还长,且过着吧。

  完结啦,后面还会有番外,不定期更新,但是不会拖太久的~

  番外(1)

  白溯的父亲死得早,母亲在怀他时因为虚弱又无人保护受了伤,导致白溯有些先天不足。明明是一条小龙,鳞片没有小蛇硬不说,还常常生病。他大一些之后便告诉母亲要自己出去闯荡,让母亲好好休养,不要为他担忧。

  母亲自是不同意的,孩子还这么小,又体弱多病,哪能离了自己?白溯却不管,趁他母亲外出时收拾了小包袱跑了,半路上被游继逮了个正着。

  他们俩堂兄弟私下猜测过,是不是他们这一脉都活不长,结果被恰好听到的他俩的母亲各扇了一尾巴,让他们别胡说八道。游继回家后被他母亲揪着龙角教训,弟弟本来就不太康健,平日里多照顾着些,别总和他说那丧气话。

  他们住得近,游继被他母亲唠叨得多了,便也不自觉地注意着那堂弟的动静,谁知还真给自己遇到这不省心的家伙要往外跑。

  白溯的爪子抓紧了小包袱:“我出去。”

  “出去什么出去,病好了吗就往外跑。”

  兄弟俩在家门口打了一架,主要是白溯要往外冲,游继再给他堵回来。弄到最后白溯也没回去,反倒是游继,给他母亲留了信后一起走了。

  白溯问:“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游继反问:“我要是不跟着你,你死了我怎么同我父母亲与你母亲交待?”

  于是,一条半大不小的龙就这么带着一条小龙在外面闯荡,一路上斩妖除魔好事做尽,白溯的身子骨都被历练得强健几分。

  某日,他们在一座荒山上寻了水潭休息,恰好家中母亲托青鸟送信来,还有游继的父亲送来的天界仙果。白溯啃着仙果问游继:“哥,将来你会去接替刑堂堂主的位置吗?”

  “不会吧,不想去。”游继难得在弟弟面前露出孩子气的一面,伸了个懒腰,“在外面逍遥不好吗?去那儿就跟蹲大牢似的,想出来都难,我都好长时间没见着我爹了。”

  白溯继续烦他:“可大伯一定想让你去。”

  “想让我去我就去吗?我还想让你去呢,你愿意吗?”游继揉了揉白溯的脑袋,“行了,八字没一撇的事,想那么多干什么,到时候再说吧。”

  他们在外面奔走许多年,白溯已经比他们离家时游继的年纪还大了。这时游继接到了家书,得知自己有了个亲弟弟,刚从蛋里爬出来不久。据母亲所说,弟弟和自己小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白溯和游继不同,他从小被游继照顾惯了,而且本身不喜欢这些幼崽,觉得幼崽又蠢又烦人,听到这个消息简直像晴天霹雳,看着喜气洋洋给弟弟挑礼物的游继,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只能不停提醒自己,人家是亲兄弟,和自己还是不同的,游继关心亲弟弟很正常。

  心底泛酸的白溯在回家看到游南后难受到了极致,觉得这黑不拉几的一条小崽子和游继完全不同,也不知为何长辈们都说他们像。他在家陪母亲住了一段时日,游继的母亲同他母亲决定一道搬家到更适合修养的地方。

  游继不打算一起走,他母亲不想带孩子,把游南留给他照顾。白溯也不想带孩子,说赌气也好,说嫉妒也好,他看到那两兄弟在一起就不高兴,有种本来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抢走的感觉,所以他拒绝了游继一道留下的建议,和母亲走了。

  他和母亲在秘境中住了很长一段时间,听说游继带着弟弟去了哪些地方,游南又长大了一些。他心里别扭,即想知道游继的近况,又不想听到和游南相关的消息,纠结了一段时日后,再次告别母亲离开了家。

  此后,他与游继再也没有见过面,也失去了对方的消息。

  后来他主动找到了游继,许多话堵在喉间,最终只叫了一声“哥”。

  游继同他开玩笑:“还当你要与我老死不相往来了。”

  白溯强笑:“怎么可能,你是我哥啊。”

  游继拍拍他的肩膀,一如从前那般鼓励他:“我是真心觉得你适合这个位置,当然,前提是你愿意。”

  白溯自然是愿意的,他其实很听游继的话,更何况,如果他是刑堂堂主,手里有些实权,万一以后出了什么事他也好照应一二。他没想到的是,这竟然成了他与游继的最后一面,而他第一次真正动用他的权力,是在寒松君那里得知游继多半已经身死的消息后放寒松君离开。

  游继同寒松君相识是在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之后,所以白溯与寒松君互相并不认识。寒松君不会把所有的事对不认识的人和盘托出,而当时的白溯状态极差,随时都有可能走火入魔,也没顾得上问。

  当时天上天下一片混乱,天界根本就不知道穷炎界中还有一道裂缝,所以知道游继的事的也压根没几个。白溯恢复之后四处寻找游继与寒松君的下落却始终毫无消息,此后的许多年,他都把自己困在了自责与懊悔之中。

  其实写这类神仙妖魔的文让我有个很难受的地方是,找不到一个词来代替“人”。比如白溯和游继,如果我要说“两X”,只能说“两人”,说“两龙”会显得很奇怪,可他们又确确实实不是人……

  番外(2)

  在刑堂的日子说不上有多好过,但也说不上难过。只是日复一日地坐在高位上审判堂下神仙妖魔的罪责,到底还是有些单调无趣。重复的日子加上身体上偶尔的病痛,白溯实在是不想干了,但没有找到接班人之前又不能离开,他便在手底下增设监刑官一职,在一众天将中亲自点了关凉。

  事实证明,他的决定是正确的。监刑官一职看上去只有“监刑”的职责,实际上,很多时候刑堂堂主的位置上坐着的并不是白溯,只是一个傀儡假人,堂主该说的话、该干的活全被白溯扔给了关凉。

  说起来,白溯的眼光也是极为不错的。若是换了别人,多半会觉得不公,要么掌权的日子久了便生了异心,起了取而代之的心思。偏生关凉是个好脾气,也是个天生劳碌命,毫无怨言地完成了白溯甩给他的任务,甚至还有余力帮白溯处理一些私事。

  最初他和白溯是非常单纯的一个命令一个执行的关系,直到有一日,他从外面替白溯取物,回来却到处找不着人,可他取回来的东西白溯又要得急,只好擅自进入白溯的卧房寻他。卧房中没有别的东西,只有一张寒玉床和一汪水池,关凉一进门就看到一条白龙蔫巴巴地盘在床中央,尾巴耷拉在水池里一动不动。

  白溯平日里一副对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趣的模样,连眼睛都只睁一半。但他脾气不太好,曾经有被抓到刑堂的妖在受审时出言不逊,嘴里不干不净的。若只是关凉在,也许他还不会在意,但那时白溯恰好来了些兴致,把傀儡假人收了,自己坐在上边,被气得连刑都没判,当场抽出骨鞭把那妖抽得血肉横飞,关凉拉都拉不住。

  总之,在关凉的记忆中,他从来没有见过白溯称得上“脆弱”的模样,这还是第一次。

  就在他愣神的时候,床上的白龙动了动,昂起龙首看他,虽然有气无力的,却仍然带有一股子上位者的气势:“关凉,你回来晚了。”

  “抱歉,路上碰到了一点麻烦。”关凉将一直贴身放着的碧玉瓶取出,双手奉到白溯面前,“堂主要的东西。”

  白溯却不接,只是把尾巴缓缓从水中抽出,晃在关凉眼前,拉长了声音懒懒道:“我没力气了,你给我抹吧。”

  话音刚落,那架起来的尾巴忽然朝下落去,关凉下意识伸手一接,把那尾巴牢牢握在掌中。那尾巴动了动,有一股微不足道的力道将关凉带向床的位置:“坐吧,站着多不方便。”

  关凉短暂地愣了一瞬,忘了放开手中的尾巴,顺着那力道规规矩矩坐在床沿,眼神从门边游移到水池边,再移到自己坐着的寒玉床,好一会儿后才落到手中的尾巴上。这一看他就皱起了眉,他从前也是见过白溯的龙身的,那白色龙鳞分明不掺任何杂色,眼下再看,那些龙鳞根部都有些泛红。

  关凉将碧玉瓶放到一旁,尾巴搁在自己膝盖上,指腹轻轻抚过鳞片,带着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温柔:“这是怎么回事?”

  “老毛病了,像蛇要蜕皮一样,我的鳞片过一段时日就会软化,然后重新变硬,会比从前更硬一点点。”但是在鳞片软化的时间段里,白溯可以说是非常脆弱的,变软的鳞片没办法保护他,甚至会在摩擦中容易受伤,让白溯疼痛,即便是化作人形也没办法消除那种痛感。所幸白溯与药庐的一位医仙私交不错,每到这个时候便会去向她讨一瓶药,抹在鳞片上能舒服些,也让它们不至于太脆弱。

  关凉拨开瓶塞,倒出里头的药油,在掌心搓了搓轻柔地抚过白溯的鳞片,从尾巴尖开始一点点朝上涂。白溯起初还没觉得有什么,可一股从尾巴上传来的酥麻痒意越来越明显,陌生的感觉让他有些慌乱,爪子微微攥起,勾住了关凉的衣袍。

  听着白溯的喘息声越来越急促,关凉停下手紧张地问:“我弄疼你了吗?”

  “不疼。”白溯上半身不知何时变回了人身,长发掩在背上,发尾恰好落在腰间皮肉与带着鳞片的龙尾交接处,他伸手握住关凉的手腕,神情茫然的面上泛着潮红,“好痒。”

  快要考科目二了,今天来考场这边练车,车子很难挂挡,那个点位总是看不准,我怀疑我有斜视眼。又热又累,还被教练骂了,腿又酸又痛,在破烂学员宿舍里一边哭一边码字(夸张手法)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考驾照这么折磨人的事,崩溃了,受不了了,我好脆弱,我要去世一个晚上(在发疯,不用理我)

  番外(3)

  带着药油的手指拂过的地方渐渐升腾起一丝清凉,能够有效地缓解疼痛,减轻白溯的不适,这是仙药的功效,白溯从前涂过许多次,已经很熟悉了。但眼下那清凉过后,鳞片泛起的酥麻感觉却顺着鳞片进入血肉,顺着骨骼游走到身上每一处。

  关凉偏过头去不敢看白溯,他的喉结动了动:“堂主——”下一刻,白溯身子一歪扑倒在他怀里,手指攥着关凉的衣襟:“不太对劲,我,我好像……”

  白溯费劲地想了一下自己今年多大岁数了,而后发觉自己似乎已经进入了成熟期,而龙族进入了成熟期后会有一段时间非常地想……

  但关凉并不清楚,他依旧偏着脑袋,眼睛直勾勾盯着远处,双手却迅速地扶住白溯的肩膀,紧张道:“堂主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适?”

  这段特殊的时日如果要硬挨过去也不是不行,只是会很难受,而最简单的解决方法就是找一个人帮帮忙,陪自己一同渡过。白溯向来是不会委屈自己的,甩甩脑袋让自己清醒一些,快速把事情同关凉说了,问:“你愿意帮我吗?”

  关凉扶着白溯肩膀的手暖烘烘的,让他觉得很舒服,又往关凉身上贴了贴,想要汲取更多的温暖。关凉迟疑了片刻,说好,于是白溯满意地把尾巴化成双腿,方便等会儿动作。

  关凉的手从他的肩头移到背部,动作不快,一下下轻抚着他的后背,让白溯感到很是舒服。白溯按着关凉的胸口让他朝后躺到在床上,任由关凉的手在自己身上游走,自顾自开始扒关凉的衣物。

  白溯的指尖从关凉的喉结滑到胸口,再顺着向下,在腹部结实的肌肉上揉了一把,继而摸上已经硬挺的那处。白溯感受了一下那东西的尺寸,感觉似乎比自己大一些,心底泛起一丝微妙的酸意。

  就在他在关凉身上作乱时,关凉的手已经捧住了他的臀,将那臀肉拢在手中揉捏。他的动作并不放肆,甚至带着一些拘谨,因而等白溯察觉到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自己后面时已经晚了。

  “喂——”白溯刚要说话,忽然上下一颠倒,关凉发力把他按在自己身下,勾着白溯的一条腿让他圈上自己的腰。

  白溯懵了一下,怎么和自己想的不太一样?紧接着就听到关凉异常认真地问:“堂主,今日过后,您应该不会把我赶出刑堂吧?”

  紧接着,白溯就被身后探入的手指弄得失了声,抓着关凉的手臂好半天才缓过劲来,咬牙切齿道:“我现在就能把你赶出去!”

  关凉看他这般反应终于察觉到了什么,但都做到这一步了,他只当不知道,闷头继续自己的动作。白溯被搞得有点崩溃,指甲掐着关凉的肩,在被撞得晃起来时挠花了关凉的背。

  很快,痛感被快感替代。龙族就是这样,无论处在哪个位置,身体都能很快地调整好,无论本人到底是什么意愿。

  刑堂今日的事情不算多,但有些事务是其余天将没办法处理的,所以当他们发现监刑官过了他嘱咐的时间还没回来,而堂上的审判又不能再等时,只能硬着头皮去请白溯。就在天将来到白溯的房门口,还没来得及叩门时,那扇门自己打开了,监刑官从里面走了出来。

  天将赶紧请关凉回到堂上,心说堂主果然爱重监刑官,连卧房都能让他进去。只是看样子监刑官的位置也不好做,看那脖子后的痕迹,又红又紫的,莫不是被妖物挠后中毒了?

  正想着呢,只见走在前面的关凉抬起手覆住颈后,再放下来时痕迹已经消失无踪。天将肃然起敬,不愧是监刑官,治伤拔毒如此利索,怪不得堂主赏识。

  而那些痕迹的罪魁祸首此时正浑身无力地盘在床上,周身都是发泄过后的舒爽,舒服得他一动不想动,尾巴尖依旧耷拉在水里,不时轻轻抖一抖。

  关凉还是可以再留一段时日的,白溯想,如果把他赶出去,恐怕也不好找其他合适的,姑且这么着吧。

  喜报,我科目二满分一把过了!希望还在被科目二折磨的朋友也能一把过!不好的是在考科二之前教练带着去跑了一圈科三,被从头骂到尾。真的需要这本驾照吗

  番外(4)

  有时看着忙碌的关凉,白溯也会想,他们的关系是怎么变成今天这样的。最开始只是偶尔在必要时帮帮忙,逐渐发展到自然而然地上床,再到最后如果他不在身边就睡得不安稳。

  白溯觉得自己好像在被关凉一点点蚕食,可他们之间似乎是自己更需要对方一些,总是自己在主动,关凉只是被动地满足他的要求,就像他会执行白溯所有的命令一样。无论是有理的,还是无理取闹的,关凉从不多问一句,并且总能把事办得很漂亮。

  到底是为什么呢?因为自己是堂主、对方是下属的监刑官?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白溯也没想清楚,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和关凉相伴着过了许多年,直到他决定让游南接替自己的位置。

  在他做出这个决定并且告诉关凉时,关凉正抱着白溯给他揉腰。闻言问了一句:“那您要去哪里?”

  “去哪里都可以。回家看看,或者到处走走。”白溯的脸埋在关凉臂弯,“我会叮嘱芜枝,让他看着游南,不会为难你的,你依然会是刑堂的监刑官。或是你想去别的地方,我也可以去找天帝说说。”

  关凉动作一顿:“堂主不打算带我一道走?”

  白溯的手搭在关凉的大腿上,无意识地抚摸着那结实的肌肉:“你愿意和我一道走吗?”

  离开了刑堂,我们不再是刑堂的堂主和监刑官,没有名号,没有权力,没有天界的庇护,只是一条普通的龙和一名散仙,你真的愿意吗?

  揽着白溯的手臂移到腰间,稍用些力让他趴在自己身上。关凉拇指抚过白溯唇上的小伤口,在移开时已经恢复如初,压着白溯的后脑亲了亲他的脸颊:“当初是堂主将我带回刑堂,没有堂主,就没有今日的我。只要堂主不赶我,堂主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白溯闷闷地笑,闭着眼睛用侧脸一下下蹭着关凉的,姿态是十足的依恋:“你和我走,不会是为了报恩吧?这些年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

  “不。”关凉说得笃定,引得白溯睁眼看他,而后便在他的瞳孔中看到了小小的自己,“我爱慕堂主。”

  他们离开刑堂时,白溯化了龙身打算驮着关凉,关凉摇头:“我怕压着你。”

  白溯奇道:“你夜里压我身上时怎么不怕?”

  一旁送行的芜枝和游南默契地转过脸去当没听见,若是在平日,游南多少得呛白溯几句,但眼看着他们要走,以后估摸着也不会经常碰面,这次就算了吧。

  关凉的脸没动静,脖子却在发红,死活不愿意骑到白溯身上。白溯烦了,一甩尾巴飞走:“那你自己飞!”

  许多年没有回家,虽说一直能够与母亲通过法器联络,但终归还是与面对面不一样的。白溯想念母亲,离开刑堂便奔着母亲居住的地方去,关凉御风跟随在他身侧:“堂主。”

  白溯暂时还不想搭理他,过了一会儿,关凉又问:“堂主,我们要去往何处?”

  又过了一会儿,关凉第三次出声:“堂主——”

  “寻芳谷,我母亲住在那里。”白溯硬邦邦扔出一句回答。

  “曾经有所耳闻,寻芳谷是龙族居住地中的一处山谷,终年繁花不败,温暖如春。”

  白溯不说话。

  关凉等了一会儿,问:“堂主打算如何同夫人说你我之间的事?”

  “我们之间有什么事?”白溯冷冷道,“我回去便告诉母亲,你是一路跟随我,打都打不走的登徒子。”

  关凉叹气,伸手摸了摸白溯的龙角:“我不是登徒子,但确实不会离开您。”

  七夕番外

  1.

  游南和芜枝还在空庭山时,每到逢年过节,游南都喜欢拉着芜枝到人间去走走逛逛。他喜欢热闹,芜枝也愿意陪着他挤在人潮中。

  这年七夕,游南一大早便起来了。他亢奋得不行,化了蛇身满山头乱晃,把山上的野兽精怪吓得不轻,随在巢穴中不敢冒头。山上有结界,不受外界影响,缥缈的雾依旧挂在山中。游南抬头看了看太阳,已经高了不少,开开心心游回小屋去找芜枝。

  芜枝侧躺在床上,背对着门睡着。床边窗户半开,游南顺着墙把脑袋搭到窗上:“小桃。”

  芜枝没反应,游南又叫:“小桃,该起了。”

  还是没反应。

  游南反思了一下自己,昨晚似乎确实做得有些过了。他支着身子把脑袋伸到床上,一圈一圈盘在芜枝身边,干脆闭上眼睛也睡了,反正到了晚上人间更热闹。

  这个回笼觉一直睡到傍晚,芜枝终于醒了。他睁着眼睛放空了一会儿,伸手抚摸一旁的大蛇。游南的蛇吻蹭蹭芜枝掌心,有些痒,芜枝闷闷地笑起来,说话时嗓子有些干涩:“怎么不叫醒我?”

  叫了,没醒。

  游南借着伸展的势头变了变,伸手握住芜枝的腕子,然后把人拉到自己怀里亲了一顿:“现在醒也不算迟。正好傍晚,我想去逛庙会。”

  空庭山附近有一座不大不小的城,既不会人烟稀少太冷清,也不至于像皇城那样人挤人,在戏台前一站,把整条道堵得水泄不通。既然到了城中,那就不能不先吃一顿。这家酒楼是正经酒楼,没有香喷喷的美娇娥,只有包着头巾在桌边穿行的店小二。

  恰好二楼有人吃饱了离开,店小二引着他们过去,靠街临窗的位置。游南纵纵鼻尖:“好香。”他们点的菜还没上来,他说的是从街上飘上来的味道。芜枝略微倾身看了一眼,没看到卖吃食的小摊。

  他不让游南乱吃东西,游南总觉得腹中饥饿,连带着嗅觉也灵敏了许多。他咽了口唾沫,一口气给芜枝报了好几样要吃的东西。

  芜枝自顾自喝茶,敷衍地点点头,买买买,都给你买。

  他们在酒楼中吃喝时,白溯与关凉恰巧也在这座城中,只不过是为了捉鬼来的。刑堂中跑了一只鬼,从前也是个苦命人,惨死之后飘荡在天地间吸取了不少痴男怨女的怨气,修为大涨,结果演变成为了得到怨气而故意折磨无辜之人。这鬼实在作恶多端,便被刑堂捉了。

  也不知道它是怎么跑出去的,本来也用不着监刑官和堂主亲自出手捉拿,但白溯在刑堂中憋得太久,想要借着这个机会出来转转,便带着关凉一道。

  那鬼还是人时便生活在这座城中,他们一路追着它来到此地,在城中失去了它的踪迹。鬼魅长于藏匿,一时之间还当真无法寻到它。关凉想着,恰逢七夕,想必会有许多有情人相约同游,按照那鬼的一贯作风,应当不会放过这等良机。

  果不其然,在傍晚时分,花灯逐渐亮起时,他们在庙会上将那鬼逮了个正着。事情做完后他们也没急着走,好不容易出来一趟,白溯想要好好凑一凑这人间的热闹。

  仙人的气度与凡人差得太多,他们都在身上施了术法遮掩,白溯还嫌不够,在一个小摊上买了两幅面具,一人戴一副。他借着面具遮掩肆无忌惮地打量周围,盯着姑娘们手中攥着的帕子,心说这人间的姑娘手也是巧的,没比织女差太多。

  想到这儿,他忽然扯扯关凉的衣袖,关凉微微朝他侧过脸,只听他说:“你说织女到底看上那牛郎什么?”

  关凉失笑:“这还真不知道。”

  白溯仰头,鹊桥已经架了起来,平白在璀璨的银河中添了一道墨色。他悄然握住关凉的手:“一年一会,我可受不了。”

  关凉唇角微翘:“我日日都陪伴在您身边。”

  2.

  游继头很疼。

  七夕到了,他极想同寒松君一起做一些有情人该做的事,牵着手逛逛庙会,看看花灯,送个手帕,什么都好,而不是在这里听拖油瓶哭闹。

  瑶池设宴,寒松君赴宴去了,空庭山只剩下这对龙族兄弟。游南牙都没长齐,话也说不清,从早上醒来开始哭,咿咿呀呀不知在说些什么。

  游继哄得自己都累得不行也没把弟弟哄好,干脆把这赖皮蛇一样的小龙往碧波潭里一扔,自己回去睡觉了。反正空庭山安全得很,没谁能伤着游南,有结界在也不担心他跑出去。

  床上还残留着寒松君身上的冷松香,游继枕着那香味闭上眼睛,没过一会儿,哭声由远及近,最后凑在他耳边。

  游继长长叹了一口气,无奈睁眼,将小龙抓在手里颠了颠,游南便变成了个黑衣黑发的小娃娃,如果脸上没有那么多泪痕,也许还要更可爱些。

  游继捏捏那白嫩的小脸,头痛道:“你到底在哭什么?今天也没少了你的饭啊。”

  游南打了个哭嗝,咿咿呀呀说了一通游继听不懂的话,期待地看着自己的哥哥,发现他没有反应后一瘪嘴又要开始哭。游继实在受不了了,痛苦万分:“你怎么就不能像你白溯哥哥一样?他虽然也不听话,但比起你可好哄多了。”

  寒松君回来时被这兄弟俩要拆房的架势吓了一跳,站在门口问:“你俩干什么呢,阿南怎么哭得这么厉害?”

  “媳妇儿你终于回来了,这小崽子真折腾人!”游继扔下游南,快步走到门边一把子抱住寒松君,把脑袋拱在他脖颈边告状,“哭了一天了,怎么都哄不好,还不让我睡觉。”

  看到寒松君回来,游南哭得更起劲了,那哭声,简直能把一整片坟地的死人都哭活过来。寒松君赶紧拍拍游继的背,而后推开他:“我来哄吧,你去休息。”

  若是在平时,游继断然不会把这些事推给寒松君。但他已经努力了一整天,毫无成效,此时头痛欲裂,赶紧关了门跑到碧波潭边把自己沉入水底。

  不知过了多久,游继听到寒松君唤他的声音,从水里探出头来。寒松君摸摸他的龙角,柔声安慰道:“上来吧,阿南睡着了。”

  他们并肩行至山顶,在那里可以望见天上的无际银河与凡间的连绵灯火。寒松君摸出两坛酒,一坛递给游继。游继喝了一口:“这不像是天界的酒。”

  “一位仙友从凡间带上来的,我向他讨了两坛。”寒松君用自己的坛子碰碰游继的,“今日本该与你和阿南一同去逛庙会,既然没去成,就用这坛酒弥补吧。”

  游继又喝了几口,忽然侧过头含住了寒松君的唇,同他接了一个酒香四溢的吻。

  放开寒松君时,他盯着对方盈着水光的眸认真道:“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什么?”寒松君不自觉舔了舔唇。

  “我在想,幸好你不能生。”游继说,“小孩子真折磨人,等游南长大了就让他滚蛋,我同你日日欢好。”

  寒松君手一抖,差点把酒坛子抡游继头上:“你喝多了吧!”

  游继哈哈大笑,轻轻撞了一下寒松君的肩。

  这一坛酒,敬星河,敬晚风,敬身边人。

  赶上了!

  番外(5)

  龙族的居住地是一片独立于世外的灵地,白溯要去的是东边莱洲上的入口。他与关凉行至莱州时都已经有些疲乏,在莱州的茶楼歇了歇。

  莱州处在人界与仙界的交界处,许多有些修行的凡人都会来到此处寻求机缘,也有不少散仙喜欢到这儿来淘换些修炼法宝。白溯与关凉混迹其中,听了不少奇闻轶事。

  许是近乡情更怯,在路上赶得急,到了莱州休息好后,白溯反倒慢了下来。他拉着关凉在莱州城中走了走,想给母亲与游继的父母买些东西。

  他有些惭愧:“这么多年不曾回家,现下总不能空着手回去,太不像话了。”

  其实他与关凉已经带了不少天界的好东西在身上,桃园中的蟠桃、药圃中的灵药、彩云织就的锦衣、瑶池水酿的美酒,但白溯仍旧觉得不够。

  他们进了一家首饰铺子,两个对首饰毫无研究的简直挑花了眼,看这套也好看,看那套也不错,珊瑚心的很好,琉璃眼的同样不差。白溯纠结得不行,最后是关凉做的决定,用小半袋灵石换了六套首饰,打算回去让她们自己挑。至于游继的父亲,白溯记得他喜欢炼丹,于是挑了一麻袋上好的紫金木当柴。

  就这么磋磨到了傍晚,白溯终于觉得该走了,与关凉离开莱州城,在海上化了龙身。他伏低身子对关凉说:“上来吧,龙族回龙族的地界简单,旁的人想进去可没那么容易。”

  他载着关凉腾飞而起,速度越来越快,伴着一声悠长的龙吟,海上结界骤然被撕开,白溯一脑袋从裂缝中扎了进去。关凉看着眼前虚影,这才明白为何白溯一定要自己坐在他背上,撕开结界所需要的速度只有龙族才能达到,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赶得上的。

  裂缝在他们身后悄无声息地合拢,再回头时,眼前所见已经不再是莱州或是淡蓝的海水,而是只在白溯口中听到过的龙族灵界。

  这里的山多为孤峰,泉水自山脚向山峰逆流,溅出的水滴落地便化成香花草叶,再飘落到深潭中,就化作剔透游鱼,再度游入山泉中。

  关凉隐隐听到远处传来的龙吟声,听着有些暴躁,白溯解释:“有小龙跑出去玩不回家,爹娘正找呢。”

  龙族灵界中的灵力充沛得难以想象,关凉不自觉地在白溯的背上运起功法,白溯察觉到了,慢慢降下速度,尽量飞得平稳些。

  寻芳谷是灵界中少有的山谷,过去还需要一些时间。白溯看到一路上的景色与他当年离开时并无多大分别,不禁开始想象寻芳谷中如今会是什么模样,一草一木是否还会和往日相同。

  临近时,白溯看到其中一座山峰上的身影,那是他母亲!秀娘遥遥招手,许久不见,只觉得白溯又俊了许多。瞧瞧这秀气的龙角,雪亮光洁的龙鳞,矫健的身姿,真不愧是我的儿。

  白溯猛地向前冲去,却忘了背上还坐着个人,关凉没防备,险些向后栽倒。正要撑身坐起时,身下的龙不见了,白溯出现在自己身旁拉住了手腕,就这么向下坠去。

  “娘亲!”白溯落在秀娘几步之外,快步走上前扶住了秀娘的手臂。

  秀娘“哎”了一声,替白溯理了理散乱的鬓角:“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我可在这里等了你许久。”

  “让娘亲久等,是我不对。”白溯没有回答原因,立刻转移了话题,“娘亲,这是关凉。”

  关凉抬手向秀娘见礼:“夫人,在下关凉。”

  “关大人。”秀娘朝他笑,从前也听白溯提起过关凉,却不知道是一个这么俊的后生,“既然是小溯的朋友,到了这里就当到了自己家,莫要客气。”

  关凉没有家,闻言心中一热:“我已经不是监刑官,也不是什么大人了,夫人唤我的名字就好。”

  秀娘越看他越觉得喜欢,一手挽着一个带他们回家。

  龙族在最初只要有地方盘着就能睡,后来讲究了些,但依然不需要什么高床软枕,住所布置得也比较随心。秀娘住在寻芳谷中的一处天然洞穴中,关凉仔细看了看,这石壁似乎是绿松岩,不是随便哪个破破烂烂的洞穴能比的。

  这洞穴大得难以想象,估摸着是他们在刑堂居所的四五倍,厅堂卧房一个不少,相连处悬挂着软云帘做遮挡。

  甫一进入关凉便闻到一股异香,浓却不呛,来源是石台中央盛放的一束花。秀娘去给他们拿吃的了,白溯察觉到关凉的目光,解释道:“这是梦蝶花。”

  他握着关凉的手碰了碰花瓣,花瓣立刻扇动起来,猛然碎成一群蓝紫色的蝴蝶,绕着花枝飞舞,片刻后重又变成花瓣定住。

  关凉赞叹道:“这里当真与外界大不相同。”

  “那是自然。”白溯仰起脸,眉眼骄矜,“否则我们龙族也不会居住在此。”

  秀娘用寻芳谷中的花草与小银鱼做了羹汤,一人一碗,端上来之后又要去给他们收拾住处。白溯赶紧咽下嘴里的汤:“娘亲别忙,等会儿我们自己收拾,关凉和我睡一块儿。”

  秀娘嗔怪道:“又不是住不下,人家第一次来,怎么能和你挤一起。”

  关凉忽然感觉大事不好,果然,白溯下一刻张嘴便说:“我们已经一起睡很久了。娘亲,我同关凉好了。”

  “咳咳……”关凉呛了一下,险些将肺咳出来。

  这话是能随便说的吗?

  关凉几乎不敢抬头看秀娘,这才刚来没多久,还在喝着人家做的东西,眨眼间就变成了拐走人家儿子的人。

  谁知秀娘只愣了愣,而后轻飘飘“噢”了一声:“那你们等会儿就自己收拾吧,东西都在柜中,要用什么拿出来便是。”

  说完她坐到关凉身侧给他顺了顺气:“慢些喝呀,呛着多难受。”

  “多、多谢夫人。”

  秀娘“噗嗤”一声笑出来:“这么紧张做什么,还怕我怪你不成?你是好孩子,小溯能同你在一块儿,是他运气好。”

  后面秀娘说的,关凉虽然听进去了,实际上却没怎么记住,只知道一个劲点头应是。

  到了晚间,秀娘拿着他们带回来的东西找游继的爹娘去了,白溯带关凉到了自己住的那间,一同倒在床上。白溯不想动,窝在关凉怀里闭上了眼。关凉愣愣望着顶上有着奇怪刻痕的石壁,揽着白溯的手在他背上一下下轻拍着。

  过了一会儿,白溯忽然问:“你在想什么?”

  关凉回神,答道:“没什么,只是在想,我们的事,夫人是当真同意了吗?”

  “若是娘亲不同意,你此时已经被扔出去了。”白溯翻了个身,伸手按在关凉胸口揉了揉,“放宽心,又不是什么大事。”

  关凉又陷入了疑惑之中,这都不算大事,那什么才算?

  白溯撑起身在关凉唇角亲了一下:“你不会后悔了吧。”

  “自然没有。”关凉赶紧否认,“就是有些突然,还没反应过来。”

  “哼,谅你也不敢。”白溯满意了,又躺了回去。

  三日后,他们在寻芳谷祭天地、拜高堂,结为了道侣。

  关凉望着身边笑得明艳的人,柔声问:“你在想什么?”

  白溯望着他的眼睛,道:“我在想——”

  下一刻,他扑到关凉怀中牢牢抱住对方:“往后的日子,我或许该少欺负你一些。”

  关凉双手环抱住他的腰,在额头上落下一吻:“没关系,我喜欢您欺负我。”

  下一个番外是游继和寒松君的

  番外(一)

  在碧波潭里看到两条龙时,寒松君的惊讶盖过了其他一切情绪。他一直想见见龙族到底是什么模样,没想到会冷不防在自己的池子里见到。

  看着那大一些的龙瞪得圆圆的眼睛,寒松君心想,看起来不太聪明。

  寒松君临时在碧波潭边搭了一间屋子,用来招待客人——勉强算是客人吧,这两条龙看上去也没什么恶意,更何况其中一条还那么小,总不好直接把他们赶走。

  屋内,寒松君坐在椅子上,与坐在床沿的游继面面相觑。游南挨着游继坐着,低头玩自己的手指,半晌后打了个哈欠,打破屋内的沉默:“哥,困了。”

  游继下意识把他抱到怀里准备哄睡,猛然想起这是在别人的地盘,别人的屋子里,动作断在中途,游南姿势别扭地被迫把脑袋靠在兄长怀里。寒松君看着这对兄弟,再次想,确实不太聪明。

  他起身,对游继说:“让你弟弟在这儿睡吧。”话毕抬手一挥,青绿色的床帐凭空出现罩在床的四周,其中一片耷拉在游继脑袋上。

  “我在外面等你。”

  游南很快睡着了,游继轻手轻脚关上门,朝不远处的身影走去。寒松君正面朝着碧波潭出神,听到脚步声侧过身来,游继看到他怀里抱着一只红眼睛的白兔。

  先是未经准许泡了人家的池子,眼下弟弟又占了人家的床,合该道歉。游继踌躇片刻,说:“抱歉,我们途径此处,见山中灵力充沛却不见主人,还当这山是无主的,多有得罪。”

  寒松君的指尖抚摸着柔软的兔毛,轻笑道:“在潭水里泡一泡,也算不上什么大事,不必介怀。”

  “多谢仙君谅解。”游继回忆着那些神仙的动作,挽着袖子对寒松君一拱手,“在下游继,里边睡着的是幼弟游南,还未请教仙君名讳?”

  “无名无姓,我本体为松树,又在寒冬得以飞升,仙友便唤我一声‘寒松君’,游——公子,若是不介意,便也这么叫,或是唤我寒松便是了。”寒松君看游继一眼,将这小龙笨拙的动作尽收眼底。

  游继摸摸鼻子:“寒松君叫我的名字吧,游公子,听着怪不习惯的。”

  寒松君指尖搔搔白兔的下巴,兔子舒服得半闭起眼。他也微微眯眼,笑道:“好吧,游继。”

  游继其实不是不善与人交际的类型,他从前还在龙族的地界时就有许多好友,嘴又甜,长辈们也挺喜欢他。后来带着游南在外,什么事都得他来办,若是不会交际,他们早就混不下去,得滚回龙族灵界了。

  但不知为何,眼下面对着这位寒松君,游继忽然变得笨口拙舌起来。明明想和他说话,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有好几次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就是担心说出来的话不好听让寒松君心烦。

  寒松君看出了游继的不自在,把手里的兔子递给他,拉着他一起在柔软草地上坐下。

  游继活到现在,抱过的活物只有白溯和游南这两个弟弟,眼下捧着着柔软一团,一点力气也不敢用,整条龙都僵住了。寒松君坐在他身侧,拉着他的一只手轻轻覆盖在兔子的脑袋上,轻缓地滑过嵴背,而后再次回到脑袋上。

  游继被他带着摸了一会儿,轻声道:“它真可爱!”

  兔子在他怀中睡了,寒松君点了点那一团尾巴,回头看了一眼屋子:“你弟弟也很可爱。”

  这三兄弟飞得都很快,游继是最快的,因为如果他不够快就揍不到不听话的弟弟了

  番外(二)

  就在游南舒舒服服睡着觉时,游继已经把他们的来历透露了个底掉。寒松君身上有一种天然的亲和力和吸引力,让游继完全提不起戒心,对方问什么他就答什么。

  在得知这兄弟俩一直四处漂泊,没有固定居所后,也许是因为孤独,又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寒松君突然说:“如果你们愿意的话,可以常常到空庭山来。”

  初时是有些尴尬的,游继无法分辨寒松君说的到底是客套话还是出于真心,因此只有在碰到些稀罕玩意儿时带到空庭山去给寒松君,或是在游南在外面累着了苦着了,带他去空庭山去让寒松君哄哄。

  寒松君脾气好,有耐心,哄小孩很有一手,不仅是游南,山上的小动物小精怪都很喜欢黏着他。最重要的是,他会给游南准备很多好吃的,有凡间的,也有天上的,每次到空庭山,游南的嘴几乎就没闲过。

  有一段时间,游南爱上了喝蜜糖雪草茶,寒松君便去同山中的野蜂商量,向它们讨了蜜糖来。雪草较为难寻,翻遍了空庭山也不过十来株,最后还是托飞鸟去其他地方寻了一些来。

  游继双手卡在游南腋下将他托起来掂了掂,苦恼道:“怎么光吃那么多,个子和脑子都不见长。”

  “阿南还小呢。”寒松君捏着一串糖葫芦在游南眼前晃,“阿南张嘴,啊——”

  游南张开嘴就要咬,游继一抬手,把游南抱得远了一些,不让他吃到。反复几次后,游南终于一闭眼一张嘴哭了起来。

  寒松君嗔怪地看游继一眼:“你瞧,把他惹哭了,现下又得哄。”

  “那便不哄了。”游继把弟弟高高抛起又接住,作势要把他扔出去,“臭小鬼,一点也不听话,也就你宠着他,都要宠得没边了。”

  “你这家伙,”寒松君哭笑不得,“我看你呀,也没比阿南强到哪儿去。”

  渐渐的,游继与游南来到空庭山的次数越来越多,来得越来越频繁,在山中停留的时间也越来越长。甚至有的时候,他再次启程时不会带着游南一起,而是把他托付给寒松君照。

  在旅程中,他想念的不再是龙族灵界,而是那一座终年薄雾朦胧的仙山;在旅程即将结束时,他想的不再是接下来该去往何方,而是“我该回空庭山了”,仿佛那里是他的家。

  有时寒松君也会离山和他们同游,不会离开太远,通常是在附近的世外之境,偶尔也到人类的城池中。某一次,恰逢人间的新年,四处都热闹许多,游继便带着游南,邀上寒松君到人间的王城去看看。

  王城比空庭山附近的城镇大上许多,看着很是气派,就连走在街上的百姓的精神气看着都不大一样。街市上卖的吃食玩具来自五湖四海,简直让人看花了眼。

  寒松君抱着游南,一路上都在给他买吃的,吃到不好吃的就塞给游继。游继起初还当是什么好吃的好东西,吃了两次后就长了记性,再拿到游南递过来的全都扔了,喂路边的大黄狗。

  他刚从大黄狗身上收回目光,就看到游南把一个油纸包递到寒松君嘴边,游继一惊,想要去拦着却来不及了。只见寒松君微微张口,洁白的牙齿微露,很快咬走了油纸包里的东西,细细咀嚼后咽了下去。游继看着他滑动的喉结,没来由地觉得有些口渴。

  于是干脆进了街边的一家客栈,要了两间房后点了吃食饮品送到其中一间房里,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游继自己坐在一张椅子上吃卤牛肉,看着对面的寒松君把游南抱在腿上,吹凉了碗中的小馄饨喂他,酸溜溜地说:“这小鬼能自己吃东西,你不必这样。”

  游南转过脸冲亲哥做了个鬼脸,寒松君噗嗤一笑,又舀了个小馄饨吹凉,这次却是喂到了游继嘴边:“给,你也尝尝,闻着还挺香,应当不错。”

  游继想也不想,张嘴就将小馄饨吃了下去,点头说“确实不错”,实则什么味道也没尝出来,满脑子都是有人喂饭的确是舒服许多。

  许是吃饱了便犯困,还不到傍晚游南便睡得死沉。游继在房中挣扎许久,终于起身去敲隔壁的房门。寒松君打开房门,看到是他便笑着让开身:“进来呀。”

  “不、不进了。”游继一只手背在身后,在寒松君看不到的地方攥紧了袖子,“阿南睡着了,不知寒松君可愿与我同游?”

  “自然。”寒松君闻言向外走了两步,随手带上房门,“我们走吧。”

  这个番外又叫《(独家爆料)寒松君与游继的养猪指南》

  番外(三)

  说是出去走走,其实也不知该往何处走。人间的繁华对他们来说其实并无甚特别。今日华丽的亭台楼阁,下次再来时也许已经是朽木枯草;金銮殿里雕着祥云瑞兽的梁柱,会腐朽在岁月中无处可寻。

  眼前种种皆为过眼云烟,唯有身侧的人是真实的。

  在这寒风里,一龙一仙也不知道把身上的衣裳变得厚实些,街上众人裹着袄披着裘,看着这两个衣衫单薄衣袂飘飞的人犯嘀咕,难不成长得好看的人也更抗冻?

  可分明邀月楼的花魁姑娘都换上了银丝夹袄。

  寒松君与游继对旁人的目光不甚敏感,也不在意,自顾自沿着长街慢慢走。游继摸摸袖袋中的东西,盘算着该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拿出来。还没想出个结果,就听寒松君问:“不如我们去皇宫中看看?”

  游继回神:“皇宫?”

  “凡人不都说,皇宫里的皇帝是真龙天子吗?我们去看看,他这人中之龙和你这真龙相比如何。”寒松君握住游继的手,拐进一旁的小巷中,“来。”

  下一刻,他们便出现在了宫门外,在术法的遮掩下,没有凡人能看到他们。就在此时,马蹄声由远及近,寒松君与游继回头看,一队人马护着中间的一匹白马与马背上的少年朝宫门驰来。为首的侍卫亮出令牌:“四皇子到,速速让行!”

  想来那马背上的少年便是所谓的四皇子,他生得极好,眉目俊朗,目若寒星,抓着缰绳的手臂与踏着马镫的双腿看着都极为有力,但另一只手的姿势却有些怪异,弯在身前,似乎手中有什么东西。

  寒松君察觉到什么,盯着那四皇子的背影看了一会儿,若有所思。一旁的游继“咦”一声,奇道:“这皇子的身上居然有妖气。”

  龙族身为瑞兽,对此类气息很是敏感,寒松君忙问:“可是大妖?可有危害?”

  “不是。”游继眯着眼想了一会儿,“就是小妖怪,还不够游南塞牙缝的……”

  他忽然意识到什么,猛地瞪大双眼:“不,不是,我已经不让他吃那些了。”

  寒松君笑眯眯地看着他:“再让阿南乱吃东西,你就不要吃饭了。”说罢转头朝宫中走去。

  游继跟在他身后,轻轻拽着他的袖子:“我真的没有,你说不许之后我就不让他吃妖怪了,你信我啊。”

  他那么高的个子,此时跟在后边拽着袖子的模样看起来有些可怜巴巴的滑稽,幸好此时无人能看见他们,这幅糗样只逗了寒松君发笑。

  皇宫对他们来说自然不算大,但一处处看下来也费了不少时间。游继很喜欢御花园中的大池子,想着若是有朝一日定要来泡上一泡。寒松君则更好奇这皇宫里的点心和外边买的有何不同,若是能寻着方子,带出去找师傅照着做了给游南吃。

  夜色渐浓,他们终于找到了人间的真龙天子。

  皇帝在御书房中,正弯着腰细细看桌上铺开的一幅画。游继将他细细打量一番,摇摇头,对寒松君道:“就这样也敢自称真龙天子,我们龙族可不曾有过肚子这么大的。还有这衣服上绣着的龙,龙族哪有这么丑的!”

  皇帝没什么看头,他们很快就离开了。皇宫一隅有座高塔,登上塔顶后能看到大半座王城。灯火已经渐次燃起,欢声笑语隐约可闻,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带来一片喜气。

  寒松君坐在围栏上望向远处,脚下空悬。即使知道对方是神仙,游继还是忧心不已,站在寒松君身后虚虚护着他。寒松君抬手指着城中灯火,指尖在空中飞舞,说此处与此处相连像极了天上的某某星宿,又说那处的几星灯火像游南今天吃的饼上的芝麻。

  宫中某处大殿忽然也渐渐喧闹起来,原来是宫宴开始了,金玉酒杯相碰的清脆声响隔了老远都能听到。早就准备好的烟花自御花园中绽起,好似某种信号一般,皇宫外也燃起了烟花,像是在呼应。

  寒松君仰头看那亮色,忽然感觉手腕被抓住了。游继坐在他身侧,看起来有话想说。

  “我前些日子,同一位姑娘学了这个。”他摊开另一只手,掌心是一条红色的手绳,上面串着一颗红豆,“那姑娘说,把这手绳送给意中人,如果那人也对自己有意,就会收下。”

  “我想把他送给你,”游继有些紧张地问,“你想收下吗?”

  寒松君看着他,对方的眼中带着渴望,还有些许不明显的祈求。他动了动被游继握住的手:“你握得这么紧,要怎么给我戴上?”

  请假条

  报告,我去考驾照了,20号更新

  番外(四)

  听到寒松君这么说,游继立刻松开他的手腕,小心翼翼将红绳给寒松君戴了上去,而后轻推绳结,那红绳便正正好套在了寒松君腕上,不松也不紧。寒松君将手抬到眼前看了看,笑道:“真好看。”

  “你喜欢就好。”游继摸摸脸,他感觉自己脸有些热,估计已经红了,希望在夜色遮掩下寒松君没有发现,“我试了半个多月才成功,不然可以早一些拿给你。”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已经被焰火的声音盖了过去。寒松君抬起系着红绳的手捧住他的侧脸,缓缓凑过去在游继唇角落下一个吻。

  游继瞪大了眼睛,寒松君亲完便推开了,掩饰般移开了目光:“回去吧,出来很久了,阿南——”

  话还没说完,寒松君就被欺身而上的游继吻住了双唇。游继被那柔软唇瓣勾去了心神,不得章法地又舔又吮,甚至抑制不住地用牙叼住那小巧唇珠轻咬,心绪激动不已:原来不是只有成了夫妻才可以如此,原来唇舌交缠的感觉是这样舒服……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放过那被吮得晶亮红肿的唇,转而用鼻尖一下下蹭着寒松君的额头——那是龙族示好的动作。寒松君一开始由着他蹭,被蹭得受不了了就笑着侧头躲开。

  他本来就坐在栏杆上,这么一躲便直接坠了下去。当然,掉下高塔摔死这种事是绝对不会发生在寒松君身上的,还没等他聚气接住自己,一条黑龙已经出现在下方,将他接到了自己背上,带着他在宫城上空盘旋两圈后乘风而上。正在举行宫宴的大殿中,有人似有所感,抬起头看向被烟火点缀的浓黑夜空。

  一刻前,那些烟火还在寒松君上方,此时却已经在他脚下了。游继找了块稍厚些的云窝了进去,让寒松君坐在云边,尾巴绕过他身后护在前方,脑袋则悄悄靠在了寒松君腿边。寒松君放松地倚着身后的龙尾巴,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龙角。

  等他们回到住处时,寒松君推开自己的房门要进去,游继依依不舍地勾着他的一根手指,把自己弟弟搬出来当借口:“你不过来看看阿南吗?”

  寒松君指尖动了动,故意不顺着他:“往后有的是机会看,现下太晚了,快些回去歇息。”

  游南虽然年纪还小,话都说不利索,但并不是真的傻,很快就敏锐地察觉到了游继与寒松君之间的怪异。先前他们走在一处或是坐在一处时,中间总要留些空隙,或是让自己坐在他们二人之间,现在却恨不得紧紧贴在一起。衣袖相叠便罢了,袖子底下的手也要握在一起,甚至有时脑袋要贴在一起,嘴也要贴在一起。

  刚开始时他还会试图引起两个哥哥的注意,但眼看着自己哥哥把寒松君压倒在树下的草地上,寒松君双臂搂着哥哥的脖子,似乎谁也没空搭理自己,游南便也放弃了,自顾自化成小龙滑入碧波潭中运气修炼。

  等身上压着的重量减轻,寒松君捂着颈侧撑起身,四处看了看:“阿南怎么不见了?”

  “下水了。”游继埋头在寒松君另一侧颈边,叼着那一块皮肤含含糊糊地说,松开时,那处便留下了一个红印子。

  这点小印子,寒松君伸手一抹便能消去,但他却并没有这么做。那些印子就这么留在他颈侧,领口束好后便会挡去七八成。游南从水里冒出头,看到寒松君朝他伸出手,便飞过去想要盘到他手臂上,却被游继中途拦下。

  游继手中抓着小龙,淡定地说出不讲道理的霸道话:“你也长大些了,以后要讲规矩些,不许再这般贴着寒松君。”

  寒松君哭笑不得:“胡说八道什么。阿南来,带你去找吃的。”

  游继手上暗自用力,盯着弟弟的眼睛,不许去。

  无辜的小龙看看这个有看看那个,缓缓张开嘴咬了他哥一口,在游继下意识松手时飞快盘到寒松君手臂上,被他揣着走了。游继捂着被咬的地方,看着寒松君的背影一哂,还是跟了上去。

  如果不是魔族作乱,也许他们就会一直这样生活下去,还能够看着游南慢慢长大,没有生死离别,也没有多年的苦苦等待。

  谢谢大家的祝福,但是我太不争气科三还是挂了……汽车明明有轮子有电脑板,它为什么不能自己跑!(还有驾校教练真的好讨厌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ps :番外(三)有一个小小的彩蛋,其实好像不应该说出来但我真的憋不住)

  番外(五)

  穷炎界炎热荒凉,渡过谟黑海后,寒松君靠着冥冥中的感觉朝游继的方向寻去,远远便看见那柄变得如同孤峰一般大的剑,以及倒在一旁的巨龙。

  也许是巨大的悲伤裹挟了心神,让他只能跟着本能行动,他已经忘记了当时的自己是怎么让游继的佩剑被泥土所包裹、又在上面用本体扎根的了。等到意识再度回笼,他已经在游继周身布下了巨大的聚灵阵,阵心便是游继赠予他的一枚龙鳞。

  最初的那段时间,寒松君日日都倚着游继的身体发呆,巨龙龙身上的每一处伤痕、每一块绽开的皮肉都刻在了他心上,留下了抹不去的疤。

  他抚摸着游继的龙角同游继说话,同游继道歉,说自己不能按照答应的那样照顾游南了,希望游继不要生气;又说自己得了贵人相助才能逃脱刑罚来到这里陪他,一路上走得艰险,腕上的红绳险些被大火烧断。

  说到最后无话可说,干脆用灵力再布下几层法阵,一来防止再有魔息从缝隙中溢出,二来净化穷炎界中尚存的魔息,三来,若是将来游南能够寻到此处,好歹能护他一护。

  做完这些,他又靠回了游继身边,摸着手腕上的红绳发呆。

  聚灵阵虽说能召回魂魄,但却需要一定的时间。尤其是魂魄离体后四散开来,互相之间的联系变得极其微弱,聚灵阵要一一唤回,难度也要大上许多。

  寒松君的本体扎根在孤峰上,灵力便从其中注入到他布下的各个阵法中,这对他本身的消耗是极大的。终于撑到第一片魂魄碎片归来,寒松君眨了眨干涩的双眼,在臂弯捧出一汪小小的清水,将那片残魂小心翼翼地接住,而后浸入水中。

  直到这时,他才能够略微放下心来,合上眼让自己进入沉眠来应对不知何时才能结束的等待。

  再次苏醒是因为游南与芜枝的到来惊动了法阵,法阵的动静又惊动了寒松君。看到当年的孩子与他亲自带回的小树苗都已经长大,寒松君百感交集,既愧疚自己没能护着他们,又庆幸两个孩子如今都很好。

  游南与芜枝走时想让他一同离开,但离散的魂魄最容易去的地方,一是曾经的埋骨之地,二是生前执念最深的地方。他的骸骨就在这里,他生前最深的执念便是要回到寒松君身边,寒松君在此处为他聚魂无疑是最合适的。

  送走两个孩子,寒松君低头看着臂弯中还很透明的小龙笑了笑:“阿南长大了,和你当年不太像呢。芜枝也很好,接任我成了空庭山的山神,把阿南管教得也很好……有些对不起他,这本来是我的责任……”

  说完后他便沉寂下来,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许久后才很小声地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在那之后,游南和芜枝又来过一次。游南已经恢复了所有的记忆,过来时还带了些从前寒松君还算喜欢的点心。

  他们告诉寒松君当年放他走的刑堂堂主其实也是游继的兄弟,而今已经决定离开刑堂,由游南接任堂主之位。芜枝则兼任监刑官一职,在旁辅佐。

  芜枝坐在寒松君身旁,认真地承诺:“您放心,我会继续看顾好空庭山,直到您归来。”

  “我相信你。”寒松君替他理理头发,“就是辛苦你了。”

  芜枝摇摇头:“这有何辛苦?当初若不是您将我带回空庭山点化,说不定我早就被烧死了,就算侥幸存活,恐怕也得不到飞升的机缘。如果没有您,哪里有今天的芜枝呢?”

  “傻孩子,你今天的一切都是你自己挣来的,若是你自己不争气,我再怎么帮都没用。”

  就在此时,游南回来了。他刚才拿着新得的法器去处理周围的魔息,但收效甚微。寒松君看他的脸色便知不好,还是问:“如何?”

  游南摇摇头:“魔息如同附着在这里的每一寸土地上,很难剥离,又催着魔火燃起,我刚才只清理了孤峰周围的一小圈便已觉力竭。”

  但这一小圈还是寒松君布下的法阵效力最强的地方,且已经运转了许多年了。

  寒松君安慰道:“你已经做得够好了。我们想要清除魔息难度极大,尽力而为便是。”

  他们又陪着寒松君说了一会儿话,又到了该离开的时刻。游南与芜枝都十分不舍,倒是寒松君笑着让他们快些走,不要耽误时辰,还说自己在这里不会出什么事,让他们不必常常来。

  游南从怀中摸出一只用金线穿着的铃铛,放在寒松君手中:“这是小桃寻到的法器,穷炎界中使不出太多灵力,我们实在放心不下。若是有事要找我们,用这个铃铛会简单些。”

  他看着寒松君郑重地将铃铛收好,低头对游继的魂魄说:“哥,我们走了,你也别睡太久,早些醒过来吧。”

  “我们走了。”游南看着寒松君,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寒松君不解地看着他,芜枝站在一旁掩面偷笑,只听游南略有些迟疑地说:“你千万保重……大嫂。”

  寒松君还没反应过来,游南便带着芜枝走了,看那背影,竟莫名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他愣愣看了一会儿,忽然失笑:“你们果然是亲兄弟啊,在某些地方还是挺像的。”

  番外(六)

  许久之后的某一日清晨,芜枝还在游南怀里睡得熟,游南忽然睁开了眼睛。芜枝如有所感,勉强睁开眼睛:“出什么事了?”

  游南眉头紧蹙,揽着芜枝的手紧了紧:“说不上来,似乎是……”

  话音未落,芜枝始终戴在手腕上,却从来没有响过的铃铛忽然振动起来,发出声声脆响。芜枝猛地转头看游南:“莫不是你兄长——”

  下一刻,巨龙自刑堂上方乘云而起,直朝着穷炎界的方向去。芜枝俯在他背上,通过铃铛给了寒松君回应。

  会是游继回来了吗?71︰0⑤﹒588〘⑤90日更﹒

  他们心绪激荡难平,硬生生将所需时间缩短至原来的一半。谟黑海上那龙息化成的老龙已经记住他们了,颇为不耐烦地问:“你们为何又来了?”

  游南气正躁着,张嘴便要问“与你何干”,幸亏芜枝赶在他前头回答:“前辈可有感觉到穷炎界中有龙息?阿南的兄长许是苏醒了,我们怎能不来。”

  那老龙发出含糊的低吟,缓慢地扭头朝向穷炎界。他平日都沉在深海中,以四散的龙息的姿态,只有被闯入者惊动时才会出来。现下芜枝一说,他才感觉到身后的穷炎界中确实重新出现了龙息。

  “这是……”老龙眯起眼睛,“当年来的那条龙,许多年前了……原来是你兄长。”

  老龙重新沉入水中,声音变得模糊不清:“你们去吧。”

  他们赶到穷炎界中,远远看见寒松君背对着他们站在孤峰之上,身姿挺拔如同临渊苍松。孤峰四周不知何时起了罡风,游南飞到上空,让芜枝从他背上跃下,自己跟在芜枝后头落在孤峰上,快步走到寒松君身边。

  寒松君微微侧过身:“你们来了。”他臂弯中依旧掬着那清泉,只不过里头的小龙已经不再是从前那般透明的模样,仿佛有了实体一般投黑发亮,正在水中灵巧地游动。

  游南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将将要碰到水面时又赶紧挺住,收了回来:“是兄长回来了吗?”

  “是。”寒松君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哭腔,“所有的魂魄,都回来了,只是尚无神智。”

  芜枝将手搭在寒松君肩头,是安慰也是支撑:“我们能做些什么?”

  “若是想让已故之人重回世间,召回魂魄后,还得有肉身。”寒松君看着身边的龙骨,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虽说他魂魄重回龙骨后也能重新生出血肉,但消耗太大,他一个刚刚聚拢的魂魄,我实在不舍。于是便想着,干脆由我来为他重塑肉身,而后再送魂魄归位。穷炎界总归不算太平,有你们在一旁,我也能放下心来全力一试。”

  芜枝立刻阻止:“可穷炎界本就会压制灵力,您有在此处支撑法阵许久,哪里还能撑得住重塑肉身带来的消耗?让我与阿南来便是。”

  游南也道:“当年大战,我一点忙也没帮上,反而给兄长与大嫂添了不少麻烦,甚至在这些年间也没能为你们做些什么。现下就让我来吧。”

  芜枝与游南都看得出来,寒松君比他们上一次见面时要憔悴许多,再让他为游继重塑肉身,能不能成功另说,恐怕他要先把自己熬得油尽灯枯了。既然他们已经站在这里,怎么可能再让寒松君冒这种险?

  感受到手掌下有些硌人的骨头,那微微颤抖的身躯,芜枝像从前寒松君安慰他那样,轻轻抚摸着寒松君的后背,语气轻柔:“请您相信我们,好不好?”

  片刻后,寒松君终于松开被他死死咬住的嘴唇,声音低到几乎听不到:“我教你们画法阵。”

  芜枝让寒松君倚在自己身上,游南依着寒松君所说,以指为笔,以灵力为墨,在地上画出一个巨大的法阵,直接覆盖了曾经的聚灵阵。

  光这法阵就画了足足两个时辰,芜枝能看到游南脸颊不时鼓起,那是他在咬牙,不知画这法阵到底有多艰难。好在如今的游南已是今非昔比,还能够坚持下去。

  好不容易将法阵画完,游南看向寒松君,寒松君点点头:“若是撑不住了,千万不要硬撑。”

  “我明白。”游南答应下来,又对上芜枝担忧的眼神,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别担心。”

  游南盘腿坐在松树下,正对着游继的骸骨,周身气劲旋转而起,发散出去搅乱了孤峰外的罡风,就连芜枝和寒松君都不得不暂避。

  寒松君下意识的用另一边宽大的袖子遮在游继的魂魄上方,忧心忡忡地看着游南。到底也是自己带过的孩子,看到他如今这般强大,自然是极开心的,但想到他们离散的这些年,痛苦又在心中翻涌而上。

  芜枝注意到寒松君微微佝偻的身体,将视线从游南身上移到寒松君的臂弯,语气笃定:“阿南一定能做到的,兄长马上就能回来了。”

  寒松君脱力般地垂着头:“辛苦你们,这本是我该做的……”

  言语上的安慰到底无力,芜枝只能更用力地握了握他的肩,示意自己始终会在。游南几乎抽空了自己的灵力来支撑法阵,那法阵亮起莹莹红光,一点一点落在巨龙的骸骨上。血肉重塑,龙鳞再生,许多年前那条凭一己之力封住穷炎界缺口的巨龙在他们眼前重现。

  眼看着游南眉头越皱越紧,芜枝抬起左手,一朵桃花在他掌心绽放。芜枝纤长的中指轻弹,那桃花便悠悠落在游南结印的双手前,属于芜枝的灵力同游南的相缠,共同承担来自法阵的压力。

  白色的骸骨不知在何时已经被掩盖,与游南相似的黑色龙鳞遍布龙身,在那片逆鳞归位、龙角全然长出时,寒松君的臂弯间溅起水花,游继的魂魄被吸引一般,竟直直跃出水面,自龙身颅顶没了进去。

  与此同时,游南与芜枝还未进入法阵的灵力被拦截后流回,芜枝向后踉跄一步,游南猛然撑地站起,下一刻出现在芜枝身后接住了他。

  从未感受过的威压自巨龙身上传出,土地崩裂的声音清晰可闻,那几乎已经同土地长在一处的龙尾甩动时带起碎石与土块,尖锐的龙爪扎入孤峰之中,带着身体朝前伸了伸。

  寒松君一步步朝那巨龙走去,他走得很慢,仿佛这是一个梦,走快些便会惊醒似的。

  他的手颤抖着落在巨龙颅顶,那魂魄先前没入的地方,同一时刻,那巨龙睁开了金色的双眸。

  sorry,今天陪家人出去办了点事,更得有点晚了,给大家磕一个

  番外(七)

  事实上,刚刚复生的游继脑子还是一片混沌,但看着眼前再也支撑不住,腿一软跌坐在地的人,游继下意识化出人身将他接到怀里。

  寒松君双手捧着游继的脸,看着已经许多年不曾见过的人,仿佛要确认真实一般,指腹抚摸过游继的眼尾,滑过侧颊落到唇角:“是你……真的是你……”

  眼泪滚落脸颊,滴在游继的手腕上,像是驱散浓雾的光一般拂去游继脑海中的迷茫,他的眼神变得清明起来,紧接着被疼惜占满:“寒松——”他目前暂时还发不出声音,嘴唇徒劳张合,手忙脚乱地擦拭寒松君的眼泪。

  寒松君猛地将额头抵在游继胸口,双手紧紧攥着游继的衣裳。那破碎的哭声中是当年失去心爱的痛苦,是寻到爱人尸骨时的绝望,是这些年一人苦苦等待的孤独与酸楚,也是一直悬着的心猛然坠地后的放松与喜悦。

  芜枝与游南遥遥看着,感觉到自己的手被对方握住,芜枝抬头,与游南对上视线。游南凑到他耳边道:“我日后定不会再让你也这般挂心。”

  “你啊,”芜枝勾着他的指节晃了晃,“如今比从前,已经让我省心多了。”

  游继自然也注意到了游南与芜枝,他不认得芜枝,也没见过游南长大后的模样,大半心神又系在寒松君身上,只扫了他们一眼便收回目光,专心哄着寒松君。

  在他的努力下,很久没用过的嗓子终于又能发出一些声音了,尽管那声音如同粗砾一般沙哑,和“动听”、“悦耳”完全不搭边,却激得寒松君再度哽咽起来。

  “寒松不哭,我在呢。”游继低头亲吻他的发顶,将人更用力地往怀里带,“我回来了,我在这儿呢……”

  寒松君哭得近乎脱力才被游继哄着停住了,他们互相搀扶着站起来,寒松君看到芜枝与游南时才想起来还有两个小辈在场,有些不好意思地擦了擦脸,朝他们招招手。

  游继这才真正把目光落到他们脸上,越看游南越觉得熟悉,直到他走到自己面前,叫了一声“兄长”。

  “你是阿南?”游继惊讶不已,眼前的青年几乎同自己一般高,丰神俊朗,哪里还有当年缠着自己和寒松君要糖吃的影子。

  游南点点头,牵着芜枝拉到自己身侧:“这是芜枝,我的道侣,也是大嫂亲选的如今空庭山的山神。”

  芜枝笑着唤了声“大哥”,游继见他眉目秀丽,气质柔和,举手投足间和寒松君有着说不出的相似,自然心生好感,也笑着应了。

  穷炎界怎么看都不是适合久别重逢后执手话衷肠的地方,游继还很虚弱,游南便驮着他们三人一道离开。芜枝坐在最前边,贴心地将龙背上的大块空间都留给了寒松君与游继。

  寒松君与游继互相倚靠,游继将寒松君的手拢在怀中一下下揉捏着,袖口在动作间卷起,游继握住他的手腕:“你还戴着这条手绳。”

  寒松君的侧脸靠在游继肩头蹭了蹭,有些疲惫地闭上眼:“你留给我的东西本也不多……”

  游南带着他们回了空庭山,这里对他们每个人来说都很熟悉,且意义非凡。

  当年寒松君与游家两兄弟住过的小屋,在他被天界带走时自己毁了,如今山上只有芜枝与游南的屋子。进屋后,芜枝一挥挥手,屋子便凭空变大了许多,不至于让他们感到拥挤压抑,甚至将屋内的所有东西都换了新的。

  要是让哥哥嫂子坐在他们胡闹过的椅子上那还得了。

  几人在桌边坐下,芜枝不知从哪摸出来一个放着两个杯子的茶盘,再凭空捞出一个茶壶,倒了两杯热茶。游南把茶推到他们面前,看着自己的兄长与大嫂憔悴的脸色,建议道:“兄长与大嫂许久不见,想必有许多话要说。不如我与小桃先行一步,等过几日,你们休息好了再说别的事?”

  游继朝游南勾勾手指,游南凑过去等哥哥发话,谁知游继捏着游南两边脸左右看了看,松开手稍用力弹了游南一下:“你这小鬼,长大了,也懂事了。”

  芜枝侧过脸去忍笑,寒松君抱着茶杯看戏不说话,游南脸上有些挂不住:“这不是想着让你与大嫂好好休息说说话——”

  “大嫂?”游继奇道,“你从前可都是叫哥哥的。”

  若是有刑堂中人看到这一幕,定然会惊讶于他们现在这位堂主竟然也会有两颊发红、说不出话的时候。

  寒松君笑吟吟的:“称呼而已,叫什么都一样。好啦,你们今日也辛苦,就在山中歇下吧。”

  游南与芜枝都懂小别胜新婚的道理,更何况寒松君与游继之间曾经隔着生死,现下好不容易重聚,他们哪会留在一旁讨人嫌?

  再说了,游南是游继的亲弟弟,有那么些时候能够准确地明白兄长在想什么。譬如此刻,他兄长最想见的人一定不是自己,而是寒松君。

  他与芜枝还是回了刑堂,寒松君送他们离开后回到屋中,带上门,屋子里便暗了下来。游继坐在桌边望着他,眼神温柔又依恋。

  原本的床也被芜枝换掉了,寒松君扶着游继一同躺下,床帐一落,这便是独属于他们的一方小天地。他们面向对方侧躺着,眼前人似乎与当年分别时一般无二。

  游继像从前一般把人揽到怀里,亲了亲寒松君的眼睛:“眼睛都红了。抱着你先睡一觉,好不好?”

  “嗯。”寒松君拉过薄被盖在两人身上,习惯性地抓住游继的衣角。闭上了眼睛,“再抱紧一点吧。”

  番外(八)

  游南与芜枝离开前留下了一只小香炉,此时正在卧房屋中散发出袅袅轻烟。里边燃的也不知是什么香,味道清雅,存在感并不强烈,却让寒松君与游继感到很舒心,不一会儿便相拥睡去。

  这一觉睡得很沉,再次醒来时竟已不知今夕何夕。寒松君在呦呦鹿鸣中醒来,撑身坐起时恰好看到窗外悠闲走过的白鹿。回到生与斯长与斯的空庭山,灵力流转再不受任何限制,反而得到山林滋养,寒松君浑身上下舒畅了许多,疲惫感也散去不少。

  腰间搭着条温热的手臂,在寒松君坐起时滑到了他的大腿上,力道微弱地动了动,像是要将寒松君往后带。寒松君侧过身来,手背贴着游继的侧脸刮蹭:“醒了吗?”

  “还没。”游继睡得头发都遮住了脸,动了动脑袋,主动去蹭寒松君的手,“再陪我睡一会儿。”

  寒松君闻言重新躺下,游继朝他这边蹭了蹭,直到额头抵着额头才满意。

  “媳妇儿……”听到游继含含糊糊地叫,寒松君“嗯”了一声,凑过去哄:“在呢。”

  游继勾了勾唇角,很快又睡了过去。

  寒松君的精神已经差不多养回来了,又是刚刚睡醒,此时困意不浓,便静静注视着眼前人的脸。剑眉、纤长的睫毛、眼尾的弧度、高挺的鼻梁和有些薄的唇,都是自己喜欢的模样。

  游继这一觉睡了很久,终于清醒过来时,寒松君打趣道:“你再不醒,我都要怀疑你是睡着还是昏迷了。”

  “毕竟是死过一次刚复活,睡久点也正常。”游继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把脑袋埋在寒松君怀里,“媳妇儿,给我说说这些年的事吧。”

  “你想听什么?”寒松君从袖中摸出一把梳子,动作轻柔地给游继梳头发。

  游继深深吸了一口寒松君身上的松木味:“想听你这些年都是怎么过的,我走之后你和阿南如何了,你又为何会到穷炎界去……”

  “你离开之后……”

  寒松君的声音好似山中汩汩的溪流,这些年的所有都随着流水远去了。他说得简练,许多事情都是一笔带过,只在和游南相关的事情上说得详细些。游继知道,其中艰辛与痛苦绝对不止寒松君说的这么简单。

  说完后正正好把游继的头发全都梳顺,游继却依旧趴在寒松君怀里不动弹,也不说话。寒松君也不催,手指把玩着游继的发丝,给他编起了小辫子。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后,游继抬起头,虽说已经没再流泪,眼睛却依然红着,还弄湿了寒松君的寝衣。他强行稳住说话的声音:“对不起,对不起,若是我没有离开,你也不用……那穷炎界是什么好待的地方吗?不干净的屋子我都舍不得让你待,却因为我让你在穷炎界耗了那么多年……”

  “比起那些,”寒松君亲亲游继的眼尾,“我更怕见不到你。穷炎界与外界断绝,你……在那里,魂魄也最有可能回到那里。可我害怕,我怕你的魂魄回不来,也害怕你的魂魄会去到我找不到的地方,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回来,更不敢去想你是不是真的能回来。”

  寒松君将嘴唇贴上游继的,同他浅浅吻了一会儿。

  游继吸了吸鼻子,又凑过去亲了寒松君一下:“你怪我吗,当初离开你。”

  寒松君不答反问:“那你怪我吗?没有照顾好阿南,也不听你的话,跑去穷炎界找你。”

  游继想也不想地否认:“我怎么会怪你?阿南本来就应该我照顾,把他扔给你已经很说不过去,离开你们也是我不对。你替他拔除魔息、把他安顿好又来替我聚魂,我谢你爱你还来不及。若是还怪你,那我未免也太不是东西了。”

  寒松君被他逗笑了,摆了摆手:“你当初的决定,很勇敢,你是救世的英雄呢。”

  “游继,我们之间不需要说什么怪罪或不怪罪、对得起对不起之类的话。”寒松君与游继十指相扣,看着他的眼睛十分认真地说,“如果你是我,我相信你也会做出与我一样的决定,对不对?”

  游继点点头。

  “所以啊,”寒松君双手捧着他的脸晃了晃,“既然以前的事都过去了,就不要再想了,不如想想来日吧。”

  这个番外大概还有一两章就结束了吧,芜枝和游南会有一个短一点的番外,写完之后就专心写一段时间的哨向,等感觉休息得差不多了再开一篇古耽

  番外(九)

  在事情不太多的一天,芜枝与游南回了一趟空庭山。自从寒松君与游继回来的那天起,游南和芜枝便一直待在刑堂,把足够的时间与空间留给兄嫂。

  寒松君果然在山巅等他们,他身边还卧着那只白鹿,挨在寒松君腿边仰着头去蹭他的手,寒松君望着远处,有一下没一下地揉它脑袋。

  巨龙飞近时,白鹿感受到了两股熟悉的气息,一股令人心生亲近的属于芜枝,另一股……白鹿想到那黑漆漆的蟒蛇,身子一抖,往寒松君身后藏了藏。

  游南抱着芜枝落在寒松君面前:“大嫂。”

  芜枝面上带着些不起眼的红,拍开游南揽着他的手:“寒松君。”

  寒松君拉过芜枝的手一同朝山下走,白鹿跟着他们,贴着他的衣衫后摆绕到芜枝那边,舔了舔芜枝垂下的手指,芜枝反手挠了挠它的下巴,将一颗灵果塞进它口中。

  白鹿叼着灵果脚步轻快地跟在芜枝身后,忽然之间,一股强大的压迫感从后方传来,白鹿四条腿一个打颤,险些滑倒在石头上。

  芜枝回头,隐隐带着威胁道:“游南。”

  游南瞬间收了周身气势,委屈巴巴地牵住芜枝的手:“小桃,你摸它做什么,牵我啊。”

  芜枝狠狠掐了游南一下,游南大叫一声,朝寒松君道:“大嫂,小桃掐我!”

  “啊?可方不是你说,‘摸它做什么,掐我’的吗?”寒松君掩住脸做惊讶状,芜枝没忍住笑了一声。

  大嫂都不向着他,游南唇角耷拉下来,气鼓鼓道:“我先走一步,找大哥去。”说完便跑了。

  看着他的背影,寒松君叹了一句:“你把他教得很好,只是怎么也这么惯着他。真要说起来,他年纪比你还大,反倒要你来宠着他哄着他,真是不应该。”

  “当年捡着他的时候,他还是一个蛋呢,刚出壳就往草堆里游,险些没找着他。”芜枝笑着问寒松君,“您遇上他的时候他多大?”

  “也没几岁。”寒松君想了想,伸手比划了一下,“才这么点高,话也说不利索,但很能吃。”

  游南全然不知自己正被掀老底,进门兴冲冲叫了一声“哥”。只见游继坐在桌边,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掌心燃着火,正在烤肉串。

  不知从哪弄来的大圆桌上已经满满当当摆了许多菜,各大菜系的名菜都有,荤的占了大多数,香味随着热气蒸腾出来,一股子往游南鼻子里钻。

  “哟,来了。”游继朝他身后看去,没见着别人,“你嫂子和芜枝呢?”

  “后边呢。”游南盯着悬浮在火上,以一定的速度自己旋转着的烤肉串,眼里几乎要冒绿光。

  好歹也养过他许多年,游继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阻止道:“莫急,你嫂子特地去找顶好的蜜糖回来调了酱汁,等刷上后再烤一会儿,那吃起来才叫香。”

  “噢,好。”游南强迫自己移开目光,去看那一桌子菜,“这些又是哪来的?”

  “去人界买的,否则还是我俩做的?”游继移开撑着下巴的手,朝某个方向勾勾手指,装着酱汁的碗飞了过来,悬在烤肉串上方缓缓倾倒。他把用量掌握得正正好,蜜汁均匀地裹在肉上,又不至于滴下去。

  走在后面的寒松君与芜枝也回来了,看到那一桌子菜,芜枝也惊了一下。他们这样的本来就不需要吃这些凡俗食物,他与寒松君虽然都会陪着游南与游继吃上一些,但胃口都不大,也不怎么爱荤腥,这一桌子菜必定都是那两兄弟吃得多。

  屋中临时加了灶台,寒松君道:“芜枝来,咱们煮些小馄饨。”

  游南想要跟去打下手,被他哥叫住了,分了一半的肉串过去让他烤,还颇为不信任地嘱咐一句:“仔细着些,可别烤糊了。”

  小馄饨自然也是从人界带回来的,馄饨这东西就得煮出来趁热吃,时间稍长一些面皮就该成糊糊了。

  锅里注入清澈的山泉水,寒松君回头看了一眼,游继将一团火弹入灶台下方,就那么燃着,连柴火都不需要。芜枝端着放在盘中的小馄饨站在一旁,问寒松君:“这是什么馅的?”

  寒松君想了想,说:“一种是纯肉的,一种应该是肉馅拌了鲜笋?”他看着芜枝往烧开的水里下馄饨,说道:“一起下了吧,他们俩吃得多。”

  游南对游继说:“嫂子说咱们吃得多。”

  “咱们本来就吃得多。”游继使唤弟弟,“去弄个盘子,肉烤好了。”

  终于围坐在桌边,每人分到一碗小馄饨,当然,游家兄弟的碗要大上许多。他们已经是彼此认定的家人,游继与芜枝之间也没有什么尴尬的感觉,第一次聚在一处吃饭气氛很是轻松融洽。

  特制的蜜汁甜而不腻,游南一口吃了三串烤肉,芜枝担心他噎死,默默将一直冰着的茶水推到他面前。游南一饮而尽,给芜枝夹了一筷清炒菌子。

  “对了哥,”游南忽然道,“白溯的事你知道了吧?”

  游继正想方设法地让寒松君多吃一块排骨,趁寒松君抬头听游南说话时将排骨喂进寒松君嘴里,满意道:“嗯,寒松和我说了,他也算帮了咱们不少,不枉我从前待他好。”

  白溯的事寒松君知道的也不多,游南又补充着说了一些,白溯和关凉成亲时他和芜枝也观礼了,给宾客们的福袋一人一份,游继和寒松君的就由他们代为保管,这次也一并带了过来。

  游继惊讶道:“他成亲了?什么时候的事?新娘子怎么会看上他?”

  游南被“新娘子”三个字惊着了,呛得咳了起来,芜枝一边给他拍背顺气一边解释:“那个,大哥,关凉其实是男的。而且他们成亲那天,是白溯盖着盖头。”

  “啪嗒”一声,游继的筷子掉到了地上。

  他怎么都没想到,白溯那个似乎看谁都不顺眼的小子居然已经成亲了;也没想到,和白溯成亲的是个男的;更没想到的是,白溯一条龙,成亲竟还要按着凡人那一套走,还盖盖头;最没想到的是,盖盖头的是白溯。

  寒松君正要去捡掉落的筷子,却被游继“啪”一下抓住了手腕。他疑惑地抬眼,只听游继郑重道:“媳妇,咱们明天也成亲好不好?我去找八条龙给你抬轿子。”

  番外(十)

  寒松君惊恐地拒绝了游继“找八条龙抬轿子”的提议,芜枝也在游南满怀期待看过来的第一时间说了“不行”,说得斩钉截铁,十分冷酷无情。

  兄弟俩有些蔫巴,又有些不服气:“为什么不行?”

  寒松君说:“我是天生地养的山神,你是上古神兽,何必在意凡人的那些规矩,非得成个亲才能在一处?再说这些年你叫我‘媳妇儿’还少?”

  芜枝说:“成不成亲都不会改变我们是道侣并且一道双修的事实,何必麻烦。”

  总之就是不同意。

  一顿饭吃到最后,游继和游南嘴皮子都快磨破了也没能让自己媳妇儿松口,还因为太过聒噪被赶了出去。

  兄弟俩蹲在门口大眼瞪小眼,半晌后游南说:“哥。”

  游继正贴着门听里头的动静,斜眼看他:“嗯?”

  只听他幸灾乐祸道:“我记得大嫂明明可顺着你了,没想到竟然不愿意和你成亲。”

  游继抬手就给了弟弟一巴掌:“滚一边儿去,我和你大嫂成亲的时候你还是个只会哭的饭桶。”

  “嘶——怎么还真打啊。”游南揉着手臂,嘴上依旧不老实,“有实无名的夫妻。”

  游继简直想让寒松君再把游南塞到蛋壳里去,又想在芜枝面前狠狠告上一状,让芜枝好好管教一下这个不敬兄长的家伙。

  屋内,寒松君与芜枝坐在桌边喝天界带回来的瑶花露,愉悦地说说笑笑。寒松君打趣道:“还当你会答应阿南呢。”

  “他这家伙,想一出是一出的。”芜枝无奈地笑着,摇摇头,“要是答应了,他指不定得多来劲,又要发疯。倒是您,与游继兄长久别后好不容易重逢,怎的也没答应他?”

  寒松君伸出一根手指朝上指了指:“死而复生本就是逆天而行,若是再成亲闹出些大动静来,惊动了天道,一看咱们的日子这般完满滋润,搞不好要生生给咱们弄出些不完满来。”

  芜枝一副了然的模样,寒松君手中把玩着空杯说:“再说了,我和他在一处这般久,有没有那成亲的仪式又有什么关系?反正该叫的媳妇儿他是一声没少叫。”

  芜枝低头笑,笑够了才对寒松君说:“您如今归来,这空庭山的灵物们都高兴得很。往后您和游继兄长有何打算?是长居在此,或是一道四处游玩?”

  “也许会和游继一道回一趟他的家,而后便长居空庭山吧。”寒松君想了想,对芜枝眨眨眼:“山神大人可同意让我们在此长居?”

  芜枝扶住额头,无奈道:“您就别打趣我了,您才是空庭山真正的山神。”

  这样的“争论”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寒松君摆摆手:“好了好了,不如这样,我们给你和阿南在后边再搭个屋子,你们什么时候想回来就随时回来,好不好?”

  那自然是没什么不好的。

  于是门口蹲着的两条龙被隔着门打发到后边去盖房子。

  房子盖好后,游继倚着门框对游南道:“我打算过段时日和寒松一起回家去看看爹娘,你也许多年没回去了,一道走?”

  他看着已经和自己一样高的弟弟,有些感慨:“当年带你离家的时候,娘很是不舍,生怕我照顾不好你……虽然后来确实没有照顾好,她看到你如今这般,一定很高兴。”

  “好。”游南一口应下,“何时出发,给我传个信便是,我与小桃也一道回去。”

  游继转了转脖子,透过后窗隐约能看到前面屋子里坐得很近的两道身影,眯起眼睛笑道:“一次见两个男儿媳妇,爹和娘一定很惊喜吧。”

  “爹和娘都会谢谢咱们的。”兄弟俩对视一眼,忽然大笑起来。

  好不容易止住笑,游继抹了抹眼泪:“哎,在那之前你先递个信给白溯,让他来空庭山和咱们见一面吧。”

  “让小桃去和关凉说。”游南想起白溯那莫名其妙的敌意,有些不情不愿,“白溯这家伙,我可真不想和他打交道。”

  “你和他半斤八两。”小时候带过他俩的游继毫不留情道。

  木门发出“吱呀”一声轻响,寒松君与芜枝转头看去:“弄好了?”

  “盖个房子用得了多久。”游南走到芜枝身边,硬挨着他挤在椅子中坐下,“我们差不多该回刑堂了。”

  他们又坐了一会儿才告辞离开,寒松君送了一程,心里有些不舍。游继从背后拥住他:“别难过,眼下大家都很好,以后也能常常见面。”

  “从前独自生活在山中,从来不知何为离愁别恨。”寒松君扶着游继的手臂,微仰起头看他,“遇到你们之后,才识得这千百种滋味。”

  游继一勾唇角:“也就是说,你的爱恨皆源于我。”

  寒松君失笑:“我可不曾这么说。”

  游继牵着他的手,就这么慢悠悠地朝屋子走去:“我刚才同阿南说,让他们找找白溯,一起到空庭山聚一聚。许久不见他,也不知他如何了。”

  “好,咱们得好好谢谢他。”

  “是。见过之后,再找个好日子,咱们和阿南、芜枝一道去龙族的居住地。”

  “去见你爹娘吗?”

  “嗯。”游继捏了捏寒松君的手,“他们一定会很喜欢你的。”

  “去见你爹娘,然后呢?”

  “然后?然后你再给我生几条小龙——”

  “游继!”

  “哎哎哎,疼啊!”

  白鹿不知从哪一丛草木间跳了出来,远远看着前面正在奔跑的两道身影,略微一惊,还从没有见过寒松君这般没有形象地追着别人打呢。

  寒松君没控制住外泄的灵力落在山林间,引得山中的小精怪都探出了脑袋,被从未见过的如此活泼的寒松君惊了一下。很快,它们就顺着灵力铺成的小路,快活地追在寒松君与游继身后,蹦蹦跳跳地跑向远方。

  在刑堂的二三事(①)

  对于刑堂堂主这个位置,游南说不上满意,也说不上不满意。他本身是个自由散漫又桀骜不驯的性子,其实是不愿意受这样的束缚的,但芜枝觉得这是个磨他性子的好机会,且若是能在刑堂掌权,也许能有想象不到的便利,于是两人一道在刑堂上任了。

  在刑堂的日子没有想象中那么枯燥乏味,因为游南学着先前白溯的法子,从底下提了一些人上来替他干活,其中就包括靳云靳月。

  游南对这两名天将其实没什么意见,毕竟当初他们也只是奉命行事,守个牢房而已,甚至没怎么和当时还是黑蟒的游南正面对上过,也不存在以权谋私、故意让游南不好过。

  但游南一想到自己曾经的狼狈模样被他们看到过,就抑制不住地想要进行打击报复,上任之后没少瞎找茬,虽然不会伤人,但很折磨人。

  靳云靳月敢怒不敢言,忍无可忍后终于抓住游南不在的时候跑去抱住芜枝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控诉游南惨无人道的行为。

  “竟然还有这种事。”芜枝怜爱地拍拍他们的肩,“我去同堂主说一说。”

  也不知道芜枝到底是怎么和游南说的,第二日在堂上看到游南时,那居高临下的目光让他们心中打了个突。转头看到上方主座侧边坐着的芜枝,他们的心又定下来:芜枝上仙还在,堂主就不敢拿他们怎么样。

  事实上,游南确实也没对他们怎么样,甚至连多余的话都没说,把今天该做的事交待下去后再没多看他们一眼。

  果然还是芜枝上仙说话管用啊!

  靳云靳月对视一眼,心中发出同样的感慨。

  芜枝借着桌案的遮挡悄悄揉了揉后腰,在游南望过来时狠狠横了他一眼。游南面上不动声色,拿起文书遮挡在脸前,朝芜枝嘟嘟嘴抛了个飞吻。

  一声突兀的脆响,将堂中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原是芜枝将镇纸拍在了桌上,冷着脸,像是压着怒气似的,站起身拂袖离开了。

  众人看着芜枝离开,下意识地转头去看游南,之间游南也支着身子朝大门的方向伸着脖子,像是要挽留,察觉到那些目光又端起了架子,手虚握成拳抵在唇边咳了两声:“看什么?该做的事情可做完了?”

  那些目光又飞快地撤走,专心在自己手头的文书案卷上,不敢再多看。下一刻,主座上人影一闪,游南便不见了踪影。

  靳云靳月对视一眼,在心中交谈。

  “芜枝上仙是不是生气了?”

  “看上去是的。”

  “上仙脾气那么好,可方才看起来似乎气得不轻。”

  “估摸着又是堂主做了什么事,惹怒了上仙吧。”

  “那咱们……”

  “早点把事情处理完便走吧,万一堂主回来了,搞不好又得触他霉头。海里那只夜叉该捉了,等会儿咱们就走。”

  “好,都听兄长的。”

  通往堂主住宅的铁索上。

  “小桃!”游南匆匆追来,“小桃你等等我啊!”

  芜枝冷哼一声,催着脚下的云飞得更快些。他腰还疼着,实在不想和游南拉扯。

  “小桃我错了!”游南到底是龙,速度快得不可思议,追上来想要去握芜枝的手,“我昨晚做得太过,是我不好,日后定然不会了!”

  芜枝一甩袖子挡开游南的手,咬牙切齿道:“你日后休想再上我的床!”

  游南小声嘀咕:“反正咱们平日里都睡的我的屋、我的床……哎小桃,小桃!”

  芜枝自己也有一间屋子,只不过平日不住罢了。眼下他实在不想看到游南,直直朝着自己的屋子去,门板一拍便将游南关在了外面。

  “啊!”游南跟得太急,被门板拍到了脸,捂着鼻子原地蹲下了。他一手揉着鼻子缓解疼痛,一手锲而不舍地敲着门:“小桃,小桃你开开门啊!哪儿不舒服让我给你揉揉啊小桃!”

  无论游南怎么敲,芜枝都一声不吭。他绕到窗边准备爬窗进去,手刚碰到窗上便被弹开了——芜枝竟然布下了结界防着他!

  游南委屈地蹲在窗子底下,反思自己昨晚是不是真的很过分。其实不过就是答应小桃不会在胡乱为难人后化出原身来,两边一起弄得久了些,把小桃弄得水流得多了些,先前也不是没这么弄过,怎么小桃这次这么生气?

  啊好像还把小桃的乳尖弄肿了,今天穿衣裳是不是磨得不舒服?还有什么呢,还有……

  屋内,布下结界后终于得到清静的芜枝褪去衣衫,低头看着红肿的乳尖和身上斑驳的吻痕和指印,微蹙着眉给自己上药,心中把游南骂了千八百遍。

  远处,靳云靳月偷偷摸摸出了刑堂大门直奔东海而去,生怕晚了就会被堂主抓到再折腾一番。在去东海的途中,他们依旧在想,堂主到底做了什么才惹得芜枝上仙如此气愤?

  其实就算关门关窗下结界,游南也可以硬闯进去的。为什么不呢?当时是因为不想被芜枝吊在树上用泡过辣椒水的鞭子抽打

  在刑堂的二三事(②)

  总的来说,芜枝与游南在刑堂的日子过得还算舒心。得闲时他们常常会离开刑堂,回到空庭山与寒松君和游继小聚,抑或是到别的什么地方去游山玩水。

  当然,作为刑堂之主和二把手,总有些事情是需要他们去干的。

  譬如海里那只犯了事的夜叉,靳云靳月前去捉拿时就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阻碍,非但没能将夜叉带回刑堂受审,反而双双受了伤。

  他们在大堂复命时,芜枝看着他们的伤深深皱起眉头:“那夜叉不过两百年修为,竟也能把你们伤成这样,是谁在背后助它?”

  “是一条海蛟。”靳云回答,“那海蛟通体赤红,眸色发青,应当同曾经东海的镇海龙王的母族有些关系。”

  曾经的镇海龙王的母族?

  芜枝与游南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诧异。这只夜叉之所以会被他们盯上,就是因为东海镇海龙王的母族中有一尾新生的小龙,在外出时被开膛破肚,尸身随着海浪冲到了岸边,恰好被刑堂在外巡视的天将发现了。

  如今的东海已经没有镇海龙王了,龙族本就难有后嗣,又在这千万年的光阴中因着种种原因折了不少,东海的最后一任镇海龙王便是因为镇压海底的地动力竭而死,没有留下任何子嗣。

  他的母族早已经隐退到东海深处,许久不曾听到动静,谁知再次听到这一族的消息,竟是新生的小龙被杀了。

  刑堂巡视的天将托一条剑骨鱼去告知龙族,自己守在那小龙的尸骨旁,借着机会将那尸骨细细检查一番。小龙的龙骨龙筋龙珠全都不见了,龙身上留下的掌印似是夜叉,上面粘着黏糊糊的淡黄色浊液,以微不可见的速度腐蚀着小龙的鳞片。

  那小龙的父母亲很快赶了过来,对着孩子的尸身泣不成声。天将叹息着安慰一番,同小龙的爹娘细细问了话,将得到的线索带回刑堂呈给了游南,很快便盯上了在落燕湾活动的一只夜叉。

  那小龙的族人为了复仇也去过落燕湾许多次,几乎将那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能找到夜叉的踪影。他们怀疑那夜叉已经逃走了,便将搜寻的范围自落燕湾开始,逐渐扩大到整片东海,仍旧一无所获。

  靳云靳月走这一趟,说是捉拿,其实更多的是试探,谁知还当真试探出夜叉背后的家伙来。

  “果不其然。”游南缓缓开口,“我说一只夜叉,哪里来的胆子和本事,能杀一条小龙。”

  “眼下该如何?”芜枝微有些忧心,“这海蛟从前不曾听闻过,也不知是什么来历。”

  游南冷笑一声:“不过是一条海蛟,也敢欺负到龙族头上。我亲自去会会他,看看这到底是何方神圣。”

  “我与你同去。”芜枝立刻道。

  “不。”游南竟拒绝了,“刑堂须得有人坐镇,小桃,你留在这里。”

  芜枝犹豫地看了一眼靳云靳月,他们本事不弱,竟也能被伤成这样,他实在是不放心让游南独自前去。

  游南握住他的手:“我好歹也得过兄嫂与你的教导,本事如何你还不清楚吗?就算不相信我,总能相信你自己与哥哥、大嫂吧?”

  “并非不相信你,只是实在担忧。”芜枝反握住他,“带些人手同去吧,若是遇到什么事,好歹也是保障。”

  “好,都听你的。”

  游南带着十名天将来到落燕湾,接到传信的小龙的父母已经候在岸边,见到游南后抬手作揖:“见过堂主。”

  “不必多礼。”游南托着他们的手让他们直起身,“同为龙族,多的话不必再说,抓住凶手、给孩子报仇是最重要的。”

  游南将靳云靳月遇到海蛟的事告诉这一对夫妻,他们听完后面色古怪,又同游南确认那海蛟是否是通体赤红、眸色发青,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小龙的母亲咬牙切齿道:“是他……”

  “谁?”游南问。

  “那海蛟曾经也是我们族人,”她平复了心绪,对游南解释,“他是最后一任镇海龙王的表叔父,一直对自己没能成为镇海龙王耿耿于怀,对龙王多有不满,曾经在许多族人面前污蔑龙王以邪法增进修为,不配坐上龙王的位置。”

  龙王并不与他计较,每日要处理的事情那么多,哪里来的精力去理会他?谁知他却觉得自己受到了蔑视,对龙王愈发仇恨,竟趁某次龙王受伤时闯入龙宫,想要杀了龙王取而代之。

  他自然是不可能成功的,龙王之所以能成为龙王,便是因为他足够强大,即使受伤也不是那海蛟能对付得了的。

  龙王打败海蛟后将他关押在深海裂缝中,恰逢古佛行至东海,听闻此事,亲自出手收了海蛟的龙珠,割去龙角,抽其龙筋龙骨,贬为海蛟以示惩戒。

  自那之后,这海蛟便一直被锁在深海裂缝中,渐渐没了消息,本以为他已经死了,谁知,他却极有可能是杀害小龙的真凶。游南比较着古佛当年对海蛟的刑罚和小龙尸身的种种痕迹,眼中的愤怒越来越盛。

  在刑堂的二三事(③)

  落燕湾的某处礁石下,复杂的圆形图样闪烁着微弱的荧光,在波光粼粼的海浪的遮掩下并不起眼,难以发觉。一只独脚夜叉匆匆来到此处,顺着礁石凸起的尖端跳了几步,在图样光芒猛地变盛时朝着那处一跃而下。

  “大王,大王!”夜叉单腿蹦的速度竟然很快,沿着珊瑚铺就的小道边走边叫唤,“那两条龙又来了,还带了帮手!”

  珊瑚小道的尽头,皑皑的白骨垒成台阶,通向顶端巨大的螺母的壳雕刻成的座椅。座椅之上,一尾通体赤红的海蛟盘在椅中,听到动静后懒散地睁开了眼。

  与夜叉的慌乱不同,海蛟并不把那两条龙和他们所谓的帮手放在眼里。不过是族中的两名小辈,生的孩子连一只夜叉都应付不了,自己嚷嚷着要为孩子报仇,到落燕湾转了这么多次都没能发现这处秘境的入口,不是废物是什么?

  两个废物,有何可怕。

  至于帮手……海蛟想起先前那两个天将,冷笑一声,也是废物。

  “慌什么。”海蛟颇为不屑地抬起头,“上次若不是你出海时刚好被那两个天将撞见,他们连进来的路都摸不着,老实待着便是。”

  海蛟将小龙的龙珠融到了自己体内,龙骨龙筋用来换掉了自己的。但那小龙毕竟还是太小,海蛟想要将这几样化为己用,还须得一段时日。所以他最近都不乐意动弹,只盘在座椅上等筋骨长好。如若不是夜叉恰好撞上了靳云靳月,他不得不出手,想必仍旧不会离开座椅一步。眼下知道那小龙的父母带着人来了,他也并不慌张,甚至眯起眼睛,看样子是要再睡一觉。

  “是是,大王说的是。”夜叉谄媚地笑,“大王您休息,小的上外边给您守门。”

  海蛟拉长声音“嗯”了一声,打了个哈欠:“去吧。机灵着些,可莫要自己往人家手里撞。”

  刑堂众人纷纷散开搜寻夜叉和海蛟的藏身之地,游南站在一块巨石上,眼神一寸寸碾过周遭海面,深深皱起眉。这附近飘着一股气味,并不难闻,却黏糊糊的,像是一块不透气的布蒙在了脸上。

  在这个地方出现这种味道,明显有鬼。

  游南从袖袋中抽出一把小竹扇,是芜枝得闲时亲手做的,一直被游南随身带着,现下倒是起了作用。游南把小扇展开,凑在鼻尖嗅了嗅,竹片上染着桃香,驱散了那怪味带来的恶心感。

  紧接着,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只是拿着小扇子轻轻一扇,刹那间狂风骤起,将周围不知何时飘起的雾全部驱散,连带着那黏腻的令人不适的怪味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其他人搜查之后一无所获,看到这边的动静后纷纷聚了过来。游南跺了跺脚下的巨石,吩咐道:“估摸着他们就躲在这附近,仔细些搜,一寸一寸找过去,有任何觉得不对的地方都不要放过,拿不准的就同我说。另外,注意防备,若是遇到那条海蛟不要硬碰,保全自身。”

  “是!”天将们领命后重新散开,按照游南吩咐的,一点一点仔细搜寻这附近的痕迹。刑堂的天将们个个都擅长这些,他们要抓的妖魔鬼怪,有的很善于躲藏,硬生生地磨出一番搜寻的好本领。

  游南示意小龙的父母站到自己身边来,他能感觉到这对夫妻还很年轻,修为也并不高深,站得近些也方便照应。夫妻俩心底焦急,想要去一同寻找,却被游南制止了:“不要把力气放在这种事上,留着等会儿抽那条海蛟。”

  说完之后,游南不再出声,面对着大海闭起了眼,自然垂落在身侧的手轻轻摩挲那把小竹扇,想着芜枝这个时候会在干什么。

  海蛟睡得正香,做着自己成为龙王的美梦,忽然被一阵喊声吵醒了。

  “大王,大王不好啦!他们找到秘境的入口了!”夜叉连滚带爬地从秘境入口附近赶过来,大叫道。

  与此同时,游南低头看着脚下闪着微光的图样,示意众人退开,手随意地在身侧展开,而后做了个抓握的动作,缓缓从虚空中抽出一把长刀来。

  那长刀的刀柄约莫一尺长,刀身约莫六尺长,一掌宽,刃上绘着桃花枝与桃花瓣,护手则是一条龙。长刀周身萦绕着黑气,强大的气势压得周围的人不自觉又后退两步。游南握着它转转手腕,朝着那图样猛地挥下。

  “什么?”海蛟睁开眼,“龙?是那对夫妻?”

  “不是,不是!”夜叉摆摆手,“没见过——啊!”

  一声巨响后,秘境晃动起来,那夜叉站立不稳,摔倒在地,惊惶地抬头望向海蛟:“怎么办啊大王?”

  那海蛟阴森森的眼神看着秘境顶部,“哼”一声:“滚去找个地方躲起来,等我把这些碍事的杂碎解决掉,你再出来。”

  在刑堂的二三事(④)

  “破!”随着游南的一声怒喝,秘境外的禁制在长刀下化作碎片,消失在海浪中。长刀去势不减,刀刃重重砸在秘境的小道上,一道裂隙自刀刃下开始向前方延伸,被一条尾巴猛地砸在前方阻住。

  通体赤红的海蛟缓缓从侧方走出,硕大的头颅往外呼着热气,两只瞪圆的眼如同两盏明灯,注视着这群不速之客,尤其是前方提着刀的那个。

  “你就是他们找来帮忙的龙族?”海蛟上下打量游南,游南同样也在打量着他。

  其余人并不知道这海蛟将小龙的龙珠等物带走是为何,只有游南隐隐有些猜测,这海蛟也许是想借助小龙来让自己重新化龙。眼下看这海蛟身上颜色斑驳的鳞片,额头上诡异的凸起,应当已经将从小龙身上拿走的东西化为己用了。

  游南感到一阵恶心,活都不想多说,朝身后的刑堂天将打了个手势后提刀飞身而上。那海蛟还在转变之中,无法化出人形,动作上是慢了些,可那庞大的身躯、厚重的鳞片让他如同一座坚固的堡垒,游南一刀下去,竟只在他的鳞片上留下一道痕迹。

  刑堂的天将们在看到游南的手势后立刻动了起来,他们来之前便备好了缚龙索,只等游南将他的注意力引开,好让他们布阵,将海蛟囚在其中。

  阵法不宜太大,因此游南并未化出龙身压制海蛟,只是提着刀在他身上留下一道道刀痕。他一开始只是试探,并未用尽全力,仿佛逗海蛟玩一般。海蛟狂躁地扭动身躯追逐着游南的身影,口中兀地吐出一道烈焰,随着海水猛地扩散开来。

  游南手中寒光一闪,长刀悍然挥下,竟将燃烧着的海水生生斩开。他另一手用力一攥,那些燃烧着的海水便像一只包袱那样,将海蛟包裹在其中。

  海蛟不屑大笑:“这是我自己的火,你还指望它能伤到我不成!”说罢大嘴一张,又将那火吸了回去。

  他这副模样让游南想起他从前还没化龙的时候,有一日和芜枝到鬼界去,看到一个饿死鬼,吃下去的东西在肚子中留不住,过一会儿便得吐出来,然后再吃进去……

  那个画面给当时的游南留下了很大的阴影,以至于他后来看到牛反刍时都会不舒服。眼下看到海蛟如此,当下脸色一白,险些吐出来。

  布好阵法的天将已经撤开,游南阴沉着脸将长刀收起,在朝前疾奔时化作黑色巨龙,沉重的龙尾破开海水朝海蛟的头甩了过去。

  通过方才的试探游南便发现了,也许是因为和小龙的龙珠、龙筋与龙骨融合得不好,这海蛟现下还没有达到能够打赢自己的地步。且不知为何,这海蛟的神智似乎不太正常,似是有些疯癫。

  若是仅由刑堂中人,或是那小龙的父母来,确实奈何他不得,可现在在这里的是游南。

  一龙一蛟毫无顾忌地在这已经破损的秘境中打成一团,天将们已经纷纷撤到海面上,被游南勒令在岸上等的小龙的父母亲焦急地问下边是什么情况,天将们安抚道:“堂主在下面,他会抓住那条海蛟的,咱们在下面,堂主反而束手束脚、施展不开。”

  海面因着水下两条庞然大物的打斗沸腾起来,就像一锅烧开的水。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真的被海蛟的火焰烧开了。

  游南避过一道烈焰,龙尾将海蛟的头狠狠抽向另外一边,控制着海水形成囚笼,将海蛟暂时困在原地,自己化作人形飞快后撤,同时启动了缚龙阵。

  他在刑堂时和芜枝一起试过这阵法,就连他自己都挣脱不得,何况是这海蛟。海蛟发觉不对,剧烈挣扎起来,疯狂的眼神似乎有了一瞬清明,夹杂着慌乱。他的背部忽然拱起,上面的鳞片竟然朝着游南弹射出来,游南凝出的水盾竟也阻挡不住。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尖叫,是那不知躲到了何处的夜叉,见海蛟被困,疯了一般抄起武器朝游南背后攻去。

  “不自量力。”游南哼笑着骂了一声,刚要抬腿送那夜叉上西天,却忽然顿住,先朝旁边让了让,让那夜叉的武器刺伤了自己的手臂,这才抬起一脚将那夜叉也踹进了缚龙阵:“进去同你主子一道待着吧。”

  他没理会手臂上的伤,手中结印做了一个收势,那缚龙阵缓缓转动,缚龙索搭建成的牢笼逐渐向里收紧,逼着阵中的海蛟和夜叉也越变越小,

  直到收得同一个人一般大时,游南停了手,只动动手指,缚龙索便带着海蛟与夜叉悬浮起来,跟在他身后上了岸。

  游南将他们扔在地上,天将与那对夫妻立刻迎了上来,担忧道:“堂主怎么受伤了?”

  “方才不留神,被那夜叉暗算……”游南猛地变了一副模样,按着胸口咳了咳,“快,传信给芜枝上仙,说我走不动了,让他来接我。”

  天将们方才还十分担忧的脸色瞬间变得非常难以形容,只有那对夫妻不明所以,忧心又有些愧疚:“堂主伤得重吗?我们的住处还有些灵药,我们立刻回去取!”

  “不用,不用。”游南喘息着,“我的伤,只有芜枝上仙能治。”

  “这——”夫妻俩互相看了看,芜枝上仙是谁?

  游南摆摆手,对他们道:“我不要紧,倒是你们,刑堂是不许动用私刑的。”

  夫妻俩闻言脸色一变,他们自然是想亲手将这海蛟千刀万剐,但奈何自己技不如人,连海蛟的藏身之处都找不到。现下刑堂来了人,堂主还受了伤,他们就算想对这海蛟和夜叉如何也不好开口,却又实在有些不甘心。

  谁知游南话锋一转:“但念在这海蛟与夜叉实在罪孽深重,你们为人父母,自然不能轻易放过他们。芜枝上仙赶到此处约莫需要一盏茶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你们做什么我们都不会知道,只要给他们留一口气。”

  夫妻俩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他的意思,刚要道谢,却看游南立起食指抵在唇上:“嘘。”

  而后,他和刑堂的天将们一同转过身去,朝边上走了一些,丝毫不在意身后会发生什么。

  祝大家节日快乐!!!给大家看看兔兔(不知道图片能不能正常加载)(不能吃)

  在刑堂的二三事(⑤)

  芜枝匆匆赶到时,游南正一脸虚弱地靠坐在礁石上,看到他后眼睛一亮,撑起身:“小桃……”

  芜枝赶紧过去扶住他,焦急地检查他浑身上下:“怎么回事,怎么伤得这么重?伤到哪里了?”

  游南握住芜枝的手,偏开头咳了咳:“无事,就是被那海蛟打到了胸口,又被夜叉偷袭……”

  闻言,芜枝猛地转头去看一旁的海蛟和夜叉,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凶狠。那海蛟和夜叉都在缚龙索的围困中一动不动,周围萦绕着浓重的血腥气。

  他本能地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心神都被游南的伤占去了大半,一时之间也未能细想,只转回头专注地处理游南身上的伤。本要先探他的内伤,游南却将他拦住了,说自己胳膊疼得厉害,让芜枝先给他的胳膊上药。

  开玩笑,他本来就没什么内伤,让芜枝一探不就露馅了?

  包扎完后,芜枝又要去探他的内伤,却再度被游南拦住:“不、不忙,我的内伤可以自己愈合,我就是,就是疼得厉害,想见见你……”

  芜枝心疼极了,轻声骂道:“你这傻子,分明答应我要保护好自己,怎么言而无信。”

  游南朝他讨好地笑了笑,指指某个方向:“那是小龙的爹娘,我嘴笨,你去和他们说说,这海蛟和夜叉我们得带走了。”

  “那你好好休息,若是疼得厉害便唤我。”芜枝拍拍他的手,朝那对夫妻走去。

  他们方才趁着他没来时将海蛟同样开膛破肚,抽走了筋骨,剖出已经化了一半又新长出来一半的龙珠,打算带回族里请长辈毁掉。

  游南说只要留他们一口气就行,于是这对夫妻又给海蛟和夜叉灌下龙族的秘药,让他们体内灵力倒行,冲击着灵脉,足以让他们痛不欲生,外界看来只会认为是他们将要走火入魔。

  眼下,小龙的父母亲面对芜枝其实有些忐忑,这位上仙周身气度不凡,看着冷冷清清,似乎不像刑堂堂主那般不守规矩,也不知他是否会发现他们做了什么,若是发现了,又会如何做。

  但芜枝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向他们说明为何不能将海蛟和夜叉留给他们处置,表达歉意与遗憾后,承诺他们定当从严处置这海蛟与夜叉,能上多重的刑罚就上多重的。

  就在他与这对夫妻说话时,游南已经吩咐天将们赶紧将海蛟与夜叉拖回刑堂去了。芜枝转身时,看着身后空荡荡的沙滩,眼中露出一丝迷茫。

  “小桃,”游南捂着胸口站起来,“我让他们先回去了。那两个半死不活的,也不急着审,不如我们先回趟空庭山……”

  他在这种时候提出的要求,芜枝自然不会拒绝,他们同小龙的父母告别后便要离开,游南趁芜枝不注意时转头朝那对夫妻摆摆手,夫妻俩齐齐朝他一拜,目送着他们离开后才退回海中。

  空庭山中,寒松君正坐在溪水边柔软的草地上,身边趴了白鹿、灰兔,还有三条尾巴的松鼠。他膝上放着个大冰盘,里边盛了几串还带着水珠的灵果。

  齿间轻轻咬破果皮,汁水便已经溢了出来,顺着指尖流向手腕。游继在此时握住寒松君的小臂,舌尖舔掉汁水,含着寒松君的指尖充满暗示性地吮了一下。

  寒松君摘下一颗灵果喂进他嘴里:“我总觉得有些不安。”

  “嗯?”游继几下将灵果咽了,“怎——”

  他话还没说完,寒松君忽然抬头:“芜枝和阿南来了。”

  桃叶小舟在空中盘旋一圈后缓缓落在溪水旁,芜枝扶着脸色苍白的游南站起来:“游继兄长,寒松君,阿南受伤了。”

  “什么?”寒松君与游继大惊,游南修为高,皮糙肉厚的,速度也快,到了刑堂之后再也没有受过伤,什么样的对手能伤到他?

  游继一个闪身到了游南身边,不顾他的挣扎将手掌按在了他的胸口上探心脉,越探越觉得不对劲,看脸色似乎伤得不轻,怎么却一点受伤的痕迹也探不到?只能看到那点到了晚上就该痊愈的皮外伤。

  莫非伤到头了?

  游继抬手摁在游南的脑门上,却见游南借着芜枝视线被挡住的当口,疯狂朝自己使眼色,嘴里说着什么,看口型是“我装的”。

  游继面色复杂,一旁的芜枝与寒松君已经忍不住问:“到底是怎么了?”

  “啊,啊——就是,就是灵力有些紊乱,会引起疼痛,让他修养一阵就好了。”游继下意识道,但瞬间又觉得不对,这不是骗人吗?再说了,不管先前游南是怎么把芜枝忽悠过去的,只要芜枝找到机会一探就能拆穿他。

  游继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他在心中道:“对不住了,阿南。”

  游南忽然感觉到一股霸道的灵力从天灵盖涌入,让他眼前一黑,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他捂着因为灵力冲撞而闷痛的胸口,难以置信地看着游继:“兄长,你……”

  游继拍拍他的肩:“既然受伤了,就先回去休息吧。”说完转头看向芜枝:“辛苦你了。”

  在刑堂的二三事(⑥)

  游南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只是装作受伤想要和芜枝多心疼自己,却被游继弄得当真灵力紊乱起来。芜枝带上寒松君给的仙药,扶着他回了他们的屋子,喂过药后陪着他睡下了。

  过了一阵,游南的呼吸声变得微不可闻,表明他已经睡熟了。芜枝动作轻缓地合衣起身,打开香炉盖往里添了些安神香,打开门走了出去。

  屋前的树下,寒松君与游继正依在一处不知说些什么,见他出来,寒松君招招手:“阿南怎么样了?”

  “服过药,已经睡熟了。”芜枝回答,“那海蛟和夜叉是祸患,须得尽早提审定罪,趁着阿南睡着,我便先回去审了。”

  寒松君道:“去吧,这里有我们看着。只是你也注意着自己的身子,莫要太累,若是有什么处理不了的,随时来找我们。”

  众天将早已被芜枝与游南多次嘱咐过,不要轻看这尾海蛟与他身边的夜叉,他们回到刑堂后丝毫没有耽搁,直接将他们连带着缚龙索投入玄阳狱中。直到芜枝回来,才又将他们提了出来。

  按照惯例,海蛟与夜叉本应分开提审,不知芜枝出于何种考虑,将他们一并提到了刑审堂中,屏退了其余人。

  那海蛟恢复了些力气,口中不知胡乱喊叫些什么,吵得不行。芜枝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开口问道:“知道为何捉拿尔等至此吗?”

  海蛟啐了一口:“你们这些天界的走狗,多管闲事。”

  芜枝没有理会,自己回答了方才的问题:“因为尔等残害龙族,龙族乃上古神兽,受天道护佑,自然不可饶过尔等。”

  “放屁,大王也是龙族,他受残害时怎么不见你们做声!”那夜叉竟也已经醒了,撑着起来为海蛟说话。

  “他不是,他只是一条海蛟。”芜枝的坐姿已经不像最开始那般端正,双腿交叠,闲适地倚着靠背。

  海蛟猛地向前挣,撞在缚龙索上,缚龙索浮现出银光,逐渐向里锁紧。海蛟依旧不管不顾地挣扎,怒吼道:“我是龙,我是龙!老子在海里游时,你怕还是只山间的一个泥点子!”

  他本以为这话能激怒芜枝,芜枝却依旧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好整以暇地看着海蛟,直到他吼得累了才缓缓开口:“你头上没有龙角,周身没有龙气,鳞片颜色驳杂,也不够坚硬。你说你是龙,可全身上下哪一处有龙的模样。”

  重新化龙已经成了海蛟的执念,他为此疯癫已久,眼下被芜枝居高临下地踩着伤处,愤怒得几乎失去了神志,怒吼着想挣脱缚龙索,想要将芜枝咬碎了一口一口吃下去。

  在这剧烈的挣扎中,夜叉被他挤着踩着,很快又呕出一口血来,却一句怨言也不曾有。

  芜枝仿佛在看一场闹剧,看得差不多了,忽然又开口道:“你曾经是龙,却妄图杀害镇海龙王取而代之。龙王仁慈,没有取你性命,甚至没有剥夺你的龙族身份,只是将你关押在深海裂缝中。而你呢,不知感恩,不知悔改,日日只想着逃脱,引诱海中生灵到那裂缝中,或为你所食,或为你驱使。”

  说到这儿,他停顿了一下,斜眼看那出气多进气少的夜叉:“这夜叉也是其中之一。

  “后来是古佛亲自出手,夺了你龙族身份,你心有不甘,却又无法与古佛作对,于是便把所有的怨气和怒火都对准了龙王。你一个被困在幽深裂缝中的废物,连龙王的面都见不到,又能对他如何?

  “所以你将自己的一魂一魄剥离出来,一魂附在这只夜叉身上,增强他的法力,让他带着你的一魄沿着裂缝深入,想法子毁掉了它,引发海底地动。

  “东海之所以相较其他海域更凶险,便是因为海底有流火,切地动频繁。若是海底开裂,流火上涌,东海便会死伤无数。但你丝毫没有想到这些,你只想借流火上涌时的威势冲破施加在你身上的禁制,你也的确做到了。

  “禁制一破,你也被流火灼伤,夜叉带着你逃了出来,寻了个偏僻地养伤。你失了一魂一魄,又被流火重伤,养了许久都养不好,更别提化龙。直到有一日,夜叉告诉你他看到了一条落单的小龙,你这才想起自己失去的东西,可以从别的龙族身上讨,所以你让夜叉杀了那条小龙,拿走了他的龙珠、龙筋和龙骨换到了自己身上。”

  芜枝换了个坐姿,手支着下巴问:“我说的对不对?”

  海蛟目眦欲裂:“你,你是如何知晓!”

  这些事连身为龙族的游南都不知道,芜枝怎么可能知道?不过是根据游南告诉他的那些零碎消息拼凑起来的,猜测罢了,谁曾想竟还当真能猜中。

  既然如此,也没有再审问的必要,到时候文书直接按照芜枝说的写就是。至于刑罚,倒也不急,等游南养好了伤再说吧。

  芜枝施术将海蛟与夜叉分开束缚,而后拂袖离去。在外候着的天将及时进来,将海蛟与夜叉又拖了下去,重新押回狱中。

  那安神香确实好用,游南这一觉睡得沉,睁眼时还有些恍惚。芜枝搬了张椅子对着床坐着,看他醒了,端过一碗药汁:“寒松君熬的药。”

  游南几口喝完,问:“你什么时候醒的?”

  芜枝没回答,而是将一卷文书递给游南。

  游南看完后,沉默了一会儿,才叹道:“镇海龙王就折在这一次地动上。”

  “你想如何处置他们?”芜枝坐到游南身边,靠在他肩头,“我翻过律法,可以处死了。至于怎么死……”

  他与游南十指相扣,声音轻得不能再轻:“全由刑堂堂主说了算。”

  游南侧头看他,芜枝抬眼和他对视,眼神中依旧是游南熟悉的平和。

  半晌后,游南勾起唇角:“那便将海蛟刮鳞、抽筋、取骨,肉身投入海中喂鱼和虾蟹,魂魄投入畜生道,世世轮回为畜,为野兽、凡人所食。夜叉受雷刑,熬不过去便魂飞魄散,若是能留得一丝魂魄在,就送到地狱去喂阴差的噬魂兽,如何?”

  “都好,堂主决定便是。”芜枝捂着嘴打了个小呵欠,他有些困了。

  “有时觉得当初真不该信了那白溯说的,接下这位子。”游南看着芜枝的侧脸,心里喜欢得紧,将人抱紧了躺回床上,“有时却又觉得,能做些事情,也是好的。”

  芜枝笑了笑,嘟哝道:“堂主还是快些养好伤吧,多的是事情等着你回去处理呢。”

  这篇文的番外到这里就结束啦!谢谢大家的支持,咱们有缘再见

  在刑堂的二三事(⑥)

  游南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只是装作受伤想要和芜枝多心疼自己,却被游继弄得当真灵力紊乱起来。芜枝带上寒松君给的仙药,扶着他回了他们的屋子,喂过药后陪着他睡下了。

  过了一阵,游南的呼吸声变得微不可闻,表明他已经睡熟了。芜枝动作轻缓地合衣起身,打开香炉盖往里添了些安神香,打开门走了出去。

  屋前的树下,寒松君与游继正依在一处不知说些什么,见他出来,寒松君招招手:“阿南怎么样了?”

  “服过药,已经睡熟了。”芜枝回答,“那海蛟和夜叉是祸患,须得尽早提审定罪,趁着阿南睡着,我便先回去审了。”

  寒松君道:“去吧,这里有我们看着。只是你也注意着自己的身子,莫要太累,若是有什么处理不了的,随时来找我们。”

  众天将早已被芜枝与游南多次嘱咐过,不要轻看这尾海蛟与他身边的夜叉,他们回到刑堂后丝毫没有耽搁,直接将他们连带着缚龙索投入玄阳狱中。直到芜枝回来,才又将他们提了出来。

  按照惯例,海蛟与夜叉本应分开提审,不知芜枝出于何种考虑,将他们一并提到了刑审堂中,屏退了其余人。

  那海蛟恢复了些力气,口中不知胡乱喊叫些什么,吵得不行。芜枝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开口问道:“知道为何捉拿尔等至此吗?”

  海蛟啐了一口:“你们这些天界的走狗,多管闲事。”

  芜枝没有理会,自己回答了方才的问题:“因为尔等残害龙族,龙族乃上古神兽,受天道护佑,自然不可饶过尔等。”

  “放屁,大王也是龙族,他受残害时怎么不见你们做声!”那夜叉竟也已经醒了,撑着起来为海蛟说话。

  “他不是,他只是一条海蛟。”芜枝的坐姿已经不像最开始那般端正,双腿交叠,闲适地倚着靠背。

  海蛟猛地向前挣,撞在缚龙索上,缚龙索浮现出银光,逐渐向里锁紧。海蛟依旧不管不顾地挣扎,怒吼道:“我是龙,我是龙!老子在海里游时,你怕还是只山间的一个泥点子!”

  他本以为这话能激怒芜枝,芜枝却依旧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好整以暇地看着海蛟,直到他吼得累了才缓缓开口:“你头上没有龙角,周身没有龙气,鳞片颜色驳杂,也不够坚硬。你说你是龙,可全身上下哪一处有龙的模样。”

  重新化龙已经成了海蛟的执念,他为此疯癫已久,眼下被芜枝居高临下地踩着伤处,愤怒得几乎失去了神志,怒吼着想挣脱缚龙索,想要将芜枝咬碎了一口一口吃下去。

  在这剧烈的挣扎中,夜叉被他挤着踩着,很快又呕出一口血来,却一句怨言也不曾有。

  芜枝仿佛在看一场闹剧,看得差不多了,忽然又开口道:“你曾经是龙,却妄图杀害镇海龙王取而代之。龙王仁慈,没有取你性命,甚至没有剥夺你的龙族身份,只是将你关押在深海裂缝中。而你呢,不知感恩,不知悔改,日日只想着逃脱,引诱海中生灵到那裂缝中,或为你所食,或为你驱使。”

  说到这儿,他停顿了一下,斜眼看那出气多进气少的夜叉:“这夜叉也是其中之一。

  “后来是古佛亲自出手,夺了你龙族身份,你心有不甘,却又无法与古佛作对,于是便把所有的怨气和怒火都对准了龙王。你一个被困在幽深裂缝中的废物,连龙王的面都见不到,又能对他如何?

  “所以你将自己的一魂一魄剥离出来,一魂附在这只夜叉身上,增强他的法力,让他带着你的一魄沿着裂缝深入,想法子毁掉了它,引发海底地动。

  “东海之所以相较其他海域更凶险,便是因为海底有流火,切地动频繁。若是海底开裂,流火上涌,东海便会死伤无数。但你丝毫没有想到这些,你只想借流火上涌时的威势冲破施加在你身上的禁制,你也的确做到了。

  “禁制一破,你也被流火灼伤,夜叉带着你逃了出来,寻了个偏僻地养伤。你失了一魂一魄,又被流火重伤,养了许久都养不好,更别提化龙。直到有一日,夜叉告诉你他看到了一条落单的小龙,你这才想起自己失去的东西,可以从别的龙族身上讨,所以你让夜叉杀了那条小龙,拿走了他的龙珠、龙筋和龙骨换到了自己身上。”

  芜枝换了个坐姿,手支着下巴问:“我说的对不对?”

  海蛟目眦欲裂:“你,你是如何知晓!”

  这些事连身为龙族的游南都不知道,芜枝怎么可能知道?不过是根据游南告诉他的那些零碎消息拼凑起来的,猜测罢了,谁曾想竟还当真能猜中。

  既然如此,也没有再审问的必要,到时候文书直接按照芜枝说的写就是。至于刑罚,倒也不急,等游南养好了伤再说吧。

  芜枝施术将海蛟与夜叉分开束缚,而后拂袖离去。在外候着的天将及时进来,将海蛟与夜叉又拖了下去,重新押回狱中。

  那安神香确实好用,游南这一觉睡得沉,睁眼时还有些恍惚。芜枝搬了张椅子对着床坐着,看他醒了,端过一碗药汁:“寒松君熬的药。”

  游南几口喝完,问:“你什么时候醒的?”

  芜枝没回答,而是将一卷文书递给游南。

  游南看完后,沉默了一会儿,才叹道:“镇海龙王就折在这一次地动上。”

  “你想如何处置他们?”芜枝坐到游南身边,靠在他肩头,“我翻过律法,可以处死了。至于怎么死……”

  他与游南十指相扣,声音轻得不能再轻:“全由刑堂堂主说了算。”

  游南侧头看他,芜枝抬眼和他对视,眼神中依旧是游南熟悉的平和。

  半晌后,游南勾起唇角:“那便将海蛟刮鳞、抽筋、取骨,肉身投入海中喂鱼和虾蟹,魂魄投入畜生道,世世轮回为畜,为野兽、凡人所食。夜叉受雷刑,熬不过去便魂飞魄散,若是能留得一丝魂魄在,就送到地狱去喂阴差的噬魂兽,如何?”

  “都好,堂主决定便是。”芜枝捂着嘴打了个小呵欠,他有些困了。

  “有时觉得当初真不该信了那白溯说的,接下这位子。”游南看着芜枝的侧脸,心里喜欢得紧,将人抱紧了躺回床上,“有时却又觉得,能做些事情,也是好的。”

  芜枝笑了笑,嘟哝道:“堂主还是快些养好伤吧,多的是事情等着你回去处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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