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落入荒芜>第8章 遗落

  自那一夜过后云株再也没有动不动就出现在尚泽房间,也不会坐在他的床上。尚泽发现云株有点躲着自己,心想应该是吓到他了。后来尚泽也反省过,他只要和云株好好说就行了,为什么非要做那种下流的事。尚泽在考虑向云株道歉,又想反正云株很快就会走,对他印象的好或坏又不会影响什么,何必多此一举。

  距云株醒来已经过去了几天,看云株的状态他恢复的不错,尚泽喊云株来换药,云株乖乖来到尚泽身前坐下。尚泽拆掉绷带,看到云株后脑的伤口已经愈合了大半,现在是一个肉粉色的疤痕,但还没有结痂。

  尚泽换了药,动作轻缓地为云株缠上新的绷带,看着他雪白的后颈,尚泽想了想,说:“过几天我带你去县城的派出所,让警察帮忙找到你的家人。”

  而云株问了一个很有必要考虑的问题:“可是……万一找到的就是把我丢在这里的人呢?”

  尚泽愣了愣,他一心想送云株回家,却没有想到这一层,云株的猜测也不是没有可能,到那时候,他好不容易把人救了回来,再送他回危境吗?

  沉默过后,尚泽接受了云株的质疑:“那就等你想起来之后再说。”

  云株觉得某些时刻尚泽真的很冷漠,他又总不爱说话,但他换药的动作又很温柔,云株感受着尚泽温热的指尖,这是他醒来后唯一一个对他好的人,尚泽救了他,没有让他饿过肚子,还会满足他的要求,云株很想和尚泽更亲近些,但是尚泽总有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可他觉得一个人不会天生就这样,没有人情味,淡漠的要与人情冷暖脱离,就像他,他是因为经历了事故所以才失去记忆,那尚泽经历了什么呢?这一刻的云株开始想要了解尚泽,他好奇地问:“为什么家里就你一个人呢?”

  然后他就听到尚泽没什么语气地说:“都死了。”

  云株懊恼地咬咬嘴唇,暗骂自己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想要了解的念头刚刚冒出,就被尚泽吓的又缩了回去。

  尚泽要去放羊了,临走前对云株交代着:“饿了自己拿东西吃,我傍晚前就回来。”

  云株看着羊群觉得很新奇,欢快地说:“我也想去!”

  尚泽问:“要出门,你不怕了?”

  云株想到了那天所有人对他们的窃窃私语和嘲笑,可一个人在家又很无聊,权衡之下还是决定要跟着去。不等尚泽回答,他跑回屋里,拿着上次的帽子戴在头上,拉着尚泽的衣袖,说:“走吧!”

  出村的路上还是有人在看着他们偷偷的笑,尚泽也有意把云株往自己怀里护,但云株觉得有尚泽在身旁他就不害怕了,他们说的都是假的,尚泽也没有不堪。

  出村后来到辽阔的土地上,云株跟在羊群后奔跑,又被尚泽叮嘱他伤还没好安静一些。云株觉得和尚泽出来放羊也很放松,闲聊着:“你就是靠放羊谋生吗?”

  “不是,”尚泽说,“我在矿场上班,最近停工了。”

  云株看着羊群悠闲吃草的画面,数了数大概有十几头羊,自顾自嘟囔了句:“小羊吃的好胖,应该会很好吃吧……”

  没头没脑的一句,尚泽听懂了他的意思,侧目看过去,问:“想吃羊肉?”

  又说:“想吃我给你买,我不想杀它们。”

  云株连忙摆手:“没有!我……我就是开玩笑嘛……”

  “我知道,”看云株慌张,尚泽很难得向他解释:“房子和羊,我爹留下的就这么几样东西,虽然我知道过不了几年它们都也会死。”

  他也不知道自己想留住的是什么。

  这是第一次,在尚泽惯有的冷漠外,云株看到他流露出近似于哀伤的情绪。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快了一步去抱住尚泽,云株自以为地安慰道:“以后我也会帮你放羊的,把它们都喂的白白胖胖!”

  尚泽嗯一声,云株看着尚泽的眼睛,觉得他好像笑了。

  跟随着散漫的羊群,他们来到山坡上,云株认得这里,尚泽上次带他来看过,只是他什么都没想起。

  云株突然问:“你说那个人要是又回来没看到我的尸体,他会不会找我?”

  尚泽默了默,他当时说可能有人想要云株的命也只是猜测,但如果现在让云株别想太多万一只是意外,未免太过乐观。尚泽说:“所以村里人问起你你不要说从哪来的,说是被我抢回家的就好。”

  他们此刻谈论的话题有些沉重,云株却弯了弯眼睛,故意玩笑道:“如果我一直想不起来,也许真的可以做你的媳妇。”

  说完,云株又懊恼地皱了皱眉,他是男的,尚泽也是,那他怎么能给尚泽做媳妇?

  尚泽却侧过脸,直视着云株的眼睛:“想不起来就一直想,总有一天会想起来,不要在这里落地生根,不然这辈子都出不去了。”

  放羊回去的路上,路过村里的小卖部,云株看到小卖部门口挂着的一排一排,包装纸五颜六色的QQ糖。其实之前他就留意到了,那时他觉得尚泽收留他已经很好了,怎么能再要求尚泽给他花钱,但是今天他有了正当理由。

  云株拽住尚泽的袖子,指着QQ糖:“尚泽,我想吃那个糖。”

  尚泽循着云株的手指看过去,待看清之后又转回来,黑眸沉沉看着云株不说话。

  云株挺了挺腰板,理直气壮地说:“我帮你放羊了,应该得到回报。”

  尚泽看上去很冷漠:“你自己来的我没逼你。”

  他是好心帮忙,可他也是真的想吃那个糖,只是云株没想到尚泽竟然这么冷漠无情地拒绝他,于是云株使性子一般在小卖部门口蹲下,低着头声音闷闷地说:“不给买就不走了。”

  小卖部老板看着门外奇怪的两个人,疑惑地走出来,老板还没开口说话,云株都不认识人家,就向一个陌生人告尚泽的状:“尚泽好小气啊,不给媳妇买糖。”

  尚泽很无奈,去小卖部买了一袋来到云株面前递给他,云株轻飘飘地看了一眼,又移开,望着天空幽幽叹气道:“干了一天的活才值一包糖吗……”

  尚泽要被气笑了,转身回小卖部,这次买了很多包,云株终于眉开眼笑,欢快地起身,跟在尚泽身旁一边捏着QQ糖吃一边回家。

  回到家吃过晚饭后,云株说:“尚泽,我想洗头。”

  尚泽看了眼他脑袋上的绷带:“还有伤,洗什么头。”

  云株语调很软地抱怨:“头发脏了很难受啊,我知道伤口不能沾水,你帮我洗好不好啊?”

  尚泽没再拒绝。进了浴室后看到云株已经脱光了,站在淋浴下,到现在他还是没有掌握淋浴的开关。调好水温之后,怕伤口沾到水,尚泽又拿了条毛巾遮挡住,让云株弯腰将脑袋凑在水流下。

  被温水打湿的头发很柔,带着滑滑的触感,像上好的丝绸。充分润湿后尚泽挤了些洗发水在掌心,揉搓着云株的头发轻轻打转,不多时云株的头上就被洁白的泡沫覆盖,洗发水的香味弥漫在狭小的浴室里,随着温度和蒸腾在上方的水雾变得更为浓郁。

  再次打开淋浴,冲洗泡沫,然而水流持续了半分钟不到,淅淅沥沥的,只流出了几缕零碎的水滴。云株察觉到尚泽的动作停下,轻声问:“怎么了?”

  尚泽说:“没水了。”

  云株啊一声,他头上的泡沫还没冲洗掉,而且有些在他眼睛上,他只是试探着睁眼,就感觉到一阵刺痛,没办法只能紧紧闭上。尚泽说:“我去外面看看。”

  如果现在云株能睁开眼睛,就会看到尚泽根本没有离开浴室,他就站在云株的身后,静静地,目光直白地盯着云株赤裸的身体。

  坦白来说尚泽不知道对待云株该以男人还是女人来看他,说是女人可云株的身体又有男性的特征,平坦的胸膛,突出的喉结,还有下面的阴茎;说是男人云株的骨相又过于纤细,屁股也比平常男人的丰腴,况且他还有女人的器官。

  但仅仅与云株相处了几天,尚泽就好似已经接受了云株的怪异,他的降临没有征兆,云株与他所见过的一切古板、因循守旧都不同,云株是脱离于他贫瘠世界的所在,他也不该用他刻板的目光来看待云株。

  男人或女人都不重要,云株也只是有些特别而已。

  云株不能睁开眼睛,两手在墙壁上胡乱摸索,嘟囔着:“尚泽怎么还不回来……”

  尚泽看够了,才无声退出浴室。

  云株又等了一会,尚泽进来说:“太阳能没水了。”他进来时还拎着一个水桶,里面盛着温水,一瓢一瓢舀着给云株冲洗泡沫。

  云株埋怨道:“太阳能怎么还没水了啊……”

  尚泽一边给云株洗头,一边淡然回答:“因为你天天洗澡,水用的很快。”

  云株很不服气:“你也天天洗了啊!”

  尚泽回怼道:“我没有每天都洗二十分钟以上。”

  显然这是把没水的责任归结于他。云株说不过,也理亏,忍气吞声地闭上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