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找她!”南雪沁身子再次挺直,试图狡辩,却被南风霁看了个透。

  “你挺能啊。”南风霁揪住了南雪沁的耳朵。

  “用完充电宝不给我充电,害我迷路,又跑到酒吧来找女朋友。我看你跟我来法国就是冲着你那‘女朋友’来的吧?”

  南雪沁嘤咛一声,向颜鸣涧投去求助的眼神。

  颜鸣涧刚被她卖了一次,这会儿刻意扭头,根本不理她。

  “咱们回去好好算算帐。到高考结束,你是别想再出门了。”

  南风霁就像每一个家庭地位很高的姐姐一样,好姐们儿的搂住南雪沁的脖颈,把她压着往来接她们的车那边走。

  颜鸣涧跟在两个人身后。她一直有些怕好友的这个姐姐,每次见到都不敢多说话。

  没了南风霁,曲意绵也失了在酒吧多留的兴致。

  她把东西收好,出了酒吧,看见那方才还在调戏她的身影在不远处搂着什么人,上了车。

  名花有主……吗?

  那还跟她做这种事。

  曲意绵不知作何感想。

  她竟有一瞬间觉得,她们你情我愿,稍微越界一下,也无所谓。

  这可真是超出平日理性的想法了。

  她从前觉得自己不会坠入爱河,遑论和这样一个狐狸似的张扬女子相亲爱厮守。

  可现实就是,她被这与她完全不同,似乎两个世界的人吸引住,甚至改变了万年不动的拍摄计划,来这羊肠小道里的僻静酒吧,陪她喝下一杯,又续上一吻。

  她们连名字都没有交换,却那样亲密过……

  曲意绵觉得她不该这样做的。

  尤其最后那太过热烈的吻。

  她简直有些不像她了。

  曲意绵按了会儿太阳穴,总觉得是今夜的酒有些醉人。

  她喝了什么来着?

  曲意绵望着天沉吟一会儿。

  她忘了,只记得那位南风般的女人醉人的眼,诱惑的唇。

  曲意绵手指点上唇心,还能感受到她在灼热的燃烧。

  小镇的多有风雨,云聚起来,遮住了本绚烂的星河。

  曲意绵抬眼,今夜无法拍摄,只有踩过这一条条带着雨泞的青石路,悠悠的摇着步子归家。

  * * *

  “姐,我知错了,我不是故意用完你充电宝的。”

  南雪沁避重就轻,捂着脑袋上刚被南风霁弹出的红印,撒起娇来。

  道歉油嘴滑舌的,毫无诚意,就是那一双和南风霁丝毫不像的圆眼瞧着青春可爱。

  “重要的是这个?”南风霁又给她来了一下。

  “呜。”南雪沁毫无还手的能力。

  从她五岁把半罐糖在一周内偷偷吃掉,被南风霁追着罚走一个月的零用钱开始,她就知道,姐姐这种生物就是生来克她的。

  她做什么错事,无论藏的再好,细心如妈咪都发现不了,姐姐都能发现。

  每次她好言好语哄完姐姐,姐姐说好这件事过去了,转头就把她卖给妈妈。

  可不能不哄。南雪沁面临的困境大概是,今天被姐姐骂死,或者下周回家被妈妈妈咪混合双打。

  早死晚死都得死,南雪沁眼睛一闭,干脆的不说话了。

  南风霁看她这副叛逆模样就来气。

  “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要在网上找对象,你连对面是女的男的人狗猫猪都不知道!万一她是骗你的呢?”

  “我跟她打过视频……”南雪沁没敢说的是,她俩还见过面,抱过,牵过。

  她怕说出来回家就会被混合三打。

  “你还跟她打过视频?你……南雪沁,你信不信回家把这话给妈说,她能削死你?”南风霁感觉自己要脑溢血了。

  她想到一系列少女被骗被害的案件,冷汗直冒。

  就算她家保护力量够多,也架不住南雪沁自己往枪口上撞啊。

  “你现在就跟我回去。”南风霁按住太阳穴,往家里发了条信息。

  “姐——!”

  “还喊我姐?我没你这么倔的妹妹。说了多少次都不听,这种事概率本身就不小,一旦出事……你真是,别跟我说话。”

  南风霁默了两分钟,把机票处理好,随后转向了颜鸣涧。“她来这边,有见过你们以外的人吗?”

  颜鸣涧咽过口水,没有看南雪沁,说了实话。

  她点了一串人名,最后小心翼翼的看向南风霁。

  南风霁没说什么,这件事暂时就这样过去了。

  十分钟后,姐妹俩进了她们借住的朋友家。

  这会儿已经够晚了,朋友家只有一只狗还醒着。

  南风霁留好言,冷着脸收拾东西,南雪沁在一旁默默的跟着,神情不大好。

  她都成年了,有自己的判断。哪个骗子会给她那么多东西,还跟她保持联系三四年了。

  姐姐怎么总要把别人想那么坏呢?

  但她是家里最小最没地位的小朋友,只有她低头的份。

  “姐,充电宝。”崭新的,在家充满电了,但是忘记给南风霁的充电宝。

  南风霁盯她一眼,表情稍微缓和。“回家了,就安心呆着,不要想那么多有的没的。大学里好姐姐多着呢,又不是不准你谈恋爱,有什么事不能放在高考之后做?”

  “姐——我是艺考生,央美的艺考都已经过线了,文化课要求没那么高。就不能多玩两天吗?”

  南雪沁想,曲意绵肯定还没离开法国。

  认识这么多年了,她知道每年曲意绵都会在法国呆上十五天整,今年的才过了一半。

  她都快一年没见过曲意绵了,原计划是考完就去找曲意绵,顺便谢谢她这几年来的帮助。

  哪儿知道今年曲意绵选了这个时间点赴法,她姐姐也正好要去开会呢?

  “让你多疯两天,然后在我眼皮子底下跟你那亲亲女朋友见面约会是吧?想得美。”

  南风霁还能不知道南雪沁在打什么主意?一口回绝了。

  “我都十八了,真的,姐姐,拜托。她是不是骗我的,我能不知道吗?我有判断能力,就不能少管我点吗?”小尾巴倔牛妹妹跟在南风霁身后,走哪儿闹哪儿,闹得南风霁心烦。

  “她是不是放长线钓大鱼你还不知道呢。再说,她就是图你色,也是有可能的啊。有钱人最喜欢包养你这种长得嫩的小朋友了。你……我不跟你说这个了。有本事你带我见她一回。”

  看着南雪沁一副想被图色的油盐不进模样,南风霁太阳穴突突着,拿出了必杀武器。

  南雪沁果然安静了。要是让姐姐去了,还得了?不得棒打鸳鸯?再发现点什么,她就完蛋了。

  回程路上,南雪沁也一直不高兴。南风霁也懒得搭理她。

  送完南雪沁,她还得再飞回法国开会。

  要不是怕这兔崽子跑了,她怎么也不至于亲自来送。

  她家倔牛又不是没跑过。

  想起来就气人。

  后半程,南雪沁终于服气了,贴到姐姐身边,说了几句好话,开始八卦。

  “姐,所以你今天为什么去酒吧啊?还是les吧。你终于决定正视妈咪的催促,开始找对象了?”

  “临时起意罢了,遇到了一个挺喜欢的姑娘。”既然妹妹都示弱了,当姐姐的也不能一直闹下去。

  南风霁望着窗外夜景,脑海里还是那个回味无穷的吻。

  她在冷湿的异乡,那样不愉快的情况下,遇见一个能让她愉快的人,属实不容易。

  那人好像根弹簧,遇强则弱,游刃有余。

  面上再艳丽妩媚,内里却还纯净着,含着一口南风霁最喜欢的单调情丝泉水,等着对的那个人。

  “喜欢?”南雪沁眼睛亮了,已然忘记了刚刚跟南风霁的不愉快,粘了上去。

  “什么样的啊?长得好看吗?”她家铁树要开花了?

  外人对南风霁的形容多是清冷,淡雅如兰,暗香如荷。

  熟悉南风霁的人才知道,这人只是表面淡薄,剖开是个纯黑的,不带一点杂质。

  她说喜欢,必然要绕三道弯,把人逗急了,才会送上一株精心挑选的小雏菊,还告诉人,这是群发的。

  这么多年,被南风霁调戏跑的追求者,南雪沁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好看啊。没见过比她更好看的女人……主要是气质吧,挺别致的,没见过这一类的。脸蛋和衣着都是高调明艳的,内里却净的像山涧。”南风霁随意回答道,任由回忆发酵,思绪飘渺。

  现在她倒是觉得,没留联系方式可惜了。

  咂嘴,南风霁都还能尝到那沾了玛格丽特的甜辣,夹杂了成熟女人独有韵味的吻。

  她记得当时有一束光打在女人微卷的头发上,好似月亮弯腰,去亲吻她。

  能被姐姐这么夸的,南雪沁可好奇了。

  她闪着星星眼,还想听更多。“叫什么,什么时候带我去看看?”

  南风霁被问得一愣。

  “……我忘了。”她什么都记住了,女人芙蓉花儿似的衣着,手上突兀的骨链,眼角那滴泪痣,含笑漾水的桃花眼。

  就是忘了她的姓。

  南雪沁张大了嘴。

  “你,你跟不认识的人调情去了?这就是成年人吗!”她捂着心口,很快夸张的往后一倒。她姐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露水情缘都算不上。行了,姐姐的事你少管。跟你朋友玩手机去,玩腻了就再刷一套题。”

  南雪沁脸蛋一垮。她不是为了这个才来八卦的——

  下飞机后,南雪沁找准时机,一脸严肃,拍了拍南风霁的肩。

  “我不是很推荐你在酒吧找人玩,那里鱼龙混杂的,容易被骗心骗钱。”

  说完她就飞似的狂奔了起来,南风霁慢了半拍,一个跃起,追了上去。

  跟在她们身后全程当背景板的颜鸣涧:南雪沁是真大胆,南风霁都敢随便逗。

  不过十分钟,颜鸣涧和她们分道扬镳。

  南知意在忙工作,宁予风来接她的两个宝贝。

  “又惹姐姐生气了?你干什么了,她一定要把你这个点送回来。”宁予风搂着南雪沁,模样似水温柔。

  南雪沁咽下口水。

  她知道南风霁性子遗传的谁。

  就是她眼前看着无比可亲的好妈咪。

  “没啥呀!就是姐姐觉得我要回来好好学习。”

  南雪沁已经用出了毕生最强大的演技,依旧没有压住内心的恐慌。

  宁予风抬眸,看向南风霁。

  南风霁晃晃手机,意思是微信联系。她转身进了机场,往法国飞。

  宁予风暂时没有跟南雪沁计较什么。

  直到隔会儿南风霁把事情在家族群里发了,南家传来一阵宏亮的嗷呜声,是南雪沁的哀嚎。

  南风霁去往另一个城市,不再科莱马停留。

  原本想走前再去邂逅的酒吧逛逛,看能不能偶遇那位美人。

  可被南雪沁这么一耽误,她确实没有时间了。

  曲意绵改了旅游计划,预计比往年多呆一周。

  这一周里,她把科莱马的每一个角落都踩了一遍,依旧没有遇到那日所见的南小姐。

  她拍了阳台上五色的花,对着雨天采过忧郁的景,将那洛赫河的每一脉都记录在相机里。

  唯独少了一个人的存在。

  见过南风霁以后,曲意绵不太提得起兴趣拍别人了。

  她每一个构图都是为那夜见到的神女准备的,而神女却也真似神仙一般自由飘渺,消失在了她无比凡俗的小镇。

  科莱马无疑是美的,总有人说那是上帝创造的小镇,是仙境一样的存在。

  可在曲意绵眼里,少了那么一个撑得起景的人,一切都变得暗淡艳俗。

  五月很快就过去。

  曲意绵给它安上了一个词,叫暖漠。

  孤独,却不寂寥。她还有那份记忆在。

  偶尔入夜,坐在同一个酒吧摇着棕红色的液体,曲意绵还会尝到那吻的滋味。

  她大概真的对一个萍水相逢的人一见钟情了。

  华国很大。要找人叫天方夜谭,海底捞针。

  但曲意绵刚好人脉够多。

  她记得那个女人问过她为什么会觉得能再见。

  当时她只当是玩笑,说得随意,却也有道理。

  现在她希望这能是她们两个人独特的暗号。

  她打算宣布接下来的拍摄计划。

  * * *

  六月九号南家无比热闹。南雪沁终于结束了高考,丢掉了她长到目前为止最大的包袱,开始准备疯耍。

  姐姐和俩娘亲给她组了酒席,邀请了她的亲朋好友。

  南风霁拿着相机,记录下妹妹成长的最新时刻。

  小姑娘脸上满是朝气,毫无前两天被考试压迫的虚脱感,尽管眼底还能看见黛色。

  南风霁举着相机,随便找了个死亡角度,一阵猛拍。

  突然,照片的主角弹了起来。

  “曲摄影师要拍新图了!!啊啊啊我好兴奋!”她女朋友!要营业了!她能不能去凑个热闹啊!

  作者有话说:

  南雪沁,她姐和她“女朋友”爱情路上的绊脚石

  南妹妹:没人同情我吗!我要失恋了!

  南姐姐:你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