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又会佳人呢。”◎
啤酒的度数就那么点儿,但好歹有几分酒精。
很奇怪,喝进去是凉的,一直凉到胃里,然后不知道从哪里就变成热的了,烧起来,直冲头顶。
古人云,暖风吹得游人醉。
大概也是空调的加持吧,寂墨是觉得脑子里混沌一片,但意识又仍然清晰,混沌的清晰。
她手指捏着易拉罐,凉凉的,眼睛瞥向盛闲期。
眨眼。
一秒,两秒,三秒。
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是一瞬间。
寂墨眼睛弯了,她听见自己说,“是,我也喜欢女生。”
没什么好否定的吧。
不是见不得人的事。
平时不公开给周围同事是没有必要,可眼前人和自己是同类啊,人家能开诚布公,你又何必扭捏藏着掖着?
-
清晨醒来时,寂墨是靠着生物钟,可一睁眼,差点儿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这是哪儿?
躺着的地方半软半硬,绝对不是自己的床。
稍稍动弹了下,背部有点儿酸疼。
看着天花板陌生又熟悉的景象,寂墨好像有点儿印象了。
规律的呼吸声不远不近,寂墨僵硬缓慢地扭头,看见一米外背靠沙发腿的盛闲期。
她们两人竟然就在地毯上睡着了。
寂墨揉了揉额角,昨晚最后的记忆好像是盛闲期半夜扯着她说要去房间床上睡,她实在起不来了,盛闲期就丢开了她的手臂,然后脚步声渐远,再然后,女人抱着被子出现,大大咧咧地就直接丢她身上了。
半梦半醒,寂墨被盛闲期缠着被子推了一把。
竟然就这样睡了一晚。
真是荒诞不可思议。
寂墨试着喊了声,“盛闲期。”
一出声,寂墨自己都吓了一跳。
果然是如盛闲期昨天说的那样,空调太干了,干到她嗓子都哑了。
寂墨又试着喊了两声,最后还是放弃。
她扶着地毯缓缓起身,稍稍活动了下四肢,睡了一整晚的地板,这滋味实在太酸爽。
昨晚,她们看雪,吃饭,聊着天,倒是没怎么注意盛闲期这间房子,上回她来看望盛闲期也是匆匆来匆匆去。
此刻,寂墨环视四周,才有机会好好看一眼。
整体的风格,最开始应该是原木吧。
之所以说最开始,是因为现在已经杂乱无章到分辨不出风格了。
有可爱的抱枕,有风格大气的毛毯,沙发坐垫却又是魅惑风情的类型......
嗯,总结就是非常盛闲期的风格。
温暖和诡异的好看。
寂墨歪了歪脖子,感觉身上的酸痛也没好多少,她去卫生间简单收拾了下自己,径直进了厨房。
一开冰箱。
呵,早料到了。
满满的各种饮料,而新鲜食材?不存在的。
最后,寂墨随手捞了两包方便面,又煎了蛋。
溏心蛋煎的很漂亮,出锅完美地掂到了小盘子里。
盛闲期咬着牙刷,电动声滋滋的,她嘴里含糊不清,“呜,活着吗?”
寂墨:“......”
?
寂墨回头看了她一眼,略微嫌弃,“你先去刷牙好吧,泡沫别乱喷。”
盛闲期愤愤不平地瞪了她一眼,好像还要说什么,叽里咕噜的,自己也听不清,最后一扭头还是跑回了卫生间。
等盛闲期再出现,面已经上桌,热气腾腾。
她搓着手坐上椅子,挑剔地拿筷子戳了戳。
“没礼貌!”寂墨瞪她。
盛闲期眼睛瞪得贼大,虽然确实是人家动手做的,她一只管张口吃的人好像没资格说话。
但......
盛闲期自认大人有大量,先不跟寂墨计较,捉着筷子吸溜了一口面和面汤。
下一秒,她眼睛亮起来。
盛闲期随手把垂落在桌面的卷发撩到后面,眨巴着眼睛,“诶,好吃的!”
“哦。”
寂墨也低头吃面,平平淡淡的语调,唇角却悄然翘起一点儿。
一室温暖,房间里还残留着昨晚的微淡酒精味,两人相对而坐无声地吃着早饭。
“对了。”寂墨吃到一半问,“你前面刷牙的时候是说什么?”
“我?”盛闲期咬着面,非常筋道,骤而想起,“啊,我是说这是我的火鸡面啊!你就煮成面汤了?!”
“我知道啊。”寂墨瞥她一眼,“我也喜欢这个牌子的火鸡面,谁叫你只有这个面了。”
“拜托!”盛闲期还穿着昨晚的衣服,绵软的毛衣,换了条居家的阔腿裤,长腿盘在椅子上,不忿,“本小姐又不吃方便面这种垃圾食品的,就只买了火鸡面!你还给我煮了。”
寂墨面对她一连串的输出,轻巧丢出一句话,“那你别吃了。”
盛闲期捉着筷子顿住,“哼。”头扭到一边儿。
瞬间熄火。
“你这蛋煎得很漂亮啊。”过了会儿,盛闲期受不了冷场,主动开口。
“还可以。”寂墨抬眸,纳闷,“不过你冰箱竟然有鸡蛋。”
“昂。”盛闲期欣赏着溏心蛋,小心夹起来,咬一口,满足道,“我小徒弟给我拿来的,说我养猫猫可以给猫猫吃蛋黄。”
听到小徒弟这几个字,寂墨微微蹙眉,又点头道,“嗯,蛋黄里的卵磷脂可以美毛。”
“诶。对,就是那个什么卵磷脂。”盛闲期单手撑颌,有一搭没一搭地咬着面条,没什么动力了,“果然是学霸寂墨,这什么鬼东西也知道。”
盛闲期是个吃货,热爱各种美食,但胃口一般般大,很多东西都是尝个一两口就饱了,所以身材一直就维持得近乎于消瘦。
今天还是给寂墨面子,这碗面竟然吃了有大半,但剩下的她也是提不起兴趣了。
寂墨瞥了眼她碗里,这女人食量倒是比中学时小多了。
-
大早上的,阮梦枫黑着脸拿着一束玫瑰进了门。
寂墨正在备课,就听见有人笑问,“小梦这是怎么了?大清早就收到玫瑰啊,怎么看着不高兴呢。”
阮梦枫把花放在桌子上,心累,“哪里是我收到的,这是我缴来的,等下课我再还给人家。”
“哎哟,是学生的啊?”
“现在学生真是人小鬼大,这才初中就送花了!”
阮梦枫郁闷,“可不是,我都没人送呢。”
“哈哈哈,原来这才是你不高兴的原因啊,还真以为你是因为学生不专心学习生气呢。”
阮梦枫撑额,“我虽然励志做个好老师,但也还没好到那个程度。”
寂墨听着背景音,一手攥着笔,一手抵着唇,轻轻笑了。
“啊!寂墨我抓到你了!”阮梦枫眼尖,“你听热闹,还偷偷笑话我!”
“我可没有。”寂墨忙举起双手,“我自己也没人送花啊。”
“诶,那是你太清高了!”阮梦枫瞥她,恨铁不成钢,“你说说,你但凡对男生不那么避而远之的,今天送你花的得排多长队伍!”
寂墨刚进研飞,就挺多男生看上眼想追,可是寂墨一直太孤高,为人性子冷淡,算得上彬彬有礼,却敬而远之。
是以,男生都不敢唐突了她。
寂墨听着愣了下神。
她对男生报之以这样的态度,是因为知道自己喜欢女生,当然就和男生保持距离。
可她喜欢女生这件事,这么多年,她只前几日喝醉了告诉了盛闲期。
但是她和盛闲期的关系并没有因为这件事而暧昧半分。
呵。
真是的。
她都跟盛闲期说了自己喜欢女生了,明明盛闲期也是喜欢女生的,明明她长得也算标志,那么多男生追的。
可她和盛闲期,偏偏就只能是朋友。
寂墨不自觉咬住了笔尾。
其实也不能说关系没改变,交换了彼此的秘密,她们并不是说心近了什么的,而是彼此间产生了一种坦荡的感觉。
在此前,即使她们以朋友相交。
但寂墨隐隐察觉得到,总归会有些猜测,总归会有些防备。
而现在,当真是风光霁月了。
寂墨忍不住想,今天,会有多少人送玫瑰给盛闲期呢?
真是想想就觉得心底酸溜溜的。
-
另一边的等你。
盛闲期趴在一张桌子上,百无聊赖地看着店里布置的圣诞节氛围的各种小摆件。
店员觉得很惊奇,“盛小总,你这大清早怎么可能出现在这呢?”
这人没工作时,哪次不得睡到日上三竿?
盛闲期扯着kfc的纸袋,扒拉出帕尼尼和一杯咖啡,有气无力,“昂,这不圣诞节嘛。”
店员都无力吐槽,拜托,老板我们是卖咖啡的好吧?你竟然外带别家店的咖啡!
盛闲期咬住吸管喝了一口就皱起眉,开启碎碎念模式,“难喝,咖啡味好重啊,讨厌。”
叽里咕噜的。
就,大长腿的御姐褪去光环,皱着一张脸小声吐槽,很反差萌啊。
店员看了都忍不住心软,不自觉放轻声音,哄小孩似的,“盛小姐,你觉得它一股咖啡味,但你要知道,它就是一杯咖啡啊。”
“......”
盛闲期眨了眨眼,心碎地趴到桌上。
从大概九点多开始,等你陆陆续续来了不少外卖员,并不是来领咖啡送外卖的,而是来送花的。
“请问哪位是盛小姐?”
从一开始店员还会指一下盛闲期,到后来,店员都麻木了,直接说,“给我就好。”替盛闲期收到了后台。
与此同时,斓遇墨那边更是夸张,频频有电话过来给盛闲期汇报,又有谁送花。
盛闲期听了没啥反应,“哦。”
心细的主管在后厨盯了会儿店员,悄咪咪凑到盛闲期旁边,“盛小姐,你是不是有心事啊?”
“啊?”盛闲期倚靠在椅子上,单手滑着手机,眉宇间隐隐的烦躁。
她一直有个小小的习惯,就是紧张了,或者心里有事,就会碎碎念,拉个人停不下来,有时候看人忙,她自己也能自言自语。
“丁零零。”有人进出店门,今天风铃被撤下来换成了圣诞小铃铛,清脆愉快。
盛闲期看着满室的圣诞装扮,更加焦虑,却不知道焦虑从何而来。
她随口跟主管闲聊,“今天圣诞,你晚上有约吗?”
“有啊。”主管立刻甜蜜笑道,“我男票一周前就跟我约好了。”
“那么早?”盛闲期诧异。
“那当然!诚心约人,就要提前啊,事到临头再一个电话约我,也太不把我当回事了吧!”主管理所当然,扬起下巴,“我男票这点分寸还是有的。”
“唔。”盛闲期脸上的神色一下子变得更纠结了。
空气静默。
如果说之前盛闲期身上笼罩的情绪是焦虑,此刻,更有种哀莫大于心死的悲怆。
盛闲期望着空气中某一点发呆。
主管突然间福至心灵,“那个,小总啊。”
“什么?”
“虽然我说我男票得有分寸。”主管话音一转,“但是呢,我觉得凡事要顺从本心。”
“嗯?”这什么意思?
“今天圣诞,要跟想一起玩的人一起玩,才开心啊!”
盛闲期捂脸,笑出了声。
有那么明显吗?
“谢谢。”
主管眼睛一亮,小声问,“小总,我能问下,您今天是想约谁吗?”
盛闲期咬了下唇,如何定义?
“朋友。”她想了想,只能这么说。
随即,盛闲期拿着手机给朋友去了个电话。
刚刚挂断,秦可伊的电话就过来了。
“喂。”盛闲期懒洋洋的。
“你醒来了?”秦可伊松一口气,“我还怕吵到你睡觉。”
“这都要到午饭点了好吗?”盛闲期无语。
秦可伊更无语。
大小姐你没事的时候能睡过午饭,还有起床气,谁叫你你跟谁急。
“算了,不说这个。”秦可伊笑着邀请,“晚上一起喝酒啊。”
“不去。”盛闲期拒绝。
“别介啊,今天可是圣诞。”秦可伊谆谆善诱,“姐们儿,单身狗就得抱团取暖。”
“那也不跟你们抱。”
“啧,这话说的,有情况?”秦可伊雷达敏感,“你要跟谁抱?”
“说什么呢?”盛闲期先是义正严辞,接着又忍不住笑,“我晚上有约了,陪个朋友。”
“哦。”秦可伊会意,“呵,又会佳人呢。”
她在“佳人”二字上加重了音。
对面的盛闲期声音明亮,笑了笑,然后笑骂,“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