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不知错!知不知错!” 祁岩沉毫不留情,一下又一下地抽下去。
渐渐的,祁岩沉的声音开始朦胧,祁霏只觉得后背有什么东西在腻腻地往下流,吐了口血,她的眼神开始涣散。
“爹爹!”祁岚和忍冬从门外奔来,“求爹爹开恩,饶过小霏吧。”
祁岚和忍冬本在外采买,听得小厮来报,忙撂下东西赶了回来。同她一起到的,还有刚刚回来的赵叶轻。
祁岚跪扑过去,抱住祁霏,刚一碰到,祁霏立刻像抽了筋骨似的软在祁岚怀里,虚弱地拉住祁岚袖子:“阿姐……我没事……不要求他……”
祁霏头歪靠着祁岚,双眼阖上,彻底没了意识。
“小霏!小霏!”连唤几声,祁岚心如刀绞,落下泪来,忍冬也在一旁小声抽泣着。
“你给我让开,不然今日我连你一块打!”
“祁叔父。”赵叶轻披风都尚未解开,满身风尘,面色疲倦,她跪下去,“祁叔父,求您开恩。小霏今日之过错,都是我这个做姐姐的错,我们一同长大,我于三人之中年岁最长,却未尽到督导改正之责,叔父若一定要罚,请先罚我,求叔父成全!”
一向脊背挺直的赵叶轻深深伏下身子,在祁岩沉脚边一下又一下地磕头,满面泪痕,“求叔父成全!求叔父成全!”
“叶轻,你这是干什么!”
赵叶轻是自己最得意的学生,又是自己最满意的晚辈,见她如此卑微乞求,祁岩沉心疼万分,“你快些起来。”
赵叶轻仍是磕头,“求叔父再给小霏一次机会!”
祁岩沉喘口粗气,环顾四周,满院只他一人站着,手执长条,宛若刽子手,连钱叔也跪在角落里,颤着身子,口中求着祁岩沉。胸口如有万千郁气,他将木条一掷,脱力地坐在石凳上,“罢罢罢,带她走吧。”
“多谢叔父!”赵叶轻忙提了衣角,和祁岚、忍冬一同将祁霏扶至屋内,钱叔也上来帮忙。
院内就剩了祁岩沉一人,气息慢慢平稳,忽的,他瞧见地上有一小滩血迹,心中一慌。
“快去请大夫!快去!”祁岩沉对小厮吼道。
小厮得令前脚刚走,另一个小厮匆匆忙跑进来,“大人,裴时霁裴大人正在门外。”
祁岩沉擦擦额头的汗,“快请……不对,你直接把裴大人请到后角门。”
“这……”小厮犹豫,小声道:“这不合规矩……”
“无需管那么多,按我说的办。”
“是。”
祁岩沉理理衣服,望了眼房门紧闭的屋子,一跺脚,穿过后院,去了后角门。
后角门那墙挨着墙,行人稀少,祁岩沉一个人候着,不多时,便等到了疾步而来的裴时霁。
裴时霁穿着官袍,显然是自官署而来,她面上的温和险些没绷住,随便行了礼,目光里压了几分薄怒,“祁大人……”
祁岩沉抬手,打断了裴时霁的话。
他知道裴时霁是不拘俗礼的人,所以现在她的怒气绝非因为招待不周,而原因,昭然若揭。
心里变得沉重,祁霏血肉模糊的背和祁家几十年的家训齐齐压在了他的肩上,这个恃才傲物了大半辈子的书生,面庞沧桑,身躯好似早已老弱,他后退一步,向裴时霁跪了下去。
43.变化
裴时霁伸手去扶祁岩沉,忙说:“祁大人,你这是做什么,快些起来!”
祁岩沉不敢,伏在地上,哀求道:“裴大人,放过小女吧。”
“祁大人这是从何说起!”
“拙荆去时,最放心不下的,便是我们的女儿,再三嘱咐要我好好将她们抚养长大,将来托付给可靠之人。能够与将军结亲,是祁家的福分,也是我大女儿的福分,卑职铭感五内。我那二女儿,虽顽劣,却也是我心尖的肉,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一步一步错下去,求大人高抬贵手,放过小女祁霏吧!”
裴时霁听懂了,收回手,沉声道:“祁大人难道也要去信那些没由来的流言,而不肯相信自己的女儿吗?我还以为,祁大人是能辨得清是非的明白人。”
祁岩沉苦笑:“作为祁岩沉,卑职不屑于去听;但作为父亲,众口铄黄金,我不敢不信。”
此时此刻,他不是一个臣子在求上位者,而仅仅是一个父亲在豁出体面尊严来护女儿的清白。
祁岩沉一字一句,字字锥心,像秤砣一样砸在裴时霁心上,砸得她心情沉重。
祁岩沉卑微的姿态泾渭分明地画出一条界限,让裴时霁不能向前一步。
说来何其可笑,她斗到如今的陈规陋习,名声、清白,依旧无能力撼动其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