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忍冬这样说,祁霏又重新打量了一番红衣的姑娘,想起那瓶药油,“就是江氏医馆吗?”
忍冬点点头,她平日里接触的人多,知道的也更多些。
“江氏医馆是江家两姐妹开的,她们才来洛阳没多久,解决了很多疑难杂症,名气可不小呢。听说,她们原在朔苍行医,广学百家之长,施针用药刁钻又猛烈,但很见效。妹妹江蓠医术还要更高明,只是人不爱说话,面冷了些。”
祁岚忍俊不禁,“倒也是缘分,和咱们一样,都是两姐妹。”
祁霏想说什么,瞧见祁岚温柔的笑容,想起那晚祁岚的嘱托,话终究没说出口。
多少年来,大周女子的命运都攥在他人的手中,寻常人家如此,富贵人家也无列外,今日茶会多少世家小姐,有几人能决定自己的未来?
裴时霁横刀立马,血海里杀出一条生路,可还是免不了卷入更高的斗争之中。
不同的是,裴时霁作为大周改制的试验品,皇帝亲自赏了点专属于男子的自由。
也即若裴时霁喜欢旁人,她也比婚嫁的妇人有更多的法子。
或养作妾室,或以通房待之,这些男子惯用的手段,安在了一个女子的身上,有几分滑稽,也有几分荒谬。
可又切切实实的,能给拥有者带来好处。
思绪犹如一头扎入了深不可测的黑暗虚无之中,有什么东西扼住喉咙,藤蔓的尖刺刺破肌肤,毒素啮噬着大脑,祁霏脑中铮的一声,搭在陶罐上的指尖轻轻抽搐了一下,低下的眼睛里好像浮起一层雾气,晦暗不明。
“小霏、小霏!”
祁霏陡然惊醒,迷茫了一瞬,撞进祁岚笑意柔和的眼睛。
“睡着了?喊你也听不见。”
“没。”那股子阴郁陡然瓦解,祁霏微笑:“不过是有些困了。”
“那我先给小姐沏壶茶,解解乏吧。”忍冬给小炉子生上火,把陶罐架了上去。
祁霏盯了会忍冬煮茶的动作,无聊地挪开目光。
她虽熟读茶理,但对煮茶一向没什么耐心,祁岚倒是很喜欢这些,常常会在安静的时候,拉上自己和忍冬,行云流水地烹上一碗茶,期待地等着祁霏喝完茶后的评价。
祁霏漫无目的地乱看,瞧见那位江桉姑娘到了另外一个棚子下,正收拾着东西。
江桉唇角天生向上勾,多情的桃花眼就算是看抹布都显得深情。
裴时霁站在盘踞水面的长桥之上,被好几个姑娘围在中央。
许婉被挤了出来,恨恨地跺了跺脚,还想再挤进去,丫鬟苦笑着把自家小姐扒拉出来,耳语几声,许婉咬牙切齿地去迎接客人了。
裴时霁作为洛阳城最炙手可热的人物,长得又出挑,有关于她的事情在闺阁之间越传越离谱,她本人也成为行动总是受到约束的世家小姐们追捧的对象。
远远的,祁霏看不清楚具体情况,就见裴时霁那身素色袍子淹没在一堆花红柳绿里,跟要被吞了似的。
胸中的闷气顿消,清澈的小鹿眼里露出缺德的笑,祁霏差点没笑出声。
“小姐,看什么呢。”忍冬见祁霏又在出神。
“没什么。”祁霏憋着笑,咳了一声,装得正儿八经,“茶好了吗?”
“好了。”忍冬吹了吹茶汤,“小姐,小心烫。”
哗啦——
巨大的一声响动。
“快来人啊!有人落水了!”
8.茶会(中)
整齐的波光忽然被打碎,一圈圈波纹由小及大,荡开去一层层涟漪。
桃粉色的衣服漂浮在水面之上,跟朵落水的桃花似的,那姑娘刚冒出音又被水呛回去,反复几次,眼瞅着就快没了力气。
桥上的人吓得魂都跑飞出去一半,不知道谁嚷了一嗓子,才把大家的魂给拉了回来。
许婉吓得嘴张开,呆呆的不知所措,祁霏着急地朝她背上拍了一巴掌,才把她给拍醒。
“这这……”
“别废话了,快去找会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