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
林知月带着口罩,安静的坐在一旁等林羽瞳挂号取号。
抽血室。
林知月别着头不去看扎了针的手臂。
林羽瞳忽然来了兴致,“林知月,你还怕这个啊?”
“我晕血。”
“这样啊,我还以为你怕针呢。”
林羽瞳陪着林知月在大厅里坐下。
“早知道你还要挂水我就不来了,得等到什么时候啊。”
“小没良心的。”
“对啊,我良心喂狗吃了。”
说话间,林知月眼神逐渐迷离,不久后便挨着林羽瞳的肩睡着了。
林羽瞳僵着,垂头瞥了她一眼,她弯弯翘翘的睫毛鸦羽般漆黑如幕。
她发着烧,吐息本就灼热,还戴着口罩,更加不舒服,此时她睡梦间迷迷糊糊欲扯下口罩,温热的手触到来阻止她的林羽瞳的手,她贪恋那一点冰凉,于是死死握住不让她离去。
“林知月,你放开我。”
那手攥得愈发紧了。
林知月感觉浑身都在发烫,整个人似在冒着蒸汽般难受,她把手心唯一的那点冰凉放到脖颈上,终于舒服了些。
林羽瞳的手任她攥着,紧贴着她细瘦白皙的脖颈,她轻轻抚摸着手里的温度,栀子香缠绕在指尖暧昧不清。
林羽瞳花了一周多的时间才勉强跟上进度。一跟上进度,上课便没了之前的热情。
周四上午,两节数学连堂。
林羽瞳盯着白板的眼开始迷离,她渐渐止不住晃乱的神思,开始想中午吃什么,热干面还是鸡丝拌面,又开始计划着明天穿什么。
她座位靠墙,想着想着便左手挨着墙面撑着脑袋。倦意袭来,林羽瞳强撑着不让自己入眠。她的脑袋在失衡与抬起间不停转换,每一次都是心脏的狂跳。终于,她抵不住洪水猛兽般的困意,眼看着额头就要砸到桌面,一只手抵在了她的额头和桌面之间,她砸到了一个暖暖的肉垫。
林羽瞳迷迷糊糊抬起头,对林知月道,“谢了啊。”
“点点,听课。”
“我困。”
“困也得听,准备高考了。”
林羽瞳摆摆手,“没关系,过线就好。”
林知月叹了口气,伸手掐了掐她的脸蛋。“不行,听课。”
林羽瞳握住她的手腕试图挣开她的束缚,“疼疼疼,松手林知月,我听,我听。”
待到林知月松手后,林羽瞳坐直了身板认真的看向白板。
还没过去两分钟,整个人又颓了下来。她打了个哈欠,伸手从抽屉里拿出手机来刷微博,静音刷视频。
刷着刷着又觉得没劲,她抬起头,身旁的林知月正在为数学题烦恼,她紧皱着眉头一丝不苟地盯着题目,黑笔在右手间来回转动,嘴唇也因为思考而微微抿着。
怎么有人连做不出来题都这么好看啊。
“林羽瞳。”一个浑厚的声音从讲台传来,正是数学老师。
林羽瞳心下一惊,“啊?”
“看题,别看林知月。”
她忽然喉咙一痒,重重地咳了几声,没敢看身边人,连忙低下头看题。
题呢,题呢,题在哪呢。林羽瞳开始着急了。
“三十五页。”林知月在一旁提醒道。
她轻轻笑着,紧皱的眉心因为老师的一句话而舒展开来,眉眼弯弯地看着林羽瞳。
林羽瞳被她看得脸红,转过头,“别看我,看题。”
她轻笑一声,答道,“好。”
周五傍晚,小刘叔叔早早把车停在机构门口。两人一起上了车,中间的距离也因为关系的缓和而缩进了不少,只是两人都没有察觉,这种无意识的靠近。
晚饭时,林父询问,“点点,这两周上课感觉怎么样啊?都跟得上听得懂吧?”
林羽瞳心虚地呛了口汤。
“哎呦,慢点喝。”
“还行,都懂都懂。”她笑呵呵道。
林知月在一旁轻声说道,“小骗子。”
林羽瞳的左手在桌底狠狠掐了林知月的腿。
林知月吃痛,紧咬着嘴不出声。
“那就行,有什么不懂的就问老师,平时问问月月也行。”
“好。”
晚饭后林羽瞳回到房间。颜紫亭刚好发来消息,[颜紫亭]:这破学我是一天也不想上了
林羽瞳看后表示同感。
[杏仁可颂]:怎么了?不学无术太久,被打击到了?
[颜紫亭]:亏得我戒色戒酒这么多天,考出来居然才有一百八十八分
林羽瞳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颜紫亭]:这一八八要是我未来男人的身高就好了
[杏仁可颂]:哈哈哈
[颜紫亭]:你别笑,你考了多少分
[杏仁可颂]:我们还没考试呢
[颜紫亭]:好吧,你最近怎么样
[杏仁可颂]:还行,上周发烧歇菜了几天
[颜紫亭]:和那个小明星相处的怎么样?
[杏仁可颂]:挺好的
林羽瞳思索了片刻,补了句:她挺会照顾人的。
[颜紫亭]:那就行,我八卦八卦,这小明星有没有什么黑料啊,说来听听
[杏仁可颂]:酒后失态算不算
[颜紫亭]:她都干啥了?
[杏仁可颂]:乱亲人
[颜紫亭]:??这么劲爆,我记得上一个因为喝酒挂上热搜的还是刘其深,他从车底揪出一个狗仔然后问他七力四感是什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对了,她亲的谁?
[杏仁可颂]:我
这下颜紫亭笑不出来了,笑容卡在脸上直接僵住,方才吸进口中的酸奶差点没喷出来。
[颜紫亭]: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颜紫亭]:她亲你了??
[杏仁可颂]:嗯
对接久久没有回应,估计惊到失语了。
林羽瞳倒没多大反应,毕竟已经过去两周了,该惊的都已经惊过了,一直纠结这个问题也没多大意义。
不就是嘴唇相互蹭了蹭嘛,林知月都能忘,凭什么她要耿耿于怀。
夜渐深了。林羽瞳打算下楼温个牛奶喝了就睡。
温热的牛奶下肚,林羽瞳踩着楼梯上楼。
在回到长廊处时,她看到尽头的小阳台又坐着人。
这一次她想都没想,径直走回房间。
林羽瞳光脚踩在毛绒绒的地毯上,她走到窗边,今晚无月,夜色很深,晚风凛冽。她关掉落地灯,走回床上缩进被窝里。
她睡觉不老实,夜半被子便跌落在地。
凛冽的寒风吹了又吹,林羽瞳在风中颤栗着,打量着眼前的景象。冰天雪地中,隐约看到有人影。林羽瞳走近一探,竟是一个一人高的雪人,圆滚滚的,好生可爱。
她伸手,触碰到雪人脸的那一刻雪却开始崩裂。露出一张血迹干裂的人脸,那人的脸跟林知月长的一模一样。她竟活生生被冻死在这里!“林知月”忽然睁开眼睛,眼里竟布满了红血丝,她动了动干裂的嘴唇说,“为什么?视而不见。”
林羽瞳猛地从梦中抽出身来,心想别又把林知月给冻着了。她从衣柜里抽了张毛毯子抱在怀里开门,径直朝小阳台走去。
林知月果然还在那里。
她直直朝她而去,打开阳台门。
林知月瞥见一道黑影,还没来得及回头,紧接着一团东西从上而下扑落,把她的脑袋也遮住。
“谁?”她伸手把毯子拍下,像极了一只在水中扑棱着翅膀的鹅。
林羽瞳没忍住一笑,“哟,没醉啊?意识还挺清醒。”
“没喝。”林知月微撇着眉,有些不耐,“你干嘛?”
“半夜来给你送温暖啊。”话毕便在她身边坐下。
“嗯,谢谢。”说完便没有再搭理她的意思。
林羽瞳却没由来地觉得她有些不对劲,似是情绪很低,和平时的样子不大一样。林羽瞳打趣打到一半忽然像是被泥沙堵住了咽喉般瞬间蔫了气。
她目光移向面前的玻璃台子,台子上只有一杯凉白开和几个白色的药瓶子。
“你生病了?”
“嗯。”
“感冒还没好吗?”
“不是。”
“哦。”
对方显然没有多说的意思。林羽瞳也就识趣的和她一同看月亮,不再询问。
第一次见话这么少的林知月,林羽瞳有些不习惯,她尴尬地摩挲着手指。“我可以喝一口吗?渴死了。”
“我喝过的……”但看到林羽瞳已经拿起杯子对嘴喝了一口,“嗯,可以。”
“谢谢啊。”
“不客气。”
两人的关系好像生疏到了崴脚前。
“你,心情不好吗?”
“不好。”
“愿意和我说说吗?”
她扫了林羽瞳一样,狐狸眼此时带着些许警惕和不屑,她自嘲道,“上一个我剖心肝子的对象已经把我仅剩的心脏划烂了,你觉得我还会同你说些什么吗?”
林羽瞳脊背发凉,觉得面前这个林知月就像是人格分裂了一样,语气行为和平时大相径庭。所以她为什么大半夜不睡觉要来这受气啊?于是她赌气说,“不说就不说呗,我还不想听呢。”
林知月笃的笑了,“你这样我倒还习惯些。”
“你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吹你的冷风去。”林羽瞳看见她的笑,心情舒缓了许多。“把毯子盖好,别又发烧了去吊水,我可不奉陪。”
林知月把毯子往上提了提,“行。”
“你不愿意说就算了,我先回去睡觉了,今天老吴讲课差点没困死我。”
“嗯。”
林知月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在阳台门关上的前一瞬出声道,“谢谢你的毯子,还有,可以答应我件事吗?”
“你说。”
“忘了今晚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