洲渚“切”了声, 问:“敢情这还是我们的错了?!”
要不是看在她能值挺多钱的份上,安婆真想抽她几个大嘴巴子:“堵上,别让她说话!”
“等会儿, 我能问问你们之前为什么没盯上池不故呢?”洲渚又问。
池不故翻了个白眼,觉得这大小姐缺心眼。
安婆脸色阴沉。
池不故虽然是孤女, 但却是最不好下手的人,首先黄主事这样能在县里作威作福的人, 都没法采用强硬的手段将她占有,可见池不故的背景连黄主事也需掂量一下。
其次,乡里有很多人都认识池不故,而她此人从不轻易跟男人单独相处或者走得太近, 导致要造谣也无从下手。
还有,池不故与白衣庵的尽休师太、天宁寺的慧平住持都有着密切的往来, 一旦她失踪了, 这双方必不会善罢甘休。
若非被逼到现在这个地步, 他们是真不想将池不故绑走。
都怪那杜佳云, 听到他们的密谋后, 便要去向洲渚告状,她无奈只能将人抓了。而一旦杜家继续搜查打听杜佳云的下落, 很容易便查到她的同伙身上来, 到时候拔了萝卜带出泥, 将她也暴露,到时候再逃跑便来不及了!
所以, 她故意让人引导杜家人,让他们知晓杜佳云是去找洲渚了。
等把矛头转向洲渚, 她再出面坐收渔翁之利。
可没想到,池不故又出来横插一脚, 乱了她的安排,她只好一不做二不休将池不故也给带走。
眼瞧着安婆的同伙不知道拿了块什么布,就要塞洲渚的嘴里,她叫道:“我闭嘴,你们不准将这臭布塞我嘴里,这细菌那么多,万一我生病了,拉肚子了,拉到花容失色,面色蜡黄,你们必定卖不出什么好价钱!”
安婆及其同伙:“……”
好像有几分道理,但他们怎么觉得不对劲呢?
“你最好乖乖闭嘴。”安婆警告了两句,继续赶路。
路上遇到些人,他们纷纷投以好奇的目光,安婆便解释这二人被恶鬼上身,新福乡的人抓了她们送到雷公祠进行驱邪。因为害怕恶鬼伤人,只好将她们绑起来。
洲渚叫道:“谁说我是恶鬼上身?我是仙女下凡!”
原本还提心吊胆,担心她乱说话的安婆等人,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乐了。
见过找死的,没见过这么作死的,她这么说,只会更加证实他们所言。
果然,乡人看她的眼神像在看失心疯的疯子,都摇着头离开了,不再多管闲事。
牛车到了渡口,那儿已经有渡船在等着了。
洲渚发现,这个拐卖人口的团伙并不止安婆、两个男人,及两个童子,恐怕除了这船夫,津口那边也有接应他们的人。
不过池不故到底有什么打算?找到杜佳云后,她们要如何脱困?
她力气大,一拳能砸倒一个人,但就怕遇到刀剑,她力气大不代表是金刚之身。
算了,她还是选择相信池不故吧!
洲渚按捺住崩断绳索的心思,老老实实地被安婆一行人领着去了雷公祠。
她跟池不故被关进了雷公祠的一个密室里,那密室建在了后院仓库,平日不会有外人进出,还被好几幅画像给挡住了。
如此隐秘,难怪没人发现这儿是隐匿被拐妇女儿童的地点。
密室很暗,而且位处南方比较潮湿,一进去便能闻到扑鼻的霉味,还有空气不流通所带来的沉闷。
洲渚立马嫌弃起来:“我不要待在这里,我怕黑!”
安婆瞪她:“你以为我是请你来做客的吗?!”
“你说要给我做法,别人都知道我在这儿,万一有人过来围观,你怎么解释将原本要做法的人关在了密室?”
安婆等人不听她狡辩,将她们给推了进去。
借着开门时泄进来的幽光,洲渚看到了同样被绑着,扔在里面的杜佳云。
很快,门被重新关上,室内一下子陷入了黑暗之中。
失去了光亮,洲渚和池不故都有些不适应,但还是凭着记忆,靠着墙慢吞吞地挪到了杜佳云的身边去。
“佳云。”洲渚开口唤了声。
“唔唔唔——”被堵着嘴的杜佳云挣扎着,靠向她们。
池不故转过身,摸到了杜佳云的脑后,然后将勒在嘴巴上的绳子给解开,再将她口中的布扯了出来。
“阿洲姐姐,你怎么——”杜佳云欲哭无泪,“他们果然还是将你抓来了!”
洲渚没空安慰她,道:“发生什么事了,能给我们说说吗?”
杜佳云哽咽着将她的遭遇告诉了二人。
原来她昨日晌午又趁着家人不注意,偷跑去了漏泽园。
半路遇到了安婆和一个男人,鬼鬼祟祟的样子,十分可疑。她按捺不住好奇心,凑到一旁的草丛里偷听。
“那丫头不在漏泽园,白跑一趟了。”安婆有些懊恼地说。
“会不会在夏馆?”男人问。
“得去打听一下。”
男人催促道:“不能再拖了,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姿色如此上乘,又没有户贴的,卖给那位,那位必定欢喜。他五月便得回京,我们还得花时间调-教,好让她听话,所以这几天就得动手了。”
杜佳云听得没头没尾,但却从那只言片语中提炼出了几个关键信息:安婆去了漏泽园,想找一个姿色上乘又没有户贴的女子,想将她拐卖给某个权贵。
结合这些信息,她立马就知道他们盯上了洲渚。
正准备悄悄地去给洲渚通风报信,却不小心被草丛钻出的蛇吓了一跳,被他们发现了她的存在。
“是杜家那个小女儿。”安婆又惊又慌。
“不能放她走,她会告发我们的。”男人道。
安婆有些犹豫:“可她若是失踪了,杜家必定会发散人手出来寻她……”
“哪里还管得了这么多?!”男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将她抓起来绑住,再将她的嘴堵住,塞进了一牛车的草堆里,给带回来关了起来。
她后悔自己没事瞎好奇,但是又担心洲渚的安危。
在被关押的这一日一夜里,她知道自己将会被发卖,面对未知且黑暗的前路,她真的连死了的心都有了。
然而想起洲渚的遭遇——即便被吃绝户,即便被族人发卖,也不曾放弃过希望。——这给了她坚持下去的勇气,然后她就等来了同样被绑架的洲渚。
洲渚:“……”
没想到随口瞎编的故事还能激励别人。
“阿洲姐姐,连你也被他们绑来了,那可怎么办?”杜佳云发愁。
洲渚正要开口,池不故忽然压低声音说:“小心隔墙有耳。”
杜佳云噤了声,洲渚则试图凑到池不故的耳边去说话,但由于密室内过于幽暗,她只能靠池不故的声音来源努力辨别她的嘴巴,从而推断出耳朵的位置。
“池不故,现在找到佳云了,你有什么计划可以说了。”
洲渚说话时扑出的气息喷洒在池不故的唇上,每一股风都从唇上拂过,好似无形之中有一根纤细的玉指,轻轻地抚了她的唇。
一瞬间,池不故屏住了呼吸,身体也僵住不动。感受到近在咫尺的唇,生怕自己一个乱动,会误吻上对方。
然而她身体的克制却无法挽救将要混乱的理智,心口的血液沸腾,像烧开了水的壶,水汽顶着壶盖,不停地颤动、喷薄。
“池不故——”洲渚没听到回答,又凑近了几分,然后猝不及防地,亲到了一片柔软的唇角。
池不故身体猛地后仰,脑袋险些撞到墙壁。
那沸腾的血液也终于烧上了脖颈,脸颊。
黑暗中,她的脸颊滚烫,绯红一片,好似今日挡在洲渚身前时,那多彩的云霞。
只可惜,这样的一幕,洲渚无缘欣赏。
而无意中就轻薄了池不故的洲渚也是愣了片刻,旋即脑中像是有烟花在炸开,她尴尬得脚趾扣地。
“池不故,我……”她想解释。
池不故生怕自己多说一个字就会忍不住泄气,只能硬邦邦地说道:“你我皆女子,无妨。”
洲渚听到这话就不怎么乐意了,这是什么直女发言啊?!
罢了,她是弯的不代表池不故也是弯的,既然人家都不在意,她在意个屁啊!
虽然心里这么开解自己,但洲渚总归是有些幽怨的。
“阿洲姐姐,还有阿池……姐姐?你们怎么了?”杜佳云疑惑地问。
猛地想起这儿还有第三人,洲渚顿感心虚,忙掩饰道:“没、没什么。”
杜佳云:“……”这样遮遮掩掩的态度,反倒像是有什么。
不过眼下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她轻声问:“阿洲姐姐和阿池姐姐,听你们的意思,是特意来救我的吗?”
尽管池不故的脸颊依旧滚烫,但她总算是寻回了理智,也压低了声音,对洲渚道:“前两日,我在路上看到了墟日在乾山村墟市上与你起争执的男人,他遇到了安婆,还专程停下来与安婆说话。虽然我隔得远,没听见他们说什么,却知晓他们是认识的。不过认识安婆的人那么多,他们互相认识也不足为奇,我便没放在心上。”
“只是昨日我回来之时遇到了行迹可以的安婆,发觉她似乎对你特别执着,我直觉这事并不简单,所以一直都细心留意着。今日我得知杜佳云失踪了,杜家到处在寻人,发现她失踪的时间与安婆来漏泽园的时间几乎是前后脚,恰巧两人都不知道你搬到了白衣庵,杜佳云偶尔会来寻你,却在安婆离开后失踪了,这太巧合了。”
洲渚和杜佳云都听懂了,池不故早就怀疑安婆了,所以这一路都十分淡定。
杜佳云闷闷地道:“可是我们都被抓了,这不是狼入户口吗?”
洲渚也道:“对啊,池不故你本可以去帮我报官,或者去找李青瓷的。”
池不故道:“李青瓷并不住在糖寮,从乡里赶到李家,再带着李青瓷过来,证实你不是绑走杜佳云的人,得耽误多少时间?而且就算你当时没被绑过来,那杜佳云的下落呢?谁知道她在哪里?”
杜佳云无可辩驳。
洲渚立马调头附和池不故:“对呀!”
她自然不是盲目附和,而是相信池不故这么聪慧的人,肯定已经想好了周全的计划,不然将计就计找到杜佳云的藏身之处只需她出马就行,池不故没必要让自己也陷入到了如此险境中。
而且池不故说这些话,明显是搪塞杜佳云,她怕计划被更多人知道,容易泄露。
退一万步说,假如池不故一点计划也没有,那到时候就只能由她看着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