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层坐在坚硬的木椅上,双手被特制手铐铐住,门口站着两个巡卫员一脸严肃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仿佛他是什么罪大恶极并随时可能越狱的犯人。
有了上次被送进警察局的经历,林层的心态也放松了许多,在审讯他的人到来之前,林层便双目放空地看着对面的雪白墙壁,不过心里却对此次失败的经验进行了一次重新复盘。
审讯室的门被打开,很多人向里走来。
林层打量着进来的人,目光在看到泽维西时略微停顿了一瞬,又立马移开。
巡卫厅厅长也没料到这件事会惊动得文森特亲自大驾光临,他让人上报的原因只是为了规避风险,毕竟现在正是基地所有研究团队集中召开交流汇报会的特殊时期,出不得一点纰漏,但他没想到文森特司长会亲自前来进行审讯。
暂时拘押林层的审讯室内一下子乌泱泱进来了八九个人,把一间并不大的房间挤得满满当当。
“行了,你们先出去。”文森特也被拥挤的空气压迫得有些憋闷。
巡卫厅厅长这才带着人离开了,最后审讯室只剩下他、泽维西以及林层三人。
“你也出去。”文森特对泽维西说道。
“我对他的过去比较了解,留下有利于审讯。”泽维西努力争取道。
“得了吧,你了解到的东西我也都掌握,我有话单独要问他,你先出去。”
既然文森特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份上,泽维西也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了审讯室。
文森特是一位年过花甲的老人,可他的精神面貌看起来却依然很有年轻活力,放松状态下的他就像一位和蔼可亲的长辈,可一旦严肃起来,不怒自威的气势就自然而然从他身上散发出来,让林层也不由得如大一被训练军姿时的毛头小子一样,端端正正直起身板坐好。
“不错,还有点军人模样,不过仅仅练得好几个姿势并不等同于你就达到了成为一名军人的标准。”
听到文森特这意有所指的话,再联系到刚刚泽维西的表现,林层心内便猜到又是泽维西为他入伍的事情在奔走。
“如果是泽维西先生向您推荐了我,我很感谢他的好意,但对这份好意我只能说抱歉,因为我并没想过成为一名军人。”
“是不想还是不能?”文森特目光犀利地盯着林层。
见林层表情有些紧绷,他又继续说道:“你父母双亡,从小生活在地下城,十九岁时跟随朋友来到云上城一边打工一边就读于公立高中,二十一岁时考入帝国大学机械制造系,大学期间就在军队实习过,大四因为一些意外原因,没能通过部队征兵筛选,从此放弃大学所学专业,进入社会打零工,并收养了一名弃婴,目前就职于华盛娱乐,是一名即将出道的艺人……”
文森特毫不卡顿地把林层经历细数了一遍,就如同他是看着林层长大的一名长辈。
文森特话锋一转又说道:“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你此次跨越疗养院各分区的目的就是要进入白区内寻找你的养子。”
文森特每说出一句话,就让林层越紧张几分,对手对他简直了如指掌,他的一切心思仿佛都无所遁形,而他却揣摩不出面前这位老人处置他的打算。
林层思考了几秒,索性坦然说道:“是,您说的都对,可您也说了他是我的孩子,一个父亲想要找回自己的孩子有什么错吗?”
“如果我想刁难你,我能让这个没上过户口的孩子和你完全脱离关系,”文森特向来善于抓住别人的软肋,看到林层变得难看的脸色,文森特又说道,“可我想说的并不是这个,你在疗养院里待了两个月,应该多少也了解了一些情况,他现在不仅仅是你的孩子,也是帝国关于爆炸污染事件的重要研究对象,这个身份是远高于作为你孩子的这层身份,如果你还记得当时想成为一名军人的初心,你就应该记得当时对你们的教导——国家集体利益是高于个人利益的。”
文森特不愧是有着丰富谈判经验的老手,几句话就让林层陷入了沉默。
从进门起文森特就开始了对林层的观察,多年的阅人经验也让他对林层有了初步判断,如果林层真的是一个已经忘记理想,沉迷权利金钱的人,那这些话完全不能辖制他分毫,可林层偏偏还对这个社会存在着泛滥的责任感,就比如作为一个刚刚大学毕业还自顾不暇的毛头小子就敢把路边的弃婴抱回家,并抚养长大。
“您说的我都知道,”林层垂眸说道,“可您也别忘记,这个重要研究对象只是一个四岁的孩子,您需要的是一个配合的研究对象,一个长期离开亲人的孩子究竟能抗住研究的压力到几时?您也不希望还没得到理想的研究成果,研究对象就先出问题吧?”
这些话是林层在思念再再的日日夜夜中早已想好的说辞,虽然他不了解研究的具体内容,可从陆博士以及塞缪尔等人的表现中就看得出再再对于他们的特殊性,他们用再再挟制住了他,同样,再再也反作用于他们,让他们不得不考虑如何更周全的保护这个孩子。
果然此话一出,文森特脸色微沉,过了一会儿文森特才冷声道:“我真是小看你了,可在研究人员同意之前,无论你怎么说,基地都不可能让你接近那个小崽子半毫,这是不可撼动的原则,你也大可以再试试,究竟能不能突破我们的层层防卫。”
“正有此意。”林层不甘示弱地看向文森特。
“好好好,真是有意思极了。”文森特本意只是为了警告林层,没想到这小子却把他的话当做了递出的战书。
文森特如鹰的目光又重新上下打量了林层几眼,突然又回到了之前的话题:“我早就知道你进入不了部队是因为你的父母。”
其实在泽维西来找上他之前,文森特就知道了林层的存在,早在林层大四参加部队选拔时,这名年轻人的资料就已经递到了他手上。
每年向基地送上资料的人不在少数,可能通过前几轮选拔考试,最终来到他面前的人两只手就数得过来。
不过由于他们基地的特殊性,政治审查也成为了极其重要的一环,在最终的政治审查过程中,林层的所有身世来历被毫不留情地查了个底朝天,他父母曾经是这个基地内工作人员的事情也因此被翻了出来。
根据资料显示,林层的父亲曾是任职于基地的一名军人,他的母亲则是一名医护人员,当时的基地已经成为了帝国最特殊的机构,执行着极其特殊又危险的工作,同样基地工作人员也享受着最高待遇,原本,林层会出生于基地,并且会因为父母的原因从小就获得最好的成长条件。
可惜一切都在二十六年前那场大爆炸后发生了转折,在大爆炸初期,所有科研人员都无法在短期内评估出爆炸的后果,而那场爆炸除了直接摧毁了最近的几个星球外,也让靠近爆炸中心带的其他星球受到了严重影响,好巧不巧帝国最重要的能源星球之一就处于受到影响严重的那片区域。
为此帝国派出了首批光明队,也就是俗称的敢死队,向那片区域开展调查,一来是为了尽最大可能挽回损失,二来也是因为当时对这场爆炸造成的影响所掌握的情况较少,需要有人去爆炸现场的一线搜集大量信息回来。
林层的父亲就被列入了光明队的名单内,如果放在从前,林层的父亲自然二话不说就能随时准备为国捐躯,可当时的他才结婚不到一年,妻子也怀孕了,家庭的牵绊最终让他作出了当逃兵的选择。
可做了逃兵的生活并不如想象中那样洒脱,甚至可以算得上是艰难。
林层父母之前工作中接触到了很多基地的机密工作,基地自然不可能就这么放过他们,他们四处东躲西藏,越发达的地方监控设施越完善,他们只能挑着边远星球或是战乱区域去躲藏,因此他们的孩子就是在战乱的环境下出生,孩子出生后,他们又带着孩子躲进了地下城,可最终还是被基地抓到秘密处决了。
可能是早有预感,在他们被逮捕之前,就把林层深深藏了起来,因为地下城混乱的环境,基地找了一段时间没有孩子的下落后就放弃了寻找,毕竟那只是个婴儿,并不会泄露基地的任何秘密,而且说不准他都没办法在地下城生存下去,林层就这么侥幸逃过了一劫。
直到他在经历人生中最严格的政审时,这段往事才重新被翻了出来。
这桩逃兵事件别人或许不清楚,文森特却再清楚不过,因为当时林层的父亲就是他的下属,那件事差点连累到他以及其他同队的士兵一起遭殃,要不是后来林层父母被抓回,或许文森特在二十六年前也被处决了。
一个自私自利,抛弃战友的人,他的儿子又能好到哪里去?
文森特直接就把林层的资料驳了回去,而且依他如今的地位,只需要几个电话,就足够让林层连最低等的文职岗位都没机会摸到。
“是我亲自断了你进入军队的所有路,如果再让我现在重新选择一次,我的决定也依然不会变,”文森特毫不避讳地对林层说道,“你身体里流着的就是逃兵的血液,所以无论你的学校或是泽维西如何推荐你,我都不会改变这个决定。”
“我可以接受因为政治审查不通过的原因无法进入军队之事,但你不能因此就揣测和侮辱我的人格。”
林层冰冷的目光与文森特如刀子一般锋利的眼神在空中相接,连空气都仿佛在较劲。
文森特冷笑起来:“我就知道你会不服气,所以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你能凭借自己的能力突破疗养院内这层层防卫封锁,进入白区,那我就承认你的实力,可以让你进入军队中任职,如果你无法做到,以后就死了这条心,乖乖回去做你的小明星也好,去餐厅打工也罢,反正不要再对军队抱有任何肖想,而且还得在必要的时候配合基地研究过程中对研究对象开展的情绪安抚工作。”
林层静静看了文森特几秒开口道:“我不要。”
文森特的笑意更加明显:“你怕了。”
林层摇了摇头道:“不,我只是不想和一个亵渎军人品格的人做交易。”
文森特的笑容戛然止住,眼神变得有些森冷。
林层仿佛没接收到他眼神中的危险讯号:“你仅仅凭借个人喜恶和意愿,就肆意操控军人的入伍名额,试问这个军队是为公所有还是为了你个人服务?之前你认定我存在做逃兵的危险,现在又抛出一个可以让我进入部队的诱饵来参加这场赌局,你是笃定了我不能通过这场赌局,你这么做只是想以此来羞辱我并进一步证明你的决定并没有错,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真的赢下了这场赌局,你不得以给我一个进入军队的机会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你在利用职务之便为不满足入伍资格的人员大开后门,整个军队定下的选人用人标准形同虚设,”林层继续说道,“今天你可以因为你的一个赌约就把我送进军队,明天你同样也会因为个人意愿就把我踢出去,让另外不符合入选资格的人员再进来,那这样的军队还和社会中那些依靠人情人脉拉关系走后门的企业团队有何区别?如果军队风气变得越来越坏,那一定就是你们这些利用职权玩弄他人的蛀虫导致的……”
“你闭嘴!”文森特被气得额头青筋直冒,他顺手就拿起一个瓷杯摔到了林层脚边。
清脆的碎裂声没能吓到林层,反而吓到了等候在审讯室外的人,巡卫厅厅长和泽维西一同推开门探进脑袋来查看情况。
文森特立马转过身调整情绪,并压制着怒气说道:“滚出去,审讯没有结束,谁让你们进来的?”
巡卫厅厅长和泽维西对视一眼,只得又把审讯室的门关上了。
半分钟,文森特已经重新调整好了情绪,他转身看着面前这个毫不怕得罪人的愣头青,思绪百转千回。
他承认他刚刚那个赌约说的的确有些冲动,可到了他这个位置的人,谁手里没有点特权,所以才能轻飘飘说出这种话,另一方面也和林层说的一样,他是笃定了林层不能赢下这场赌局,才敢用这个作赌。
现在被林层这么指责了一通,发了一通火又冷静下来后,他脑子也清醒了几分,再看着和他孙子差不多大的林层,之前因为林层父母旧事而导致对他的完全厌恶感,竟然反而减少了一些。
“高风亮节的话谁都会说,可究竟能不能真的做到,我拭目以待,”文森特说完就朝审讯室外走去,在拉开审讯室大门的前一刻,文森特又说道,“另外,关于疗养院内的巡防部署只会继续加强,下次你再被抓住可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文森特离开了审讯室,留下的林层反而有些发懵。
那个老人就这么走了?他最后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这次就不追究了?他真的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他?
好多问题缠绕在林层心头,一直等待巡卫厅厅长亲自进来解开了他的手铐把他推出门外,他都还有些没有实感。
等在审讯室外的泽维西见他出来,一边带着他往外走去一边小声说道:“还好文森特先生过来了,如果是让巡卫厅自己进行处理,光给你扣上那个‘窃取机密’的罪名你就承受不了。”
林层看向文森特离开的方向说道:“本来我就没有打算窃取什么机密,只是为了去找回我的孩子而已,就算是巡卫厅也得讲道理。”
走出巡卫厅,泽维西才说道:“这可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你还记得那个大闹演唱会的莉莉丝吧,她就是从白区逃出去的,那件事造成的影响非常恶劣,就因为她的出逃事件,牵连了一大批人,整个巡卫厅上上下下大换血了一波,所有布防全部重新布置,前段时间简直可以说得上是风声鹤唳,现在才稍微好了一些,没想到又抓到了你,还恰逢一个特殊时期,否则你以为巡卫厅怎么会这么重视,还直接汇报到了文森特先生那。”
林层沉默了,看来他还真是在死亡边缘游走了一遭,只是那个文森特那么生气,为什么没有趁此机会直接杀掉他?
林层试探性地问了泽维西,也顺带把之前难以启齿的父母问题一并告诉泽维西,希望他以后不要再为自己徒劳奔波。
没想到泽维西听到他父母的事情,面色如常道:“这些我都知道啊,上次你和我提了一句后,我就自己去查了档案,然后顺藤摸瓜就查出了你父母的事。”
这下林层是真的有些惊讶了:“你都知道,那还要和你的领导推荐我?”
“这你也有所不知了,由于我们基地工作的特殊性,为了招纳一些特殊领域的人才,偶尔也会放宽一些条件,我们基地里现在就有两个死刑犯,因为他们是物理学领域的顶尖人才,基地特别为他们申请了死刑缓期执行,在全天制严密监控的条件下让他们为人类科技的进步做一些贡献,你这种情况和他们对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我想文森特先生或许也在纠结要不要把你招录进入基地工作,他一向惜才,他今天亲自过来,我就知道他是为了保下你,果然你被释放了。”
林层惊讶了一下才说道:“所以说我是错怪文森特先生了?”
“唔……严格来说你对他说的那些话也对,比起其他普通部队,基地的人确实手握特权,会打破公平公正性,所以基地内部有一套自己运转规定,会对这些特权进行一定程度的规范,越是在基地待得久,就越会小心使用特权,尽量避免干扰到普通人。”
泽维西的解释让林层立马想到了塞缪尔,塞缪尔是一个一出现浑身上下就写满了“老子就是有特权”“老子就是很嚣张”之类字眼的人,可细想林层碰到他外出执行任务的那两次,他没有一次真的伤害到普通人,他只是用特权的包装和蛮横的表现来吓唬住普通人,又用最平和的方式解决问题,上次再再差点出了意外,他们基地的人也十分着急,足以见得这些拥有特权的基地工作者并不是那种漠视生命的人。
想到这里,林层对再再的安全稍微放下一点心来。
但在他确定再再现在的情况之前,他还是会继续想办法进入白区。
林层神色犹豫,眼神有些飘忽不定地朝身旁的泽维西瞟去。
林层满是小算盘的表情实在太过明显,泽维西忍不住说道:“你想跟我说什么就直说吧。”
林层这才开口道:“我儿子你见过的,还是一个小豆丁,事情要从那天在警局门口和你告别后说起……”
林层挑着重点把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一切告诉了泽维西,经过他的观察,泽维西确实是一个真心想要帮助他的好人,也足够义气,更重要的是,他现在身处基地内,已经没了更多可以依仗的人,如果泽维西能稍微透露一点消息,都能够给他带来更多的帮助。
泽维西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在听到再再测出污染值达95%时,经历颇多的泽维西也有些傻眼:“你是不是口误了,是59%吧?”
“不,就是95%。”
“这不可能!”泽维西坚定道。
“我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骗你,当时塞缪尔他们都在场,你问问他们就知道了。”
“塞缪尔他们不会说的,这是工作原则,”泽维西想了想,又说道,“谈论这件事就止于此,你千万不要再对其他人说起这件事。”
污染值达95%是什么概念,泽维西都没法去形容,要是这个消息传开,整个基地都会为之震动,到时候想要争夺再再作为他们研究对象的人肯定会打破头,事情也会变得无法控制,想必陆博士和塞缪尔他们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到现在都把这个消息隐瞒得很好。
“我会想办法去白区里探听消息,你暂时不要轻举妄动。”
林层犹豫了一下,还是诚实地说道:“不,我必须得去见一见我的孩子,至少我要知道他现在的状态。”
泽维西无奈道:“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让你和他见上一面,但要把他偷偷带走这种想法你趁早打消,别说基地的其他人,我第一个就会阻止你。”
泽维西的表情很认真,林层只得叹了口气,点点头,能先见上一面也是好的,况且再再身上这个污染值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也还没弄清楚,暂时待在基地治疗确实更为稳妥。
林层急着想要去找再再,再再也很想出来找林层。
虽说这里可以见到娘亲,可是再再也很挂念爸爸,之前娘亲说爸爸也会来基地,可是来到基地这么久,再再就再也没能见到爸爸,他只能隔两三天问娘亲一次关于爸爸的消息。
陆博士忙于实验,哪里管得了这么多,一开始她还会找几个搪塞的借口,到了后面借口越来越随意,甚至连再再这个小崽崽都听出了娘亲是在敷衍他。
最近,小唐护士姐姐还不给他到外面玩了,他见不到娘亲,而且经历了小西的离世,再再越发想念起爸爸来。
不能外出玩耍的每一天,再再只能一个人慢慢在疗养公寓内的每一层楼散步,想要寻找到新的朋友,可却经常被碰到的医生护士给赶回去。
最后再再只能待在自己楼层的走廊内,趴在窗台边朝外看。
正在再再对着远方的天空发呆时,一只冰凉的手拍了他的小脑袋一下。
“小鬼,你是不是很想出去?”
再再捂着脑袋回头,就看到了上次帮助他打开小西房门的那个女人正站在他身后,脸上想扯出一个微笑,可这个笑容挂在她的脸上,却透露出几分诡异。
女人如同诱拐迷途羔羊的女巫:“你要是想出去,我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