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澈一整天饭都没吃，抵达首都后就立刻打车去医院，医生见到病人家属来了，把他叫进办公室，给他详细讲了一下沈家林的病情。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医生建议最好进行开颅手术，其主要目的是清除血肿，降低颅内压，挽救生命，还有就是尽可能早期减少血肿对周围脑组织的损伤。
当然了，开颅手术的风险有多高，是众所周知的，医生也详细给沈澈讲解了可能会出现的意外情况，他们不能完全保证手术会百分百成功，让他最好做好心理准备。
沈澈从医生办公室出来，整个人宛如被一团乌云笼罩着，他来到病房门口，经纪人安抚地拍拍他的肩膀，“你也别太担心了，叔叔会没事的。”
病房里，沈家林躺在病床上还在昏迷之中，请来的护工正在为他擦汗。
透过门上的小窗户看了眼，沈澈有些无力地靠在墙上，问经纪人该不该动这个手术。
作为病人家属，他没办法客观的做出一个决定。
但这种事情，经纪人一个外人也不好做主。
“如果不动手术会危及生命，那没别的选择了。”
“说得对。”沈澈怔怔点下头，“那还是尽快做手术好了，拖得越久情况越不利。”
窗外的阳光照在他脸上，苍白得没有血色。
看到沈澈的精神状态很差，像是很疲惫，经纪人关心问了句，“你在飞机上吃饭了吗？”
“我买的是下午的班机，发了两袋小零食。”
经纪人哑然两秒，“所以，你连午饭都还没吃？”
说完之后，他反应过来自己和沈澈打电话的时间是在上午九点，当时听他的声音有点儿沙哑，像是刚醒没多久，那他不会连早饭也没吃吧？
沈澈没回答他的问题，揉揉太阳穴，“我低血糖好像犯了。”
“我看你拿自己的胃当铁打的了。”经纪人十分无奈说完，让他去吃饭，“我先在这儿盯着。”
“麻烦了。”
“跟我还瞎客气。”
沈澈拍拍他的肩膀，阔步朝电梯的方向走去，他的神色忧心忡忡，大概还在纠结手术的问题。
-
夜里八点多，沈家林总算是醒来了，当他睁开眼睛看到自己儿子坐在一边，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沈澈与他茫然的目光对上，唇瓣张合几下才喊出一声“爸”。
“你……你怎么在这儿？”沈家林昏迷中就闻见消毒水味，知道他被送来了医院。
意识停留在他昏迷之前，他还在小区楼下打牌，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晕了过去。
沈澈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家，请了保姆照顾，留的是经纪人的电话，出事后保姆自然第一时间联系了他的经纪人。
“来看你啊。”沈澈轻描淡写答着，去给他倒了杯水，之后插上吸管，递到他爸的嘴边，“方便喝吗？要不然我扶你一下？”
沈家林轻抬眼皮扫了眼他，咬住了吸管。
看他爸还劲劲儿的，沈澈真怀疑他人都到病床了还会骂他。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当他把杯子放下后，却听见他爸问：“你是为了躲我才跑外地去的？”
经纪人骗他，说沈澈去了外地沉淀和深造，想好好锤炼一下自己的演技，这话也就骗小孩，他怎么可能信。
他能猜到，沈澈一定是被他骂得烦了，才会躲着他到外地去。
沈家林也不知道自己那段时间怎么了，脾气格外得暴躁，当时他还不觉得，如今回想起来，满心后悔。
每回沈澈回到家里，他都没有跟他好好说过一句话，父子俩面对面坐下和平的吃一顿饭，喝喝小酒。
白白浪费了那些时光。
人在鬼门关走过一遭之后，很多看不明白的事情都能想得开了。
沈家林两手搁在胸前，望着天花板，“以后你想拍戏就去拍吧，我不干涉你了。”
沈澈没想到一向横行霸道的老头竟然有天会说出这话，他都觉得很意外。
看来他去云城是个正确选择啊。
不然怎么能让他爸幡然醒悟？
“你先别操心我了，顾好你自己的身体吧。”沈澈看着他，莫名想笑。
沈家林闭上眼睛，继续休息。
沈澈刚要去沙发坐下，忽然手机铃声响了，看到打来电话的那串手机号，他缓缓眯起眸。
“爸，我接个电话。”
从病房出去，沈澈走到了窗边。
电话差一秒就要自动挂断，他接了，“喂，谁啊？”
男生的语气有些拽，清凉的晚风吹起他额前细碎的刘海，那清澈的眸在灯光映照下分外璀璨。
“是我。”低沉的男声传进耳朵里，随后是他的质问，“你把我微信拉黑了？”
“是啊。”沈澈承认得坦率，“你都拒绝我了，还留着干嘛？”
秦叙真不知何时拒绝他了。
昨晚他是见他喝醉，意志不够清醒，想等今天好好和他聊一下这个问题，没想到反被他误会了。
“这就是你不回家的理由吗？”秦叙反问回去。
他的语气就像是一位催促自己丈夫回家的……丈夫。
“回家多无趣，又没人陪我玩。”沈澈转身靠在窗台上，余光却瞥见经纪人朝他走来。
不便再和秦叙多聊，沈澈也不和他开玩笑了，直接告诉他，他今天下午回了首都，短时间内不会再回去。
如果他的父亲真要动手术，他起码要在首都这边待三个月。
两人挂了电话，经纪人刚好走到沈澈的面前，他狐疑的打量着他问：“怎么我一来你就把电话挂了？心虚什么呢？”
沈澈拿过他手里的热牛奶，撕下吸管插进去，“就是故意不想让你听见。”
“是跟暧昧对象在打电话对不对？”经纪人已经猜到了，“瞧你笑得一脸春心荡漾，难不成就是刚去云城认识的那位哥哥？”
“滚。”沈澈懒得和他多做解释，“你赶紧回家睡觉去吧。”
-
三天后。
沈澈终于做下决定，找医生为沈家林预约好了手术时间。
颅内血块肿大，可以说这个手术不但是必须要做而且还迫在眉睫。
沈家林对此倒是表现得比较平常心，该吃吃，该喝喝，看起来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
沈澈原来还觉得他看不懂他爸，如今却越发了解，他就是一个要强的男人，不管哪方面都要逞能，脆弱也不让人看出来。
手术很快就进行了，在沈家林被推进手术室之前，他在病房里和沈澈俩父子单独进行了一场对话。
沈家林对沈澈说，他已经看开了，不管他喜欢男人还是女人，只要他过得幸福就好，不要像他这样早早的就离了婚。
他如今也看开了，自己的人生还不知道能活个几年，实在不该去操心孩子了。
沈澈听他爸像交代遗言似的，心情很不爽，他装作不耐烦地给他擦了擦汗，让他少说点话，保存体力。
可是后来，当他爸被推进手术室的时候，他忽然又觉得，其实他多讲几句也挺好的，让他也能多听听他的声音。
手术时间十多个小时，无比漫长，沈澈在外如坐针毡。
他忽然想到秦叙还躺在他的黑名单里，都快十天了，终于把人放出来晒太阳了。
沈澈戳了戳他的头像。
没想到秦叙很快给他回过来一个问号。
这个时间，他不是应该在上课吗？
也对，他们大学的课程那么宽松，他一天可能只上一节。
沈澈自顾自在心里想着，盯着和他的聊天页面，忽然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明明打开微信的时候还有着满满的倾诉欲。
最近这些天在医院里待得头晕脑胀，经常性的要和医生打交道，沈澈感觉自己失去了正常人的沟通能力，面对秦叙时，大脑一片空白。
他不能说这段时间完全没有想他，偶尔在他一个人安静待着的时候，沈澈的脑海中也会浮现出他的脸。
甚至他还会想，如果有秦叙在他身边，他面对这些棘手的问题是不是就不会那么焦灼。
但他怎么可能会跟他一起呢？他甚至一次都没有找过他，并不在意他为什么消失了那么久。
两人的对话停留在那个问号上面，过了五分钟，秦叙主动发来一张截图。
沈澈看到后，神色一瞬间凝固住了。
[你去哪儿了？]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晚安。]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晚安，今天下雨了。]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自从那晚，秦叙一直在坚持给他发晚安，而他从来没有收到过。
就在刚刚他还在心里想，他可能真的是自作多情了，对秦叙而言，他也许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他给他发了这么多消息。
沈澈是永远想不到秦叙会做这样的事情。
这一点都不像他的行事风格。
[明知道我看不见，为什么还要发？]
沈澈都想戳个“傻瓜”的表情包发过去。
[现在不是看见了？]
秦叙轻柔的一句，恰好击中了沈澈的心脏。
他感觉自己的手机在发烫，匆忙锁了屏放进衣服口袋。
秦教授撩起人绝对是一等一的厉害，这男人也太会了。
沈澈平静下来，问他谈过几次恋爱，他感觉这人应该是个情场高手。
然而，秦叙给他回复一个“0”。
不是吧？这人还是个母胎sol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