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你当时怎么让笑都不笑，就绷着一张脸，我没办法，只好采取了一些措施。”
邱路不自觉被他的话牵引着，目光陷入照片当中出神，印象中童年的自己是不经常笑的，这扑面而来的欢悦情绪让他本人都有些陌生。
在这张照片中，只有兰思扬和邱路有股动态的风趣，当时邱路无论如何都不笑，兰思扬就借着给他整理头发的空当，趁他不注意将手指伸了进去。
邱路最怕痒，尤其是脖子，几乎不让人碰，女佣也是瞅准这个时机，稳准狠按下快门，将两人打闹的瞬间捕捉下来。
因为害怕邱路事后跟他怄气，兰思扬还担心过，但意外的是，邱路也并没有不高兴，在这之后笑的次数也增加了。
“还以为你当时会生气。”
“懒得气。”
邱路不咸不淡地答，其实他心里清楚，被逗笑的那个瞬间是因为真的开心。
兰思扬舒然一笑，并不介意，偶尔邱路愿意多说上几句的他就侧重展开。
由这张照片起，兰思扬仿佛打开了追忆似水年华的大门，在接下来的半个小时中都带着邱路考古他们小时候。
邱路心中时刻拧紧的那根弦有些松弛，一股久违的温馨感在心头萦绕，他倒愿意就这样跟兰思扬一直盘着过去，仿佛他们真的回去了一样。
相簿总有翻到完的时候，就如同他们当时的感情，不管再厚再深，也一样到了尽头。
合上的瞬间邱路反而有些怅然若失，好像一眼望到了两人分离的节点和可怜的自己，整个世界都空落落。
“邱路。”
这一声叫得邱路心底一沉，好像将从沉睡的梦境中被突然拉回现实。
兰思扬绕了一大圈，终于要说他真正想说的了吗？
“以前的你虽然不爱说话，性子也有些冷淡，但是秉性单纯，善良，细心。”
“你觉得我变了？”邱路反问。
“不能这么说。”兰思扬兰思扬走近他身边，轻轻地道，“可能，你喜欢我。”
他的声音像鸿毛一样微拂掠过，落到邱路耳朵里，却有如一道惊天炸雷般。
就在他脑子过了一百种应对的办法时，却听兰思扬又道。
“但通过这件事，我感觉事实并非如此，杨玉诚那人虽然看着花，但实际上没什么心眼，很容易被唬住，可能他这么觉得所以想撮合我们，但你不是这样想的吧。”
“我……”邱路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答。
他微微皱眉，无语的同时又有点佩服兰思扬的逻辑。
怪不得之前跟苏嘉涵在一起时那么恋爱脑，敢情都不是装出来的，他的恋商和情商，差了何止是一点。
“其实你很厉害。”兰思扬发心称赞，“能从那么多人中找到何行舟那样符合条件的，还必须保证我一眼看中，特别不容易，我说真的。”
“你同其他孩子的经历和心性都不太一样，我后来才发现在当时我的疏远对你而言伤害很大，邱路，我很抱歉。”
兰思扬双手搭上邱路的肩膀，无不真诚：“从今以后你不需要那么大费周章，也不用找别人监视着我的动向，你做我的特级助理，来我这，怎样？”
邱路：“你认真的？”
他本来以为是杨玉诚从中斡旋，想强行给他跟兰思扬牵线，但没料到这件事还真是兰思扬提出来的。
“认真的。”
兰思扬薄唇轻启，给予他肯定的回复。
气氛顷刻化敌为友，邱路有些恍惚，他这算，被招安了吗？
两人出门的时候兰思扬走在前面，邱路在后面追上几步，兰思扬步频有所放缓，并肩齐行时，兰思扬感觉手上一空，有冰凉的触感从掌心倏地滑过。
“之前不都是周默给你开车的么。”
邱路小声解释，将车钥匙往身侧一收，尾指套入扣环中。
“没事，你不用。”
其实兰思扬想开车送他，并没有让邱路当司机的意思。
“我不是专业的，有些东西得靠学，你将就点。”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车跟前，邱路按下感应钮唤开车锁，拉开驾驶室的门。
兰思扬犹豫片刻，回身绕向副驾驶一侧。
邱路的车技还是很好的，又稳又快，兰思扬没想到他对一个陌生的车型上手能操控得如此熟练。
“其实，你不用事无巨细地负责那么多，做部分事情就好了。”
兰思扬并没打算把一个计算机人才转型成特级助理，这跨度属实有点大。
“那你非让我当你助理干什么？”
这话的字面质问语气强烈，可邱路问出口，就带了一种茫然的无辜感。
“准确的来说，是代理特助。”兰思扬纠正，“相当于你用业余时间完成助理的工作，兼职上班。”
“兼职？”
邱路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提法，很难想象这几年兰思扬到底给乐梵思的工作模式开创了多少个板块，万恶的资本家，他不免在心中悄悄腹诽。
“对，就是我需要你的时候，你随叫随到就可以。”
邱路没有接他这句，总觉得听着哪里这么奇怪……
“就是说，我在你这上班，还得一人二用地给你打两份工。”邱路简单总结了下，找出资本家通常会忽略的惯性问题，“钱怎么算。”
“给你双倍工资。”
兰思扬爽快答复，有些好笑地看着他，他知道邱路不缺钱，但对方提他就愿意应，不管什么要求。
听到两份工资，邱路默默在心里给兰思扬摘下了一顶剥削的帽子。
即使不关心薪水的数字，他觉得自己有必要争一下，尤其是在兰思扬这，不是争工资，而是争他心里的重要性和关注。
邱路点点头，低声道：“我还是那句话，我不太熟悉业务，还需要跟周默取经一段时间。”
潜台词，我不会，你看着适应。
兰思扬不带丝毫顾虑：“助理的业务最关键就是了解到老板，我觉得你已经不用学了。”
“对我信心这么大？”
“当然的。”
兰思扬不知道邱路怎么想，但他刚才那句绝不是寒暄，能准确在上司做出判断前找出一个与他的预期完全符合的选择，是历任助手和秘书都达不到的，就算是周默也没有。
这样的默契往往促成高效，兰思扬认为邱路做他的助理不需要twenty-four seven式的工作制，加上考虑到他对原部门的感情，所以才给他选了这种特殊模式。
这种兼职式上班公司内部没有实行过，高层考虑到工作强度风险，所以把它一直放在文件夹里吃灰。
兰思扬放缓了声音：“你放心，我不会给你太大的工作量。”
“嗯。”
邱路还不确定能不能忙得开，但兰思扬既然能这样答应，应该业余也不太会麻烦自己。
后来他深知，资本家的嘴，骗人的鬼。
“其实更多的是想跟你重新相处一段时间。”兰思扬寻着恰当的表达方式，“我还是希望你能打开心结，我们慢慢来，好吗？”
在发现邱路往他身边安插人之后，兰思扬以为自己会很生气责怪对方一顿，但他后来发现自己的感觉有些复杂。
对上邱路黯然的眼神，他一句重话都说不出来。
兰思扬回想起邱路从来公司到现在，做的都是对他有益的事，从第一次见面告诉他发烧的注意事项，到那回通话让他加强密保防护，唯一一次两人不算正面的冲突，就是那个银畔月手办。
邱路安排人在自己身边，也是想寻求一个慰藉吧，而自己从头到尾，连一句正经的道歉都没给他。
兰思扬隐约记得邱路说过童年存在过阴影，但他记不太清了，也忘了是不是自己记忆错乱听的梦话。
如果真是这样，那自己当初断联给他的伤害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他跟邱路后来同为与家庭出现裂痕的人，虽然不知道邱路出走的原因，但兰思扬感同身受于那种精神创伤。
兰思扬想从源头下手，与他重新相处，弥补他，也算是弥补当初没能及时回应他礼物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