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禁止花言巧语>第34章 不枉我一番心力

  霍成枫不知道该去哪里找符子缙,只记得最后一次发消息时他说自己刚从齐蕴语的办公室。于是霍成枫几乎是慌不择路地催促着司机,让他尽快赶到星韵。

  期间他一次又一次地给符子缙打着电话,结果当然是无一接通。

  他的大脑几乎停止了运转,只涔涔地生着冷汗,迟缓地想:该怎么办?让符子缙赶紧躲起来?让他不要相信任何接近的人?

  会有用吗?捉妖道士会在众目睽睽之下下手吗?

  符子缙救过自己很多次,但是他只是一只小雀妖,当他遇到更加厉害的捉妖道士时,他能够全身而退吗?

  霍成枫的手在抖。

  有很多个瞬间,霍成枫忽然想起了自己之前每一次遇到危险以及危险解决之后自己手机上爆满的未接电话。

  原来符子缙当时的心情是这样的吗?那种知道心爱的人有危险、但却无能为力的恐慌。

  这种恐慌在他看到墙根处那摊看不出原状的血肉时达到了巅峰。

  他强撑着,远离了那个地方,逼着自己快些去公司里调监控。

  还要,还要报案,要定位一下符子缙手机的位置……

  ……

  郊外,废弃大楼顶层。

  符子缙是用了仙力全力飞过来的。

  理智告诉他:不可以。他仅剩的一点仙力必须留作等会儿保命的底牌。鸿诏知道他一定会露面,所以一时半会还不会对人质怎么样。

  能依靠的只有自己了,他必须要冷静、冷静再冷静。

  但自从挂断电话的那一刻起,他的理智就绷断了。

  赶来的过程中,他一直在强迫自己思考,思考自己有几成胜算,如何才能凭借自己微薄的仙力反败为胜。

  但他的大脑只是变得空白、空白,徒留一个声音催促着他:要快些,再快些。

  他站在空旷的、尚未完工的大楼里,没有看到鸿诏,也没有看到鸿诏绑架的人质。

  鸿诏特地把地点约在顶楼,让符子缙品出来几分格外的不怀好意。

  “鸿诏!既然叫我过来,就堂堂正正站出来跟我谈判!”

  符子缙赤红着眼,咬牙切齿地喘着粗气。

  空旷的大楼内,他的声音不断地回荡、回荡,然后鸿诏的声音不知道从哪个角落传来:“你口气倒是不小嘛,明明现在所有的把柄都握在我手上。”

  冷静,要冷静。

  符子缙狠狠地在自己的大腿上拧了一把,让自己逐渐涣散的心志重新集中起来。他做了一下吞咽的动作,不想让自己的声音显得颤抖。

  “他们在哪?”

  鸿诏阴恻恻的笑弥漫在整个空间,像是来自于四面八方。他似乎乐得见符子缙这副着急上火的样子,巴不得一再欣赏。

  “别急嘛,这就给你看。”

  这栋楼大概是被开放商建来当做办公场所的,只可惜建了一半就成了烂尾工程。楼体还没有完成二次结构施工,非承重性的墙体都尚未建设完成,一眼望下去,就能看到距离百米的地面。

  符子缙下意识就朝边缘看去——接下来的一幕令他呼吸一滞。

  昏迷不醒的沈衣,还有鸿诏口中那个“小玩意”,被一左一右绑在椅子上,放在烂尾楼的边缘地带,令人心惊胆战。

  只要稍稍施加一个力,就能轻而易举地让这两个人坠落百米高楼。

  看到这个阵势的那一刻,符子缙就知道鸿诏是想玩什么花样。

  鸿诏恶劣到极致的话语回荡在烂尾楼内:“来吧,一个是你昔日的挚友,一个是你亲爱的妈妈,我们的符师兄,会选择哪一个呢?”

  “你选择哪个,我就放走哪个,如何?”

  符子缙稳了稳心神,做出一副嘲讽之相。

  他看了看沈衣,又看了看另一边那个形若傀儡、没有五官的“青年”,对鸿诏讽刺道:“你凭什么觉得靠这些能够威胁到我?”

  他遥遥指了指“青年”,“挚友?正如你所说,只不过是个小玩意罢了。我的挚友早就死了几百年了,这充其量不过是他给我留下的一个小礼物。”

  他又指了指沈衣。“妈妈?你说什么屁话,我妈也死了几百年了,拿陌生人来威胁我,鸿诏,你在搞笑吗?”

  “哦哦,是这样吗?”

  鸿诏话音刚落,捆绑着两个人的椅子就齐齐向前挪动了一步,已经有三分之一悬在了烂尾楼外面。椅子后面只有一根细细的绳子,勉强拉着两个人绑在承重柱上。

  椅子往前倾斜,把绳子绷得笔直,像是下一秒就要断裂一般。

  “停下!”符子缙的心率霎时达到了顶峰,他下意识就要冲上前去把两个人拉回来。

  “你再敢往前一步,我就让他们两个像那只猫一样爆开。”

  符子缙几乎抑制不住自己要冲上前去的脚步,但他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攥紧了双手,指甲深深地嵌进肉里,让他又找回几分理智。

  鸿诏一定是有所图的,不可能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恶趣味。

  他对鸿诏道:“你不敢,伤害凡人是怎样的重罪,你我都清楚。”

  鸿诏的声音阴毒得像是淬了毒汁,他的声音再度传来,像是黑夜中潜行的厉鬼:“我都做到这一步了,会不会犯下重罪,你觉得我还在乎么?”

  话音刚落,鸿诏的身影忽然出现在沈衣和“青年”的椅子中间。然后他猛地伸出手,恶劣地笑着,同时把两个椅子后面的绳索切断。

  他背着光,宽袍大袖在风中猎猎,像是在做什么重大表演的谢幕。“选吧,符子缙。”

  那一刹那,一切在符子缙眼中都放慢了无数倍,如同一场黑白无言的默片。他惊呼、嘶叫,但是耳边却空空落落什么都感知不到。

  他没有思考的时间。

  等反应过来时,符子缙已经朝着沈衣的方向冲了出去。

  符子缙有时候会想,要是自己从来不曾存在过就好了。

  他的娘亲沈宜君,出身于世代簪缨的武将世家,自小便一杆长枪跟着长辈在边塞守了十几年,活得肆意洒脱、称心快意——

  起码在遇到那个中原来的年轻富商之前是这样的。

  沈宜君心中有了富商的影子,于是不远万里跟着富商回到了中原,决定与他结为夫妻。

  可她不知道,富商欺骗了她。

  直到大婚那日,她才发现富商早有妻室。

  她生性傲然,怎会允许自己受如此欺辱?可她腹中已经有了富商的骨肉。

  沈宜君怎么能不恨?怎么能不悔?可活在他人羽翼之下的日子,就连报复都显得那么无力。

  她只是对富商日渐冷淡,与儿子偏安府中一隅。富商也早已将她忘却,又寻新欢。

  这些都是符子缙用老嬷嬷口中的只言片语拼凑起来的,还有被大房为难的时候从言语侮辱间体悟到的。

  他从小就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个混蛋。

  他拴住了一只草原上自由的鹰,剪去了鹰的羽翼,把鹰养在了金笼里。

  山高路远,那只鹰只能在小院里,静静地望一望草原的方向。

  小时候符子缙不懂,会问娘亲在做什么。等长大了懂了,他再也问不出口,只想着:要是自己从来没有存在过就好了。

  至于今日,自己依旧总是给人带来灾祸。

  关于自己母亲的转世是沈衣这件事,符子缙从未向任何人提及半分。

  鸿诏之所以知道这一点、并能以此为要挟,无非是灵台道长向他透露了那天酒局上的情境,鸿诏顺藤摸瓜就猜到了什么。

  他不该跟沈衣有任何交集的。

  他应该斩断自己那些不该有的情绪的。

  几百年前他害了沈宜君,几百年后他又害了沈衣。

  沈衣在急速地坠落,身后那截被割断的绳子在风中迅速地上下翻飞。

  符子缙从楼上一跃而下,他奋力地追、奋力地追,好像只要攥住那截绳子,就能攥住他最后的希望。

  在距离地面还有十米的时候,他终于抓住了。绳子往下一坠,把他的手心蹭掉一层皮。

  他急急地往下追,此刻根本收不住自己下坠的势头,于是只能把沈衣护在怀里,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于此同时,另一边的“青年”也坠落到了底端,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

  但是没有尖叫,没有飞溅的血液,它坠下来以后,只是升起了一阵烟尘。烟尘散去以后,没有五官的“青年”消失在原地,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摔成碎片的玉环。

  符子缙救到了沈衣,可是那一刻,他还是无可避免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蓦然空了一块。

  二者必居其一的情况下,无论抛弃哪一个,都是一种彻骨的痛。

  符子缙把沈衣从椅子上解下来,眼神空洞,抱着她一步一步挪列那碎列的玉环所在之处。

  然后他机械地用手拾捡,奋力拼凑着这枚再也无法完整的玉环。“白越,白越……”

  鸿诏从楼顶翩然而落,居高临下地看着符子缙。落到符子缙眼里,像是一只索命的恶鬼。

  他大概明白过来,鸿诏逼他做出选择,无非是想弄得他无暇思考,只会凭本能追下去,耗尽自己最后的一点仙力。

  他漠然地看着鸿诏,能做的只有把沈衣抱得更紧。他的仙力已然耗尽了,鸿诏想杀他们,简直易如反掌。

  “照你的疯劲儿,不把你的仙力耗尽,我还真不敢跟你正面抗衡。”

  鸿诏满意地笑了,“不枉我废了那么大的心力,把你变得像个废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