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夜”这个词一出, 玩家们都没什么好的预感。
很多地方的葬礼白事都有着守夜的传统。
到了晚上的时候，其他宾客都走得差不多了，逝者的后代却一定不能全部离开, 必须有人留在殡仪馆内给逝者守灵，
如果让馆内的人气断了那可是大忌。
除了出殡的前一天晚上需要所有亲戚都来守夜之外，其他晚上守夜的活一般都是年轻小辈在做。
从于惜雪的口中玩家们了解到, 于惜年要在殡仪馆内停灵七天。
出殡时间是道士先生定的。
道士先生说七天后正好是中元鬼节，非常适合出殡，到时候于惜年下葬后, 于家的后代正好还能接着祭拜先祖，于惜年下葬的时间点对祖先后代都很好。
昨天于家的两个小姑娘已经守过夜了，如此一来, 玩家们就还需要守五天的夜。
除去最后一天晚上所有亲戚都需要来守夜外，剩下的四天晚上就需要玩家们轮流去守夜。
“你们两个人一起守夜最好了, 互相之间有个照顾还不至于三个人一起浪费多余的精力, 实在不行一个人守也行, 你们可都要守一遍啊。”
于惜雪一锤定音，确认了玩家们最多只能两两守夜的名额。
需要守夜四天，但是这里只有七个玩家，如果两两一组守夜的话, 那怎么也会有一个玩家落单。
无论是独自守夜还是和其他的两个小姑娘一起守夜, 这都要比玩家之间两两抱团危险得多。
祝灵下意识就被其他玩家排斥到了一边, 他们都看向了李兆，紧张地想着李兆要怎么安排他们。
祝灵的注意这时却集中在其他的地方——惜雪阿姨的背后，怎么也有一个焦黑人影。
只是这个人影无法靠近于惜雪的身, 一直隔着一段距离。
祝灵都从它身上看出了一股怨念的感觉，他看得一乐, 迟钝的反应根本就只听进去了“守夜”这个词。
于惜雪让玩家自己商量着来，只要保证每晚都有人在这里就行了。
于惜雪一走，李兆就开口了：“老规矩，给的最多的和我一起守夜。”
其他玩家们纷纷送上自己的积分。
李兆为了得到最多的积分，他可是专门制定过规矩，坚决杜绝了只有一个玩家会上交积分，其他玩家觉得反正自己上交的积分也比不过那个玩家的“消极”想法。
万物破碎公会允许每次过副本时带人小队的队长有一个死亡名额，只要不是每次都出现成员死亡，每个小队的队长具体制定了怎么样的规矩公会是不会管的。
哪怕自己不是上交积分最多的玩家，他们也争着不想成为最少的那一个。
只因为李兆会根据上交积分的多少给他们分配道具和守夜队友，要是不如他的意了，能被整的不是一般的惨。
他们长期和李兆一起过副本，李兆对自己手下这五个玩家在副本里得到的奖励数目清楚得很，每次几乎都要找着借口搜刮干净。
所以才会有那么多带人小队的队长愿意在大公会手下干活，宁愿压级都不愿意继续去提升自己，李兆的小队只是一个缩影，仅仅是这样的剥削，李兆就已经过得十分舒坦。
只有这支队伍里的小女孩。
她是还没经历过几次副本就加入了万物破碎的新人玩家，才刚被分配到李兆手下第二次参加副本。
李兆摸不清她手上有多少积分，但他对女孩说的“一点积分都没有了”这句话是完全不信。
之前没积分了，他带着过的上个副本奖励呢？
这总该有吧？
哪有人一点积分都不剩啊，哪怕全花光了买道具李兆也要她把道具给吐出来。
李兆认定了女孩想要私藏积分，自己这是给她第二次机会。
谁知所有的玩家都上交了积分后，小女孩还是缩在原地。
她鼓起勇气说：“我……真的没有积分了，一个都没有了。”
李兆听得直发火，他低声吼了两句，又想上去揍人。
祝灵差点就被李兆撞到。
他揉了揉额头，先一步阻止了李兆的发疯行为。
祝灵说：“守夜有规矩，你怎么连规矩都没搞明白就想着压榨人。”
祝灵的话说得不客气，李兆听得不爽，他直接改变方向扯起祝灵的衣领。
“我他吗忍你很久了，不关你的事非要嘴贱是吧。”
祝灵被李兆扯得飞起，一米八一的高个硬生生被人高马大的李兆带得双脚离地。
李兆抬手就打算给祝灵一拳。
祝灵因为精神值下降而变得迟钝的脑子都要被他晃清醒了。
祝灵一点也不慌张。
他继续说：“我知道守夜的规矩。”
“你确定还要打我吗？”
打了可就做不成交易了。
祝灵下半句话不用说，李兆都能听明白他的意思。
鉴于祝灵之前说过的他家乡习俗和这个副本一模一样，在这些信息上李兆还是相信他的。
中式副本最麻烦的一点就是副本里各种繁琐的规矩，稍有不慎违反了什么禁忌，玩家就算不死也要被扒层皮下来。
祝灵知道这些习俗，简直是从进入这个副本起就占据了巨大优势。
李兆松开祝灵，将他放回了地上，冷着个脸问：“你想怎么交易。”
哪怕知道祝灵在这个副本里很占优势，他也依然没有怎么忌讳祝灵。
游戏世界靠实力说话，祝灵在李兆看来只能算是一个实力一般的低级玩家，既没有大公会做靠山，也不是什么天赋玩家的样子，更看不出什么睚眦必报的疯子性格，得罪就得罪了。
祝灵没在意李兆的态度，他反而还古怪地对李兆露出一个灿烂微笑，对比起来他的态度要好太多了。
[不对劲]
[主播态度越好我越心慌]
[感觉0宝要坑人]
祝灵说：“我要500积分。”
简直就是一个狮子大张口的价格，李兆立刻想要压价，就听祝灵继续说——
“再把她给我。”
祝灵指了指站在一旁的女孩：“从现在开始这个副本里你不能对她发出任何命令。”
“那不行。”李兆说：“她可以随便交给你处理，但是积分我最多就给50。”
直接压了十倍。
祝灵却说：“不讲价。”
“我完全可以不做这笔交易，明天必定会死人。”
李兆心里一烦，要他的积分无异于是在要他的命。
他拿了其他玩家的积分，就必须要带着一个玩家守夜——玩家说出口的交易在副本里也会受到系统的约束，是不可以毁约的。
所以在大巴车上，李兆收保护费时才没有和其他玩家说过一句承诺的话。
现在他已经和其他玩家做完了交易，没办法跟着祝灵一起守夜去观察有哪些注意事项，但是不和祝灵做交易就不知道任何规矩。
可是李兆看到祝灵这幅笃定的模样后还不让他去做交易，那也太刺挠了。
他只能想办法去推销自己队伍里唯一的女孩。
“你看她长这么水灵，又年轻又漂亮，你去游戏大厅里和别人做交易，玩这种等级的货色一次都不止500积分了，哥是过来人你要相信我……”
李兆以为祝灵想要女孩是为了某些肮脏的想法——男的嘛，在这个游戏里有这种想法也是再正常不过了。
“别来恶心我。”
祝灵在这方面十分迟钝，医院也没人会教他这些东西，几乎等到李兆要说完后他才反应过来。
祝灵被李兆的粗鄙言语恶心到，什么好态度都没有了，他立马改价：“600积分，不成交算了。”
他直接上前拉过女孩的手就要往外走。
虽然所有玩家都要跟着道士先生做法事，但并不急于一天。
明天玩家们还要早起，现在去找于惜雪说要离开这里去镇上酒店休息完全合理。
李兆连忙追上，他不得不说：“500积分！”
“但是你必须保证把所有守夜的规矩都告诉我，要是我这边有人要是死了，你得十倍赔偿给我。”
李兆答应了交易，但他并不是心甘情愿付出的昂贵积分。
听到李兆话里的文字游戏，祝灵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怎么还把他一个蠢货来糊弄了。
祝灵说：“交易达成后我可以告诉你这些规矩，但是有没有玩家死了可和我没有关系。”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我哪里知道你们会想出什么找死的办法。”
祝灵本来对李兆的印象就不好，刚才的那番话更是让他对李兆的好感度低到了谷底。
祝灵这句话说得可不客气。
他接着说：“我只接受因为我的规矩不对而出现死亡的赔偿。”
祝灵盯着李兆冷冷地说：“我完全可以不做这笔交易。”
“你也会死的。”
李兆有一瞬间被唬住了，他下意识重复：“我也会死？”
他表现得好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实际上在心里也开始不确定起来。
祝灵笃定道：“今晚必定会死人。”
“你可以不交易，但你守夜是必定会死。”
李兆心里生出一个计谋：“那我们先做个其他的交易吧。”
“这女的你今晚可以带走，我也会安排其他人守夜。”
“如果今晚守夜的玩家里有人死了，我明天直接600积分找你交易，如果今晚守夜的人一个没死，你就把你身上所有的道具和和积分都给我，再现场加入我们公会。”
李兆的算盘打得够响，不仅要祝灵身上所有的好处，还想他加入万物破碎。
李兆隐藏了一点——只要祝灵在这个副本里加入万物破碎，他就会自动被归为李兆的小队。
到时候李兆想要怎么整人就能怎么整人。
李兆这话一说，不仅是祝灵，就连直播间里的观众都被逗乐了。
[他怎么这么普信哈哈哈哈]
[600积分就想要人赌命]
[他们公会底层都这么蠢吗]
[看笑话打卡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因为祝灵连着两次耍了李兆都没被发现的行为，他的直播间也来了不少白星公会的玩家。
白星的人看到李兆闹出的笑话那简直是不留余地地在直播间里嘲笑着万物破碎。
祝灵不紧不慢地说：“咱们都公平点。”
“如果守夜的玩家死了，你还要把你身上所有的道具和积分都给我，再现场退出公会。”
他几乎是原封不动地把李兆开出的条件还了回去。
李兆立马表现出了迟疑。
这个赌约太大，他开始退缩了。
还是祝灵做出了新的选择：“那咱们都各退一步吧。”
他笑眯眯地说：“我输了马上加入你们公会，这样你也不用掏钱买我知道的信息了。”
“你输了就马上退出公会，比起积分和道具，还是没有你们这样的队友妨碍更重要。”
李兆带领的这个小队太畸形了。
祝灵之前就观察了一下，除了李兆之外，其他玩家过于消极的做法简直就是在这个副本里到处埋雷。
这个交易李兆倒是能接受。
他立马说：“成交。”
伴随着这句话的落下，李兆和祝灵的交易正式达成，已经被系统赋予了意义，成为不能反悔的赌约。
李兆嬉笑两下，没忍住直接就挑衅起了祝灵：“我倒要看看怎么死。”
李兆指出两个上交积分最少的玩家让他们守夜，又给了他们两个道具。
这是两条一黑一白的勾玉项链。
有认出这个道具的观众，一下就惊住了。
这是加入了万物破碎公会里的制造师们才能打造的独特道具——阴阳鱼项链。
毕竟万物破碎的会长就是一个S级的创造大师。
有传闻称，所有独属于万物破碎打造的道具，都是他们会长的打造出来的，所以才各个效果超群。
就拿这两个项链举例，它们可以由两名玩家分别佩戴，而两个玩家一旦带上并且处于同一地点就能共享三个玩家数额的生命值。
虽然感受到的痛觉会加倍，但因为是三个玩家数额的生命值，所以可以为两个佩戴者各抵命一次。
每次抵命，玩家都只会损失一半的生命值。
也无外乎万物破碎能发展成游戏排名第二的公会。
不过正是因为这个道具的效果逆天，所以这个道具还受到了系统严苛的限制，它的效果只能作用于低级玩家，就连李兆这样的压级玩家也不起作用。
李兆也是攒了好久才得到的这个道具，只是之前在他身上没派上用场，现在他也不需要了。
用一个自己已经用不上的道具换一个祝灵和这个副本的重要信息，怎么看都还是划算。
李兆这次意外地大方，他还给了两个守夜的玩家其他的一些保命道具。
但哪怕是这样，两个玩家还是不情愿冒这个死亡风险。
他们看向祝灵的目光中都带上了怨恨。
这个人明明知道规矩，为什么还要眼睁睁看着他们去死？
就直接告诉他们有什么禁忌不成吗？
祝灵可忍不了这种指责。
他直接说了出来：“搞清楚，要你们去死的不是我，是李兆。”
“首先是因为李兆在之前的副本里压榨你们，所以你们攒不到能够提升能力的积分。”
诸星文告诉过祝灵，低级玩家就算是依靠大公会保命，也没有哪个公会要把玩家身上的所有积分都搜挂掉，因为这么做的话，就只能骗骗新人玩家，时间一长那样做的公会很容易就会因为没有新人加入而解散。
而且把玩家逼急了什么疯子都有可能出现。
现在不是还有一个大名鼎鼎的尤宿作为例子摆在大家面前吗？
就连李兆也没完全剥削，多少给他们留了一点念想。
但这点念想终究是太小了。
“其次也是因为李兆没有接受我的情报交易，是他觉得你们能活下去。”
祝灵歪了歪头，看得出他是真的疑惑：“难道我知道守夜规矩就是有罪，就必须免费告诉你们吗？”
“哪里也没有这样的道理。”
“所以你们不该恨我，你们却连仇恨对象都没找对人。”
祝灵是精神病院养出来的人，可不期望他有什么被道德绑架的负罪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