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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思喻沉默了。
有一瞬间，她不觉得这是苏笠真实的水平，而是一种挑衅。
怎么，发小之间还有某种心灵感应吗？人秦修控高分，你苏笠就控低分，总归都是控分是吧。
而一旁惊呆了的冯西岳和淡定的连鸥没发表什么其他看法。冯西岳是觉得苏笠也太拼了，连鸥是觉得目的达成就行。
没一个人相信这是苏笠的真实水平。连苏笠对着这成绩都有一瞬间的恍惚。觉得这该不会真的是自己控分控出来的吧。
但不管是不是控分，让人紧张而激动的，都是下一个环节。
同往常一样，下午正课结束后。林思喻和秦修到物理教师办公室报道，帮李岩秀登记成绩。
林思喻还在想着要怎么表演，好在秦修发现苏笠成绩那刻不要笑出来——不是，是不要暴露她知道这事。但当他们开始登记成绩没多久，教师办公室门口就传来另一个清脆干净的声音。
“老师，报道。”
林思喻旁边就是秦修，他背对着门口。林思喻一眼就看出来秦修身体因为这个声音震了一下。
就在秦修被这声“报道”整的意识混乱，满脑子想苏笠怎么回事，他不可能要追他追到教师办公室来吧的时候。苏笠就往他们班主任的办公桌走了。
秦修听见苏笠他们班班主任说了句“来了啊”。然后就是一点移动椅子的声音，和有人坐下的声音。
在这些细碎的声音后面，苏笠开口：“老师，你找我。”
“你这次的成绩，已经到专科线了，肯定得找啊。”苏笠他们班班主任无奈地说。
他叫宋堂，是个气质很温和的人，不太严肃，却从话里能听得出关心：“太不正常了苏笠，你最近是发生了什么事吗？和我说说？”
秦修在登记分数，面前看的是黑白的卷子和上面红色的数字。他不能转头，即便他非常想。
苏笠以前虽然成绩不太好，但是没有一次被找到教师办公室来。他心里有点发慌，不知道到底怎么了。
两辈子了，苏笠觉得以自己如今的年纪还要面对成绩不好被老师找谈话这样的事，多少有点荒诞。
他念书的时候，成绩属于中等偏下，也就是最透明的那类学生。老师可以管，但是管的有限。又因为他热爱社交很多人都说的上话。能帮上老师不少忙，所以老师对他成绩大抵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确实是考的太差了，才被宋堂抓到办公室来。
既然已经是在劫难逃，他也坦然。
“有点事。”苏笠说：“没心思学习。”
“你这不是简单的没心思啊苏笠。”宋堂说：“我看了你卷子了，拿物理来说，上次考试还会的题，这一次就不会了？我很难相信这是你答的题。”
苏笠被宋堂问的笑了出来，说：“老宋，请人作弊都是往高分做，我这是把分数腰斩诶，你不至于这都要怀疑我吧。”
“别嬉皮笑脸的。”宋堂头疼：“你这个成绩肯定得给你家里打电话的，叫你来也是让你有心理准备。理由什么的，也要想几个。”
宋堂说的模糊，整个办公室只有苏笠清楚他什么意思。
他高中那会儿和家里不对付，最先知道的就是宋堂。
他知道情况之后，就很仔细地问过苏笠。在得知苏笠确实在主观和客观上都没法和家里相处之后，宋堂就开始在职责范围内能帮一点苏笠就帮一点。
不为什么，只因为他和钟芳絮曾经是大学同学，都学物理，算得上是朋友。
当年大学毕业，他求稳直接考了教师资格证，回家乡找了重点高中当老师。钟芳絮则继续往上读，继续往原子核物理方向深造。
那个年代的大学，物理专业，很少有女生有拼劲能往上读，更别说读出来。钟芳絮后来顺利毕业，分研究院时分配回了这里，宋堂还来家里见过她，也还是有点佩服钟芳絮的。
他看着苏笠的卷子，又一次唉声叹气，忍不住地念叨：“你这成绩……你妈妈知道了真不知道怎么说。”
“好了老宋。”苏笠打断他：“再说就烦了啊。”
宋堂知道他不想听，叹了口气，就把卷子塞给苏笠，打发人出去：“行，卷子先给你，自己找课代表先把不会的题看一遍。我给人打过招呼了。晚点晚自习你来一趟，我再给你讲。”
“好的老宋。”苏笠答应，拿了卷子就走，一点也不留念。
他从进来到出去，只有离开的时候，才看了秦修一眼。
秦修背对着这一切，他不知道苏笠看了他。他整个心神都有些乱，全被宋堂那一句“已经到专科线了”给震傻了。
怎么会呢？不应该啊。
秦修非常混乱地想着，上次月考他看过苏笠成绩，不是还挺稳的吗？这一次的题目也不难，怎么就专科了？
他到底考成什么样，值得宋堂这么说。如果他真的考的很差，学校老师的精力是有限的，能帮他看看卷子，但是真能把成绩补回来吗？而且这只是物理一科，其他的科目呢？
秦修人还坐在录入的电脑前面，心思已经完全飘去了隔壁宋堂的办公桌上，简直是迫不及待地就想冲过去看眼苏笠到底考成什么样。
而林思喻坐在旁边，注意到秦修登记的手快5分钟没有动过，就知道这事成了。
这一次的年级排名，在晚自习结束前发了下来。
苏笠彼时坐在教师办公室里，听宋堂给他一道一道题讲过去。凭心而论，宋堂对苏笠的尽心是超过了一个班主任该有的限度的，这点上下午的秦修有点冤枉人。
不过这也不太有所谓，尽心或是不尽心，苏笠都听不太进去。
他总是看一会儿题就想起秦修，不知道这招有用没用。又听宋堂讲几句就走神，想读书真的好难，他怎么一点都没遗传到钟芳絮的智商。
这样在教师办公室里讲完了半张卷子，宋堂当然也感觉出来苏笠的有心无力。末了也是觉得无奈，叹了口气，旧事重提：“苏笠，你还是……再努力学一下。至少上个本科，也好让你妈放心。”
“知道了老宋。”苏笠面对这种话题倒是回的快：“我尽量吧。”
这一张卷子草草讲完。苏笠开始收拾包，还不忘问宋堂签个周末出门的假条。
“去外婆家躲躲，不会惹事的。”他很坦然地和宋堂说。
宋堂有点无语，不知道是不是该教训他不要一味逃避家里。有问题还是要面对。但是千般话在嘴里，又想到苏笠这次月考考成这样，就又说不出来了。
人孩子万一真的是压力太大，才考成这样，该怎么说呢？
总不能把人逼死了吧。
遂给苏笠签了假条。
苏笠离开教师办公室的时候，教学楼的灯还灯火通明。离下晚自习还有10来分钟的时间。苏笠站在走廊犹豫了一会儿，决定顺势逃掉晚自习，先去食堂或者操场待会儿。
他打算好，就没回教室，直接往教师办公室旁边的楼梯走，准备下楼。
他转过那个弯的时候，拐角的阴影里忽然出来一个人，伸出一只手，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臂。
这手臂的力气很大，苏笠被这力气握得都疼了，皱着眉扭头看抓着他的是谁。想说什么人这么不长眼，该不会是那帮搞敲诈的混混吧的时候，就看到了另一个人。
在看清那人是谁之后，刹那间，他是惊讶的。
而惊讶过后，更多的，温柔的，带着一点点讶异和喜悦的，仿佛泉水在心头涌动催生出新叶的情感，在须臾片刻间，席卷了苏笠全部的心神。
原来，真的如此啊。
苏笠想。
秦修，原来真的这么在乎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