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穿越重生>岁远情长>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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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头儿,你这几天怎么不去找秦修了啊?”

  又是一天晚饭时,有幸给苏笠带了三天饭的冯西岳看着准备摊在位子上混过整个晚自习前休息时间的苏笠,很是不解。

  之前还一副那小子的事就是我的事的态度,怎么转脸就是这一脸衰样。

  苏笠趴在自己的位子上不动,心里烦,有话想说,但是却谁也不能讲。

  他撞见了秦修接的那个电话,不能算无意,的确是故意去找的。但是那个电话,从他零星听到的内容来看,真的是秦修隐私中的隐私,他听到归听到,总不能再说出去。

  其实本来应该听不到什么,但是秦修这人没什么避开人群的经验。其实越是僻静没人的地方,很多细微声音才容易被听见。苏笠没把那个电话听得全须全尾,但是就一点内容,也差不多够他猜到秦修现在面对的麻烦。

  那个回帖的人说的没错,秦丰言欠债,现在债主觉得秦修奇货可居,找上门了。

  真的是令人无语,这世上还有比这还糟糕的展开吗?

  苏笠这会儿才发觉自己重生的这时候还真是就踩着点来的。再晚一点,秦修就会错过省队的申请,确认那个湖城交大的保送。

  好在现在是进了省队,虽然竞赛结束秦修如果拿了国一也可以选择不去清北,但总比木已成舟来的强。

  想到这里,苏笠真的是想不明白,所以上辈子秦修是怎么回事。秦丰言进去了,那这事算是结束了?被秦修一个人解决的?怎么做到的?还是根本没解决,秦修还是一直在苦哈哈被人威胁的给他爸还债?

  天诶,秦修上辈子该不会做过违法乱纪的事吧。

  苏笠想到这里,一整个吓清醒了。

  那可是秦修啊,数学卷面分比他理综总分都高的人。

  这样一个栋梁之材,被他爹坑的去违法乱纪?

  苏笠想到这里,就觉得不能接受。

  不行,一定得及时结束这件事。

  苏笠鼓起点力气,正想再整旗鼓,却又立刻想到那件烦心的事,气立刻就泄了。

  不光是他这两天有点萎靡不振,秦修那边,也在躲着他。

  他第二天就发现了。

  其实一开始这个电话,没怎么动摇到他。无非是猜测落实,难度加大。苏笠一早就想过这个情况要怎么办了,虽然烦是烦,但不算是被吓得动不了。

  但是他第二天吃晚饭的时候去秦修他们班约他,却被告知,秦修已经走了。

  苏笠愣了下,吃饭这事他记得他昨天走之前就给秦修约好了啊,秦修还应了呢,怎么这就放人鸽子了。

  幸好,他昨天没忘给秦修塞了充值卡,这会儿秦修自己的手机应该能用了。苏笠没闲着,离了秦修他们班,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就给秦修去了电话。

  手机通了,响了几声之后,秦修接了起来。

  “喂……咳,喂?”声音响起来,是秦修的,还有点咳嗽。

  “是我,苏笠。”苏笠说,语气有点埋怨,“你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今天一起吃饭的吗?”

  “啊……是……”秦修在那头,话都说的吞吞吐吐:“我……有事情,先走了,改天吃吧。”

  “你有什么事,不能提前跟我说一声?”苏笠问他:“改天又是什么时候?”

  这话秦修没法回,只说了个再看吧,就匆匆挂了。

  教学楼底下,苏笠盯着那个被秦修挂断的电话,真情实感地体验了什么叫气不打一处来。

  他其实不是不能理解。秦修昨天刚被那帮放高利贷的孙子威胁过,这会儿不联系他其实是不想牵连他。他挺感动的,说实话。

  但他妈的他不是来感动的啊!这帮人这么嚣张,难道现在不是正是时候统一战线,一起想辙好摆平这事。总不能秦修在这边以一个高中生的身份跟他搞苦情青春剧,最后还重走上辈子老路吧?!

  那他这重生是干嘛来的,重生了个寂寞?

  苏笠自己生了半晌气,吹了很久的穿堂风,吹得脸色发白嘴唇发干,这才气顺。

  秦修也是为了护着他,没什么好因为这个生气的。

  苏笠自我反思了一下,觉得自己生气,更多的还是替秦修不值。

  不管是秦丰言还是徐蓉轻,这算什么爹妈啊。难道孩子生下来,拉扯大了,就是为了替你们抗事的吗?

  苏笠想起这个就又开始火大,他找着学校教学楼底下的自动贩卖机,灌了两瓶冰红茶下去才好一点。又因为冰红茶实在是太甜了,喝的有点反胃,晚饭都没去吃。

  但是无论如何,他今天没找着秦修。

  然后,一连两天,都是如此。

  苏笠面对一个再次逃开他的秦修,总算是忍受不了了。

  他想,行,你躲着我。但是一中封闭式教学,你能躲到哪去呢?

  这一天他又翘掉了晚自习,提前了20分钟去秦修的班上堵人。

  他在走廊上等得光明正大,大大方方,引得值班老师和秦修他们班的人频频往窗户外面看。

  值班老师是个年轻老师,倒不是很古板。最后还出来和苏笠站了一会儿,有点八卦地问他来等谁。

  “秦修,我俩发小。”苏笠说:“有点闹矛盾,找他道歉。不提前来他就躲着我,老师你别和我们老师说。”

  “不会不会。”那年轻老师和苏笠说话,摆摆手,态度很豁达:“青春嘛,不就是这样吗。”

  这老师面嫩,说话却一副沧桑过来人的语气,苏笠听了都乐。他是个重生的人,认真算年龄早就不是孩子了。说不定比眼前这位老师还要大点。

  可是此时此刻,他却觉得,似乎随着这位老师的话。某种已经远去的青春真的回到了他身上,带着被碾碎了的青草味,青涩中带着一点微苦。在月色下,在晚风中,伴随着高空翻滚着的气流,徜徉在天地里。

  无处不在,无所不能。

  苏笠在教室外面和老师谈笑风生。秦修在屋里待得如坐针毡。

  他在苏笠过来的第一分钟就被同桌提醒了。但等他确定地看到那个身影真的在窗外走廊上,心思才彻底纷乱。

  苏笠这一次,为什么会这么执着呢?

  秦修想不通。苏笠的行为甚至刷新了他一部分对他的认识。

  在他的预判里,最多不过两次,苏笠就应该放弃了。因为苏笠从来不缺朋友,更不是那种做小伏低的人。

  他躲着他,只要两次,苏笠就会生气。苏笠生气也不会和他争吵,最多就是留一句狠话,然后就离开,再也不主动联系他。

  秦修原本是很害怕这件事发生的。他记得初中的时候。那个时候苏笠刚刚从休学中复课,他破天荒去找过他一次,正好看到他在和什么人绝交。

  他们站在教学楼后面的一块空地。苏笠脸上全是似笑非笑的表情,朝他面前那个人说:“行,你躲着我。我也不是不识相。从今以后,你在我这里就是个死人。滚吧。”

  苏笠说完这句话,马上就离开了。而那个他绝交的男孩子则在原地继续站着。过了一会儿,开始站在原地抽泣。

  秦修没有问过苏笠关于这个男孩的事,他只要知道苏笠生气这件事就足够了。

  他知道,不能躲着苏笠,他会生气。

  生气了,就没有以后了。

  所以这一次,当他面对着一个孜孜不倦来找他的苏笠。秦修意识到这件他最害怕的事,恰巧能成为帮助他的办法。

  他不情愿,但不得不做。

  他那天在寝室的卫浴里洗冷水澡,把自己心里泛起的所有热和痒意全部浇灭。逼迫着自己,去做那个正确的选择。

  远离苏笠,直到自己解决掉自己的麻烦,或者,直到苏笠自己先离开。

  他如果离开,可能这一次,自己,也会在他那里变成一个死人吧。

  用永远失去这个人,换取这个人的平安。

  秦修不知道这是否算是等价交换,但是他的确别无选择。

  可是他做都做了,躲也躲了,苏笠却还没有放弃。

  秦修理解不了这件事,他总不能认为这是因为自己在苏笠那边,比苏笠自己的脸面还要重要吧。

  他就算喜欢幻想,这样也太玄幻了。

  晚自习的铃声再次响起。

  和上次因为期盼着见面而急切的收拾东西,秦修今天却在座位上磨洋工。

  苏笠没有试图用什么手段催他。

  他用着青春的壳子,内里却已经是沉得住气的成年人。他知道秦修在纠结,他不介意再等他点时间。

  在他这份前所未有的耐心里,秦修无可奈何,还是出了教室。

  这次他的眼睛不亮,像是被苦恼蒙住了神采。见到苏笠也尴尬。他特意躲人的时候往往无法编造出一些合理的借口,只能沉默。

  于是秦修抿着唇,什么也没有说。先人一步,往教学楼的楼梯走。

  苏笠的心态稳得很,他不说话,他就也不说,直接跟在秦修后面下了楼。

  两个人一前一后,在只有路灯亮起的校园里行走,走同一条路回宿舍楼。

  在离宿舍楼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秦修终于忍受不了。他停住脚步,不出意料地发现身后的那个脚步声也停了。

  他的不解,不甘,还有某种他无法说出口的酸涩在这一刻抵挡了顶峰。酸意从鼻头冲上眼眶。他没法回头,只是依旧正视着前方,语气因为酸涩而显得艰难,就这么朝后面的苏笠说,你不要再跟着我了。

  苏笠站在一盏路灯下看他,看秦修有一半的身影隐没在黑夜当中,开口:“你自己清楚我为什么跟着你。秦修,你如果真遇上事就开口,躲我算什么,你难道能躲着我一辈子吗?”

  一口气血从身体内部涌上来,压在秦修的喉头和心口。秦修只能拼命睁大眼睛,避免眼泪就这样流下来 。

  他心里想的是,如果你能安全,躲你一辈子,他不是做不到。

  可是在黑暗里,他背对着苏笠,说出口的是:“算了吧苏笠,我的事和你没关系。”

  秦修说完这句话,就抽了一声气,仿佛一句哭泣的结尾。继而,为了避免这声音里的颤抖被苏笠听出来,义无反顾地往黑暗里走去了。

  直到整个人都融进了无边夜色里,都没有回头。

  苏笠没有再跟上去。他站在路灯下面,看着秦修越走越远。

  那背影还显年轻,却已经有了日后的轮廓。

  苏笠那一瞬间什么都没有想,只觉得秋风萧索,人世艰难,逼得人一瞬间长大,也逼着人清醒着沉沦。

  如果他还是当年的那个自己,说不定真的会被秦修唬住。生气也好,伤心也罢。总归是真的把秦修的话听进去,然后再也不管了。

  但是现在的他,在红尘俗世里滚过一遭,见过最虚假的笑脸,听过最违心的恭维,也等过最无望的结局。已经不再是个孩子了。

  他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苏笠,他能看出秦修离开步伐里的那份落荒而逃。

  他不是故意在拒绝他,他是为了保护他,才拒绝他。

  哪怕再过一世,苏笠也无法对这样的事无动于衷。

  但是他的确束手无策,他无法去逼迫一个全身心都在想要保护他的人。

  此时此刻,苏笠颓废地趴在自己的课桌上,眼看着明天就是周末了。这么好的,一整块的,本可以和秦修搞搞亲切往来,增进下友谊,顺便再想想办法的时间,眼看着就是要错过了。

  “不行……主动就是被动,不能再去找他了。”苏笠在位子上呐呐自语。在没法进一步逼迫秦修的情况下,只能寄希望于对方转了性,主动找上门来。那样才能拿回主动权,才能再说后续的事。

  但是他有什么办法呢,秦修从小到大都一副“我心匪石,不可转也”的样子,让他回头,自己高低需要得个绝症吧。

  苏笠一个人趴在位子上瞎想,想的都有点魔怔了。连鸥在一边看着,算了两卦,想想也没啥别的事好干,于是搭话。

  “你想他来找你,需要我帮忙吗?”

  此言一出,苏笠都还没说什么,后座,冯西岳先跳了出来。

  “嗨哟,连大仙儿今天不坑蒙拐骗了?”冯西岳话向来难听:“他苏笠和秦修一道长大,知根知底都没办法,你能有什么办法?”

  这话难听,但也是事实。连鸥没挑他毛病,直接说:“我是不认得他,但是我认得库洛里多。”

  这话说得,苏笠和冯西岳两个人都没听懂,懵过一阵,脑袋顶上冒出个大大的问号。

  库洛里多是谁?外国友人?

  在连鸥即将要翻白眼的最后一刻,苏笠终于想起来,这库洛里多,连鸥大概指的是某度贴吧那个帖子里回帖的人。

  一言道破苏笠靠撞上才看破的真相,说明至少是和秦修搭得上关系的人,说不得还很近。

  苏笠立刻活过来,拉着连鸥问:“怎么回事,说说?你咋认得的。”

  连鸥给苏笠还有冯西岳展示自己的某度账号,在他们学校的那个贴吧里等级不低,还是个小吧主。

  苏笠立刻恭维:“吧主大人好。”

  “不算,就是算命和他们认识了,玩学校贴吧的也就那几个人。”连鸥回的很矜持:“这个库洛里多之前给我私信过,给她算过几次,算是能说话。打听个消息应该还成。”

  那还有什么说的,苏笠立刻点头。

  连鸥这就给对面发了私信,以有事请她帮忙为由,约到三食堂一见。

  “为什么是三食堂。”冯西岳对地点非常不满,“我今天还想去一食堂吃小炒。”

  “闭嘴,三食堂今天有红豆双皮奶。”掌握着情报大权的连鸥直接否决了冯西岳的不满。拿起手机给苏笠看,说:“她回了,要我们等6点半那拨见面。”

  “成。”苏笠答应的很痛快:“谢了连大师,今天的红豆双皮奶我请。”

  于是行程敲定,三个人等着时间到了,就去了三食堂。

  等到和传闻中的库洛里多见了面,面对着桌上整齐摆放着的四碗双皮奶,库洛里多沉默了,苏笠,也沉默了。

  连鸥和冯西岳坐一边,左看看右看看,终于还是连鸥问出那个问题。

  “怎么不说话,你们认识?”

  “不算认识。”苏笠回答,再开口,就有点艰难。

  “这位同学,是秦修同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