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的梁氏办公大楼
一场董事会刚进行十分钟, 端坐于首位的梁闻序即将卸任梁氏临时执行董事一职,在座的股东听着梁老爷子身边秘书的汇报,顿时大气都不敢喘。
众人神情各异,气氛低沉凝滞, 就在这时, 会议室的门突然被人推开,大家停下手头工作, 循声抬头, 就连正在汇报文件内容的秘书也慢慢噤声, 目视梁闻序身边的那位吴助理,神色凝重地快步走到梁闻序身边,俯身在他耳边低语了什么。
短短两秒, 男人清冷从容的面庞瞬间变了脸色, 猛然起身的一瞬, 座椅划过地面, 发出刺啦的声响。
梁闻序没理会在座所有人惊诧的目光, 更未在意那位刚才还在代表梁老爷子发言的张秘书,在死一般的寂静中,沉着脸快步离开会议室。
吴助理拿起自家老板的大衣,忙不迭的小跑跟上去, 将一行人的注目礼远远甩在身后。
在座诸位都是梁氏元老级人物, 自梁闻序空降总公司成为临时董事后, 大家从一开始对他的不满,慢慢认可梁闻序的能力, 见惯了这位梁总冷静沉着的一面, 如今他的失态让所有人无比震惊。
电梯里,看着自家老板阴云密布的脸, 吴助理一颗心提起来,低声安慰:“梁总,南小姐请假说不定是学校有什么事需要处理.....”不一定是去见梁闻柯。
至于后半句,吴助理没勇气说出口。
梁闻序眸色晦沉,瘦削的薄唇掀动:“梁闻柯在这时候玩消失,还能有别的可能性?”
自梁老爷子病重之后,梁闻序猜到梁闻柯肯定会有所行动,所以派人盯着那人的一举一动。
若是以前,梁闻序对梁闻柯从不多管闲事,甚至不会多问一句,如今他身边有了南婳,就不得不防。
知晓梁闻柯的丧心病狂,梁闻序无法保证,这个疯子会不会对南婳做出什么。
吴助理低了低头,不敢多言,跟着老板直接前往梁闻柯此时的所在地。
......
咖啡厅内,南婳坐于梁闻柯对面,面前的咖啡纹丝未动。
梁闻柯笑了笑,终于开腔:“南小姐应该也看热搜了吧?”
他轻抿了口苦涩的黑咖啡,语气有些遗憾:“我爷爷身体不好,医生叮嘱不能情绪太过激动,但他还是被人气到送医抢救,现在生命垂危。”
南婳的确看了热搜,但仍不明白面前的男人提起这件事的目的,她粉唇微抿,冷冷淡淡移开视线:“我对你的家事一点也不感兴趣。”
就算真的发生了什么,那也是梁闻序向她提起,轮不到梁闻柯在这当传话筒。
梁闻柯放下手中的咖啡杯,欣赏够了女孩的冷若冰霜索性不再卖关子,直言道:“我之所以告诉你,是因为这件事跟你有关。”
“我爷爷知道你的存在,一直都希望你们能分手。”说到梁老爷子住院,老宅上下自然有人欢喜有人愁,梁闻柯扯着嘴角轻啧了声:“可惜我哥坚决不同意,气得老人家差点没了命。”
闻言,南婳的呼吸一顿,眸光闪烁,这件事她竟从未听梁闻序提起过。
仔细想想,两人交往这么久,梁闻序极少向她传递自己的负面情绪,他将她照顾的很好,让她感觉到的只有幸福。
梁闻柯很满意女孩眼底流露出的惊讶,笑着调侃:“没想到吧?梁闻序居然会对你一往情深。”
男人的语气看似调侃,却充满了讽刺意味。
南婳安安静静伫立在原地,面无表情地垂眸望向他,似乎猜到梁闻柯约她出来的目的,淡声问:“所以,你也是来劝我们分手的?”
梁闻柯挑眉,笑了:“我祝福你们都来不及,怎么会劝分手?”
男人眉眼间的笑意太过刺眼,刺眼到让南婳隐隐觉得不安。
梁闻柯垂眸扫了眼面前冷掉的苦咖啡,漫不经心的开腔:“我今天过来,不过是想替南小姐重新理一理八年前的那场车祸。”
“......”
听梁闻柯再次提起八年前的车祸,南婳的心脏不知不觉收紧,黑白分明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牢牢盯着面前的男人,想从他口中听到些什么,然而心底的那抹不安却越发强烈。
接着,她看着梁闻柯云淡风轻的说起:“我哥应该还没告诉你,我就是那场车祸的肇事司机。”
话音落地,南婳的眼睛微微睁大,整个人像被按下静止键,似乎有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扼住了她的喉咙,一点声音也发不出。
咖啡厅里客人来来往往,悠扬舒缓的音乐不断循环,南婳却只能听见梁闻柯尖锐刺耳的声音,还有自己因巨大的愤怒而沉闷加速的心跳声。
八年的时间漫长又短暂,能让一个爱吃冰糖葫芦的小姑娘渐渐成长为大人模样,而这些年,南婳做过无数个与那场车祸相关的噩梦,梦中杀人凶手的脸千变万化,每当她追过去时,凶手总是像一阵烟飘散。
南婳微微泛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梁闻柯,抿紧的粉唇轻颤,万万没想到,她会在今天,第一次看见这个杀人凶手的脸,如此具象清晰。
女孩纤瘦单薄的身体站得笔直,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着,对上梁闻柯好整以暇的目光,克制着情绪一字一顿:“原来是你。”
“害死我父亲的杀人凶手。”
事故发生那年,南婳才12岁,家里人一直向她隐瞒父亲的死讯,后来她才在父亲即将火化时,见到他最后一面,在此期间,南婳对肇事者的信息一无所知。
后来也是从家人口中听闻,肇事司机和其家属从未出面道歉,全程只有拿钱办事的律师与他们交接。
提及此事,梁闻柯并没有一丝悔改之意,只有对自己那几年经历牢狱之灾的愤恨,他的神色波澜不惊,扯了扯嘴角:“要怪,只能怪你父亲运气不太好,非要走那条公路,要不然也不会撞上我的跑车,当场毙命。”
面前的男人说出“当场毙命”四个字时,嘴角勾着轻嘲残忍的笑,每一个字堪比刀刃,刀刀杀人诛心,狠狠刺在南婳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上。
南婳所有的冷静和理智在梁闻柯的讽刺中慢慢分崩离析,她的呼吸都在抖,被情绪着起身上前在,做出平生最冲动出格的举动,扬起手用尽全身力气对着梁闻柯的脸重重扇过去。
“啪”的一声,南婳的巴掌精准无误地甩在梁闻柯脸上,掌心滚烫发麻,连葱白纤细的指尖都在战栗。
她盯着眼前这张脸,发紧的喉咙仿佛吞了一千根针,刺痛沙哑:“为什么当年出事的人不是你。”
为什么面前的男人可以视人命如草芥,对自己放下的罪行没有丝毫愧疚悔改之意。
为什么,他会是梁闻序的弟弟。
梁闻柯被这一巴掌打得微微偏过脑袋,脸颊胀痛,他舌尖顶了顶腮帮子,抬眸看了眼南婳,意外的,没有恼怒。
在他眼里,当年撞死南婳的父亲,就跟碾死一只小猫小狗一般简单,若不是当年梁家受媒体攻陷,正处于风口浪尖,或许他也不用受那三年牢狱之灾。
看着女孩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颊,泛红湿润的眼睛干净漂亮,连愤怒憎恨都带着一丝惹人怜爱的意味,梁闻序眼眸微眯,忽然有点明白,他亲爱的哥哥为什么会难过美人关。
梁闻柯看向南婳,作出一副回忆状:“我记得,你父亲的车里当时还放着一个廉价的蛋糕。”
说着,他顿了顿:“可惜了,蛋糕和你父亲一样,被撞得四分五裂。”
梁闻柯说完,南婳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心脏仿佛被人撕裂,碎片散落一地。
“梁闻柯,你这个杀人犯!”她不顾一切地冲向梁闻柯,却在扬起巴掌的一瞬,被人攥住了手腕。
梁闻柯终于看到面前的女孩掉眼泪,确实如他所想的一般,比生气时更好看,但也让他身体内的阴暗面慢慢点燃。
他垂眸睨着她,唇角勾着残忍的弧度,笑着问她:“和杀人犯的哥哥谈恋爱,这种感觉应该很好吧?”
南婳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战栗,这一刻,想杀了梁闻柯的心都有。
“因果报应,你迟早也会有这么一天。”
梁闻柯垂眸,听到这句“因果报应”,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若是真有因果报应,他也就不会站在她面前了。
梁闻柯慢条斯理道:“你父亲要是知道你不仅跟梁家的人交往,以后甚至还会嫁到梁家,跟杀人犯的家人同住一个屋檐下,喊他们父母。”
“你说,他会不会后悔生了你?”
梁闻柯向来擅长让别人痛苦,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在一步步击垮南婳心底最脆弱的防线。
就在她准备反击时,身后传来一道急促沉稳的脚步声,余光里大步走来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
未等南婳回头,男人紧握的拳头带着一道劲风,擦过她耳畔,就在梁闻柯脸色突变的一瞬,狠狠挥向他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