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蓝椋说了那么多路青雪会没事的话, 韵春当时听得却只放下了一半的心,她心里还是很担心路青雪。

  心里的担忧憋了两天,在路青雪说她要离开几天的时候, 情绪犹如摔落的玻璃瓶, 水在碎玻璃中乍泄而出。

  而碎掉的玻璃渣, 则在光的映照下闪出七彩光芒。

  犹如韵春瞳孔里的路青雪。

  韵春抿唇,低声询问:“要很多天?”

  路青雪笑着将韵春搂在怀中, 鼻尖抵在韵春的额头边。她们侧脸微微贴着对方侧脸, 好似密不可分的亲昵爱人, 用拥抱疏解即将离别的伤感,诉说着彼此间浓厚的情意。

  藕断丝连般难舍难分。

  路青雪唇吻过韵春的发丝,喃喃:“最少要三天。”

  韵春怀住路青雪的腰,撩起眼皮轻颤:“我知道我要问的话很幼稚, 但我不得不问。你…不走不行吗?”

  路青雪在韵春额头落下一个吻, 哄着:“我尽快处理完回来,好不好?”

  路青雪已经尽可能地待在韵春身边了, 可冥界传来消息, 千山虽对游魂投靠她没有办法, 昨日却用了个聚众闹事的噱头, 将二十多个游魂抓走,将它们关起来后千山点名要见她。事情说大不大, 说小不小,她的四名下属当然有办法从千山那将游魂赎出, 但千山对外宣了她的名, 她不出现的话声望必然会受些影响, 这让她不得不回冥界去处理这件事,到时候和千山对峙还不知道要花费多少时间。

  韵春知道会是这个答案, 她倒没有多失落,因为这不是她最想说的。

  她最想说的是:“我陪你一起。”

  路青雪一时没反应过来:“嗯?”

  “你肯定知道活人进冥界的办法吧?你带着我一起去,我在徐阿姨那里学了不少,或多或少能帮着你些呢?”

  韵春知道路青雪会拒绝,说完不等路青雪开口,韵春便继续说:“你之前说的,我们要一起,一起撑起我们的天,无惧风浪共同向前走。所以…你在为我们能在一起这件事努力时,应该也带上我。”

  得知路青雪在一开始就筹备这件事时,韵春不震惊是假的。

  “让我站在你的身边,和你肩并肩,共同面对我们前行路上的阻碍。”

  她们站在厨房里,旁边是冒着香浓味道的冰咖啡。

  咖啡的味道升入半空,醇厚到令人心动。

  当然路青雪清楚,此刻她的心动不是因她所爱的咖啡,而是因为韵春。她爱的韵春,对她说着世界上最动听的情话。

  “我很开心你这么想。”

  路青雪温柔的拨弄了下韵春额前的刘海,声音似水汽,无畏夏日蒸发,缓缓地冒出,“首先我确实知道活人进冥界的办法,但我不会告诉你。因为活着的生物进入冥界有很大可能会折寿,会有损生命力。这对你来说很危险,我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其次,我说的一起,你已经在做了。甚至做的比我要出色,比我要好。小乖,我们这段关系,是你努力争取来的。”

  “我?”

  路青雪含笑点头:“嗯,你。”

  月老的红线就是因为你才会出现。

  小乖,所以我感谢你让我的单相思变成了双向奔赴。

  路青雪说,“小乖,你知道吗?你已经将我们之间最大的阻碍铲除了。我们不是肩并肩,是你先我一步,我正在追你的步伐。你的奋不顾身,你的勇敢无畏和坚持不懈,是这五年里支撑我不倒的精神图腾。”

  “我什么都没做,你…你就算哄我开心,也不能说的这么夸张啊?”

  韵春被哄得红了脸,咬唇,说话都不自然了:“骗我也要实际一点,直接说不想让我陪你一起不就行了吗?”

  路青雪笑:“我没哄你。还有,我怎么不想让你陪我?”

  韵春诧异望向路青雪。

  “陪我,不一定是在我身边。你支持我,就是在陪我。你想我,也是在陪我。”路青雪手指轻刮韵春鼻尖,“别忘了,当你特别思念我的时候,我会知道。”

  路青雪嘴角挂着的浅笑如后院里的石榴花,说话时的语气又如那梨花纯净无暇,“所以我不在的这三天,你要努力想我。这样就是在陪我了~”

  说得温柔,实际是温柔一刀。

  拐弯抹角的拒绝。

  韵春吐槽:“歪理。”

  “放心吧,我不会有危险,嗯?”

  韵春实在太可爱了,路青雪还在笑。她说:“目前来说,我没有做出任何违规的、和她们做对的事,只是在招纳员工而已,她们抓不到我的把柄。”

  扩充势力,让自己变得强大。只有自己强大了,才有保护自己的能力,有和千山谈判的资格。

  路青雪双手扶上韵春肩头,放轻声音:“况且,你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工作不忙吗?”

  韵春哼唧:“我都跟星姐请假了,哪里还有什么工作。”

  为了和路青雪腻歪,不是,为了能多陪路青雪一会儿,她向秦星请了长假。

  五年不见,请假秦星能理解,但请长假秦星不同意,她就把韵春要请的一个月长假变成了五天假。

  现在倒好,韵春可以去向秦星销假了。

  路青雪指了指桌上韵春的手机,“怎么没有?刚刚我看你屏幕亮了一下,有人给你发消息了,可能是工作也说不准。”

  韵春拿起手机低头一看。

  发消息来的人居然是李弋梦。

  就发了三个字:[在忙吗?]

  韵春刚点出键盘,李弋梦的语音电话就打了过来。

  韵春看了眼路青雪,发现对方又去捣鼓咖啡了。韵春一边接通,一边喝了口路青雪给她做的冰咖啡。

  “梦姐,找我什么事?”

  李弋梦:“秦总没跟你说?”

  韵春:“说什么?她忙,可能没来得及。”

  “那我跟你说吧。”李弋梦说了一句,便缓缓向韵春说找她要做什么,“莫总前天临时通知,下个月月底举办一场时装秀。主题是‘野蛮生长’,立意我们这边想了两个,第一个大概是肆意成长,活出想要的样子,不计较结果是好是坏,只要坚持自己想要的、活到最后就是成功的。但这条被莫总暂时否决了,第二个是……”

  李弋梦停顿了下,说,“野蛮两字听着就知道是在恶劣环境下披荆斩棘,为了梦想活出想要的样子。这样的生长,过程难免会受伤……而受过的伤,是一生所经历的魅力证明,不必厌恶,不必胆怯。这是主题的第二个立意,也是莫总最先提出的想法。”

  “莫总说这次时装秀邀请的模特要与平时不同,最好不再是以往灯光下完美无缺的温室花朵,而是从荆棘中走出的、布满伤痕的战损玫瑰。”

  李弋梦说出了想法:“我记得你上次做手术后,腿上留下了伤疤,我想韵春…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能不能来参加这次的主题时装秀?”

  韵春几乎下意识看向了路青雪。

  她不是没有感受,这几天不论是她躺在路青雪怀里,还是被路青雪抱着。路青雪的手总是有意无意地抚摸她受过伤的那条腿,摸腿上的疤痕。路青雪每一次抚摸,韵春都以为她会询问什么,可路青雪没有,她在心里流淌的回答一直没有说出。

  原来…路青雪不是不好奇,不是不关心,而是路青雪从别人口中知道了。不仅如此,路青雪好像还知道她转幕后的真正原因,还——

  路青雪正在手磨咖啡,感受到韵春看向她,路青雪微微侧眸,眸弯成了月牙儿。

  韵春耳边李弋梦的声音还在:“这次邀请的模特大多是化伤痕妆,也有部分曾经因为带伤而退职的模特。毕竟我们这次的主题另外一层含义就是,无论月亮阴晴圆缺,但它始终是月亮;无论太阳被不被乌云遮挡,它始终还是太阳;无论大家身上有什么伤痕,大家还是大家,无关外貌,我们爱的是灵魂。通过这个主题,可以告诉生活里每一个‘不完美’的人,大家都有美的权力,都有迎接属于自己闪光灯的那一刻。”

  李弋梦又问:“如果可以,我想请你做造型顾问,你知道的,一个月的时间太短,要只是我和我的团队,我可能会忙到爆炸,有你在我或许能轻松一点。还有就是,如果你答应参加主题时装秀,我想给你做造型。”

  李弋梦道:“韵春,回到舞台上吧。”

  那个在T台上飒爽肆意的韵春。

  韵春没有立刻答应李弋梦,而是说会考虑一下,明天给她答复。

  李弋梦没有强硬地劝她,笑着说等她答复后挂断了电话。

  手机从耳边离开的下一秒,韵春紧握手机,照直望向路青雪。

  她双眼泛红,眼眶四周湿润润的。

  “是你吧。”

  那天跟莫月在书房聊了那么久,肯定是有在策划这件事。

  所以……会选择出现在莫月面前的原因又多了一个:因为发现了她腿上的疤痕,猜到她为什么转为幕后,便和莫月商量了这件事。

  不管如何,路青雪最终还是因为她才打破了原则。

  路青雪,你怎么一而再的因为我妥协?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见韵春有哭的迹象,路青雪来到了她面前,将韵春抱在怀里,仿佛湖泊拥紧泛舟,碧波荡漾的湖面是最柔的寄托。

  路青雪说:“抱歉,你受伤我没能陪在你身边。”

  那天路青雪问了莫月具体的事情,才知道韵春受过的伤不止骨折,只不过这次留下了痕迹,被她捕捉到了。

  婚书烧掉后,她和韵春虽然还有联系,可她在冥界,冥界时间的流速虽与人间差不多,可或多或少会产生屏蔽。如果不是太强烈的想念,她不太能感受到韵春具体经历了什么。

  可能会知道韵春受了伤,知道韵春在疼,却无法知道韵春是因为什么难受。

  也就是说,在韵春坐轮椅伤修养时,她并未太过思念路青雪,并未将受伤的事情归咎于路青雪。

  韵春自己吞咽下了这份疼,忍受了这份委屈。

  路青雪怎么可能不心疼。

  韵春抓着路青雪衣服,小声:“你现在陪在我身边就够了。”

  压制着眼里的湿意,韵春又一次问:“所以这场突然的时装秀,是你提出来的?”

  “我只想看你走秀。”路青雪冲韵春眨眼,又摸了摸韵春头顶的发,“好久没看了。”

  有些话在不言中。虽然路青雪没有说,但韵春也知道,路青雪是为了帮她找回自信。

  其实当幕后挺好的,至少在没有工作的日子里,她有更多的时间寻找路青雪。

  但能够回到舞台,韵春无疑是开心的。

  之前她担心腿上的伤疤会带来不好的影响,就有人专门举办了一个‘不完美’的主题时装秀,让她可以放下疤痕的负面影响,畅快在T台行走。

  染了湿意的睫毛很重,压得韵春呼吸略困难。眼皮承受不住这重量,耷下。

  闭合的双眼因此抿出了两滴泪。

  再睁眼,韵春眼里已经没有了哭意。“你知不知道我说的跟徐阿姨学了很多,其中就学了怎么把鬼魂封在任意的物体里?”

  路青雪品了下韵春的话,总结:“你想把我关起来?”

  “……嗯。”韵春屈起食指,漫不经心将脸上的泪痕擦掉,故作没有哭过的自然。

  “你对我越好,我越舍不得你离开我。”

  路青雪失笑:“三天都舍不得?”

  韵春想也不想道:“三秒都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