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别墅外响起了刹车声, 韵春都没能从三个字中回过神。

  莫月冲入别墅,只看到沙发上的韵春和悬浮在半空中的玫瑰花。

  随着她和秦星凌乱的脚步声出现,玫瑰花被震落了一片花瓣, 轻悠悠地飘下, 被还没来得及收起手的韵春接住。

  她捻着花瓣, 眼皮撩起。面前路青雪弯起的柳叶眼自带媚丝,斜起的眼尾凝结了时间。明明是纯洁如月光、温润如梨花的人, 这一刻, 耳边向来以妖冶艳丽相称的玫瑰, 不及路青雪一分。

  惊艳在一秒之中,莫月走到沙发边时,韵春已经收敛了心神,站起身看向莫月和秦星。

  秦星和韵春对视了眼, 而莫月则目不转睛地盯着空中的那朵玫瑰, 不用问了,这儿肯定是路青雪。

  果不其然, 下一秒空无一人的沙发, 慢慢显现出了一道身影。

  路青雪朝来的两人露出一抹笑。

  秦星看得惊愕。

  莫月则瞬间红了眼眶。

  她上一次哭, 还是秦星中枪的那个瞬间。

  在无情的环境待的太久, 她早就忘记原来她还有血有肉,还会哭。本以为对身边的所有都已经麻木, 可其实…她也有在乎的人。

  “路…”莫月笑的同时哽咽,“路青雪。”

  路青雪:“想我了吗?”

  见状, 韵春给了秦星一个眼神, 两人默契地离开沙发, 将空间给了路青雪和莫月。

  两人上了三楼的阳台。

  午后的阳光一片好。

  热空气烘托下,生活好像没那么苦涩了。

  秦星双手插兜站在阳台的围栏边, 低睨着后院花园。

  说是花园,其实就是一片路草地,外加两棵树。四年前,韵春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棵石榴树和棵梨树种在了院内。不但如此,韵春还搞起了农研,将一枝梨树嫁接到了石榴树上,又将锯下来的石榴枝嫁接到了梨树上。只是这四年来,被嫁接的两枝只开过花,没结过果。

  此刻秦星视线落在石榴树上十多秒,终究是没忍住低声:“靠!”

  还在回味路青雪告白的韵春冷不防被吓了一跳,秦星这一声吓得她抖擞了下,捏在手中的玫瑰花瓣从三楼落下,似雪般慢慢落到了草坪。

  她看向秦星,秦星望着她不可思议地说:“说实话,我之前说信你只信了百分之五十。我没读过什么书,可也相信科学,剩下那一半就是科学。但……”

  秦星啧了声,“今天我长见识了。”

  “原来真的有鬼。”

  头一次见到鬼,秦星出了一手心的汗,她从兜里掏出手,抓了两下空气后,略正经的对韵春说:“以后你说什么我都信。”

  韵春:“……”

  果然还是要眼见为实。

  她笑道:“喝点什么?”

  秦星摇头:“别下去打扰她们了。”

  脑海中浮现的是来的这一路,莫月紧张无措的神情。

  韵春说:“二楼房间有小冰箱。”

  秦星哦了声,转坐到了阳台遮阳伞下,“我还要开车,除了酒随便。”

  韵春:“那就双柚水了?”

  秦星:“嗯。”

  韵春离开阳台,到了二楼房间。

  她刚拿出饮品关上冰箱门,冰箱上方就出现了一个身影。

  小女孩双腿晃晃悠悠地坐在冰箱上,冲韵春笑:“小鬼,下午好啊。”

  韵春怪异:“糖糖?你怎么来了?”

  小女孩没名字,去世的时候太小,早忘记了她叫什么。韵春就给她起名叫糖糖。

  认识这么久,糖糖还从来没来她家找过她。

  “昨晚那个女鬼呢?”

  “在楼下。”韵春,“你上来没看到她?”

  “我直接来找的你。”

  糖糖说完便察觉到楼下有一股气息探向它,她紧张地顿住。那股气息发现她对韵春无伤害的意图后,压迫在她身上的气场才消失。

  “你不是怕她吗?找她有事?”

  “我问你,她是不是就是你要找的那个路青雪?”

  “是。你不用帮我带话了。”

  糖糖没在意,而是问:“你俩关系怎么样?”

  韵春:“还可以。”

  “有多可以?”

  韵春低眸,摸了摸鼻子:“就…还行。”

  “能在她面前说得上话不?”

  “什么意思?”

  “把我介绍给她吧?别看我外表年纪小,但这不是问题,我能干事。”

  韵春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她想理解糖糖说的话,可她发现她理解不了。

  凝眉:“什么?”

  “我是说,我不打算投胎了,想在路大人手底下做事。你跟路大人不是熟吗?帮我说说好话,我讨个好职位。”

  为什么糖糖一直在解释,可韵春还是不理解她的意思?

  “路大人?”

  是因为路青雪当阴差,所以这么喊她吗?

  糖糖终于看出了不对,她俩好像在错频聊天。她飘在半空,疑惑地问韵春:“你不会什么都不知道吧?”

  “我该…知道些什么?”

  糖糖吃惊:“她是鬼王你不知道?”

  鬼什么?

  鬼王?

  韵春面露讶然,这不是她之前胡乱猜的吗?怎么还成真的了?

  “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一直找路大人做什么?我以为你找路大人帮你什么呢,原来不是呀?”

  韵春沉默几秒,问糖糖:“这个鬼王是怎么回事?你给我细说一下。”

  糖糖昨夜听到韵春要找的鬼名字叫路青雪的时候,就觉得这个名字耳熟。

  回去找她那片的鬼魂们一问,才想起在哪听到过路青雪三字了。

  冥界的大门只会拦截活物,死后的魂魄可以随意进入。不过进入冥界的死物想出来就很难了,士兵把守着,除非有上级的准允活着每年的鬼节冥界大门打开任由进出,其它时间出冥界,会受到残酷惩罚。

  即便如此,每个月还是会有零星的鬼魂找办法逃出来玩。

  路青雪的名字就是从那些逃回人间的鬼魂嘴里听到的。

  冥界有它的统治者,不过那位帝君将管理冥界的事交给了手下护法之一万水。

  在万水的掌管下,冥界井井有条,一切按部就班。

  可就在十年前万水闭关修炼,管理冥界的事传到另一个护法千山手中后,循序的节奏被打乱。

  千山喜欢寻欢作乐,有些掌权的鬼差为了讨好千山,千万百计寻找好玩的物件儿或者鬼魂送去给千山。

  冥界的一切随着时代更迭,建设跟人间无疑,有酒吧赌场或者其它寻乐的场所。因为觉得千山喜欢这些,那些鬼差便在此加大,压迫一些鬼魂。

  会留在冥界工作的鬼魂,多半是上辈子造了孽,选择工作偿还孽债,工作多长时间将孽债偿还后才可以去投胎。不过这种是情况不严重的鬼魂才有的待遇,如果是太深的孽,直接就被打下了地狱受惩。

  它们都是为了投胎,才会选择留下来工作。

  可是随着上层的鬼差为了讨好千山而压榨它们,越来越多的鬼魂觉得与其受压迫,还不如不投胎。哪有活着工作了一辈子,死了还要受工作的气?

  不消除罪孽就无法投胎成人,而是变成动物。大多鬼魂认为动物就动物吧,总比活着受气,死了变成鬼还遭罪强。

  等千山发现了鬼差们的所作所为并加以阻止,已经有不少鬼魂辞了工作,整日游荡在街头,成为了游魂。

  路青雪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简而言之,就是她可以给这些游魂一个家。

  一个不大却温暖的地方(不是)

  正经点来说,是她收了这些游魂,让它们有了容身的地方。

  冥界不止它们,还有很多的孤魂野鬼。而这种不想去投胎,或无法再投胎一直游荡的魂魄,是路青雪主要攻略的目标。

  将它们收入,一点点扩大自身势力。

  混沌开来,冥界对这些游魂就束手无策。孤魂野鬼都是自由个体,它们不去投胎也未触犯条律。

  对它们没有办法,对路青雪自然也没办法。

  千山原本以为将路青雪关在梅花阵就可以解决。结果,千山当时气笑了。帝君也才找了她和万水两个护法,路青雪直接找了四个鬼魂帮她管理。不得不说,路青雪眼光独到,能力强,善于用这四个鬼魂,四鬼每一个都能力十足,在路青雪被关的这三年,非常完美地替路青雪扩大了势力。

  路青雪还很难解决的其中一个原因,和千山有关。虽然她没有将重要的工作交给路青雪处理,但路青雪通过处理那些在她眼里没什么大碍的工作,已然掌握了冥界大大小小的事。通过那些,她才会在不惊动千山的情况下,不动声色的发展两年才被察觉。

  眼见路青雪的势力越来越大,冥界只能派阴兵,将存在世间的游魂捉回冥府。

  听完糖糖说的这些话,韵春只有一个想法:路青雪这样,不会有危险吗?

  危险肯定是有的。

  那么路青雪说过几天要离开…

  糖糖在跟韵春聊完,韵春说会帮她在路青雪面前提她后满足离开了。秦星则接了通电话后离开了别墅,说是要回公司处理工作。莫月和路青雪不知道聊了什么,一直到夕阳落下都没从一楼的房间出来。

  剩下韵春一个人坐在沙发,等待她们出来。

  没多久韵春睡了过去。

  她做了个梦。

  还是那根红线,不过梦到的场景居然还是那片梅花林。

  这是之前没有过的,以前梦到的画面除了红线不变外,梦里的场景总是会发生变化,无一重复。

  这次不但重复了,而且韵春还站在原来的位置,之前一闪而过的身影也出现了。

  不是梅花枝错落导致的错觉,前方站着的就是一个摇曳的背影。

  就算是一个背影,就算被乱花飘落迷眼,韵春却还能认出眼前的身影是路青雪。

  她居然梦到了路青雪!五年来第一次!

  韵春抑制不住激动,冲着背影笑喊:“青雪姐!”

  或许是梦的缘故,或许是激动,韵春这时忘记她已经和路青雪见面了,此刻她撒开腿朝路青雪跑去。

  可是她的面前好像有一道天然屏障,红线穿了过去,可她停在原地无法前进。她的声音似乎也传不到路青雪的耳中,她喊了好几声,也没见路青雪回头。

  倒是看见路青雪的面前忽然多了一位穿类似汉服一样古装女子,对方梳着古代的发髻,光着脚丫,细细的脚踝处系着一根红绳,上面挂着两颗铃铛。动一下,就能听到一声铃铛响。

  韵春还在奇怪为什么她能听到铃铛响,路青雪却听不到她叫她,就看见那个古装女子,直晃晃地凑到了路青雪的面前,脸上洋溢着笑。路青雪后退半步和她拉开了距离,因为看不到脸,韵春看不见路青雪是什么表情,只能看到一半的脸。过了几秒,她从侧边看见路青雪嘴动了动,不知道路青雪说了什么,那个古装女子脸上的笑僵了僵,最后冷笑地对路青雪又说了几句。

  因为想知道路青雪离开时对她说的是什么,韵春特意去学了唇语,可是时间太久,她早忘记了当时路青雪的唇形,没想到现在派上了用场。

  女人说了一句话:“既然你不知悔改,那就永远留在这里好了。”

  话落,女人微微拂袖,韵春只看见下落的梅花在瞬间滞在空中,一个呼吸间,所有的梅花花瓣凝聚在一起,一把戟似的直冲向路青雪。

  梦里的韵春浑身一软,‘小心’两个字还没喊出,她便感觉脚下一空,猛然睁开了眼。

  路青雪坐在未插好的花瓶前,见韵春睁眼,柔笑了下,还没来得及问韵春睡的好不好,就被韵春扑了个满怀。

  韵春紧紧搂着路青雪的脖子,哑声:“…别再走了。”

  不要再离开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