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 韵春短暂的耳鸣。
耳畔边出现了蜜蜂振翅的嗡嗡声。
脑海中的弦啪的一下断掉了。
韵春望向莫月的目光闪过了怔,吃惊到唇微微张开些许。
这是路青雪为她设计的?
偏头看向玻璃展柜,韵春眸光凝起。
这时莫月抬脚到了玻璃柜前, 神色晦暗地望着里面的熠熠闪耀的婚裙。
想到了最开始设计这条裙子时, 路青雪认真选料、剪裁、向公司确认韵春的尺寸有没有变化……
她问路青雪你都没有和韵春谈恋爱, 做婚裙有什么意义?
路青雪怎么说的?她说韵春是模特,在她眼里就像是小时候的芭比娃娃, 因为喜欢她, 所有想为她做好多好多的漂亮裙子, 看着她光鲜亮丽,自己也很有成就感。
婚裙只是好多好多漂亮裙子里的其中一条罢了。只不过这一条,是特定场合下才会穿的。就算她们没有在一起,但至少, 韵春穿过她设计的婚裙。她打算以活动为名让韵春穿一下它, 路青雪不是臆想韵春穿她设计的婚裙就是嫁给她,而是单纯的想看韵春穿婚裙的样子。
她问路青雪那你什么时候结束暗恋, 对韵春说明心意?
路青雪笑了一下, 说:“帮她解约后过段时间吧。不然我怕她会因为我帮她解约, 心里有负担。到时候她答应我我反而会难过, 不答应我…我会更难过。”
“不答应你不就说明,就算你帮了她那么多, 但她不会因为对你的感激而妥协于你吗?你应该死心,而不是难过。”
“我当然要难过, 毕竟那样她都不答应我, 说明我在她那里一点魅力都没有。”
莫月当时:“路女士, 请你在你的小家伙面前多一点自信。她不答应你只能说明是她的眼光不行,跟你没什么关系。”
路青雪弯眸笑:“谢谢鼓励。”
莫月:“我只是说的事实。”
不过莫月双手环胸, 道:“那么再讨论一下,她答应你是好事,但如果她有喜欢的人呢?或者真的眼光差到极致拒绝了你呢?你又该怎么办?这条裙子…又该怎么处理?”
路青雪沉默了几秒,认真考虑后问:“是很肯定不会和我在一起的拒绝吗?”
莫月点点头:“是。”
“那么我会回米兰。”
路青雪说:“不再打扰她的生活。”
“至于这条裙子,”路青雪手抚摸着裙面,感受着布料的纹理,慢慢说,“我会认真完成它,将它送给小韵,就当作…新婚礼物。”
被卖掉也好,扔掉也罢,都无所谓。
说完路青雪看向莫月,笑着说:“不过到时候可能要麻烦你帮我送了。”
“嗯?你怕什么?”
“虽然说告白失败还能做朋友,但她见到我难免会尴尬,我不想她为难。”
路青雪说完这句话,笑着对莫月说:“现在讨论这个是不是不太对?我真正应该想的,应该是怎么对小韵告白吧?”
莫月哦了声,问她:“你打算怎么告白?”
路青雪沉吟:“向来都是别人追我。”所以她不会追人,更不知道怎么跟人告白。
莫月点点头:“一样。”
两人莫名对视在了一起,路青雪忽然一笑:“追人的最高境界,是对方反过来追你。你说有没有可能,小韵会先追我?”
莫月:“…刚才那个没自信的人呢?”
路青雪眼里露出柔光,像是早就习惯了这样的自己,她轻声说:“喜欢一个人,情绪就是阴晴不定的天气。”
我会自信得如同刚盛开的花朵,觉得过路人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我身上,夸我美丽,鲜艳。
我也会自卑得如同水坑里被踩踏的叶子,泥泞不堪,每一个路过的人都下意识抬脚,怕脏了他们的鞋。
喜欢让人患得患失,好像丢掉了自我。
但我并没有迷失自我,我还是我,我知道我是因为喜欢你才这样。
喜欢你的那个我,因为你变得多样。
“……”
耳边路青雪的声音是那么清晰。
莫月看着完成好的裙子,胸口闷痛。
这里她并不常来,每当遇到难题或是心事无处诉说了,才会想到来这里,对着空气诉说一下。虽然得不到回应,但常常说了后,感受着空气里流通的祥和,她便没那么纠结。
所以其实,有时路青雪也是在她身边的?
只是她看不见。
她望着玻璃,问身后的韵春:“能让我也看到她吗?”
“我…”
韵春口干,抿了抿唇也无法缓解,最后低声说出:“我把她弄丢了。”
韵春如同做错事的孩子,小声陈述:“没办法看到她了。”
莫月眼神一怔,转头看韵春。她没关心别的,而是问:“这就是你抑郁的原因?”
韵春不语。
莫月继续:“也是你跳海的原因?”
“……我只是想见她。”
“你给我的感觉,不是这么不理智。”
莫月冷声道:“不管青雪还在不在,你也要回到你原本的生活中。去做那个对潜规则嗤之以鼻,靠自己打拼努力生活的人;去做那个无论多大的舞台,都认真对待的模特。”
也是这样,见不到路青雪她虽会低落,但不会将注意过多放在上面。
见一面是奢望。
见不到是现实。
而韵春呢?
居然傻蛋到去跳海?
路青雪知道不?要是知道怎么没气得活过来?
“韵春,我想青雪喜欢的,是你眼里的坚韧。”
莫月冷肃:“而不是连眸光都涣散了的行尸走肉。”
韵春唇抿得更紧了。
几分钟后,莫月去外面接工作电话。
韵春耳边回荡着莫月的话,视线则停在玻璃柜中的裙子上。
这条裙子给韵春带来了很不好的预感。
尤其听到莫月说这裙子是近期才被路青雪做好的时候,她的心里隐隐发毛。
路青雪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是说随遇而安吗?
那怎么突然改变现状?
当莫月打完电话回来,将之前和路青雪聊过的怎么处理这条裙子告诉了韵春后,韵春便明白了。
送她婚裙,让她去找别人是吗?
之前劝她向前看,也是让忘记她,去前面的路途遇见新的人是吗?
莫月有事先离开,房间里只剩下韵春一人。
姚望着裙面上璀璨的星河,韵春不再如之前,双臂抱紧身体给自己安全感,也没有哭,而是缓步上前,手抚上玻璃,温感冰凉让她想起了路青雪的体温。
怀念路青雪手掌心的柔。
她弯眸,薄唇扬起笑:“路青雪,你现在的行为,是不是在直接告诉我,你不要我了?”
韵春从口袋中拿出了那根棒棒糖,看着它,低声说:“你对我有感情,但就是不要我了。”
弯下腰,韵春将糖放在了展柜边。不是将它还给路青雪,而是将其存在这里。
随即抬眸,凝望着婚裙。
“…居然还送条婚裙给我。”
“你以为我会谢谢你吗?要不是赔不起,我就剪了它了。你怎么想的啊?让我穿着它去嫁给别人?”
“路青雪,我有点讨厌你,你怎么可以把我拱手让人?”
生气吗?当然。
可生气又能怎么样?
她连路青雪的面都见不到。
韵春笑了一声,笑容似深灰色玫瑰,丢了艳丽的滤镜。
“和你说声抱歉,你的主意落了空。”
“就算往后余生再也见不到你,就算前路漫漫我会遇到许多人,我也不可能喜欢别的人,和别的人同行。”
“我身边的位置,只能是你,也只会是你。你不在,那我就孤身一人。一个人向前走,边走边学着怎么…爱你。”
即使孤身一人;即使前路悠长;即使风雨席卷,我也不会害怕,因为……你是我的底气,是我前进的动力。
“这条裙子,我不会当成是你送我的新婚礼物,我只会当做…是你为了娶我特意准备的。如果有机会,我穿给你看,前提是当着你的面。”
“…”
韵春声音浅浅,嘴角翘起,“你是不是以为我会哭?告诉你,我才不会。”
“白发那个夜晚,我就不会哭了。”
那时我深陷洞中,看不见一点光。可是现在,虽然看不见你,但现在你就是我的光,唯一的光。
“我原本就没打算过找另一半,是你让我有这样的想法。你不能勾起我的念头就离开啊?这跟那些玩弄感情后不负责的渣女有什么区别?”
“……你这个坏女人。”
“坏人,”
韵春指尖敲了两下玻璃,对路青雪放出警告:“管你要不要我?反正我要定你了。”
她霸道地说着。
目光落在裙子上,忽然间凝起了眉。
奇怪。钻石的光怎么模糊了?
线性的七彩光芒模糊成了圆点,圆圆点点的,裙面闪着光。
韵春眨眼,一滴清凉的泪着脸颊滑下,泪水挂在下颌,晶莹剔透。
她快速的用手背将泪水抹去。
笑着说:“你这什么钻石啊,闪得我眼睛都酸了。”
“有钱了不起啊。”
“你等我赚了钱,我送你一条满是钻石的裙子,钻要比你这条裙子上的多。”
“但我不熟悉你的尺寸,得量。”
“所以…”韵春眼睫湿润,“见面吧。”
在以后的某一天,我们见面吧。
像去年夏天一样,你突然降临在我身边,给我灰暗的生活带来色彩。
在某天,你再突然出现一次好不好?
如果这件事太难,那就在我孤独地死去时,你来接我。
渡了那么多魂,到时候我这个孤魂,必须得是你渡。
那个时候见面是可行的。如果是那个时候才能见到你,我会在春天来临时;在盛夏火热间;在爽秋瑟瑟里;在落雪的冬季;在随便某一天,踏着青石板路走向你。
路青雪,我将永远持着这个想法活到死去,永远想着你,永远挂念你。
才不会像你所想的那样将你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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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韵春误会了路青雪的意思,完成裙子可能只是路青雪想送她一件礼物,没有别的想法。
可是当三天后她接到徐蓝椋电话,回到徐蓝椋家,看到躺在床上处在昏睡中韵月琴时,韵春知道,她没误会。
韵月琴活了。
有血有肉有温度,还有呼吸和心跳。
从鬼魂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
徐蓝椋说,让韵月琴活过来的,是路青雪。
当韵春处在韵月琴复活的震惊中没出来时,徐蓝椋说:“是路青雪那次找到我,说有办法让你妈活过来,当时我没有告诉你妈和你,只是让你妈留张纸条给你,然后把镯子给了路青雪…”
“她说复活需要一段时间,且不是百分百成功,必须要瞒着你,怕失败了你会难过。”
“可是昨天夜里,她将你妈送了回来,说你妈虽然还没有苏醒,但已经没什么大的问题,过两天就醒了。”
“托我转告你,让你以后好好陪着你妈。”
望着床上的韵月琴,韵春心情复杂,心疼难忍,被泪水模糊的眼眸,眸底晦涩。
她认为,她和路青雪是心有灵犀的。不止路青雪时不时会猜到韵春的想法,韵春自然也懂路青雪的意思。
路青雪想让她好好活着。
送她婚裙、复活了她妈妈,为的就是让她有新的生活,让她不再因为没有妈妈难过。
从此在这个世界上,她重新有了牵挂。
这样她就不会再赴死了。
我说的对不对?路青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