韵春话音刚落, 门再次从外打开。
除了护士和医生外,还有拿着药盒的徐蓝椋。
看见韵春醒来,徐蓝椋三步并作两步到了床边, 抬手在韵春后背拍了一下, 嘴上道:“真行啊你。”
徐蓝椋力气不重, 可还是拍得韵春咳嗽了两声。
医生上前,严肃:“家属不要刺|激病人。”
徐蓝椋哦了声, 走到一边。
韵春配合着医生做检查, 几分钟后, 医生转头对莫月说:“还好发现的及时,目前来看没有太大的问题。等这袋液挂完,去做一个全面的检查,如果没事, 明天就可以出院。”
莫月“嗯”了声。
医生又转过身吩咐了韵春两句, 对莫月道了再见后离开。
而韵春则是看向旁边正在吃药的徐蓝椋,问:“徐姨, 你怎么了?”
徐蓝椋冷哼了声, “还知道关心我啊?”
知道韵春跳海的那个时候, 她血压蹭地一下升高, 脑袋嗡嗡的,能站在这儿就算不错了。
年纪大了, 真是受不得刺/激。
一旁的秦星轻声:“不是问怎么发现的你吗?”
韵春看向秦星。
秦星说:“当然是徐阿姨发现的你,看到你跳海, 第一时间喊人救你, 还叫了救护车送你去医院。途中联系我, 说怕这件事会给你造成负面新闻,让我在媒体没有收到消息前, 先一步买断消息。”
秦星说完,徐蓝椋紧接着一声冷笑:“说了一起去海边看雪,结果我就转身接个电话的功夫,你倒好,学人家美人鱼去海里游泳了。”
“要不是刚好有个过路人会游泳,我真不知道你是不是想让我这把老骨头跳下去陪你一起归西。”
“不过人家是个好人,把你救上来就走了,我想感谢都没来得及。”
“……”
韵春听着心跳加速,胸口发着胀。有什么在呼之欲出。
徐蓝椋放下药,看向秦星说:“我刚买药的时候,看到大厅里有拿着相机的人,询问护士韵春在哪个病房,你要不下去看看?”
秦星点了下头,跟韵春说好好休息后,转身向外走。
而这时徐蓝椋看向莫月,莫月自然懂她是什么意思,不等徐蓝椋开口,无言点眉跟在秦星身后一同离开。只是在关门时,高深莫测地望向了床上的韵春。
徐蓝椋的话看似没有差错,可韵春醒来的第一句问话就暴露了。
一起出发的人,韵春又怎么可能会问是怎么发现的她?
至于徐蓝椋和韵春在隐瞒什么…莫月眼睛眯了眯。
看着韵春好似在压抑着激动,就等她们离开后宣发出来。
莫月低眉,转身关上了病房门。
门关的那一秒,一直望向徐蓝椋的韵春,情难自禁地张唇,因为激动,她有些发不出声音。
神色着急,可半天只说出了个是字。
徐蓝椋望着她,走到床边,手压在韵春的肩膀,示意她不要激动。见韵春眼里满到止不住的期许,她无奈地回答:“确实是路青雪通知的我。”
当秦星说是徐蓝椋发现的韵春时,徐蓝椋就知道,韵春肯定能猜出什么来。
为了不让韵春当面问,她接着秦星的话说,同时也给她能及时发现韵春跳海自|杀这件事找个完美的借口。只要说是她和韵春一起去,那么就不太会引起别人的怀疑,怀疑了也没事,只要她和韵春咬定不松口,没人会去追究真相。
而联系秦星,让秦星去挡媒体,这事徐蓝椋想不出来。她根本不会在得知韵春都快死了的那种慌乱时刻,还能想到韵春是个明星,如果爆出她跳海自|杀的事情对她会有怎么样的负面影响。但这件事路青雪不但想到了,还给徐蓝椋说怎么跟秦星沟通,才不会让秦星起疑。
同时又对徐蓝椋说,让秦星联系莫月,这样韵春到医院后能有好的休息环境。
她惊叹于路青雪的心思缜密,也感叹路青雪的临危不乱。
想起她到了海边,远远就看到躺在沙滩上的韵春,而那个时候,路青雪一直护着韵春,才能让命悬一线的韵春,有了生的转机。
不然徐蓝椋不敢想,在这么冷的海水中泡了那么长时间,韵春哪还有活的机会?
得了答案,韵春脑海中紧绷的神经断掉,心口一阵酸麻。
眼眶不自觉地泛红,睫毛根部湿润。
她想:她赌赢了?
韵春双眼亮闪闪,眸中的晶莹远比天上的星星还要亮。
这一刻,她看到希望。
她没有再问徐蓝椋什么,而是左右环顾着病房,视线不知道停在哪一处。
因为路青雪可能就站在冰箱旁,也可能站在电视边,哦对,或许还会倚在窗边。
不管是哪里,此刻的韵春视线顺着房间从外到里慢慢移动,嘴上轻声喊:“青雪姐?”
眼眸中满是期待,想着路青雪今天穿了什么衣服,做了什么发型,对于她这么做,会说什么,会生气的数落她?还是怎么样?
哎呀,她想不到,一切等看到路青雪就知道了。
可是过去了五秒,路青雪还没有出现。
韵春顿了下,没有看到记忆中的淡薄身影,也没有听到那道柔声。
韵春又一次喊:“青雪姐。”
这次她的语气里带着些坚定,好像认定了路青雪就在这里,只要她喊得诚恳,那么路青雪就会出现。
结果现实给了她重创。
徐蓝椋:“别喊了,她不在这儿。”
韵春一怔。
她不信。
韵春再一次喊:“青雪姐。”
没有回应。
徐蓝椋:“通知我你出事了后,她就离开了。”
失落感袭来,韵春心空了一块,对于徐蓝椋的话,她还是不信:“……可我明明感受到她抱我了。”
头脑清醒过来,韵春回想了下意识消失前的那秒,腰间紧束的感觉不是海草缠上,而是路青雪的胳膊。
虽然被路青雪拦腰抱的次数很少。可她还是能够肯定,缠在她腰间的,是路青雪的臂弯。
路青雪搂上了她,那种感觉不会错。
“有没有可能,那是你失去意识前的错觉?”
韵春眸里的水润让她的眼睛葡萄似的眸乌溜溜,她暂且没有反驳徐蓝椋的话,而是在沉默了几秒后,反问:“她怎么会知道我跳海了?”
徐蓝椋想了一下,回:“因为感受到你生命流失了呗。你忘了,婚书烧掉了,但你们的联系还在,她多多少少还能感受到你的情况。”
韵春不死心地问:“那为什么直接通知你是跳海?而不是我出事了?”
徐蓝椋应对自如:“赶到现场一看,就看到了你跳海,然后又去通知我,在你被救了后,离开了。”
“是她救的我。”
“我刚才都说了,是好心路人。”
“你骗我。”
“好吧,其实不是路人,是我打车的那个司机,我给了他一笔钱,让他不要声张。”徐蓝椋看她,“怎么说,这笔钱你能报销吗?”
“……”
韵春找不到反问的点。
一切静下来后,韵春才感觉手背上的针孔发痒,输入体内的液凉丝丝的。
异样感让韵春浑身不自在。
血管疼?身体疼?还是心脏蔓延出来的疼?
当然她知道不是药的问题,而是她自己。
她拔掉了针头,起身跪在床上,双手抓着徐蓝椋的衣服,看似平静地询问:“你还能见到她吗?”
韵春本想故作镇定问徐蓝椋关于路青雪的事情,可是一句话问出,她的情绪再也无法安定。
刹那间便像是风起后的云,涌动出了海浪似的波涛。
韵春嗓子如同刀割似的疼,可她顾不上那么多,嗓子再疼也没有胸口闷痛的窒息疼。
她扯着嗓子,一句句说:“徐姨,你见到她,能不能帮我问问她,为什么不肯见我?”
“她如果是生我的气,那能不能跟她说见我一面,我当面对她说对不起?”现逐府
“能不能让她别不要我?”
“告诉她,我很想她,我想见到她。”
徐蓝椋看着韵春,像是看到了她自己。她很想将路青雪的事情告诉给韵春,但是具体发生了什么她也不清楚,况且她答应了路青雪不能说,所以…她没办法说出真相。
“医生刚才不是说,让你情绪别激动?”
好在她看到韵春拔掉针管时眼疾手快摁住了韵春的手背,针孔处没有血流出。
慢慢松开韵春的手,徐蓝椋用从来没有对韵春的温柔语气,说:“你还不信她对你的感情吗?”
没办法说出真相,却也不忍心韵春这个样子。
徐蓝椋心软了。
听到徐蓝椋的话,韵春忽然间就呆了。
路青雪对她的感情?
而在韵春深思的几秒后,徐蓝椋手搭上韵春肩膀,轻声安抚:“小春,她不是不要你,只是没有办法见你。”
她只是…身不由己。
韵春恍然:“…什么意思?”
徐蓝椋意识到自己说多了,想着这两句话应该能让韵春没那么偏执,便笑了下,恢复之前的语气:“我猜的。”
韵春眼里的疑问并没因此褪下,她不信徐蓝椋什么都不知道。
徐蓝椋深知骗不过韵春,她便岔开了话题:
“不管路青雪出于什么原因不见你,但她肯定是不想你受伤的。”
徐蓝椋学着韵月琴的样子,伸手揉了揉韵春的脑袋,这种对孩子般亲昵的举动,她是第一次做,动作略显僵硬。
揉了两下后,实在是觉得不妥,放下手,故作自然地咳一声掩饰尴尬。
“而我也不知道你出于什么原因去跳海,是为了见路青雪?还是一心求死去下面见路青雪?我只希望以后这种事情不要发生了。”
“小春,我知道你只是一时间没有想通,也知道你心里藏了许多的委屈,但那些都不是让你放弃生命的东西。只有活着,才能做你想做的。”
“人生路还长,未来还有很多的可能。”
“自/杀,是最懦弱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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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蓝椋在病房陪了她一会儿,就有电话打过来喊她回家,徐蓝椋开始挂断了两个,当第三个工作电话打来时,韵春出声让徐蓝椋回去,她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刚才护士来带韵春去检查,虽然对韵春液还没输完自己拔掉针这件事说了两句,但检查后韵春身体没有大问题,也就没再说什么。
徐蓝椋走到床边,双手环胸看着她,“还寻死吗?”
话问的直接,韵春睫毛低垂,遮住了眼里的晦涩,“暂时不了。”
徐蓝椋挑眉:“嗯?”
韵春:“…不了。”
听着韵春将暂时两个字省去,徐蓝椋又问:“我刚才说的你记住了吗?”
“记住了。”
“那就好。”徐蓝椋没忍住,“你要死了,我怎么向你妈交代?”
韵春接话:“我下去自己跟她说。”
“还讲?”
韵春笑了笑,“好了,你快回去吧。放心吧,我暂时不会再做伤害自己的事情。”
“暂时就暂时吧,知道你一时间想不通,但我希望晚上我过来,你还在。”
身后响起秦星的声音:“晚上我看着她,不会有事的,您还是在家休息吧。”
徐蓝椋:“好。”
今天的事,徐蓝椋知道秦星是靠得住的。
她确实得休息休息,头一直晕着。
等到徐蓝椋离开,韵春因为药物的原因,睡了过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睁开眼,秦星正坐在旁边的沙发看笔记本,应该是处理工作。
看到韵春醒来,秦星合住了笔记本,走过来说:“饿不饿?刚好订了饭,一会儿就送过来了。”
韵春笑:“好。”
她冲秦星眨眼:“麻烦你了,星姐。”
秦星呼吸滞了下,沉默几秒后,“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韵春还在想是随便找个理由,比如她只是脚滑不小心掉进了海里,还是向秦星坦白。
没等她想好,就听秦星问:“是不是…有关路青雪?”
韵春愣了:“你…怎么知道?”
秦星反问:“你喜欢她?”
韵春没有犹豫,提到路青雪,她眸光都柔软了下来:“嗯,很喜欢。”
秦星心道果然,她之前的猜想没有错,预感也没错。
秦星又一次沉默,韵春不清楚她在想什么,担心秦星以为她有什么精神疾病,想着要不要也编造个不易发觉的故事骗骗秦星,她还在想故事梗概,想怎么说没有漏洞呢,只见秦星抬眸,冲着她语气认真地说:“韵春,我不想以后的生活没有你。”
秦星说:“殉情这种事,听着挺浪漫的,但其实…浪漫又傻缺。她已经死了,说实在的,没必要。”
韵春:“……”
其实她想跟秦星解释她不是殉情,只是跟自己打了个比较刺/激的赌。
但赌路青雪会不会出现,又不能明确地对秦星说。
索性韵春不解释了。
误会就误会吧。
反正也挺像殉情的。
“你要是喜欢她,可以多看看她照片,跟照片说说话。赴死…我就问你一句,死了你能见到她吗?”
韵春点头:“能啊。”
路青雪是阴差,她要是死了,她们肯定能见到。
秦星话在嗓子口一哽,隐隐抬起的手用了很大的忍耐放下。
要不是看韵春还是个病号,她真想一拳锤过去,让韵春清醒清醒。
死都死了,哪还能见到?
真以为世界上有鬼啊?
这时护士推开门,推着装着饭盒的推车进来,打断了交谈的两人。
同时打断了房间里的氛围。
秦星咽下堵在嗓子口的气,说:“……先吃饭吧。”
吃完饭再开导韵春。
这种事不急一时,得循序渐进,慢慢来。
病床上有小桌板,护士将饭放到上面离开。
秦星的饭在沙发前的茶几上。
秦星没有立刻去吃,而是问韵春:“要热水吗?”
韵春点点头,“好。”
下一秒,她听见站到病床桌前的秦星发出了疑惑的一声:“嗯?”
“怎么了?”
韵春转头看去。
只见秦星捻着一个球状物,“这个棒棒糖…”
秦星看向韵春:“谁给你的?”
见韵春怔愣着不说话,秦星哦了下,说出了个可能:“估计哪个护士是你的粉丝,偷偷放这儿的。”
今天除了她和徐蓝椋莫月,没有人来探望韵春。
韵春住院这件事,虽然有的媒体已经知道,但还是保密的。
再说送棒棒糖…秦星只能想到是护士送的。
不然哪个来探病的会送棒棒糖这种东西?
哄小孩子吗?
说着她便要把棒棒糖放回桌上,但被韵春伸手接过。
韵春将棒棒糖拿在手中,好像回到了那年夏天。
那颗槐树下。
她说她把路青雪送她的那根帮帮丢了,忘记路青雪送她的棒棒糖是什么味道,但她记得那个棒棒糖的牌子,和手中的一样。
至于口味,她忘了,路青雪或许没有忘。
盯着上面写的橘子口味,韵春弯眸。
嘴角扬起的,是这段时间最发自内心的笑意。
徐蓝椋说的没错,就算不见面,她也该信路青雪对她的感情。
韵春垂落的发丝遮挡了她红润的眸,五指并拢,将棒棒糖攥紧贴在胸口处,轻声回秦星:“不是护士。”
而是——
我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