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路嘉音也没想到社死的场面那么快就轮到了她。
电光石火之间, 脑子里已经想好了说辞。
“好朋友”之间,这么说也很正常吧?
就在她想着装作无事发生,自然收回手机时, 那要命的弹窗又出来了。
[清宁~]:你想我吗?
“……”路嘉音霎时间头皮有些发麻。
谁能告诉她“好朋友”之间到底会不会问‘你想不想我’这样腻歪的问题。
“嗯……这张就挺好。”程妈妈移开了目光, 也没有询问消息含义的意思, 又借口去看在山坡那头放风筝的程爸爸。
路嘉音盯着程妈妈的背影看了看,大概是糊弄过去了…吧。
她很快给程清宁回复了消息,并且把消息提醒设置隐私,省得再出现刚才的岔子。
山坡那头的程妈妈心不在焉地跟着丈夫放风筝,红色的风筝顺风飞得老高,比其他人的风筝要高出一大截, 攀比心上来的程爸爸心里有点小骄傲。
作为美术老师的程爸爸懂得浪漫, 从旁边的灌木丛里摘了一朵不知名的小花送给妻子, “老婆, 你看我放风筝的技术怎么样?”
程妈妈抬头看了眼,心不在焉道:“挺好。”
“我怎么觉得你有心事呢?”程爸爸下意识看了眼留在营地的路嘉音, 她坐在露营椅上看手机, 不知道在和谁发消息,还挺入迷。
程妈妈犹豫了下,问:“你知道小路喜欢女生吗?”
程爸爸先是‘昂’了一声, 回道:“我怎么可能会知道?”他顿了下,再度看向路嘉音, 试探性说:“你的意思是……?”
“……”程妈妈先是沉默了很久,随后深吸一口气,点了一下头。
早几年前, 女儿与他们出柜,老俩口对此很是不解, 觉得天都塌了,甚至觉得是不是自己教育上出了问题。
好在女儿并没有再揪住这个的话题,让他们一定要给明确的态度,夫妻俩对此缄口不言,仿佛没有听过一样。
好似这样,女儿性取向的事就能够随着时间一点点淡化。
可是现在,这事又显现了出来,不可抑制地摆在他们面前。
“……”程爸爸张了张嘴,犹豫了下,还是说出了中午和女儿的那番谈话。线猪副
程妈妈听完后,夫妻俩相对凝望了很久,都没有说话。
傍晚天色渐暗,放风筝的人慢慢将高处的风筝收回来。
老俩口回到营地,发现东西都还在,人却不见了。
“嗯?”程妈妈疑惑道,“人去哪了?”
“不知道。”程爸爸四下看了眼,“是不是去洗手间了?”
“那我也去个洗手间。”
“我也去吧。”
老俩口看了看野餐桌,食物都收起来了,这么放着东西应该不会被人顺走,就放心地去了。
“刚才上来我记得路口就有洗手间。”
俩口子往登山道那边走,草地不平稳,程爸爸顺手就拉住了妻子,“小心点,当心摔。”
“一把年纪了,还总喜欢牵手。”程妈妈有些难为情,嘴上还得说几句。
“你是我老婆,牵个手怎么了。”程爸爸笑嘻嘻道,“以前谈恋爱哪会,我们不也是天天牵手,自从结婚有了闺女之后,咱们约会的时间都变少了。”
“是是是,谁让我俩都忙。”
夫妻俩说着话,走出了草地,绕到广告牌后边的登山道。
只是刚看到下山的登山道,伴随着两个熟悉的身影。
有几个小时没见到女朋友的程清宁,思念在对视的瞬间到达顶峰,一路小跑过去抱住她,路嘉音将她抱起来转了个圈圈再放下。
程清宁摸了摸她的脑袋,笑着说:“好想你呀~”
这是夫妻俩第一次在女儿脸上看到这样柔和的表情,笑容里带着甜蜜,眼睛亮亮的,就像小说里夸张的描述,看到了满天星河。
恍惚间,俩口子似乎看到了以前年轻恋爱时的模样。
“你还上厕所吗?”程爸爸悻悻问。
“……”程妈妈挪开目光,“回去吧。”
程清宁说完又问,“你呢?想不想我?”
路嘉音抿了下唇,轻咳了声,说:“我想你。”
眼神里还有点儿难为情的意思,太可爱了。
“你不应该说,你也想我吗?”
“我想你是因为我自己感觉到很想你,而不是在你想我的基础上才想你。”
“哟~”程清宁轻轻一笑,“小嘴儿抹了蜜吧~”
两人并肩往露营地的草地走,她又问:“今天下午怎么样,应付我爸妈,累吗?”
“不累啊,有什么好累的。”路嘉音如是说,“我给阿姨拍了很多照片,她很喜欢,回头洗出来寄给她。叔叔在放风筝,我看到飞得很高。”
“我妈有时候确实是有点臭美。”程清宁哈哈笑道:“可惜我不常在家,不能给她拍照片,工作又忙,这次还好有你陪他们~”
两人说着话,远远就看到老俩口坐在野餐车旁的露营椅,正把食物从野餐车里往外拿,摆放在桌面上。
正在说话的老俩口听到声音转头看过来,程妈妈云淡风轻道:“大忙人加完班了?”
“是呢是呢。这不是一忙完立马赶过来陪我亲爱的爸爸妈妈嘛~”
程妈妈嗤笑一声,没说什么,把摆放在里面位置女儿喜欢吃的土豆泥放到她面前。
今天是周日,周一老俩口还得上班,没有在京南待很久,定了最晚一班高铁回去,计算着时间,野餐回来还能吃个饭。
回到瑞景城,天色已经完全暗了,路嘉音知道接下来的是一家三口的时间,她很自觉没有再多待,借口有事离开了。
程清宁依依不舍将路嘉音送到电梯口,“晚点把我爸妈送到高铁站我就去找你。”
“好。”
“我今晚,一定要和他们摊牌。”程清宁下定了决心,一副坚决的模样。
路嘉音想到下午程妈妈的反应,想了想,还是说:“不要勉强,我们可以慢慢来。”
她不知道的却是,程清宁在她要陪父母去吃饭,路嘉音只能找借口离开时,心里涌上了难过。闲诸负
程清宁找了家环境雅致的餐厅,订了个包厢,安静的氛围很适合聊天。
一开始,聊着些家常放松气氛,眼看着时机差不多了。
她话锋一转,“爸妈,你们不是一直想见我在交往的对象吗?马上都快回去了,要不要趁着这个时间见个面?”
听出潜台词的老俩口放下筷子,提前了解过情况的程爸爸下意识看向妻子一眼,生怕她发火。
“这面非见不可吗?”
“来之前可是你们嚷嚷着想见的。”
“有的人也不是非要见不可。”程妈妈顿了顿,“说不定你只是一时兴起,现在就算见了,以后你们吹了,这次见面也没有意义。”
“有意义。”
“她是我第一个,想要介绍给你们认识的对象。”
“不是一时兴起,是经过深思熟虑,我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哪怕我的选择会让你们很失望,我也不会改变。”程清宁说得很认真。
“我喜欢女生,在交往的女朋友,她很可爱,对我很好,我很喜欢她。”
一句话,让整个包厢内的气氛凝固住。
这一刻还是来了,程清宁坐得笔直,可忐忑的心早就如擂鼓般跳了起来。
她看着母亲,相比父亲的不知所措,她脸色有些发白。
经过中午的谈话,她将破冰的希望寄托在父亲身上。
“那个……”程爸爸动了动僵硬的脸,“老婆,你喝碗汤,这汤可好喝了,快尝尝,冷了就不好喝了……”
一开口,又是想要逃避的措辞。
程妈妈接过丈夫递过来的汤碗,将其放在桌上,开口第一句就是:“我不能接受。”
程清宁心里咯噔了一下,想到这结果的,可在事情发生时脑子却一片空白,她该怎么劝母亲接受?
程妈妈将目光放在丈夫身上,“老程,帮我约个心理医生。”
这话一出,父女俩都坐不出了,这瞬间已经脑补到网上那些因为出柜被父母送去看心理医生,甚至荒诞到使用电击疗法。
“老婆你别冲动。”程爸爸立马劝道,“这事咱们还可以再商量商量,你……”
“我的心理很健康不需要看医生,况且同性恋根本就不是心理问题!你不能……”
父女俩据理力争的声音一左一右3D立体环绕,吵得程妈妈嗡嗡嗡的。
“闭嘴。”程妈妈一句话,让两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程妈妈站起身,从他们身后绕了一圈,那气场还真有在学校班主任的压迫感。
“我是不是很古板?”程妈妈问。
父女俩瑟瑟发抖,没敢回答。
随着现在网络发达小孩们各个8G上网冲浪,程妈妈发现按照自己以前那种刻板的按照教材上课的套路,学生们已经不感兴趣了,甚至还有毕业回校的学生,闲聊间也说出了上她的课其实是有些压抑的,说好听点就是缺乏趣味性。
程妈妈试着接受学生们的建议,课堂中增加了趣味的互动,她发现效果比她在班上怒斥不听话的学生气到乳腺增生要好很多,期末学习成绩突飞猛进。
这一刻她才意识到自己是真的老了,必须得接受新鲜的事物才不会被社会淘汰。
“我不能接受我的女儿是同性恋。”程妈妈说。
在女儿第一次出柜之后的几年里,随着大数据给她莫名其妙推送的同性相关消息越多,一开始程妈妈不能接受,再后来慢慢也看了进去,了解到ta们的生活。
“可是我也明白,同性恋不是一种错误,是两人因为吸引而产生的爱情,如果我不能接受,那应该是我的问题。”
“如果可以,我真希望你喜欢的是男人。”程妈妈走到女儿面前,“这样你们可以自由在谈恋爱,不用考虑世俗的眼光,和喜欢的人结婚。”
“我们可以结婚的……”程清宁没想到一向刻板的母亲态度会转变得这么快,声音有些发涩,“结婚证只能保护我的财产,无法保护我的感情,我们的感情不需要用一张结婚证去肯定彼此。”
眼看着娘俩抱成一团,程爸爸松了口气,适时出来和稀泥,“哎呀这不就皆大欢喜了吗?我们人活一辈子,就是要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才幸福啊!爸爸妈妈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你能够开开心心!”
程妈妈一听,脸上表情瞬间收住,推开女儿。
用审视的目光问:“所以她爸妈知道你吗?”
“……”
还不如别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