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这边儿还没查到确切的消息,但延濂受袭的消息已经传回京城。看着战报,赵氓之的神色有些阴沉。递给旁边的廖鸿灯,“都看看吧,延濂那边儿受袭情况。”

  廖鸿灯恭敬的捧着战报走下高台,给三个王爷、内阁大臣六部尚书等官员一一过目。

  没多久,众人就全部都看完了战报。

  赵允诚神色沉沉:“父皇,儿臣认为鞑靼如今日益壮大,当年的盟书已经起不到多大的作用,唯有足够的威慑力,让他们害怕、敬畏,才能杜绝他们再次侵犯我朝之意。”

  赵氓之神色不便,轻吐了口气,不做评价,而是看向赵允瑞和赵霜酒:“你们觉得呢?”

  赵允瑞上前一步,沉声道:“回父皇,儿臣不敢苟同六弟的想法。两年前鞑靼与我朝签立盟书,如今刚过两年,若是因为这点儿小事便兴师动众,太过劳民伤财。不如就派遣使臣前往警告一番。”

  赵氓之依旧没有评价赵允瑞观点的意思,而是继续转头,问赵霜酒:“你的意思呢?”

  赵霜酒这才抬眸,淡淡看了赵允瑞一眼,“儿臣认为......”他的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模凉薄笑意:“儿臣认为四哥在放屁!”

  “你!”众人都没想到赵霜酒竟然在朝会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儿这么说,顿时底下一片窃窃声。赵允瑞对他怒目而视。

  赵霜酒讥讽的对他笑了一下,这才转头看向赵氓之:“两年前我朝确实跟鞑靼签立盟书,但显然盟书没有任何约束力。鞑靼胆敢进犯,那就砍掉他的一只爪子。痛了,伤了,残了,他就怕了,盟书自然就有约束力了。”说着,他的眼神再次放到赵允瑞身上,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轻蔑:“若按照四哥的意思,派遣使臣前去警告一番,有什么用呢?白纸黑字写下来的,他们都不认,警告几句他就听了?还是说......四哥嘴上的功夫要厉害许多?”

  赵允瑞的脸顿时涨成了猪肝,看赵霜酒的眼睛恨不得要喷火,“你说的简单!贸然兴兵,粮草何来?军饷何来?你出吗?”

  赵霜酒嗤笑一声,“且不说这些年国库充盈。就算国库不丰,别人都打到脸上来了,杀大庆的百姓,夺大庆的粮食,甚至强大庆的女人。这是不把大庆,不把父皇放在眼里,甚至把父皇的脸面踩在脚底下。难道就因为没钱,我泱泱大国就要任由鞑靼欺辱践踏?盟书确实签立,但盟书的制约之力应该只对鞑靼而不对我大庆。当鞑靼不再受盟书制约时,那就用武力威慑他们。”

  说着,赵霜酒看向赵允瑞,眼中带着玩味:“四哥知道怎么训狗吗?烈狗带着野性,轻易不肯服从,最让人讨厌的是,它偶尔还会对着你狂吠不止,甚至做出攻击的架势。但是当你手上拿着鞭子的时候,他就老实了,别说狂吠了,连尾巴都垂下去了。”

  “鞑靼便是那条惹人厌恶的狗。只要把他打怕了,打残了,让他一辈子长记性了,他就不敢动了。别说进犯了,他甚至会如丧家之犬一般仓皇而逃。”

  “四哥......懂吗?”

  赵允瑞又气又怒,但又不能在朝会上失控发火,只能竭力压制住怒气,声音从齿缝中挤出来:“你说的轻松!鞑靼可不是随便踹两脚就能老实的狗!他们是带着獠牙的狼,一个不慎就会被撕下来一块肉!你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能把他们打残了?九弟说我嘴上功夫厉害,我看是九弟更厉害一些吧?”

  赵霜酒一点儿都不生气,轻飘飘的扔下一句:“鞑靼若真那么厉害,两年前又怎么会跟我们签立盟书?”

  赵允瑞无可反驳。

  朝堂上谁不知道,两年前正是因为江清山率兵打入鞑靼复地,鞑靼被逼无奈,才跟大庆签立盟书,许下互不侵犯的承诺。也正是因为有这封盟书在,赵氓之认为延濂已无忧患,这才把江清山从延濂调回。

  哪知道刚刚两年,鞑靼休养生息之后,就无视盟书再度卷土重来。

  有这一次的教训,不少大臣其实都在赞成赵允诚和赵霜酒的观点的。但赵允瑞说的也不无道理,一旦动兵,银子就像流水一样,最重要的是,谁也无法保证真的与鞑靼再次开战会取得怎样的战果。

  想到这儿,不少人的眼神都不由自主的转向江清山。

  而江清山则低着头,阖着眼,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竟是在打盹儿!

  观察了一圈儿朝臣的反应后,赵氓之这才缓缓开口:“诚王、翊王说的不错,但瑞王所言也不无道理。前几年天灾不断,国库空虚还未补足,轻易还是不要开战的好。但进犯延濂之事不可就此作罢。否则一旦鞑靼得了好处又没有任何惩罚,保不齐就该肆意妄为认为我大庆是软柿子,想捏就捏。”

  “所以......虽然出兵,但不宜兴师动众。还有就是......”赵氓之的眼神转到江清山的身上,语气莫名:“镇远将军年事已高,若再辗转远赴延濂确实强人所难,不如......就派保国公赵勇率兵五万兵马前往延濂吧。”

  赵霜酒眼中幽光一闪而过,他就知道,赵氓之绝不可能这么轻易放江清山回边关。但他布了这么大个局,怎么可能被这个结果就打发了?

  不动声色的看了赵氓之一眼,赵霜酒什么都没说。

  很快,到了下朝时间,赵氓之起身离开后,朝臣们鱼贯而出。江清山这才一副刚睡醒的样子,直起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砸吧了下嘴,不理周围各式各样的眼神,抬脚也走了。

  “王爷......罗浮子进宫了。”魏忠跟在赵霜酒的身后,低声汇报道。

  赵霜酒眸光暗了暗,并没有说这个事情,而是转而问道:“锦衣卫在延濂查出了什么吗?”

  “回王爷,在我们干扰的情况下,锦衣卫并没有查出延濂的真实情况。再加上延濂受袭之事,锦衣卫那边儿已经初步判定,亦思马部和牟牛部会进犯延濂。用不了多长时间,皇上这边儿就该得到消息了。”魏忠低声道。

  赵霜酒眼中凉薄一闪而过,继续问道:“徐建树已经控制住了吧?”

  “已经控制住了。”魏忠的声音压的更低,“按照王爷的吩咐,我们的人以徐建树的名义传信给了牟牛部落,引他们做了一场进犯延濂的戏码。”

  也正是因为这样,赵氓之才能得到延濂遇袭的战报,得以加快他出兵的决心。

  牟牛部落在假徐建树的串通下,确实进犯了延濂,也确实抢走了一些粮食,但实际却远没有战报上写的那样损失惨重。

  一切的一切,都是赵霜酒为了逼迫赵氓之决定出兵的决心。

  如今赵氓之在朝廷上亲口说要出兵。但很快锦衣卫的消息就会传入京城。鞑靼的牟牛和亦思马两大部落同时进犯,情况就远不止赵氓之认为的那样‘五万兵马’就能轻易解决的事情了......

  时态严重之下,赵氓之绝不敢轻易派人前去延濂。而朝中最合适前往延濂的,只有江清山!

  赵霜酒将每一步棋都算好了,就等着赵氓之一步一步走进去了。

  一边想着哪里有漏洞,赵氓之边往前走边问:“葛洪何时进的宫?”葛洪就是罗浮子,他的真名就叫葛洪,为了让自己显得更加有仙人风范,这才给自己取了个‘罗浮子’的号。

  “葛洪昨日进京,今日一早入的宫。”魏忠低声回到:“巢谷跟在他身边。”巢谷是韩作明专门安排控制葛洪的人。

  “嗯。”赵霜酒脚步不停,上了马车就回了翊王府。

  出兵延濂的事情定下来之后,朝廷上每天讨论的都是粮饷、兵马之类的东西。还没等商量妥当,锦衣卫的消息传回了京城。

  御书房里,内阁大臣、六部尚书和三位王爷都在,赵氓之神色沉沉,将信笺递给廖鸿灯:“锦衣卫传回消息,进犯延濂之事非同小可,不止亦思马部,就连牟牛都涉及其中。鞑靼六部,二部企图进犯,朕怀疑鞑靼是不是准备开战了......”

  廖鸿灯将信笺一一给各位大臣过目,看完之后,内阁首辅罗洪寅上前一步,苍老的声音沉声道:“皇上,鞑靼此举明摆着是将盟书视为无物,进犯之意显而易见,我朝应慎重对待。”

  内阁另一位大臣俞廉清蹙着眉头,疑惑道:“鞑靼为何突然开战?是不是应该派人前去交涉一番,弄清楚原由?”

  赵霜酒眼神漠然的看了他一眼:“俞大人此言差矣。鞑靼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当初与我朝签立盟书明显是权益之策,如今休养过来了,自然前来侵犯。鞑靼觊觎我朝已经上百年了。死在边关不知多少将士,血海深仇早已刻骨,唯有不死不休,还有什么可交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