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万书走后, 沐哥儿和柯褚简单擦洗身体便躺上床。
柯褚不老实的拉开沐哥儿的衣角,眼神晦涩。
他误会了沐哥儿整整两世,因为不想‘强迫’沐哥儿整整吃了两世的素, 他今日要是再忍下去他就要成兔子了!
沐哥儿犹如受惊的小鹿般睁圆了眼, “夫、夫君……”
他跟夫君成亲几月有余, 一开始他因身上的伤痕丑陋不敢让夫君看,后来因忙着挣钱,他便也不想着这些事。
柯褚压在沐哥儿身上, 沉下声示弱,“沐哥儿, 我很难受……”
沐哥儿心软了, 他紧张的浑身都在颤抖, 小脸绯红,但还是强忍着羞涩抓住柯褚的手, “我、我要怎么做?”
柯褚眸色一暗,垂首时发出一声呢喃的喟叹,“沐哥儿,不怪我,你太乖了……”
乖的让他忍不住了。
床摇晃一整夜, 待沐哥儿醒来时,天光大亮,身侧空荡,并没有柯褚的人影。
他撑着手想起身,腰间传来的酸涩感让他浑身一软,差点跌回床上去。
外头有锅铲碰撞的声音, 他恼怒道,“夫君!”
柯褚停下手中的活, 端着粥走进屋里,笑的满脸魇足。
“醒了?先喝点粥垫垫肚子。”
沐哥儿扁着嘴不吭声,微红的眼里饱含控诉。
柯褚揉着他的腰,“我今早去把我们山上的东西都搬下来了,路上听人说闵氏他们今日去县里卖柚子糖了。”
沐哥儿的注意力顿时被吸引过去,“他们做了多少柚子糖去卖呀?”
柯褚端起粥喂给沐哥儿,“听说跟里正借了牛车,遮的严实,不让人看。”
沐哥儿将嘴里的粥咽下去后才道:“我还以为闵氏会来找我们借牛车呢。”
“来过。”柯褚吻去沐哥儿嘴角的饭粒,“当时我上山了,你还睡着,彤氏将闵氏打发走了。”
柯家的事在小柚村不是什么秘密,彤氏那张嘴,少不得埋汰闵氏几句。
沐哥儿挺意外,“彤氏还为咱们说话呀?”
柯褚笑道,“也有可能是怕闵氏要让我们搬回去,他家屋子没人租。”
沐哥儿接过柯褚手中的空碗,“我去洗碗。”
他看似镇定,实则走出去时已是同手同脚。
院子里,沐哥儿轻拍了拍滚烫的脸,深吸一口气。
他跟夫君已有了夫夫之实,亲一口没什么的,他可不能表现的太明显,否则夫君定要像昨晚那样抓着他亲个没完。
他才不上夫君的当。
柯褚将门打开,看着他偷偷摸摸给自己鼓气的模样,笑得心头发软。
他的夫郎啊,怎能这般惹人怜爱。
沐哥儿洗漱完后开始将柯褚早上做好的白糖柚子酱装罐。
柯褚洗干净手,开始制作新的白糖柚子酱。
他们若是想开业,就得做到足量的柚子酱,否则哪里够卖。
太阳高挂,沐哥儿将柚子酱装罐冰封保存后,把柯褚拉到屋里乘凉。
他用罗帕轻轻擦掉柯褚头上的汗珠,心疼道:“夫君,我们得请人帮忙。”
“柚子酱我们得自己做,但县城店里得请几个靠谱的人帮忙。”柯褚接过沐哥儿手中的罗帕,擦掉沐哥儿头上的细汗。
沐哥儿往柯褚的茶水里加上冰块,手忽的一顿,“夫君,我们能不能把茶水加进去,卖白糖柚子茶?”
柯褚笑道,“沐哥儿,你跟我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这是他早就有的打算,只是之前条件简陋。
他拿出昨日买的纸笔,在纸上画出三个大铁桶,大铁桶下还有两个凸起的东西。
沐哥儿指着那两个凸起问:“夫君,这是什么?”
“这是开关。”柯褚解释道,“将开关往左转,里头的水就能流出来,如果将开关往右转,水就流不出来了。”
沐哥儿眼睛都亮了,“我们可以把泡好的柚子水和柚子茶放进这里面。”
若是有客人来买水,开关一转就能接到一杯柚子水了。
柯褚将纸折好递给沐哥儿,“我们待会去问问李铁匠看能不能打。”
沐哥儿小心的将纸收好,拍着胸口道:“我去就好,夫君在家里休息。”
柯褚双眼含笑的瞧着他,“行啊,我家沐哥儿最能干了。”
沐哥儿被柯褚夸的小脸一红。
沐哥儿去的不巧,他到李铁匠家的时候,李铁匠不在,李铁匠的夫郎倒是在。
李夫郎让他进屋坐着等一会,沐哥儿刚想进去,就见有人提着猪腿从隔壁途家走出来,他问:“途家今天又杀猪了?”
李夫郎颔首,“你若是现在去,怕买不到什么好部位的肉了。”
沐哥儿谢过他的提醒,“我去瞧瞧。”
他走进途家,一股难言的味道扑鼻而来,沐哥儿微微屏息,扫了眼案板上的猪肉。
案板上只剩下一些猪内脏和几两瘦肉,还有些一些沾着点肉的猪骨头。
途家夫郎问:“是柯家小夫郎啊,就剩这一点了,你瞧瞧吧?你要全买走,我给你算便宜点。”
沐哥儿最后要了剩下的瘦肉和猪骨头,由于猪骨头没人要,途家夫郎便宜卖,连同瘦肉只要了沐哥儿五十文钱。
沐哥儿回到李家时,李铁匠已经回来了,他把图纸递给李铁匠时,李铁匠皱着眉看半晌,只说一句,“能做,但三个桶,至少得四两银子。”
铁价贵,桶又大,因此这个价便宜不了。
沐哥儿从怀里拿出四两银子,“什么时候能做好?”
李铁匠微讶,“最快也得四天。”
这桶他还得研究一下。
沐哥儿走后,李家夫郎对李铁匠道:“柯褚是个有能耐的。”
听说分家时,闵氏一文钱都没分给柯褚,柯褚凭自己的能耐却还能一下子拿出四两银子。
李铁匠交代道,“这事你可别到外头说。”
李家夫郎轻拍李铁匠的肩膀,“这还用你说。”
这事若传出去,还不知道柯家那几位要怎么闹呢。
沐哥儿提着猪肉往回走,心里想着要给夫君熬汤喝。
幼时他身体不好,阿爹买不起肉,就买旁人不要的猪骨头熬汤给他喝。
当时他每日心心念念着那口美味的汤。
后来,他发现阿兄饿的灌水填肚子后,他就再也不喝汤了。
“沐哥儿!”尖利的叫声拉回沐哥儿的思绪,沐哥儿回头看去,只见闵氏飞快的跑来,扬手就要往他脸上落。
他下意识抬手挡住,砰的一声响,闵氏的手狠狠打在猪骨头上,疼的闵氏面容一扭,竟是连声都叫不出来了。
沐哥儿无辜的眨巴眨巴眼,低头看着手中的猪骨头,抿唇强忍着将嘴角往上勾的冲动。
“沐哥儿!你竟然敢打阿娘!你想死吗?”柯沱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冲过来,刚从田里回来的彤老大喝道,“柯沱!你做什么!他是你哥嫂!”
柯沱被喝声吓得脚步生生顿住。
这会儿刚是吃晚食的时候,村里人陆陆续续的从田埂里走回来,人正多,盛氏也在其中。
“我明明瞧见是闵氏不分青红皂白想打沐哥儿,怎么落到你嘴里就是沐哥儿打闵氏了?”盛世看向一旁黑沉着脸不吭声的柯大,“柯大,你就眼睁睁看着这种事发生?”
柯大恨声道,“沐哥儿活该被打!”
闵氏缓过劲来,“对!他和柯褚两个狼心狗肺的东西骗我们这柚子糖有多好卖!我们没日没夜准备了上百斤的柚子糖,不仅没卖出去多少,摊子还让人砸了啊!”
柯沱神色狰狞的怒吼,“柯褚教我们做的柚子糖是苦的!县里还有其他人在卖柚子糖,他们卖的柚子糖就是甜的!”
他们一大早兴高采烈的去县里卖柚子糖,柚子糖刚摆下去时,问的人还是挺多的,但一听价格二十五文钱,多数人立刻就走了。
他们觉得奇怪,一打听才知道原来县里前两日就有人在卖柚子糖,一斤20文钱。
他们一开始还死咬着不降价,后面看日头越来越大,他们却还有那么多柚子糖没卖出去,他们只好妥协,改为一斤20文。
哪知道这一改却改出事来,他们当时正高兴以一斤二十文的价格多卖出去几斤柚子糖,没多久几个小厮跑来二话不说把摊砸了。
管家等小厮把摊子砸完后才把柚子糖扔在地上,“你们这等黑心的摊贩,竟敢用假的柚子糖骗我家小姐!”
闵氏不认,辩解道:“我们是真的柚子糖啊!”
管家哼声道,“哪有柚子糖是苦的,不信大家伙尝尝?”
有好奇的路人捡了一颗地上的柚子糖扔进嘴里,没一会就吐出来,“怎么是这个味?这不是柚子糖,最开始那人卖的柚子糖好吃极了,现在你们卖的柚子糖还不如县东头那位呢。”
县东头就是前几日卖柚子糖的人家,他们的柚子糖虽说也没有柯褚卖的好吃,但好歹也过的去。
管家又道,“这柚子糖是苦的就算了,她卖给我家小姐的柚子糖是一斤二十五文钱,现在卖的是一斤二十文钱,大伙说,这摊子我该不该砸?”
路人闻言附和道,“该砸。”
闵氏崩溃大哭。
她的解释没人听,她最后还得把二十五文钱还给管家,管家带着人走后,他们只能收拾东西回来。
他们不愿意相信自己的问题,只认为是柯褚故意害他们,因此在看到沐哥儿时,他们才会将满腔的怒火和委屈发泄在沐哥儿身上。
沐哥儿怒了,“夫君没有害你们!糖是苦的是因为你们没有洗干净!柚子糖好不好卖那也不是我们说的算啊!”
他虽性子软,但他由不得旁人往柯褚身上泼脏水,他质问道:“你敢说夫君让你们做的每一个步骤你们都一步步做完了,没有偷工减料吗?”
柯沱眼神一虚,做柚子糖太麻烦了,他哪里知道少洗几遍会出这么大的问题。
众人一看柯沱的模样就知道他心里有鬼,顿时变了脸色。
沐哥儿走到牛车上掀开麻布,看到麻布里几乎看不见糖霜的柚子糖,他笃定道:“你们定是嫌弃糖贵,没有按夫君要求的量放糖,否则这糖不会是这模样。”
买柚子糖的人就是图柚子糖甜,闵氏连糖都舍不得放,这柚子糖怎么可能会有人愿意买单。
闵氏被戳中,脸色难看至极。
柯大气急败坏道,“你为什么没跟我们说县里已经有人在卖柚子糖了。”
闵氏似是抓中什么把柄般激动的说:“对!是不是你们故意把方子卖给他的?为的就是不让我们好过!”
“柚子糖做起来那般简单,我夫君能琢磨出来,其他人也能琢磨出来,日后也会有更多人琢磨出柚子糖的做法,我们要是真想不让你们好过,当初不把柚子糖的做法教给你们就是了,何必多此一举?”沐哥儿实在是气狠了,“你们自己偷工减料卖不出去柚子糖,就莫要把脏水往我夫君身上泼!”
盛氏沉声说:“柯大,你们赶紧回吧,还不嫌丢脸吗?”
柯大瞧见众人对他指指点点,脸上实在挂不住,低着头一声不吭的走了。
他走了,闵氏柯沱自然待不下去,他们恶狠狠瞪了眼沐哥儿,扭头离开。
沐哥儿气呼呼的走回去,彤氏瞧见他脸色不好,张开的嘴默默闭了回去。
她瞧着沐哥儿走进小院门,低喃道,“这是咋了?瞧着像是要哭了一样。”
她还想问问他们是不是在院子里做柚子糖呢?
她这一整天都能闻到一股香香甜甜的味道,这味道把她家小孙子都给馋哭了。
彤老大在沐哥儿身后走进门,他喊了声彤氏,“娘,小牙呢。”
“割猪草还没回来呢。”彤氏眼睛往小院子一瞥,低声问:“这是怎么了?”
彤老大将路上遇到的事跟彤氏说,彤氏呸了声,“活该。”
她虽偏心眼,但她可没偏到闵氏那种程度。
彤老大不知出于什么心思,又道:“村里人都说,若是闵氏当初好好待柯褚,有柯褚盯着,他们也不会赔的这么惨。”
彤氏幸灾乐祸道,“哪里有那么多若是,她是自作孽!”
话落,她突然觉得不对,眼睛一瞪,“你这是点我呢?我有偏心到那种程度吗?谁让你不再娶,前头那个又只给你生了个丫头。”
“娘,柯沱也是个汉子,他在家里什么活都不干,就让闵氏和柯大养着。”彤老大攥拳道,“我家小丫至少会干活,还孝顺。”
彤氏一愣,一时之间,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
小院子里,柯褚听到开门声回头看去,跟沐哥儿对上眼的一瞬,他心里一个咯噔。
一滴泪珠从沐哥儿眼角涌现,刹那间,眼泪泛滥成灾。
“夫君!”沐哥儿哭出了声。
柯褚脸色大变,跑过去将沐哥儿抱进怀里,一边给他擦眼泪一边问,“怎么了?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沐哥儿抽抽噎噎的将刚才发生的事跟柯褚说,嘴里直念叨着,“他们太过分了,他们怎么可以这么说夫君。”
柯褚哭笑不得。
闵氏等人的反应在他意料之中,但他属实没想到沐哥儿能被气成这副模样。
他低声哄着沐哥儿,好话说尽才将沐哥儿逗笑。
沐哥儿提着手中的猪骨头,红着眼睛笑,“闵氏想打我,打在骨头上了,我没事,但闵氏快疼哭了。”
柯褚脸色黑沉,“她还想打你?”
这么重要的事,沐哥儿现在才说。
沐哥儿缩了缩脖子,“她没打着我。”
柯褚恶狠狠的磨了磨牙,“下次休想我再放你一人出去。”
沐哥儿挣开柯褚的手,装作没听到这句威胁,“我要熬骨头汤了,夫君你别打扰我。”
柯褚掐住沐哥儿的后脖颈,并不敢太用力,只装出一副用力的模样,“夫君我偏要打扰你。”
沐哥儿不敢反抗,只能乖巧道,“哦。”
熬好的骨头汤量多又香的很,柯褚倒上一大碗汤走出小院,他没有看到彤老大,只看到正在晾衣服的小牙,他朝小牙招招手。
小牙认得他,小跑过来。
柯褚小心的将碗递给她,“小心点,别烫着。”
小牙端着汤,被香的直咽口水。
柯褚温声道:“你告诉你祖母,这是叔叔送给你喝的,但你想跟大家一起喝。”
小牙很聪明,一听她就懂了。
她小声道谢,又迫不及待的端着碗往里走,没一会,屋里头就传来彤氏惊喜的声音,“哟,还有肉沫呢?小牙,你也来盛一碗。”
似是有谁说了句什么,彤氏破天荒的说:“这是人家给小牙的,你不喝小牙都不能不喝。”
柯褚意外的挑了挑眉,对彤氏倒是有所改观。
沐哥儿也听到这动静,他道:“彤氏虽然爱占小便宜,但还算拎得清。”
柯褚坐到沐哥儿身侧,“彤氏是重男轻女,但还不算无可救药。”
在大楚国,大部分人家都重男轻女更轻哥儿,这是常态,长久以来形成的固有思想很难发生改变。
沐哥儿无奈叹气,“夫君,哥儿和女子当真就比不过男子吗?”
柯褚揉了揉沐哥儿的头,“当然不是,我家沐哥儿就比谁都厉害。”
沐哥儿抿唇笑得羞涩,“我们明日去趟县里吧。”
他们想在县里开店,不止得招工,还得买不少东西。
柯褚宠溺笑道,“好,都听你的。”
隔天天还没亮,沐哥儿和柯褚就起了。
简单吃完早食后,柯褚又煮了两个鸡蛋让沐哥儿带着路上当零嘴吃。
牛车缓慢的驶出大院子,彤老大正抬水回来,看到他们,彤老大感激的道:“昨日的事真是多谢你们了。”
因为那碗大骨汤,阿娘对小牙的态度明显变好了一点。
柯褚笑道,“应该是我要谢谢你。”
昨日沐哥儿被柯家人围攻时,第一个帮沐哥儿的人就是彤老大。
也是因此,他才会想用那碗大骨汤帮彤老大一把。
彤老大不好意思的笑,“那只是一件小事。”
柯褚眼神变得的认真,“对我来说不是。”
来到县城,柯褚将招工的公告贴在店门上,又带着沐哥儿购买开店要用的东西。
买完东西时天光已大亮,柯褚去井里打水,沐哥儿拿着麻布将店里擦洗干净。
待沐哥儿放下麻布时,肚子应景的响起,他们才意识到此时已是午时。
柯褚将木桶里的水倒进水缸里,洗干净手拉着沐哥儿往外走,“不远处开了家烤鸭店,听那些婶子说那家店的烤鸭非常好吃,我们也来去吃吃看。”
沐哥儿诚实的咽了咽口水,“好,买半只就好。”
两人吃一只,就太奢侈了。
柯褚面上应着,等买烤鸭时还是花一百文钱买了一整只烤鸭。
沐哥儿悄悄瞪他,他笑着抓住沐哥儿的手,“一半烤鸭要五十五文钱,若是买一只烤鸭,我们能省下十文钱,是我们挣了。”
沐哥儿歪了歪头。
好像是这个理?
“柯褚?沐哥儿?”柯沱的声音突然在他们耳边出现,柯褚和沐哥儿脚步一顿,不约而同的回头。
柯沱拄着拐杖站在他们身后,眼睛直勾勾盯着柯褚手中的烤鸭,“你们还有钱买烤鸭?”
他的面容扭曲,“你知道这两天家里过的是什么日子吗?昨日我连一个鸡蛋都吃不着,这一切都拜你们所赐,你们竟还敢吃烤鸭?”
他伸出手,理直气壮的命令,“把烤鸭给我!”
柯褚似笑非笑的反问,“凭什么?”
分家后,柯沱连一句阿兄都不愿唤他。
他很好奇,柯沱到底哪里来的脸跟他要烤鸭?
柯沱怒道,“因为你害我们亏了好多钱!家里如今已经没钱买肉了,你知道吃不上肉对我来说有多痛苦吗?柯褚,但凡你还有点良心,你就该把我们亏的钱加倍填上!”
他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他们不甘心,他们一定要把柚子糖卖掉。
为了省钱,他们没敢租牛车,靠着两条腿扛着上百斤柚子糖来县城。
他本不想来受这苦,但爹却硬生生将他从床上拽起来,还扔给他十来斤的柚子糖,害的他瘸腿还得帮忙扛东西走这么远的路。
到县城后他就累趴下了,休息一早上,肚子饿才想起来买吃的。
他跟阿娘要钱,阿娘却跟他哭诉柚子糖降价到十文钱一斤都没人卖,最后只给他三文钱让他买馒头。
他憋着一肚子的火气却也无可奈何,没想到会在买馒头的路上遇到买烤鸭的柯褚和沐哥儿。
柯褚觉得好笑,“柯沱,你做梦去吧。”
他拉着沐哥儿转身离开,柯沱想追,却不小心拌到拐棍,身体失衡后脸先着地。
砰的一声响,柯褚脚步停都没停,跟沐哥儿走的飞快。
回到店里后,沐哥儿忧心忡忡道,“他们会来找你麻烦的。”
柯沱头上的伤口本就没好全,这一次又摔了,还不知道会摔出什么毛病来。
他怕闵氏会讹上他们。
柯褚神色淡然,“不怕。”
“请问你们还在招工吗?”一个皮肤黝黑的哥儿站在门口,神色局促。
“是。”柯褚将他招进来,“一个月五百文钱,若表现良好,会有奖金。”
哥儿眼睛微亮,但随即又想到什么,他低声道:“我、我是个哥儿。”
县里的活鲜少要哥儿的,他只是看到这里有在招工,便来碰碰运气。
柯褚直言道,“我们不在乎你是哥儿还是汉子,只要你肯干活不偷懒。”
哥儿激动的红了眼眶,“我很能干活的,家里的活都是我在干,我想来试试,求你们考虑一下我吧。”
沐哥儿出声道,“我们三天后才会开张,你三天后来上工。”
柯褚补充说:“前三天是试用期,表现好就能留下,表现不好我们也会给你结清工钱,不会让你白干活的。”
哥儿没有异议,走之前还留下姓名和地址,“若是开张前需要帮忙请来找我,不要工钱也可以的。”
梦哥儿走后,店里又来了两个找活的工人,但在听说不包吃住后便走了。
“夫君。”沐哥儿看向柯褚,突然道:“我们是不是得买个人呀?”
柯褚疑惑的看他,他道:“我们得有个信得过的人来负责收钱呀。”
柯褚笑了,“你说的对,我差点把这给忘了。”
他看了眼天色,道:“走吧,我们来去牙行,买完人正好也可以回家。”
沐哥儿走到柯褚身边,“天气热,我们可以先让他住店里。”
他们只卖外带,因此店里有足够的位置可以供人休息睡觉。
“好。”柯褚不得不承认,“沐哥儿你想的比我周到多了。”
来到牙行,牙人迎上来,“客官是想买人还是买牲畜呢?”
柯褚道:“买汉子。”
汉子住在店里头也比较安全。
牙人带着他们去看汉子,可柯褚扫了一圈,却没有看到一个满意的。
眼前的这些汉子要么太过瘦弱要么太过卑微,剩下几个还算正常的人瞧见他们却往后退开,明显是看不上他们。
沐哥儿看向牙人,“你们这里有强壮的哥儿吗?”
“有!”牙人眼睛一亮,一边带路一边道,“这个哥儿包您满意。”
拐过拐角,沐哥儿看到或坐或站在牢笼里的哥儿们。
其中有一个哥儿四仰八叉的躺在角落呼呼大睡,四周一米范围内空无一人。
“壮哥儿!醒醒!”牙人边喊边拍牢门制造出声响。
壯哥儿鼾声一停,撑着手坐起身,神色不善,眉眼间自带一股杀气。
沐哥儿往后一退。
这哥儿,好凶。
柯褚看着壯哥儿,面容有一瞬间的扭曲。
他前世见过不少人,但让他仅见过几次面就印象深刻的唯有壯哥儿一人。
牙人热情的介绍道:“这位哥儿长的壮实,力气比汉子还大,非常附和您的要求。”
沐哥儿看着臭着脸的壯哥儿,鼓气勇气问:“我想买你,你愿意吗?”
壯哥儿看到他的一瞬眼睛就挪不开了,半晌,他痴痴道,“你长的好好看啊。”
沐哥儿脸颊浮上红晕,壯哥儿看的更满足了,他道:“我愿意!一百个愿意。”
牙人高兴坏了,眼珠子一转便要狮子大开口,话还没出口就听壯哥儿道:“我还便宜,七两银子就够了,这里的哥儿就属我最便宜。”
牙人眼前一黑。
壯哥儿太壮实,没有人买,他生怕赔手里才给上一位买主开低价的!
但即使如此,上一位买主还是被壯哥儿给吓跑了!
沐哥儿掏出七两银子给牙人,牙人忍痛收下,将壯哥儿的卖身契交给沐哥儿。
沐哥儿收好卖身契,牙人打开牢门,壯哥儿低头从牢里走出来。
沐哥儿只觉得光线一暗,是壯哥儿将他面前的光挡的严严实实,他目瞪口呆。
刚才在牢笼里看不明显,这会儿看,这壯哥儿是真高啊。
柯褚将沐哥儿拉进怀里,眼神警惕的看着壯哥儿,“离我夫郎远点。”
沐哥儿疑惑的看向柯褚。
夫君平时不是这么苛刻的人呀?今日怎么……
壯哥儿撇撇嘴,“知道了,小气。”
柯褚脸都黑了。
前世,壯哥儿占山为王,把举家上京的他们抓到山上去,还逼迫他当压寨夫君。
闵氏他们怕沐哥儿的存在惹怒壯哥儿,硬是将沐哥儿藏着掖着,还是他在成亲那晚打算跟壯哥儿鱼死网破时,壯哥儿才从他的话里得知他有夫郎的事。
当时壯哥儿十分恼怒的说:“你有夫郎你早说啊,我才不抢有家世的男人,滚滚滚!”
他一脸懵的被壯哥儿踹出新房,然后带着柯家人灰溜溜的逃下山。
他们一群人走到山脚下的时候,壯哥儿骑马将他们遗落的行礼送来,临走前看到沐哥儿后,壯哥儿脚都挪不动了。
他至今还清晰记得当时壯哥儿看沐哥儿眼睛都看直了的模样,更记得壯哥儿问沐哥儿,“你跟我回山吧,我养你。”
他当时气的都想跟壯哥儿决一死战了。
沐哥儿拒绝壯哥儿后,壯哥儿还贼心不死,偷偷跟了他们近百里路才不甘不愿的离开。
离开牙行时,柯褚忽而感觉脊背一凉,一种被人盯上的感觉浮上心头,他扭头看去,却见那处医馆门口人来人往,并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影。
他压下心里头的疑惑,带着沐哥儿去布庄买壯哥儿的被褥和衣裳。
回到店铺,他将车停在店门前,把被褥衣裳和门钥匙塞给壯哥儿后,带着沐哥儿风也似的跑了。
壯哥儿满脸遗憾的看着沐哥儿远去后才打开店门,扫了眼店铺后撸起袖子开始干活。
回到小柚村,沐哥儿察觉村里人看他眼神不太对劲。
他看向柯褚,柯褚安抚的握住他的手,在他手背轻拍两下。
牛车慢悠悠的往彤家走,远远的,他们便看到彤家门口围了一大群人。
看热闹的贾氏先发现柯褚的牛车,大喊道:“回来了,柯家老大回来了。”
围观的人群迅速散开一条道,顺着这条道,柯褚看到了正在跟彤氏对骂的闵氏。
彤氏骂闵氏,“我家院子是你想进就能进的吗?都给我滚!今日你们要敢进来,就先从我老婆子尸体上跨过去!”
闵氏气急败坏的吼,“彤老婆子,我要进的是我儿子的屋子,关你什么事?你这么多管闲事,也不怕日后生的孙子没□□!”
彤氏怒目圆瞪,“你敢诅咒我?”
她扯过一旁的簸箕就往闵氏身上砸,闵氏尖叫着往后躲,“当家的!快救我啊!”
柯大等人刚有所动作,彤老大就带着人围了上来。
沐哥儿看闵氏被彤氏打的毫无反手之力,他惊的瞪大眼睛看向柯褚。
柯褚惊愕过后却没忍住笑了。
他没想到租彤家的院子还有这种好处。
闵氏见求助柯家人无用,这才想到一直在看戏的柯褚,她吼道:“柯褚!救我啊!”
彤氏看了眼柯褚,将簸箕一扔,抬手道:“回吧,咱彤家人不干涉旁人的家事。”
话音刚落,十来个彤家人呼啦啦的走回院子里,院门一关,留下一众黑着脸的柯家人。
柯褚拉着沐哥儿下车,问闵氏,“你趁我不在,想去我家做什么?”
闵氏眼神一虚,她扬声道,“我是你娘,我还不能来找你了?”
“你能来找我,但是……”柯褚扫了眼闵氏身后的柯家人,“你带着这么多人来我家找我,是想做什么?”
闵氏身后的柯家人粗略一数至少有十个,这十个人都是跟柯大关系较好的亲戚朋友。
闵氏一噎,答不出来。
柯大沉声问:“柯褚,你老实交代,你分家后带走家里多少钱?”
柯褚眼神一沉,“爹,如果我没记错,分家时,您只分给我一片不值钱的柚子林。”
柯大厉声质问道:“那你去牙行买人的钱从何而来!”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惊。
“买人?那不是大户人家的老爷才做的事吗?”
“买什么人啊?他买人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柯褚买人,定是买暖床的嘿嘿嘿……”
沐哥儿脸色微变。
柯大怎么会知道他们买人的事?
柯褚眼神深沉,他并没有否认柯大的话,只是慢悠悠道:“从我卖柚子水得来的。”
为避免众人误会,他解释道:“买来干活的。”
众人哗然。
“柚子水?就是县里最近传的沸沸扬扬的神仙水吗?”
“我的天啊,听说一碗水就要二十文钱!跟抢钱似的!”
“柯褚真厉害啊,以前卖柚子糖,现在卖柚子水,这不值钱的柚子,硬是让他卖出花来。”
“县城里柚子水一碗难求,没想到这柚子水竟是小柚村的人在卖,这要让其它村的人知道,怕是得羡慕的眼睛都红了。”
“你得瑟个什么劲,是柯褚卖的柚子水,又不是你卖的。”李家夫郎话锋一转,“我倒是想跟柯褚买碗柚子水来尝尝。”
柯家人愣怔许久,闵氏尖叫出声,“柚子水是你卖的?”
她亲眼所见柚子水有多好卖!
柚子糖挣的钱怕是连柚子水的零头都比不上啊。
早知道,她当初就该要柚子水的方子,不要什么柚子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