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难受,蒋宁身边需要一个人,但却不能是他。

  病房里,奶奶周身被各种仪器和管子绕着,已经奄奄一息了。

  蒋宁趴在病床前紧紧抓着奶奶的手,整个人都是崩溃的。

  “奶奶,我是唐心啊…”唐心忍着泪水走到病床前,轻轻叫了一声。

  奶奶听到了动静,睁开眼睛看了看她,硬是从虚弱无力的脸上挤出了一丝丝微笑。

  说起来,近几年里,奶奶一直都很期待见唐心一面,因为不管最终以什么样的身份,在程慕言出现之前,唐心是奶奶所知道的唯一一个将来会陪在蒋宁身边的人。

  她有很多的话,有一些嘱托,可是现在,她已经无法开口了。

  然而老人家临终前的嘱托,无非就是她唯一的孙子,唐心倾身过去握住了奶奶伸过来的手,对奶奶说:

  “奶奶,您好好养病,不用太担心蒋宁,家里有叔伯婶婶们,外面有我和程慕言,我们都会一直陪着他照顾他的。”

  奶奶听后眸光闪了闪,艰难的点了点头,两行眼泪顺着眼角落了下来。

  …

  三天之后,奶奶去了。

  出殡那天,雪下的特别大,在全村人的陪伴下,蒋宁抱着奶奶的骨灰去后山。

  那里有一片墓地,一个一个被冰雪覆盖的土丘,埋的都是他的家人,爷爷,父母,叔叔,小姑姑…

  都是他的至亲,却没有一个在他的脑海里留下过印象。

  在他出生的那一年,他们就都没了。

  从小就总有人不停的在他耳边提醒着他:你是个灾星,祸害,他们都是被你克死的,都是你的错。

  不是他非要固执,只是从记事懂事起,这个诅咒就压在他身上,二十多年,根深蒂固的种在了他的心里,怎么努力也消不掉。

  墓前站满了人,却寂静的几乎连呼吸都听不到,谁也不敢出声,但凡有一丁点儿的哭声,蒋宁就会立刻撑不下去。

  直到天都快黑了,该让奶奶入土为安,村长提醒了好几次,蒋宁却仍然抱着奶奶的骨灰不撒手。

  程慕言一直是远远的陪着的,因为蒋宁不让他靠近,可眼看着村长叫了几个人硬是把骨灰盒抢过去掩埋,蒋宁发了疯了似得阻拦,几个壮汉都抓不住他,他才立刻冲了过去。

  这种时候,大概是什么样的劝解都听不进去的,程慕言什么话都不说,只是用力的抱住蒋宁,任凭他怎么狂躁的挣扎和哭喊都不放手。

  唐心在一旁也哭成了泪人。

  心里难受的无法言喻。

  再怎么样,蒋宁也还只有二十岁出头的年纪,奶奶是他心里定神的那根柱子,面对流言蜚语和恶毒的诅咒,唯一能让他有一丝丝底气抗争的,是奶奶还安好。

  如今奶奶没了,他唯一的支撑也没了。

  他肯定要垮了。

  安葬完奶奶之后,蒋宁强打着的精神彻底崩溃,人被架回去之后就发起了高烧,一病不起。

  他很抗拒去医院,程慕言就让吴哥请大夫来了家里。

  他不吃东西,程慕言就让大夫强行给他挂吊瓶,打营养液。

  他看见程慕言就激动的撵人,程慕言就不靠近,每天都只能躲在房间外面偷偷的守着他。

  蒋宁病的最严重的时候,程慕言不放心,在门外一站就是大半个晚上,冰天雪地的,别说唐心,村长和二丫都心酸的红了眼。

  前前后后病了差不多有半个月,蒋宁终于才好了些,但人还是垮的,半点精神都没有。

  他是程慕言的律师,家里又出了事,律所那边当然不会催促他,但已经有一个请长假的,唐心的假期就不可能也一续再续,继续照顾了他几天之后,也就该回去了。

  唐心提议让他一起回北京,但被他拒绝了。

  奶奶才去,还没走远,蒋宁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就离开,他甚至有些犹豫,还要不要离开。

  程慕言是不可能一直在这里陪他的,早晚都会走的,只要他不回北京,日子久了,淡了,也许程慕言就忘记他了。

  他该让程慕言忘记他。

  唐心走的时候,蒋宁强打着精神送她出门,上车前,唐心回头看看蒋宁简陋的家,又看看瘦的更不像话的蒋宁,怎么努力的忍也没忍住眼泪。

  之前蒋宁半死不活的,她也没注意过,也是后来这几天才慢慢意识到,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家。

  太苦了。

  “蒋宁,我知道什么样的劝解在你这里都是没用的,但还是想说,奶奶是不会愿意看到你这么消沉的,早点振作起来,早点回北京,好不好?”

  蒋宁沉默了许久,然后轻轻叹了口气,帮她擦了擦眼泪,只说了句:“一路平安。”

  ..

  唐心离开之后,程慕言的父母也很快要离开了。

  蒋宁托村长给他们送去了许许多多的当地特产,但没有见他们。

  没脸,也不敢见。

  而这几天,也幸亏有爸爸妈妈的陪伴和开导,程慕言才没有跟着一起崩溃。

  爸爸说人的一生总是要经历一些酸甜苦辣的,让他不要沮丧,也不要灰心,遇到问题要冷静接受,然后勇敢去解决掉它,这样才会真的长大,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妈妈说让他遵从自己的内心,想留下就留下,好好守护自己喜欢的人,不用有什么后顾之忧,爸爸妈妈会站在他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