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奶奶的病情其实早在去年就发现了,只是发现的时候已经是晚期,已经没有什么继续治疗的意义,她也是怕蒋宁平白跟着难过,才一直瞒着。

  最近蒋宁回来之后奶奶怕被发现,一吃完晚饭就躲在自己的屋子里不出来,为了让自己咳嗽声小一些,晚上也不吃止疼药,而且药一直都是放在装感冒药的瓶子里的,最近因为突然说要一起去北京,就让村长去帮忙多买了一些,结果还没来得及换瓶子就被蒋宁发现了。

  奶奶费力的展开了眉头,对程慕言微微笑了笑,又拍了拍蒋宁的后背,说话声音更是有气无力。“年纪大了..生病是很正常的事,你俩别哭哭啼啼的,奶奶现在还...好着呢。”

  蒋宁这会儿什么也听不进去了,恐惧在这一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

  他的父母亲人们在他很小的时候就都不在了,而他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他的奶奶…

  也要没了。

  救护车的动静几乎惊动了整个村子,医护人员把奶奶抬上去之后,村长让其他要跟着的叔叔阿姨们留在家里,只带了二丫。

  奶奶的病情其实从前些天开始就已经在急剧恶化了,强撑着的这段时间也算是强弩之末,一到医院直接就被送进了ICU。

  蒋宁已经不哭了,但人站在ICU的大门外,无力的似乎连头都抬不起来。

  程慕言看着蒋宁,心疼的都快要窒息了,也不管周围有没有人看,过去把人抱在了怀里。“蒋宁,别害怕,我刚刚已经让吴哥去联系这方面的专家了,他们会很快和这边的大夫沟通进行线上会诊,奶奶会没事的。”

  奶奶会没事的。

  其实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程慕言也觉得很无力,毕竟查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是肺癌晚期,又过了这么久,该怎么做才会让奶奶没事啊。

  蒋宁把脸埋进程慕言的颈窝里,深深吸了口气。

  片刻后,他突然把头抬了起来,把人推开了。“程慕言,天亮之后,你自己先回北京吧。”

  程慕言愣了愣。

  蒋宁又说:“我,不回去了。”

  不回去了?

  程慕言心里突然发慌,他立刻上前要去拉蒋宁的手,但还刚一碰到就被蒋宁甩开了。“蒋宁,你...什么意思啊?”

  “程慕言,你也看到了。”蒋宁沉了沉眸子,咬了咬牙,说:“奶奶现在这样,我没有心情和时间再陪你谈恋爱了,我们.....”

  “蒋宁!”

  程慕言下意识的打断他,眉头忽的一下拧紧了:“现在什么节骨眼上啊你跟我说这个!我知道你现在情绪很差!就当你胡说八道,你现在!给我闭上嘴!休息!”

  “程慕言,你知道吗?”

  蒋宁看了看他,吐了口气。“奶奶病了不敢告诉我,怕我发现,把特效药偷偷换到感冒药的瓶子里,我们一回家她就躲在屋里不出来,半夜藏在被子咳一晚上,就是因为我在谈恋爱。”

  “你说什么!”程慕言瞪大了眼睛。

  蒋宁说:“奶奶为了养大我,吃了一辈子的苦,好不容易养大了,一天好日子都还没过上,这就要.....为了不影响我谈恋爱,默默的一个人忍受着病痛和折磨,她连说都不敢说!我就真是个祸害!”

  “宁宁!”

  村长听不下去,上前厉声斥责蒋宁:“别胡说!这话让你奶奶听见了,她得多难受!”

  二丫也凑了过来。“大宁哥,奶奶不告诉你就是怕你会这么想,她最担心的就是你又钻牛角尖,硬把这种事怪到自己头上。”

  嗯?

  怪到自己头上?

  程慕言眼睛瞪的更大了。

  这时,ICU的大门突然打开,有个大夫走出来喊了一句:“病人家属!”

  蒋宁立刻冲过去:“我是!”

  大夫看了他一眼,轻轻叹了口气。“老人暂时是救下了,但是.....唉,你做好心里准备吧。”

  一听这话,蒋宁腿一软,当场原地瘫倒下去。

  、第 80 章

  蒋宁去了病房,程慕言去办住院手续,下楼的时候,叫上了二丫。

  有些猜测,如果不被确切的证实,那只能是猜测,是不准的。

  程慕言一直以为之前所说过的什么克星灾星之类的,指的都是奶奶,毕竟一般流传出来的封建迷信思想的受害者大多都是女人。

  他实在没想到,除了女人,居然还能是个孩子。

  其实当年蒋宁爷爷和奶奶的事曾经感动过当地很大一批人,算是十里八乡的一桩美谈,他们一家在之前的村子里是一直很受人爱戴的,直到有一年....

  当年遇上了自然旱灾,田地里没有收成,人们很多都外出打工,上山野猎的很多,免不了村子里出的事就多了,死过不少人。

  二十多年前的落后的小乡村,交通十分闭塞,与外界相通甚少,人们的思想似乎也不怎么开化,因为当时村子里接连不算的意外,当时的村长就找个算命先生来。

  算命先生绕着村子走了一圈,信口就说之所以不太平,是因为村子里出了“天煞孤星”,也就是后来人们口中的灾星。

  人们一听当下就慌了,一天到晚什么事也不干,致力于找这个“灾星”。

  恰好那一年蒋宁刚出出生,也恰好,那一年他的近亲长辈们一个个的先后出了意外,人们猜来猜去,就把这个名头安在了他身上。

  自从被打上了“灾星”这个标签,奶奶和蒋宁很快就被大家从村子里赶了出来,奶奶带着刚会走路的小蒋宁在荒草野地里搭着窝棚生活了大半年,才最终被现在这一村子善良的人收留,有了个安身落脚的地方。

  而从小到大,蒋宁只要一出新村子,但凡遇上原来村子的人,无论大人孩子逮着他就会骂上几句,从小打架就是家常便饭,其实这些也并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是这种言论在一个懵懂的孩子心里种下的心理暗示,和十几年如一日不遗余力的提醒。

  所以,蒋宁从懂事起就知道吃素能积攒福报,逢年过节要祭祀,要烧香拜佛,日常也要有诸多忌讳,别人说他克六亲,他就不敢有成家的打算,也从没想过会和谁有个长久的未来。

  听二丫说了这些事,程慕言几近窒息,捏着眉心在医院大厅里坐了很久都没缓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