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图南未可料【完结】>第190章 黑暗的尽头(二)

  很快简夫人就被通知,她的兄长黄翀在金皇冠酒店坠楼身亡。

  简夫人正如简行严所说,内心保持着对娘家人的天然亲近,面对黄翀的死,她虽然不比简旌死时更伤心,却是更加郁卒,彼时她一个人闷在家中,还不知道即将发生在儿子简行严和养子甘小栗身上的事。

  今天是离黄翀说的三天限期里的最后一天,如果黄冲没有夸张,同时林育政也是一个言出必行的人,那么过了今天如果甘小栗还不把实验报告书放到林育政的面前,张靖苏就要落得一个身死的下场。

  若说昨天准备一个人去找黄翀之前,甘小栗是一副英勇就义的表情,那么今天和简行严一道行动,他的表情显得忧伤焦虑,因为这一次不是他的行动影响的是两个人的命运,当然还有张靖苏,可在他心中张靖苏无论如何一定要救出来,可谓是不会有第二种结局,但是对于他和简行严来说,就不一定了。

  甘小栗从来没有想过真要将林育政想要的东西交出去。

  在制定应对林育政的计划之前,他们去发现过林育政的那座唐楼看过,林育政果然不在那里。唐楼里的人表示,他们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个长相俊美的年轻人,唐楼里的人说话声音都带着一丝恐惧,不难想象是什么样的威胁统一了这里的口径。不过的确唐楼不适合监禁,简行严和甘小栗来这里是为了确保“升旗山”是他们唯一的可能。

  现在他们终于决定要前往升旗山了,为了救出张靖苏,为了和甘简两家的仇人林育政做个了断,也是为了摆脱日本人对实验报告书的追逐。在槟榔屿时有雷雨的12月的一天,甘小栗和简行严一起踏出简家的大门。

  甘小栗背上了他的挎包,这一次他好好检查了背包里的东西,一样不多一样不少。简行严出门的时候两手空空,嘴上还在抽着一根雪茄——那是老简书房里的最后一根库存。

  “你真的要和我一起去吗?”甘小栗把自己问了无数遍的问题又问了一遍。

  简行严把他的手握了握,一句话不说已经是最坚定的答案。

  人心都是肉长的,尽管甘小栗记挂简行严的安危,也因为有简行严的陪伴让他格外感到安慰。

  “甘小栗,记住我们的计划,千万别一个人冒险。”简行严叮嘱到。

  简家的汽车出城一路向西北飞驰而去。

  皮肤火辣辣地痛,像一千只蚂蚁在啃咬。

  张靖苏被一盆凉水迎头浇下,顿时一个哆嗦叫他清醒过来,他脸朝下倒在地上,看不到自己的肩膀,只能从呼吸间嗅到肩膀上被烙铁燎伤的地方发出的阵阵臭味。他没有力气翻身,隔着地上的干草看到林育政的皮鞋还在不远处。

  那家伙还没有享受完。

  张靖苏麻木地想,已经感受不到皮肉的疼痛了。

  “醒了?”林育政的声音还是那么的清越动听,“我还是那句话,你愿意为菊机关效力吗?”

  张靖苏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喝水,喉咙里仿佛填满了沙,他试着操纵声带,声带发出机械运转的声音,咔擦咔擦。

  不愿意。

  此刻张靖苏被人从一开始的密闭房间里带到一个更为宽敞的房间,三面墙壁,有一面是铁栏。这里是一间行刑室,其中一面墙上展示似的挂着各种刑具,一盏又大又亮的白炽灯自天花板降下,刺眼的光线强行冲开人的眼皮。张靖苏的两只脚被紧锁在墙上,双手挂着铁链,纵使倒地也依然无法移动双脚。手上的铁链被牵引着,他被迫支起上半身,在他的双臂上布满大大小小的伤口,有的地方深可见骨,像是被人一刀一刀给剜出来的。凌迟,林育政知道这个词,他也知道好的刽子手可以割上九百九十九刀也不伤人性命,只凭最后一刀戳进心脏,他林育政是不是好刽子手不知道,但是他有的是耐心。

  “今天是我让黄翀给甘小栗带话、约定的最后一天,我一定会让你活着把今天过完。我是个遵守约定的人,啊,这么多年了我都记得我和我妈约好’一定要混出个名堂’来,现在好了,只要甘小栗肯为了你交出他手上的实验报告书,我就算立了大功。这封报告书,我敢说就算在菊机关里都没人知道它的踪迹。这东西当时被美国人从石井部队偷出去,实验室的人都不敢上报石井,以为能偷偷将它找回,结果在宁波发生了变故,谁也没想到报告居然落到鼠疫患者手上,这名患者又偷偷将报告带到了南洋。好巧不巧,我只是在菊机关里听了一耳朵知道了这件事,结果竟然让我从江姵芝身上发现了线索,你说是不是天助我也。”

  林育政停了停,又多了几分温柔的说:“当然了,要是你等加入菊机关,我也算立功了。最差的结果就是甘小栗不用报告来换你的命,我又不得不把你杀死。不过这样对我也没什么损失,我对你的心意,也不在乎于你是不是还活在这个世上。至于甘小栗,他手上的报告我总归是要抢在其他人,尤其是我那些日本同僚的前面弄到手。”

  听他提到了江姵芝,张靖苏发出了呜呜的声音,那是一种痛入骨髓的悔恨,在江姵芝的悲剧中,张靖苏无意识地扮演了推动者。

  林育政面对张靖苏的反应显得特别满意,他站在挂满刑具的墙下面,优雅地转动脖子,一件一件欣赏墙上的展品,嘴里感叹道:“这是东乡留下的财富。不过东乡那个人是个垃圾,他竟然沉迷于折磨女人,也不怕女人污秽的血液弄脏了自己的双手,话又说回来,那个蔡咏诗确实有几分才情和姿色,比起我家的江姵芝可是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张靖苏的呜呜声进而变成了咆哮。

  “我忘了,江姵芝的初恋是你吧?可是你的初恋又不是她,有什么好紧张的。”林育政意犹未尽地回头看向地上的张靖苏,他额前的刘海随着动作轻轻摆动,右边额角露出小小的疤痕——是林育政的妈妈亲手划下的伤痕,那一次林育政差一点被妈妈掐死。“你的初恋,对了,你也应该有过初恋。我听东乡说过,他从前在大学里面当老师,教过你一两门课。他说你有个关系特——别——好的朋友,长得清秀可人,你回国之后他大病一场,本来身子就弱得很,经不住几下折腾就死了。那个人姓金对吧,长得跟简家的甘小栗十分的相像,你三番五次保护甘小栗,是不是也有这层缘分在?张靖苏啊张靖苏,你的口味也很独特嘛。在这两个人身上这样的长情,对我家的江姵芝却又那么绝情,要不是你的绝情,我也不会有机可乘,可惜她的团长父亲太不经打了。江姵芝好歹和我夫妻一场,又怀过我的孩子,我有时候也怪想她的,不知道她被活活饿死的时候有没有很痛苦。”

  林育政故意拿话刺激张靖苏,想看张靖苏失去理智。张靖苏也确实觉得浑身的热血都冲进了脑子,可他双手双脚被困,身上遍布伤口,无力表达自己的愤怒,除了听不出发音的咆哮之外没有更多的举动。

  张靖苏情绪上的变化令林育政很愉悦,他看着地上匍匐的人,笑盈盈的说:“痛苦令人迷人,看来我并不是真的想和你成为同伴,我就要你现在这个样子,真好看,真符合我对你的憧憬啊。”

  这时有人走近前来,缩着脖子低垂着眼睛,不敢正视行刑室的场面,这个人站在铁栏外对林育政说了一声:“林先生,人来了。”

  林育政半抬着眼皮说到:“张靖苏,甘小栗果然来救你来了。你放心,我想要的东西最后都是我的,也包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