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颓废师姐重回巅峰>第81章 “你把她忘了。”

  那个人影轻慢缥缈, 逐渐消失,绍芒在梦海中循迹找了一圈,毫无所得, 迷蒙之间像是被人拥住了,身子暖和了些, 竟深睡了。

  殷彩在后窗外听动静。

  整座院子除了云宝鸢的梦话之外,什么声响都没有。

  她候了会儿, 穿过重重花影, 回到自己房中。

  周扶疏给她的那份鹿肉是烤好的, 连花椒粉也撒上了。

  这跟葡萄酒里撒盐没分别。

  殷彩看不上,找了个不用的储物戒,把东西放了进去。

  等她收拾完毕,准备入睡时, 身后有人喊了她的名字:

  “殷彩。”

  殷彩很久没听过这个声音, 身子一僵, 手里的储物戒差点丢出去。

  周扶疏衣裙曳地, 彩冠明净,嗓音温和。

  殷彩早知道会遇见她, 做了无数次心理建设,可真的相见时,又无所适从。

  她不自禁抓紧了手里的储物戒, 没有回头。

  周扶疏走近了些, 笑道:“怎么不看我?听不出我的声音了吗?”

  殷彩心里难受,好像指腹被谷子的芒针戳出血。

  周扶疏又上前几步,影子笼着她。

  殷彩如受惊幼鹿, 迅速转身, 拔了背上的大刀。

  刀横在二人之间。

  周扶疏照样笑着, 似乎是知道殷彩不会伤她,和颜悦色:“久别重逢,你送我这么大的见面礼?我可受不住了。”

  殷彩泄气地收了刀,很没出息地退开了。

  她的长相与殷元洮越发相似,幼时的鼻涕虫长成这般清潋若玉的模样,中间隔了将近百年时光,多少让人唏嘘了。

  周扶疏见她躲开,就不往上贴了,另找了处地方坐下,“鹿肉你不喜欢?”

  殷彩背过身,勉强回道:“都是杀孽。”

  周扶疏闻言,轻笑出声,“杀孽?弱肉强食,怎么叫杀孽,这世道,吃人的都有,何况一只手无缚鸡之力的鹿。”

  她说话从来不中听,区别在于,从前是表里如一地坏,现在是笑嘻嘻地杀人如麻。

  殷彩想劝她,但话到嘴边又没说什么。

  天下谁都能指责周扶疏,只有她不成。

  周扶疏靠在椅背上,双腿交叠,拿捏长辈的姿态,“别随着旁人和我置气,过来让我好好瞧瞧。”

  殷彩道:“你——”

  周扶疏蹙眉,坐直了身子,“生哪门子的气?我看看你,你能少块肉?还是能脏了你?”

  殷彩急道:“我没这个意思!”

  周扶疏紧蹙的眉舒缓下来,“那你过来么,这会儿也不会有人来找你,你担心什么呢?”

  殷彩勉强走了过去。

  周扶疏平静地看了她半天。

  殷彩不禁拘束起来:“你来找我,就为了这么看着?”

  周扶疏道:“不然呢?”

  殷彩年纪大,但经的事少,别人一百岁时已经尝尽宿世诸苦,她却不是。因此她不懂世上有些情意是见上一面就能心满意足的。

  周扶疏望着她半响,蓦然起身,腰间的佩饰流苏簌簌垂坠,她神色难辨:“我该走了。”

  殷彩微愣:“刚来就走?”

  周扶疏道:“我还有事,你早些歇着吧,明日事还多着呢。”

  殷彩看着她清瘦的脸,惊觉这张脸从来没变过。“你有什么事?”

  周扶疏摆手,全然一副不可说的样子,待她走到门口,正要幻化法术时,殷彩突然道:“你有去看过我娘亲吗?”

  周扶疏站在门口,像是当头一棒。

  慢慢回身,“没有。”

  这样简单冷淡的两个字,殷彩不知怎么回答。

  她不是很想哭,可一生唯有泪多,有一次小黄把她堵在灵田出口不让走,她哭的像死了爹一样。

  周扶疏倒是见惯她热泪滚滚的模样,习以为常了,“我送你去云霄派之前就说了,人和人之间的缘分就是这么浅薄,她只做你一世的母亲,以后别向我问她了,我也不再记着了。”

  殷彩没料到她会这么说,“你把她忘了?”

  失魂落魄地又重复一遍:“你把她忘了。”

  周扶疏闭了闭眼,拢了拢袖子,再没说什么。

  就在她离开之时,又听殷彩说:“要是娘亲还活着呢?”

  但周扶疏从未想过这个可能,便没有停留。

  殷彩苦恼地抱着断水刀,失意到睡不着觉。

  天边的月散了金光,逐渐变得纯白,胆战心惊的一夜过去,到天明了。

  尽管昨晚已经领略过饭堂的粗糙,但众人哪里知道,天下竟有厨子连馒头都能蒸的如此倒人胃口。

  云宝鸢死死盯着碗里的粥,“这真是给人吃的?”

  绍芒叹道:“比赈灾的粥还稀。”

  云宝鸢深表赞同,最终也没能喝下去。

  绍芒吃个馒头如遭酷刑,但为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愣是挺到最后全咽了下去。

  一出饭堂,众人都面如土色。

  几人正准备去学堂,一名男修突然截住去路,捧着几只白底青釉小瓶,笑着道:“师妹们,刚才的早饭不好吃对吧,我有几瓶蜂蜜,你们可以吃来试试,能去去苦味。”

  几人齐齐皱眉。

  那男修两道眉笑在一处,整张脸显得十分拥挤,表情谄媚,“快收下呀。”

  他把手往前一伸,面露期待。

  云宝鸢直肠子,再加上连着两顿吃糠咽菜,心情不爽,站出来推了他一下,“喂,你该不会想给我们下毒吧?我们可都是有门有派的仙子,身子金贵,不比你这种没处去的,吃的东西哪能如此随意。”

  熟悉的人知道云宝鸢并没有用身份压人的意思,只是心情过分的差,说话也就无暇顾留情面。

  但生人听了,大多觉得她未免太仗势欺人。

  而奇怪之处在于,这个男修丝毫不怒,依旧笑眯眯的。

  “宝鸢仙子莫怪,师兄只是担心你们初来乍到住不惯,略尽点绵薄之力,若仙子不爽,我不再做也就是了。”

  周围人原本都因为饭堂的食物生闷气,这下遇到这桩不平事,所有的气并在一处撒了,都为这名男修打抱不平。

  奈何云宝鸢身份特殊,众人也只敢窃窃私语,不敢大声。

  云宝鸢气的心肝脾脏轮着疼。

  绍芒看了眼献殷勤的男修。

  长相不算邪气,甚至有种超越年龄的慈祥,可能是因为长的显老,但同时也能看出此人一肚子坏水。

  这样矛盾的两种气质竟融合在一个人身上,丝毫不显突兀。

  绍芒认出来,此人便是昨夜扒门的男修。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无端献殷勤的绝非好人,何况璇衡宗最是讲究男女大妨,怎么说都是女仙吃亏。

  但有位散修看不下去,出来指责云宝鸢,“我来说句公道话,就算宝鸢仙子在曳影门是金枝玉叶,可这里是璇衡宗,修真学院人人平等,曳影门的金子砸不到璇衡宗弟子的头上。”

  云宝鸢气性本就高,不屑于分辨这些,所以云曦宁多次嘱咐,意在让她低调行事,可云宝鸢不是能受气的人,这男修不论相貌还是气质,都是她最看不上的一类。

  此人夜访一事还没个说法,现在又来送什么狗都不舔的蜂蜜,真是可笑极了。

  偏看热闹的人非要把她拉下水,堵得她没法张口。

  那名男修神色黯然,先是向那位散修道谢,接着又向云宝鸢致歉,道:“宝鸢仙子请海涵,师兄当真没有旁的想法,是我想的不周到,日后不会了。”

  他说完就要伤情退场,绍芒却喊住他。

  此刻他若走了,旁人都以为她们仗势欺人,难免落下话柄,此番来璇衡宗本就危险重重,还是解释清楚的好。

  男修听到绍芒的声音,微笑回头。

  绍芒看到他的脸,感到一阵不适,但强压住未显露,和声和气道:“敢问道友姓名?”

  男修一张脸笑得皱在一起,“吉谛,吉利的吉,谛听的谛。”

  听到这个名字,绍芒眉峰浮上疑云。

  不过当下没再深想,“吉谛师兄用心良苦,宝鸢仙子哪会不感激?师兄今日此举,是想让宝鸢仙子警惕生人之物,我们都明白,这些原本我们门里的师姐都教过,原该和师兄说明的,云门主和我们聂掌门交代颇多,重中之重的一条便是尊长护幼,我们都记着教诲,师兄送我们蜂蜜,我们固然感激,却不能收,只因学院三十余人,我们几人的资历实称不上名,怎能越过诸位道友承吉谛师兄的情呢?这是万万不能的,请师兄见谅。”

  一番话说得掏心掏肺般,吉谛的脸霎时间绿了。

  周遭原本为他撑腰的眼神也都转为怀疑和诘问。

  他面上的温色慢慢退去。

  绍芒这样一说,众人都觉得他怠慢人,且有奉承云霄派和曳影门之嫌。

  看来孤立这几人的事,行不太通。

  去到学堂门口,云宝鸢才松了口气,对司翎萝道:“翎萝姐姐,来时我阿姐让我保护你,但现在我觉得,绍芒可以保护我们俩。”

  司翎萝却不像她那样扬眉吐气,眉心纠着,“这个人不对。”

  云宝鸢和殷彩都转头看她:“半夜偷偷扒在别人门口,能对吗?”云宝鸢已经恨透了吉谛。

  绍芒略沉思一会儿,说道:“他绝对有鬼。”

  司翎萝看着她:“璇衡宗让这样的弟子进仙府,也不知是什么算盘?”

  她试探着说了这样一句话。

  绍芒明白她的意思。

  师姐是担心她会被荊晚沐算计。

  她已经知道自己是荊夜玉,那也就知道荊晚沐是她的姑姑,两人曾并肩携手,降妖除怪,若荊晚沐旧事重提,她真能不为所动?

  若是旁人如此担心,她只会付之一笑,可师姐也这样想,她就不免要好奇曾经的荊夜玉是什么人了?

  难道是她太冷漠了吗?

  她对荊晚沐没有任何感情,若非要扯出点不同寻常,那也只是敬佩她在乱世之中自立为尊的气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