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处轻幽之地, 周扶疏负手而立,笑容和煦。
绍芒意识到这是自己的梦海。
她很少做梦,一般都是一觉天明, 因此梦海中空空如也。
周扶疏抬步,踩在轻如水面的地上, 一圈圈涟漪猝不及防地散开。
她纳闷的很,“你就没有欲望吗?梦海竟比虞绾的钱袋还干净。”
绍芒尽量保持清醒:“你是怎么进来的?”
周扶疏笑得亲和, 眼裂与两道眉长很协调, 更显姝丽:“我感应到你在思念我, 所以就来了。天底下还有比我更好的仙吗?”
绍芒又一次正视一句俗语。
人真的不能念叨。
反复想念爱人时,她不一定会出现,但若轻描淡写想一想自己不待见的人,她必定说到就到。
“云霄派重重禁制, 你竟还能入我梦海?”不愧是望仙境界的女仙。
周扶疏没从这句话里听出半分的向往之情, 绍芒好像真的不在意她的望仙境界, 单纯只是想知道她是如何进来的。
周扶疏又往前走了几步, 行至绍芒跟前,踩在重重涟漪之上, “我有我的办法。”
绍芒凝眉,想到了什么,道:“琉璃净火?”
周扶疏赞道:“我就喜欢跟你这样的人打交道。”
绍芒道:“我就说, 厌次城那一晚, 我根本胜不了你,你却中途走了,也没来取琉璃净火。”
周扶疏双眼微亮:“我没来取, 是想助你一臂之力。”
绍芒自然不会相信:“助我?我不是花缇绮, 不必扯谎骗我。”
周扶疏认认真真打量她。
因是梦海空间, 她的模样与入寝前一般无二,发无点缀,脸净眼明,清丽温润。
“我真心想助你。你想想,琉璃净火是什么,那是一重天葬神台上的神火,你那些师姐师兄们再厉害,拿到的宝物也都比不上你的吧?这次内门历练大比,你赢定了呀。”
绍芒可不领她的情:“所以你的目的就是让我赢了我们门派的历练大比?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周扶疏突然岔开话题:“要是换成别人,一见到我就开始打了,你竟然和我聊了这么久。”
绍芒道:“我打不过你。”
周扶疏稍滞,那双算计层层的眼里也有了一分浑浊的真诚,“好。我也说句真话,若有一日真能颠覆今日局面,我只会放过你。”
绍芒蹙眉:“用不着。没有那一日。”
周扶疏又接回上一个话题:“我助你,当然有我的好处。你现在叫绍芒对吧,好,绍芒,有一日我们二人会并肩作战的。”
绍芒眼皮微挑:“是我在做梦还是你在做梦?”
周扶疏几近笃定地对她道:“总会有那一日。”
她道:“对了,我近日担心翎萝,你若能看在我们相识多年的情分告知她近况,我感激不尽。”
看她假惺惺的问候,绍芒说不出的难受,“我师姐很好,劳你挂心。”
周扶疏叹道:“你什么时候能不这样知书达理,看着太虚伪了,我们都随意一点,我知你恨我在厌次城行事,这样吧,你骂我如何?”
绍芒道:“我今日没有心情,骂不好,下次吧。”
周扶疏也不强求,“所以翎萝近日过得如何?我上次说了那样的话,她应该伤心了。”
绍芒终于被她挑动情绪,“你对她说了什么?”
周扶疏一字不落重复了一遍。
她问绍芒,将司翎萝视为什么人。
绍芒说,是知己,是好友。
绍芒皱眉:“这些我都知道。”
周扶疏笑了笑:“真的知道吗?”
绍芒慢慢回想。
那晚回到描妆店,师姐好像生了气。
她知道师姐在生她的气,但却不知缘由。
她看了看周扶疏,“我不知,难道你知?”
周扶疏道:“我当然知。”
她倾身靠近绍芒。
绍芒却迅速退开。
周扶疏早知如此,便道:“这就是原因。”
绍芒仍然迷惑,
周扶疏道:“我靠近你,你就躲了。但翎萝靠近你,你不会躲。绍芒,你可怜可怜她吧,这世上能为你去死的,只有她一个。”
梦几乎要惊醒。
绍芒额上全是冷汗,意识仿佛被分成两半,一半在梦海,一半已经清醒。
她勉强静下心来,抬头去看周扶疏,却发现周扶疏已经成了一个缥缈的影子,离她越来越远,多重残影留在梦海中,绍芒看的眼花缭乱。
梦醒后,将至卯时。
绍芒睁开眼,很久没动。
周扶疏入她梦海,就为了说那些话?
她的意思是……
师姐那晚生气,是因为她说她们是知己是好友,而师姐对她们之间的关系,或许另有想法。
绍芒猛地起身,开窗时凉意扑面,终于将她吹的清醒了。
别人说了不算,她得去、得去问问师姐。
林雁声睡得四仰八叉,美梦做到一半,窗子被人敲响。
绍芒清亮的声音传进屋内,“上演武台。”
林雁声美梦中断,脑子乱成一团浆糊。
绍芒毫不留情,“三师妹,你忘了昨晚的家书了?”
一刻钟后。
林雁声衣装整齐,负剑而出。
她眼中斗志满满:“二师姐,我们去演武台受罪吧。”
绍芒无奈道:“练剑很好玩的,你修剑谱时就当在看话本。”
林雁声斗志昂扬,“对,万一我有天赋呢。”
还没够到演武台的旗子,林雁声已经喘大气,走不动了。
抬头看了看几乎垂直的台阶,她心道,去他七舅姥爷的天赋。
这也太糟践人了。
怪不得纷纭镜里说,修炼这事,狗都不稀罕。
她停下来缓了会儿,又向现实屈服,跟上绍芒的步伐。
二师姐是铁打的吧?
这样的台阶她都能走的如此沉稳,若将来她不飞升,林雁声头一个不答应。
终于到了演武台,绍芒给她看了一套训练动作,道:“修剑前,体力训练少不了,我在练第一重剑法时就是这么练习体能的,你试试看?”
林雁声控制着自己不当场睡大觉,将那些动作重复看了几遍,有模有样练了起来。
每次瞌睡虫诱惑时,她就狠狠拧大腿,半个时辰下来,大腿已经被她拧麻了。
绍芒修完第十重心法,检查她的进度。
林雁声叫苦,“第一重怎么就这么难?驱字诀是什么东西?”
绍芒解释:“云霄剑道传承慈悲一脉,杀性弱,重重递进,第一重是驱逐的意思,一晴宿雾空,天气清朗了,宿雾就会消失,你的剑气到了,邪魔就会闪避,所以你要学会操纵剑气。”
林雁声有点懂了:“怎么好像在哪儿看过,对了,我在话本里看过这个解释,那部话本的主角就是用剑气逼退了满城的邪傀。”
一听此言,绍芒立即转移重点,“那你应该知道驱字诀的用场了,先跟着剑谱练,若碰上难题,你再找我。”
林雁声点了下头,又问:“二师姐,你练到第十重了?”
绍芒道:“你想说什么?”
林雁声道:“我有个挺好的馊主意。你去打败师尊,然后霸占那座私府,你来当我们的师尊?”
绍芒大惊,立即道:“若让师尊听到,明日埋尸岗又多两个土包。”
林雁声撇嘴,“我就是大胆想象一下。”
绍芒恳求:“好好练习吧。”
林雁声只跟着剑谱比划了一遍,已经哀嚎起来,“今日最悲惨最累的人非我莫属。”
此时,在演武台下面的尤萼默默否认她的说法。
徐值食指戳着她的脑门:“就这你都演不好?”
尤萼痛苦非常:“我又不是专门演戏的!”
徐值知道不能太为难她,便道:“好,我就不要求你的表情和走位,但那句词一定要说的声情并茂,表现出你倾情折服于我的感觉。”
尤萼第一次知道,不一定经历过万种悲伤后才想死,被徐值折腾一早上,她已经想死了。
“徐师姐,我真的不行。不然我把对你的倾慕之情发到纷纭镜上?”尤萼打起商量来。
徐值无情道:“不行!”
她悄悄往上面看了一眼,“快点儿,她们都要走了!”
尤萼很为难,她不想丢人。
徐值冷脸,压迫气息浓烈,“我不想再催,快点儿,不然打断你的腿!”
绍芒和林雁声正在休息,突然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
二人齐齐循声看去。
只见尤萼跟在徐值身后,一脸愿意奉献性命的崇拜,语调夸张:“徐师姐,您竟然会画住灵符啦?太厉害了,能给我画一张吗?求求你了。”
“……”
徐值面色倨傲:“住灵符可是高阶符师才会画的东西,怎么能轻易与人。”
尤萼依旧语调夸张:“那真是太可惜了!我真想成为徐师姐这样厉害的人物啊。”
“………”
林雁声听的脊背发凉。
怎么这么怪?
她正想着,尤萼像是才看到她们,冲这边道:“你们也在啊?今日好早。”
林雁声道:“是挺早的,不过你要是想成为徐师姐这样的人物,再晚点来也没关系。”
尤萼:“…………”
徐值听出不对,目中寒光:“林雁声你什么意思!”
林雁声道:“我能有什么意思,徐师姐不是到处说我们师门全是废物吗,废物说的话你左耳进右耳出不就好了?”
徐值的眼光掠过绍芒,冷哼道:“谁乐意听你说的话?”
林雁声也冷笑:“我们一般管你这种叫嘴硬。”
徐值差点忍不住要冲上去打她。
但又想到师尊说的,绍芒稳重温和,不轻易与人起冲突,想必她也不会喜欢一点就着的性格。
徐值用了极大的耐心才按下怒火,对林雁声道:“随你怎么说。”
她转头就去练剑了。
尤萼只觉得自己的脸丢完了,不肯直面别人,畏畏缩缩跟在徐值身后。
待林雁声和绍芒离开后,尤萼才欲哭无泪:“下次有这种活儿千万别叫我了。”
徐值道:“我那是信任你。”
尤萼犟嘴:“信任我?那你花灵石给自己买好丹药的时候也信任我一下,给我分点儿啊。”
徐值差点一巴掌呼上去:“少学林雁声!”
尤萼道:“我学她?我学的了吗?有绍芒那样的师姐,人家不愁修炼,不愁灵石,我呢?”
徐值怀疑:“绍芒还给林雁声灵石花吗?”
尤萼斩钉截铁:“当然!你看人家是怎么当师姐的?”
徐值思索一阵,往绍芒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忽然找出十个中品灵石,塞给尤萼,“拿去花。”
尤萼愣神,抱着灵石飘飘然。
*
云宝鸢给自己的鹦鹉喂完大力丸,准备睡个午觉,但随侍传话,说有人求见。
云宝鸢换上仙衣,去前殿见客。
她没想到来人是聂神芝。
见礼毕。
聂神芝道:“宝鸢,在金凤殿住的习惯吗?”
云宝鸢请她坐下,让随侍奉茶,“习惯是习惯,只是这里离颍觅峰太远了,我想见翎萝姐姐也要御剑才行。”
聂神芝面容温和,笑道:“我正为此事而来。”
云宝鸢挑眉,“掌门有办法?”
聂神芝轻抿一口茶,“很简单,让翎萝搬来与你同住。”
云宝鸢有些失望,“这可不行,若接翎萝姐姐来金凤殿,你们门派的人又要说三道四,我不想再让她被人骂了。”
聂神芝轻声劝道:“这有何难,你是曦宁的妹妹,更是我们云霄派的客人,来到此处长住,理应有人陪顾。”
云宝鸢听完觉得有理,“可她还要在颍觅峰上课。”
聂神芝垂眸,声气柔婉,“下一次开课已至十月,那时你们都去璇衡宗的修真学院了。”
云宝鸢便没有后顾之忧,“那此事托付给掌门了,宝鸢静待消息。”
聂神芝道:“好。我来还有一事想问,金凤殿没有修士守夜值勤,你若需要,只管与我说。”
云宝鸢疑道:“无人值勤吗?昨日我还看到阶下有位女修在值守。”
聂神芝更疑:“这……应该是误会。”
云宝鸢道:“无事,我有一只鹦鹉,两名随侍,已经足够了。”
聂神芝道:“看来那只鹦鹉很合你心意。”
云宝鸢听她夸鹦鹉,比自己得到夸奖还开心,“您来的巧,莺莺最近喜欢上玩灵石了,幸好我带了几万颗,不然它一定会无聊。您想看吗?”
她拿手比划一下:“它还能这样串着数。”
聂神芝婉拒:“我很想看看,但门派事务太多,怕没这个福分。”
云宝鸢为她惋惜:“那下次吧,总有机会。”
聂神芝已经起身要走:“正是此理。”
等聂神芝离开,云宝鸢立刻和两名随侍一起打扫西殿。
刚吃完大力丸的鹦鹉在正殿踩灵石玩,整个金凤殿都被灵石的光充满。
聂神芝在外殿驻足片息,才慢步往凭霄殿走。
温了和柏嫣跟随其后,默然不语。
聂神芝好奇:“柏嫣,你怎么不嚷了?”
柏嫣蔫巴巴地道:“掌门师尊已经决定了,弟子再闹也没有用。”
聂神芝道:“这不是我能决定的,璇衡宗肯定要挑绍芒,到时司翎萝也会跟着,还不如让她们和宝鸢多相处相处,去了璇衡宗不至于孤立无援。”
柏嫣有些难以启齿,犹豫片刻,道:“可司翎萝搬来金凤殿,那绍芒岂不是一个人在颍觅峰?”
聂神芝回头看了她一眼,“从厌次城回来后,你对她们二人关注不少?”
柏嫣尴尬,“弟子只是觉得她们感情甚笃。”
聂神芝没头没尾地说了句:“宝鸢来的正是时候。”
语毕,她就闪身不见人影。
两个徒弟在原地愣住。
柏嫣道:“了了,师尊是什么意思?”
温了施法就要跟上去,道:“我去给你问。”
柏嫣连忙拉住她:“不可不可,听不懂师尊的弦外之音,显得我们很蠢。”
温了觉得有道理,便歇了去问的心思,与柏嫣凑在一起苦思冥想。
*
晨练回去后,绍芒就找出那张住灵符看了半天。
周扶疏不知是如何借琉璃净火入她梦海的。
她想不到有什么法术可以这么用。
在住灵符上加了好几道禁咒。
这样应该可以了。
也许是因为昨晚听周扶疏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绍芒一整个下午都心神不静,听课也听的不仔细,随堂小测时,她把‘我们交朋友吧’说成了‘我们烤了你吧’。
那只老鹰双目直瞪,往后一仰,紧接着螺旋式飞出学堂。
它飞出去后,呼朋唤友,将学堂内所有的鹰全喊出去了。
“…………”
教鹰语的宋婉叙亲自把那几十只鹰劝回来,勉强上完一节课。
散课后,她喊住绍芒,“心不在焉啊,想什么呢?”
绍芒按了按眼皮,“宋长老,昨夜周扶疏入了我的梦海。”
宋婉叙惊道:“她没有对你做什么吧?”
绍芒摇头。
宋婉叙仍绷着神经:“那有说什么吗?”
绍芒无声片刻:“一些听不懂的话。”
宋婉叙松了一口气:“周扶疏嘛,脑子不好,正常,她要是从此销声匿迹那才恐怖。”
绍芒道:“她是借琉璃净火进入梦海的,我却不知是什么法术,长老可否解惑?”
宋婉叙叹了声气,道:“璇衡宗的法术真是……”
将桌上的书卷全部收完,宋婉叙道:“周扶疏见缝插针,肯定是在琉璃净火中烧了她的衣服或者头发,在火中留了她的气息。你见到的应该是她的神识幻象。”
绍芒道:“原来如此。那我加在住灵符上的禁咒也起不了作用,长老,我还是把琉璃净火交到掌事府吧?”
宋婉叙语重心长:“绍芒,你拿到它算是缘分,要相信自己,咱们这座仙府里的弟子,数你心志最坚不可摧,周扶疏那些把戏搅和不了什么。”
绍芒自认担不起这样的评价,只是谦虚的话还未说出口,学堂外传来林雁声和陆灼的声音。
听起来很着急。
宋婉叙道:“出去看看。”
林雁声看到绍芒出来,疾奔过去,拉起绍芒就跑。
绍芒还不知发生了何事,哪怕是师尊死了也得先告诉她,再奔丧。
她脚步停住,林雁声原地奔跑一阵,发现后高声道:“二师姐,不好了,大师姐她要被云宝鸢接到金凤殿去了。”
话音刚落,林雁声眼前闪过一道人影,再一定神,跟前的绍芒已经不见了。
“…………”
陆灼在一旁复盘,“关于大师姐的事,你直接说就好了,二师姐比谁都在乎。”
林雁声直呼:“有道理。”
绍芒终于知道自己为何静不下心了。
早该想到的。
云宝鸢是云曦宁的妹妹,她一人独居金凤殿并非长久之计,总要给她派几个人,而她认得司翎萝,或者说她与司翎萝有旧,喊人时也不遵仙府规矩,一口一个翎萝姐姐,俨然是将司翎萝当自己亲人般看待。
司翎萝是最好的人选。
绍芒速速到了竹林。
正好赶上小黄表演后空翻。
两名随侍拍手叫好,小黄在她们的夸赞声中迷失自我,又接连来了两个侧空翻。
又是一阵掌声。
绍芒见院子里没有挪动物品的痕迹,心头微动,进了院子。
两名随侍看到她,行了礼。
绍芒还礼,问道:“我师姐可在里面?”
随侍答:“正与宝鸢姐姐说话呢,宝鸢姐姐说了,您来了就进去找她。”
绍芒谢过,直奔铁门。
只是还未敲门,司翎萝已经从里面开门,看到她后,微微一笑,“快进来。”
绍芒心定下来,依言进屋。
司翎萝邀她坐下,知道她刚上完鹰语课,问道:“今日小测难不难?”
一提起这个,绍芒脸色微红,将课上发生的事讲了一遍。
云宝鸢想到自己的莺莺,感叹一声:“幸好,你不是学莺语。”
绍芒的目光轻掠过她,又落在司翎萝身上,“师姐,宋长老差点把我留堂。”
司翎萝温声道:“我帮你辅导。”
绍芒又看了看云宝鸢:“会打扰你们吗?”
云宝鸢一个‘会’字卡在喉咙时,司翎萝已经出声:“当然不会。”
绍芒轻声:“那就好。”
不知怎么,云宝鸢有种被摆了一道的错觉。
她仔细观察绍芒。
这竟然是皇都女帝家的女郎?
看起来更像仙家出身。
就凭她敢舍金座入凡尘,云宝鸢也要交这个朋友了。
只是,绍芒好像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平易近人。
她刚刚看过来的那一眼很微妙,并不是很友善。
难道绍芒对她的第一印象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