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温景和白岚的父亲白岧是在十多年前一次武林大会上相识的。

  那时候两个人都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说好听是洒脱不羁放浪形骸,说不好听就是莽撞,腰里别把剑就以为可以去闯荡江湖了。

  因此在武林大会的时候明明知道会输得很惨,还是摩拳擦掌地上去和当世的高手过了招,基本都是不过一招半式的功夫就被打了下来,也多亏了前辈们手下留情。

  白温景被刺了一剑,伤口倒是很浅,偏偏刺的地方很寸,恰好划破了他的腰带,本来就够窘迫了,旁边树上忽然传来了一人放肆的大笑声,他抬头一看,这不是在自己前面那个刚被打下台的剑客吗?明明是半斤八两,却被对方看了笑话,白温景不服气,当晚约了白岧出来比试。

  白岧也不心急,喝着小酒在白温景和他约的那个码头等他,看到人一来就提剑上去,两人从夜半打斗到天明,最后也没分出个胜负。

  白岧就扔了剑,说我不和你打了,然后把一坛没开的酒给白温景扔过去,白温景看了他一眼,拿起酒坛一饮而尽,再一通姓名,更觉得有缘,两人就在荒郊野岭一个弃置的码头拜了把子。

  不求同生但求同死的誓言犹在耳边。

  后来两人分开十余年,再相见时各自都成了亲,白岧的夫人当时正怀着孩子,白温景就拉着兰容说,不如我们和他们指腹为婚,且看这是男孩还是女孩。

  只是后来两家都生了女孩,就没有再提起这件事。

  白岧带着妻儿常年四处漂泊,一开始白温景只当他是安定不下来的性子,后来才知道是有仇人追杀,不得已才这样到处逃跑,一年白岧偶然在游船上遇到白温景时,大醉了一场,一定要白温景认了白岚做干女儿,说道,倘若将来我有一天不能再护着她,凭着我们这么多年的情谊,你要养她长大。

  白岚那时是和现在的白璇一样大的年纪,听了白岧的话似懂非懂,但是看白岧如此郑重,白岚就也把这几句话放在了心里,只是那时从来没有想过真的会有这样一天。

  ……

  白温景还在原地站着,神情略有些颓丧,他一言不发,好像还在等白岚说什么,可白岚还有必要开口么,不管白岚说出这段话的目的是什么,她都已经做到了。

  内心的愧疚感排山倒海而来,白温景不知道自己将来会不会后悔今日如此优柔寡断,只希望白璇能够争气,白岚能不把这些恩怨,还有原本属于他的罪过在自己百年之后加在白璇身上。

  白温景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那剑jsg鞘,对白岚道:“这事且放下吧。”

  他正要提步出门,白岚忽然开口道:“义父,白岚从今往后再无他心。”

  白温景脚步一顿,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然后便出去了。

  白璇本来回了屋,等奶娘走了以后她就拉住雪柳,叫她不要声张,然后自己又偷跑了出去,在白岚窗外乱蹦跶,虽然什么也看不到听不到,但是总比她待在屋里更安心一些。

  她本以为这两个人会说很久,却没想到才一会儿功夫,白温景就走了出来,她想跑都来不及,被白温景一把拎住抱在了怀里。

  “璇儿跑什么?”

  白璇晃晃腿,抿着嘴笑了笑。

  白温景也笑了,不再逗她,把她放了下去,道:“去吧,明天记得要早起练功,让你背的书都要背了,有不会的地方去问你师父或者你姐姐,我若在,就来问我,不许偷懒。”

  白璇重重地点了下头,反正她是不会去学的。

  等到白温景一走,白璇就跑进了白岚的屋子,白岚正端着一碗黑漆漆的汤药在喝,见她进来赶紧几口喝完了药,正要开口说话,白璇从随身带着的小兜里拿了一颗冰话梅塞进了她嘴里,舌尖齿上都是冰凉的甜意。

  白璇看白岚这神情就知道她和白温景谈得一定不错,不过还是需要确定一下,就问道:“方才爹爹说了什么?”

  白岚含着糖,一边的腮帮子微微鼓着,比起刚才和白温景说话时的神情更添了几分稚气,像是这个年纪女孩的样子。

  “义父说不用我去北漠了!”

  白璇松了一口气,也是真的高兴,不管是为了她自己,还是为了白岚。

  “太好了!但是爹爹怎么突然改主意了?”

  白岚双手捧着她的脸揉了揉,感觉软绵绵的,“北漠有那么多人,可以平乱,可以养兵,可以保家卫国,璇璇只有我一个人陪着。”

  白岚这话说的答非所问,白璇却是心头一热,她从前向来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再加上职业的问题,好像也没什么过多的交际,刚来的时候她偶尔还会想,自己在那个现实世界到底是死了,还是只是昏迷或者其他?如果她死了,又会有什么人知道?

  仔细一想,好像也没有,不过房东总会在十天半个月找不到她人的时候过去看一眼吧,这么一想还真是对不起人家,每次拖欠房租就算了,还要留下这样糟心的事让别人处理。

  可是白璇已经不记得,在原本的书里,白岚的原话不是这样的,她那时没有说出来,只是在心里想,深林里有什么高深莫测的武功又如何,这世上我想要的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