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要打压又要收拢,才是皇室所行之道,作为手握一方重权镇北王这个位置很是尴尬,却也是极难撼动的地位,无论是从实力还是民心上。

  京都百姓是京都百姓,那些封地的百姓都全仰仗着镇北王,已有好些藩地都在私下里归顺镇北王了,这是江影来这里才知道的事,已然有种泱国是泱国,镇北封地是镇北封地的趋势。

  这样的局势于君于臣都不是件好事,最先起头的便是这京都之人,说明皇帝心中已有猜忌了。

  江影暗提了口气,但愿如李成卿所说他能全须全尾地回去,别出什么意外。

  在殿上面见泱国皇帝的时候,江影秉着尽量少说话的原则,这趟有些环节也没那么好玩,一不小心还是会有危险的。

  尤其是一旦被拆穿,搞不好小命就栽在这了。

  泱国的皇帝和文成帝年纪相当,都已年过五旬,不过泱国这位却看着比文成帝强健些,一副威严的面相,举手投足间都是王者的自满和傲气,应该并不着急禅位之事。

  最重要的是他那张脸,眉眼间莫名地熟悉,江影由此断定南宫怀就是这皇帝之子,不过他的儿子怎么会跑到别的国家给别人当儿子了呢?这些年就没人发现吗?李成卿也没发现吗?

  “臣李成卿见过皇帝陛下。”

  江影进门就行了个参拜之礼,皇位上那个人见了他,只是轻咳一声,随即令他起身。

  汪公公自觉走上前,小声地禀报什么,随后泱国皇帝再次看向他。

  “看来世子这些年在大理受苦了。”

  江影淡淡一笑,目光看过去,对方话虽如此说,眼里态度中却丝毫没有关切之意,仿佛巴不得李成卿死在大理别回来了。

  “劳陛下挂念。”

  “朕听闻是你的父亲亲自去大理将你接回,回来也不回来见朕一面,便匆匆又赶回了北方,可见对你的挂怀啊。”

  泱国皇帝说得云淡风轻,眼中却似有一波暗涛汹涌,江影斟酌着才开口,“父亲年迈,膝下仅有为臣这一个儿子,父亲记挂家国安危,来日待臣接替父皇之责,父皇也能安享晚年,为陛下解忧。”

  江影就是想告诉皇帝,镇北王一家都在国事考虑,一生效忠泱国,以及着重想向皇帝强调,这镇北王的后,会由李成卿来接替,让他不要想些别的。

  闻言,皇帝哈哈大笑了起来,笑意不明,“镇北王一生肝胆,朕自然念着你们的忠心,这些小事朕又怎会在意。”

  江影刚想松口气,就听皇帝那边又问:“对了,你这一去便是三年,可曾记得朕交代你出使之事?”

  出使……江影眉头微不可察地紧了紧,李成卿也没跟他提这事啊,还以为李成卿回泱国这一个来月已经把这些交代好了,现在问他,他怎会知道?

  见他面露迟疑,皇帝下面的汪公公冒险提点了他两句,“三年前,陛下书信给世子派世子出使大理,顺便查探一下大理时局,与新储定下盟约,为何两国的长久和平,不知世子办得怎么样了?”

  江影面具之下额头正直冒冷汗,闻言松了口气,回禀皇帝道:“臣已办妥。”

  “哦?如今大理的朝局如何?”

  皇帝此番问无疑是涉足他国的朝事,从某方面来讲是不合规矩。

  江影也在心中思忖,想到南宫怀的事,难保这老头不知道这件事,就算不知道,等哪日知道了,也难保不会利用一下这个机会,搞不好大理就易主了。

  “回禀陛下,大理太子南宫瑾已稳坐储君之位,文成帝之子二皇子南宫漠身亡,如今南宫瑾继位的可能极大,臣已与太子立下誓约,安度两国日后的和平。”

  “太子南宫瑾吗?朕从前还听说他只是一个挂名太子,是个废物,如今竟已然稳坐太子之位了吗?”

  皇帝似乎还有些不相信,但眼中还未有其他情绪,江影便猜测他应该不知道还南宫怀的事。

  江影:“太子如今已今日不同往日。”

  “既然如此,那便这样吧,至于此次北方一战朕便不问了,朕相信你们。”

  看来泱国皇帝对接下来这一战并不感兴趣,那也省了他解释了,江影刚准备要退下,却又听皇帝那边来事。

  “对了,既然你看人如此准,那你觉得朕这几个儿子哪个最有可能继承大统?”

  “这……”

  话音刚落,江影顿时冷汗连连,这尼玛不是要命的问题的吗?在泱国操那些心就够烦的了,到了别的国家还要操尼玛这个心,真操蛋了。

  但碍于这个戏还要演下去,答应人家李成卿的事还要继续下去,自己也要保命,就违心吹一拨皇帝的马屁,“陛下正值盛年,我泱国还要沐浴在陛下的荣辉下,论这些有些实在早了,陛下还是不要说这些不吉利的话了。”

  “哈哈哈。”

  这一波马屁把皇帝伺候爽了,便没再为难他。

  出了大殿,回去的路上江影望着远处旷远的天际,发出一声轻叹,迎面而来的冷意将他心头的那股燥热吹散。

  调整好情绪,接下来才是正事。

  马车出了皇宫就先来到镇北王在京中的府邸,江影下了马车,入目是一座敦煌大气的府邸,门口两座石狮子便说明了镇北王在泱国中的份量。

  但据随从说这座府邸已经有许久没有人来住了,守府的下人一年过来大扫一次。

  近来他代替李成卿返京才收拾起来,但一眼望过去,昔日的辉煌荣耀尤在,镇北王乃开国重将,跟随先帝数年,是真真正正的武王世家,就算京中的人轻视和鄙夷他们也无法撼动他们在整个泱国的地位。

  随从和王府的管家交流了一番,就把他带到一间房间,简单休息一下,下午晚间的时候就要去赴那些王孙纨绔子弟的约了。

  江影就随便参观了一下,随从说这是李成卿的房间,房间里只有一些基础摆设,但仅从这些摆设中也仿佛能窥见李成卿的性格为人。

  他也只是看,并未乱动人家的东西,虽然这里也没什么东西怕他动,毕竟李成卿已经二十年没住在这里了,走到桌边看到桌上有一堆练字的纸,随便瞥一眼都是工整的楷书,八九岁就练就这样一手好字,还真是难得。

  转了一圈,江影最终在内殿的床边躺下,脚上还穿着鞋子,悬在床下。

  要记得的东西太多,他索性在这片刻放松下来,让脑子保持空白,看着前面陌生的一切,以及这身在异世异国假的身份,有些恍惚,有那么一瞬间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没了任务以后,他的每一秒仿佛都在一条没有尽头,轨迹是他人规划的路上走着,这个时候他再次想起了南宫瑾。

  那个人曾给他带来过伤害,让他受到伤害,可如今也在同样深深地爱着他,若是不出意外不日南宫瑾就要来泱国地界了,而他又该再次以什么样的身份出现在他面前?

  明知他对自己的感情不一般,又该以什么样的方式去获取好感值?

  难道真的要和他谈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