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侯爷难撩>第24章

  永清河是一条贯穿整个凤京府的河流,自西流向东,河流物产丰饶,有好几个渔场。永嘉帝即位之初,将流经城西的几个渔场赐给了段愉辰。但是段愉辰不懂这行,也不是什么做生意的料,只将渔场随意租出去,每年收收赁金,有时候还忘了收,低下的佃户们甚至不认识他们东家。

  这一日,一顶十分骚包的软轿停在渔场前面,身后还跟着十几个侍从和近卫。一名华服公子下了轿,瞧他轻摇折扇,神采奕奕,远远望去,不知是哪家的公子。

  段愉辰端着一副巡视的模样,一边摇着折扇一边踱步。附近的渔民常年在这里捕鱼,从来也没见过什么大人物,如今看着这么一位贵公子,不由时而投来目光。段愉辰也大方,就这样任他打量。把东家的架势拿了个十足。

  此处渔场河面宽阔,几处隔网划分出一块一块的区域,水面还漂浮着几艘渔船。段愉辰瞧着新奇,不由走上前去,在一个正在分拣鱼的渔民身边驻足。

  那名渔民不认识他,看看他穿着,又看看他身后跟着的一个个带刀的随从,想必也不是普通人,于是小心翼翼地道:“这位大人,敢问是有什么事吗?”

  段愉辰挑眉打量着鱼筐。“这都快入冬了,竟然还能收获颇丰,看来,今年的收成不错啊。”

  渔民叹了口气说:“也就今年收成尚且不错,前两年都不好。”

  段愉辰又问:“这一片渔场,今年收入大概有多少?”

  渔民迟疑片刻,说:“这……您得问主家,小人只是区区一名佃户,小人也不清楚。”

  “佃户?”段愉辰起了疑心,“你是佃户?不是帮工?”

  渔民点了点头,目光中带着些许诚惶诚恐。“小人是佃户,这一小块区域,是小人租下来的。”

  段愉辰缓缓收了折扇,挑了挑眉稍。他转头问季临,压了压声音。“这一片渔场是租给谁了?”

  季临思索一瞬,回答道:“五年前,与宋家签的书契。”

  “宋家?宋宽他们家?”段愉辰一听,不由冷笑一声。“可以啊,本王把渔场租给他们,他们倒好,转头租给别人。”

  说罢,段愉辰又细细询问了一番,这一片渔场每年收成是多少,赋税是多少,赁金是多少。在一番询问之下,段愉辰方才知晓,宋家吃了多少回扣。

  “有意思,这些年,宋家还真是没少赚。”段愉辰轻笑了一声。“看来这赁金,早就该涨了。”

  这话是对季临说的,那渔民没听全,只听到了“涨赁金”,于是大惊失色。“大人,您是这渔场的主人?”

  段愉辰点了点头。“嗯,是。”

  那渔民不知道段愉辰并不是他们的东家,于是赶忙道:“大人,可是赁金已经很高了啊。您知道的,前年永清河发洪水,几乎一整年都没收成。小人去年年底才还上前年的赁金,今年好不容易有点收成了,又拿去交了渔课,赁金若是再涨,小人就真的干不下去了!”

  “你说什么?前年的赁金?”段愉辰皱了皱眉。“前年的赁金不是给你们免了吗?”

  “啊?免了?”渔民不明所以。“怎么会?”

  段愉辰这才想起,他“免”的是宋家的赁金,但是宋家没给底下的佃户们免赁金。

  “这还真是有意思……”段愉辰险些气笑了,宋宽他们家还真是会赚钱啊。

  低下的渔民们辛辛苦苦捕捞一年的鱼,钱却全都进了宋宽他们家。从前宋宽跟他玩骰子的时候,赌金动辄上万两,他还在想他的钱是哪儿来的呢,原来是吃回扣吃来的。

  段愉辰转头看向那渔民:“放心吧。不给你们涨赁金。前年的钱,也会如数还给你们的。”

  “当真?”渔民又惊又喜,“多谢!多谢大人!”

  说着,他就准备给段愉辰磕头,段愉辰看了眼身旁的季临,季临立刻会意,上前拦着了那渔民,后者却还在不停地向段愉辰道谢。

  “哟,信王殿下,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恰在此时,段愉辰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他不由回头望去,只见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男子朝这边走来,身后还跟着一名仆从模样的小厮。

  段愉辰侧目打量着来者,只见是一副陌生面孔。“你谁啊?”

  中年男子拱了拱手,满脸堆笑:“信王殿下,您贵人多忘事啊。在下高哲,宋府的管事。”

  段愉辰思索片刻,没想起来这个名字是谁,季临见状,上前一步,低声道:“王爷,与宋家租赁渔场的书契,就是跟他签的。”

  段愉辰一听,挑了挑眉稍,皮笑肉不笑道。“原来是高管事啊。想吃鱼了,过来瞧瞧,买点新鲜的。”

  高哲连忙道:“王爷说笑了。但凡您说一声,这鱼啊,小人马上送到您府上去。您何必亲自跑一趟?”

  “哟,送个鱼知道积极了?”段愉辰又换上了那副纨绔模样,阴阳怪气起来。“去年和今年渔场的赁金,怎么没见你积极呢?”

  高哲一拍脑门,恍然大悟状:“哟,忘了忘了!”说着,他便开始诉苦,“王爷您是不知道,府里租赁的大大小小的田庄、渔场,都是小的一个人在负责,小人每天忙得是脚不沾地。冒犯之处,还望海涵哪。”

  段愉辰冷笑一声。“冒犯完了呢?没了?”

  高哲一迟疑,连忙道:“有有有。这两年的赁金,一年一万六千两,加起来就是三万两千两。最迟明日,给您送到府上去!”

  “这两年的?那前年的呢?”段愉辰拿眼尾看他,一手执折扇,在另一只手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

  “这……”高哲略一思忖,试探问道,“信王殿下,小人若是不曾记错,前年的赁金,您不是给我们免了吗?”

  段愉辰冷笑一声,“你们不是照常收了佃户们的赁金吗?又不是交不上来?”

  被一语说破,高哲面子上有点挂不住,赶忙赔笑道:“理是这么个理,但是信王殿下您金口玉言,总不能反悔嘛……”

  段愉辰冷笑不止,实在懒得跟他计较。“罢了罢了。这几年的,就这么着吧。最迟明天,三万两千两银子,给本王送到靖安侯府上,一分也不能少。”

  “诶诶,小人记下了。”

  段愉辰:“前年渔场你收了多少钱,全部还给底下的佃户们。”

  “啊?这件事您可难为小人了。”高哲面露难色。

  “本王怎么为难你了?你倒是说说?”段愉辰懒得拿正眼瞧他。“前年永清河洪水,本王没收你赁金,你凭什么收佃户们的赁金?本王没追究就算了,如今不过是让你还钱,怎么就为难你了?”

  “收上来的钱,不在小人这儿啊,小人说到底就是宋家的家奴啊。”高哲为难道。“一共五万两,小人也拿不出这么多钱啊。”

  “你听听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段愉辰一掐腰,十分嫌恶道。“本王不过每年收你们一万六千两,你们能收五万两,每年三万四千两的回扣,你还是人吗?”

  高哲一时心虚,没敢正面回话,只得苦哈哈道:“王爷啊,这还钱小人是真做不到啊。”

  “那行,”段愉辰干脆道。“明年起,永清河渔场不租了,书契也不用签了。”

  “啊?为何?”高哲纳罕道。

  “不为什么。这渔场租赁,本王准备涨价了。”段愉辰说。

  高哲一听,立马变了脸色。“信王殿下,这不合适吧?我家主人肯定不会同意的。”

  “不同意什么?不同意涨价,还是不同意本王把渔场租给别人哪?”段愉辰扬了扬下颌,那双凤目流露出几分嘲讽。“你家主人?你也知道你不配在这儿跟本王说话啊?”

  高哲脸上颇有几分挂不住。“王爷,这渔场小人都租了五年了,一直都好好的,为何要突然涨钱呢?”

  “就是因为五年没涨,所以本王才要涨钱啊。”段愉辰斜着眼睛看他,“老子也要赚钱养家的,要不然会被老婆看不起啊!”

  高哲苦了脸,“那王爷,您是想涨多少啊?”

  段愉辰的本意也不是想涨钱,只是看不惯宋家的所作所为。他定的赁金那么低,结果宋家租给佃户们的要价却那么高。若是想赚钱,那他还不如跳过宋家,直接跟那些佃户签书契。

  “一年四万两,一分也不能少。”段愉辰直接报了个高价。

  高哲大惊:“四万两?这怎么拿得出来?”

  “拿不出来就滚一边儿去。”段愉辰嫌弃道。“本王都打听清楚了,这片渔场的佃户给你们宋家交的银子一年五万两,你哪儿来的脸说拿不出四万两?”

  高哲十分为难。“王爷明鉴,这五万两真没进小人的腰包啊,小人只是宋府的家仆啊。”

  “那你倒是说说,进了谁的腰包啊?宋宽?”段愉辰哈哈大笑起来。“对了,本王跟你家公子玩骰子,他的钱都在本王这儿呢哈哈哈哈……”

  高哲有些急了。“信王殿下,您看还能不能商量商量?一年四万两实在拿不出来啊。”

  “本王没心情跟你啰嗦,拿不出来就滚蛋。”段愉辰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他还准备去下一个渔场收赁金呢。

  高哲见状,赶忙拦住他。这渔场的生意要是告吹,回府之后他根本没法交代。“等一下!信王殿下啊,您要是不租给小人,您这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别人租啊。咱们再商量商量……”

  季临上前一步,准备把人赶走,段愉辰瞧着那高哲纠缠的模样,抬了抬手,制止了他,亲自上前。

  “你是什么身份,敢拦本王?”

  高哲心道回去也是挨骂,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梗着脖子说:“王爷您身份显贵,可是也不能欺负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啊。这渔场租了五年都是那么个价,突然要涨钱,这说不过去啊。”

  段愉辰冷笑一声:“平民百姓?你们宋家老爷可是当今的首辅大人,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你这个管事大人是不是有些过分谦逊了啊?”说着,他拿折扇指了指河面上的那些渔船。“平民百姓说的应该是他们这些人吧?前年永清河大涝,本王免了渔场赁金,可是你们宋家呢?这些佃户今年才还完前年的赁金,你还好意思说,四万两银子拿不出来?”

  高哲被他一席话噎得说不出话来,他支支吾吾地正想着该如何反驳,段愉辰一挥折扇,不耐烦道:“赶紧让开。”

  高哲实在没法子了,换上一副哀求模样:“信王殿下啊,不是小人不愿涨租金,小人说了不算啊。”

  “那好办,你现在就去让宋宽来跟本王谈。”段愉辰丝毫不肯退让。“还是那句话,四万两银子一分也不能少。”

  高哲重重地叹口气,这话他可没法儿说,要是让主人家知道这渔场租不下去了,他这个主事也别干了。

  段愉辰瞧着他模样,玩味道:“本王急着去下个渔场呢,你再不让开,信不信本王把你扔水里去?”

  高哲赶忙说:“信王殿下,价钱再商量商量,商量好了,小人自己跳下去,行吗?”

  “哦?真的?”段愉辰状似突然来了兴趣。

  “真的!”高哲赶忙点头。

  段愉辰二话不说,伸腿一踹,那高哲瘦削的身体一时没站稳,扑通一下掉进河里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段愉辰在案上笑得快直不起腰来了。

  看着高哲落水,他带来的那个小厮急了,大喊一声:“掌事!”说着就要下水救人。

  “诶——”段愉辰眼睛一斜,拿折扇挡住他。“现在不许救。”

  那小厮害怕高哲出危险,又畏惧段愉辰的权势,干脆扑通一声给他跪了下去。“王爷,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师父吧。”

  “哟,姓高的还有徒弟啊。”段愉辰一乐,瞥了一眼水里扑腾着的高哲。“你师父滥收渔民们的赁金,还敢纠缠本王,罚他喝几口永清河的水不过分吧?”

  那小厮不敢回话了,只看着高哲着急。

  段愉辰铁了心给高哲点教训尝尝,一展折扇,在那儿优哉游哉地扇起风来。“宋宽那么难缠,怎么他家的奴才也要缠着本王不放?真以为本王好欺负不成?”

  高哲还在水里扑腾着,时而露出手臂。“救……救命……王爷……”

  季临见状,上前看了看水里扑腾着的高哲,他心里还记挂着楚凌钧不让他惹事的话。“王爷……”

  段愉辰趾高气扬地看着他:“知道错了吧?还敢缠着本王?”

  高哲没能答出话来,他整个人都浸在了水里,只有手臂在胡乱摆动。

  又过了一会儿,季临心下担忧,低声道:“王爷,靖安侯说过,不让您惹事。”

  “本王惹什么事了?谁先招惹的本王?”段愉辰顿时有些不高兴了。“你是谁的人啊?一天天的就知道帮着别人说话。”

  季临本就脸皮薄,被这么一说,不由面露愧色。哪知段愉辰毒舌起来得理不饶人。“这么听楚凌钧的话,改明儿起给你换个主子,以后别跟着本王了!”

  季临心下一惊,立刻抱剑单膝跪地。“属下知错!”

  段愉辰瞥他一眼,他知道季临一向是忠心于他的,倒是也没当真跟季临生气。于是上前一步,弯了弯腰亲自去扶他。“说你点什么,还真往心里去了……”

  季临抿了抿唇,站起身来。

  “行了,玩够了。走吧。”段愉辰合起了这扇,侧目瞥了眼高哲带来的小厮。“赶紧去把你师父救上来吧。”

  “谢王爷,谢王爷!”小厮不住磕头。

  季临这才放下心来,跟在段愉辰身后离开了。

  坐在轿子里,段愉辰本打算再去田庄瞧瞧。毕竟,他手中不仅有几处渔场,田庄也不在少数,这些田庄每年的赁金也是个不小的收入。

  半路上,段愉辰又犯了困。他心道都怪楚凌钧早上起得太早,让他没睡到日上三竿才导致犯困。于是让季临打道回府了,准备回去补个觉再说。

  回到靖安侯府,刚准备补觉,却听到一声急促的敲门,随后季临直接推门而入。

  “王爷,不好了。府里来了好多玄羽卫。”季临低声道。“他们说王爷手中出了命案,宋府的高掌事溺水而亡,让您走一趟。”

  段愉辰霎时清醒了。

  【作者有话说】

  玄羽卫≈锦衣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