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令月歌>第51章 凛风起:3

  洛阳盐运司知事吴府内。

  “啊!——”

  吴府后院惨痛的叫声不绝于耳,在前院的吴老夫人似有心灵感应一般,她端着茶杯的手不免一晃,坐立难安。

  她甚是心疼吴哲这位唯一的大孙子,自从吴哲被自家侍卫打伤后,已经请过不少郎中前来诊治,可是效果甚微,难以确保年后吴哲能赴长安春闱赶考。

  最终,她实在忍不住,便派遣一个腿脚利索的丫鬟前去后院一探究竟。

  小丫鬟领命后,赶紧一路小跑来到后院吴哲的房屋外,她往虚掩着的房门里望去,看清了屋内的情形。

  只见许大夫正坐在一边写着处方,嘴里念叨着药材,而吴哲则躺在床上,面前是两位随着许大夫过来的年轻医者,都在给吴哲看病。

  小丫鬟看清后,见没有异样,便转身离去。

  屋内,吴哲正面露惊恐地看着令歌和无忧,此时的他已经被令歌的“通骨手”彻底降服,脸色泛白,虚弱不堪。

  “吴公子,很快就好。”无忧微笑着说道,落在吴哲的眼里却尽是笑里藏刀,刀刀见血。

  未等吴哲反应过来,他就已经被无忧翻了个身,趴在床上动弹不得。

  “吴公子别担心,令歌最后给你疏通一遍筋骨,这样好得才快。”

  “得罪了。”令歌淡淡地说了一句,随后走上前,将两只手搭在吴哲的脊背上,只见令歌稍微使力一按,吴哲就又惨叫起来。

  “啊!——白令歌!你这个挨千刀的!”吴哲叫骂着,此时此刻,他只觉得浑身的骨头快要散架。

  “诶?吴公子怎么能骂人呢?令歌是在帮你治病,你应该感谢他才是。”无忧在一边嬉笑着说道,甚是幸灾乐祸。

  令歌手上也没闲着,只是继续使劲按压,让吴哲痛得又喊叫起来。

  吴哲想起父亲已经警告过他不要去招惹令歌,眼下他只好忍气吞声地继续挨着,若是早知道对方是皇后的人,自己又何必招惹?吴哲只觉自己的肠子都已经悔青。

  “令歌……不,白少侠,我错了,你行行好,放过我吧……啊!——”

  吴哲呜咽着求饶,全然没有往日不可一世的张狂。

  令歌见吴哲如此,便也松了手,只是淡淡地说道:“好了。”说罢,他便转过身走出房间。

  无忧看了一眼吴哲,摇了摇头,他简单地为吴哲涂抹药膏,随后就站起身往屋外走去,只留下吴哲在床上呜咽着。

  当无忧走出房间时,他正好看见令歌站在走廊边,注视前方,眉眼间有说不出的惆怅。

  “令歌就这样放过吴哲吗?太便宜他了。”

  无忧的笑容意味深长,其实他很清楚,他们一点也没有便宜吴哲,不管是方才的“通骨手”,还是之后他动过手脚的药膏,虽然能让吴哲参加春闱,但也够吴哲受的了。

  令歌勾了一下唇角,浅浅地笑道:“就这样吧,能这么教训他一次倒也够了。”

  回想起方才自己给吴哲“疏通筋骨”,虽然一时间心底很是痛快,但是一想起龚祁,这点的伤害又算得了什么呢?

  而且,现在的他又回忆起那夜令楷设计让吴哲被自家侍卫痛打,此时此刻固然有趣,但与那夜相比,令歌总觉得缺少了什么。

  两人站在走廊上看着吴府的景色,令歌注意到吴府在装缮上比起许宅可谓豪华精致数倍,那夜来去都十分匆忙,又因为是寒夜,未能好好地欣赏吴府景色。

  眼下虽然是冬日,但花园里却也不现凋零之景,的确让人赞叹。

  无忧摇头一叹,语气甚是不屑地说道:“这洛阳城,吴府宅邸装缮真可谓是数一数二的,竟连玉竹阁都比不上这里。”

  “虽然如此,但是我还是觉得你家和玉竹阁更好看。”令歌回应道。

  “那是当然,”无忧得意洋洋地说道,“听张叔说,我家当年修缮时,有不少街坊邻居,还有我爹医治过的病人主动前来帮忙,怎么也比这里好看,因为那可是我爹和我娘行医救人应得的。”

  令歌颔首一笑,他发现每次提起许凌的时候,无忧的神色都十分骄傲。

  如果自己的父亲还在,自己是否也会像无忧这般骄傲呢?令歌心想着。

  “所以这段时日,你也在药局替人看病,对吗?”令歌问道。

  “对,不仅可以增进医术,而且还可以为我家药局出一份力。”

  “那为何你以前还想着出门闯荡天下?”

  无忧挑了挑眉,一脸骄傲,说道:“谁不想趁着年轻的时候闯荡一番?我爹当年不也是闯出来的吗?”

  令歌闻言,骤然来了兴趣,他问道:“是怎么闯的?”

  无忧见令歌对自家父亲的事迹感兴趣,便兴致勃勃地说了起来:“当年天下还是两分局面的时候,我爹虽然只有二十岁出头,但还是凭借一身高超医术闯遍天下。”

  “而且他和书局的创始人白清漪是好朋友,白姑姑帮父亲出了医书不说,还助父亲在洛阳开了第一家凌岚药局。”

  “只可惜白姑姑在我出生前便去世了,我都没见过她。”无忧叹息着。

  令歌颔首,又问道:“无忧,你可还知道许伯和白前辈的更多往事吗?”如今,自己想要知道母亲当年的事几乎只能通过旁人。

  无忧打量周围,悄声说道:“我知道的不多,我只知道我娘生前和白姑姑,还有令歌你的师父相交甚好。”

  “不过,”无忧话锋一转,“我知道我爹早些年的一件事。”

  “何事?”

  “之前我说过,我爹当年和临清王是好朋友,只是临清王后来因为权力斗争丧命,连他的尸骨和孩子都没找到。唉,当真是可惜,明明他在北伐战争中功不可没……”

  想起临清王的遭遇,无忧的心里不免掠过一阵寒意。

  只听他继续说道:“当年就是临清王在北伐战争提用我们凌岚药局,药局才有了今日遍布天下的规模。”

  “不过后来提用我们药局的也不止临清王,王公贵族不在少数,不过在我看来,那些人都不是为了造福百姓,而是想借助凌岚药局给自己博个美名罢了,不能与我们合作,就想派人来教训我们。”

  令歌点头,他知道无忧指的是王家。

  “这些都是我好不容易从张叔那知道的,别便宜了梦珏。”无忧悄声嘱咐道。

  “好。”令歌微笑颔首,随后,他看着满园景色,出神不已。

  很快,许凌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并带着两人去前院给吴老夫人请了个平安脉,说了一下吴哲的病情,之后三人便打道回府。

  一回到药局,令歌和无忧就看见梦珏兴高采烈地朝着他们跑来,显然,梦珏是来向他们打听去吴府一事的。

  “令歌,怎么样啊?你们去吴府可有好玩的事发生?”

  “你想知道?”无忧趾高气昂地问着梦珏。

  梦珏一边笑着点头,一边捏紧拳头。

  无忧愈发得意,挑衅道:“我今天还偏不告诉你。”

  见无忧如此,梦珏最终忍无可忍,又和他打成一片。

  追打一圈,无忧躲在令歌的身后,继续得意地说道:“你今天还偏偏打不到我。”

  梦珏闻言,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一次次地扑上去,却是一次次扑空。

  终于,令歌看不下去,他伸出手将他们两人拉开,开口质问道:“冬至日那天,你们两个是怎么和令楷说我的?”

  梦珏和无忧闻言,都不再打闹,互相看了一眼对方,又看着令歌讪讪一笑,随后各自告辞。

  “令歌,我还有事,先走了。”

  “我也是!”

  看着他们两个落荒而逃的身影,令歌一时无言。

  ……

  西南边山峦连绵起伏,平日里山路本就曲折,难以行走,更别说寒冬腊月间,遍布冰霜。

  傍晚时天黑得早,很快,树林阴翳间便不见一丝光亮。

  “楷哥,天黑了,我们得赶紧找个地方落脚。”言信劝说道,正说着,一阵寒风掠过他庞大的身躯,他当即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言信搓了搓臂膀,又看向身旁银色披风之下的令楷,只见令楷低头垂眸,正牵着墨宝不停地朝前走着。

  离开洛阳之后,令楷的状态就变得甚是低沉,如今他们已经赶了一天一夜的路,此时令楷的脸色更是苍白,几乎没有血色,言信看在眼里,不免感到忧心。

  “其实这件事完全可以派别人来做,楷哥你何必亲自走这一趟?”言信终于忍不住地开口说道,“要不然我们现在还是回长安吧,你还有春闱要考。”

  令楷咳嗽几声,几缕白气从口鼻里冒出,半饷,他才回应道:“前面就可以下山了,山脚那有一家小客栈,我们休息一晚,按现在的速度,要不了几天我们就可以到宁州了。”说完,他便继续朝前走去。

  走到半山腰的时候,令楷突然停下脚步,他回过头看向言信,面露警惕之色。

  “言信,你有没有感觉到周围有什么不对劲?”

  言信打量一番四周,发现唯有静谧和黑暗,并无异样。

  “你闻。”令楷提醒道。

  言信嗅了嗅,瞳孔一震,他发现空气中竟掺和着一股腥臭之味——正是血腥味。

  言信当即拔出长刀,令楷也紧紧地握住手中的匕首,开始留意着四周的动静。

  此时,寒风突起,拂过树林发出阵阵“沙沙”声,凄凉刺骨,像人哭泣之声一般,令人背脊发凉。

  寒风涌动,血腥味愈发浓厚,令楷回过身,朝着血腥味传来的方向走去。

  “在那边。”

  言信闻言,当即上前护在令楷的身前,只是没走上多远,借着昏暗的光线,他们两人看清前面的情形,一时间,两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只见在林间的一片空地上,正躺着十多具尸体,猩红的血色正与寒风混搅在一起,让人心惊肉颤。

  令楷定了定神,继续朝前走去,等看清尸体之后,他皱起眉头,一言不发。

  “锦衣卫?”言信看清地上的尸体,惊讶不已,他赶紧打量四周的情形,发现打斗痕迹甚少。

  “怎么会有这么多锦衣卫来跟踪我们?实在也太看得起我们了吧?是何人这般容易解决掉这些锦衣卫?”言信猜想着,却发现自己的脑袋已经完全冻僵,实在没有头绪。

  “莫非是令歌跟来了?”言信不停地喃喃自语着,“可是锦衣卫他们有一个锦衣剑阵,几乎难遇敌手,哪怕是令歌对阵他们也得费一番工夫,可是眼前几乎没有打斗痕迹,这人的功夫得多么出神入化啊……”

  令楷没有应话,然而他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只听他突然朗声唤道:“多谢白掌门救命之恩!”

  言信闻言,这才反应过来,虽然令歌做不到,但是令歌的师父一定能做到。

  话音刚落,一阵风卷衣裳的声音便在两人的身后响起。

  两人转头望去,只见一位身着青衣,戴着白色面纱的女人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女子步履轻盈,身姿优美,不似凡人,正是白栈期。

  令楷脱下头上的兜风帽,露出满头微乱的青丝,朝着白栈期拱手一拜,道:“晚辈令楷拜见白掌门。”

  言信也立即拱手一拜,他知道白栈期当年可是叱咤武林的风云人物。

  白栈期抬手示意他们起身,只听她清冷的声音飘荡在林间,说道:“今夜一事,令公子就当没有发生过,你也从未在此见过我。”

  “晚辈明白。”

  白栈期看了一眼令楷手中的匕首,冷冷地问道:“你的匕首从何处得来?在我的面前,你最好不要说谎。”白栈期双眼微眯,目光如炬一般地审视着令楷。

  令楷垂眸看了一眼手中的匕首,并未回应。

  白栈期见他默然不语,内心更坚信自己的判断,她冷冷地问道:“你可是想去调查长庆二年的宁州韩家一案?”

  言信闻言不安地看向令楷,他发现令楷眉头紧皱着,半饷,只听令楷回应道:“正是,晚辈想调查的是甯霞的身世,还有宁州案是否涉及遇仙……”

  说着,他抬眸看向白栈期,“还望白掌门告知此事。”

  “如你所想,甯霞的身世的确与当年韩家一案有关,当年宁州案也的确涉及遇仙。”白栈期回应道,并朝着令楷走来,停在几步之外。

  “我已经修书一封将甯霞的身世寄到长安的凌岚药局,你要是想知道更多,现在便动身回长安。”

  令楷意外地看向白栈期,随后又垂下眼眸,颔首道:“多谢白掌门。”

  白栈期回应道:“我只是不希望你让令歌担心,更不要让他失望,我之所以能发现你的行踪,也是因为令歌担心你的安危,他让遇仙打听你的动向。”

  令楷愣了一下,随即朝着白栈期拱手一拜,说道:“晚辈定不会辜负白掌门的嘱托和令歌的期许,明日一早,晚辈便会动身前往长安。”

  白栈期闻言,神色逐渐缓和,说道:“既然如此,你还得再答应我一件事。”

  “玉门关一案晚辈已派人去细细追查。”令楷回应道,他和白栈期的想法是一样的,玉门关一事牵扯各大武林门派,必须要彻底解决。

  面纱之下,白栈期嘴角微扬,眼睛里流露出赞许的目光,她颔首道:“不愧是举人,思虑周全,这正是我想让你做的事,除了物证我们更需要的是人证。”

  “晚辈明白。”

  白栈期将手中的一张纸条递给令楷,说道:“纸上是沿途的遇仙名录,可以听你调遣,不过你要记住,遇仙是与你合作,而非东宫。”

  令楷接过纸条,颔首应道:“晚辈明白,晚辈定不负白掌门所托。”

  待他再抬眸的时候,白栈期已经转身飘然离去,消失在黑夜之中。

  “白掌门保重!”

  “楷兄,”言信唤了一声令楷,“这些尸体……”

  令楷回过头看了一圈,微微一叹,说道:“白掌门自会处理,我想,这些人原本就不是冲着我们来的。”

  “啊?”言信一脸疑惑,还没等他发问,令楷已经迈步走远,他只好赶紧跟了上去。

  令楷重新戴上披风兜帽,看着脚下的山路,低声说道:“若锦衣卫真的是冲着我们来的,白掌门完全不必对其赶尽杀绝。”

  “你是说……”

  “没错,锦衣卫的目的是白掌门,”令楷神色凝重,深邃的眼眸仿佛与黑夜融为一体。

  “皇后不是想和遇仙山合作吗?又怎么会派锦衣卫来对付白掌门?”言信不解地问着。

  令楷微微摇头,只说道:“我也不清楚,可是我能肯定,遇仙正在摆脱皇后。”

  “事不宜迟,我们明日天一亮就赶回长安,现在正是我们帮助遇仙的好机会。”

  只是遇仙这么快就打算摆脱皇后的筹码会是什么?令楷思索着。

  突然,令楷停下脚步,他神色凝重地看向言信,开口询问道:“言信,我问你,临清王的那位小世子,可有什么相关的特征?比如胎记之类的?我记忆中,好像曾听说过……”

  “有,胸上有一个月牙状胎记。”言信回应道,“怎么了?楷哥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令楷闻言,神色一变,默然不语,只是仰望着头顶的寒月,看着雪花飘然落下。

  原来,遇仙的筹码一直都在……

  不久之后,另一边,白栈期停在一片四周都被树林围绕的空地上,她的脚下尽是微弱月光,只是今夜寒冷幽寂,这满地月光也唯余清冷寂寥。

  半饷,她开口说道:“遇仙听令。”

  几道身影当即从周围树上一跃而下,纷纷跪拜在白栈期的身前,齐声喊道:“参见掌门人。”

  白栈期眼眸低垂着,有雪花飘落,看不清她的眼神,只听她嗓音冷冽地说道:“待会你们将那些尸体处理好,同时,不许再替令歌留意令楷的事。”

  “可是令歌少侠他似乎很关心令公子。”

  “令楷是东宫之人,一而三再而三地维护他,无论是于我们还是于他都非好事,令歌可以与他交好,可是遇仙不行。”

  “属下明白!”

  众遇仙听令后,便起身离开,而白栈期则留在原地,看向天空微弱的月光,眉头微微一皱。

  今夜之事甚是蹊跷,令楷是如何察觉甯霞身世的?他和宁州韩家又有什么关系?

  还有那锦衣卫的剑阵,竟然有遇仙剑法的影子,只是比起遇仙剑法,那剑阵少了仙风,更多鬼魅之感,他们是从何处学来的?

  白栈期突然感到一阵恶寒,不是因为今夜寒冷,而是因为她想起了一位已经死去多年的人。

  当年的那人若是没死,现在又会是怎样的一番景象?白栈期猜想着。

  此时,有一片黑云飘过,遮住月光,模糊白栈期的面容,她愈发感觉压迫感蔓延全身,她只希望所有谜团有一天能够拨云见日……

  是夜,风雪交加,山林间的官道几乎不见人影,令楷和言信穿过风雪,投宿到青岩山山脚的一家小客栈。

  之后,两人饱饱地吃了一顿,并喝了一壶热酒,驱寒暖身。

  夜里,言信坐在椅子上,擦拭着自己的刀刃,良久,他注意到在昏黄的烛火之中,令楷正坐在桌前写字,眉眼温和,似是在抒发无限柔情一般,全然不见先前的冰冷神色。

  言信好奇地问道:“楷哥,你在写什么?”

  令楷顿了一下,他抬眸看向言信,回应道:“是写给令歌的信,之前答应过他,要写信回洛阳的。”

  “写给令歌的信啊?我也想看看!”言信闻言,当即起身向令楷走来。

  只是未等他靠近,令楷已经放下毛笔,眉眼含笑地看着他。

  言信见状,立马止住脚步,愣在原地,令楷这般看着他的时候总没有好事。

  正当言信不知所措时,只听令楷说道:“言信,你再去问问掌柜可有干粮,多买一些,我们也好带着赶路。”

  “对了,你现在若是有什么想吃的尽管点,银子不够再找我要便是,这些日子辛苦你了,今夜除夕,还让你陪着我在外面受苦受累。”

  一听到吃的,言信就憨厚地笑起来,说道:“哪里有受苦受累?跟着楷哥你在外面闯荡我可喜欢了,这里可比长安有趣多了,长安的除夕年年都是那样,我早已看腻了,年三十我们两个在这吃饭喝酒很是痛快!”

  令楷颔首一笑,他低头看着桌上的信纸,喃喃道:“也许他会很喜欢洛阳的除夕……”

  除夕之夜,洛阳清飖书局的年轻人们纷纷来到阁楼的最高层,看着外面的灯火辉煌,张灯结彩,尽享节日其乐融融的氛围。

  辰玉回过头扫视一圈,问道:“怎么不见令歌?”

  盛楠也看了一圈,疑惑道:“不是方才还在吗?”

  “刚刚出去了,也没说去何处。”甯霞回应道。

  辰玉似乎想到什么,只是点点头,说道:“无妨,他自会回来的。”

  洛阳城另一头,玉竹阁。

  此时此刻,令歌正站在玉竹阁的露台上,望着万家灯火连成一片,从白日开始,街上就一直热闹非凡,舞狮子舞龙的,应有尽有,如今到了夜晚,热闹并未消减,反而愈发兴盛,这样的盛世景象着实让他叹为观止。

  玉竹阁最是适合观赏洛阳城,虽然今夜无星,但令歌却看见天边慢慢升起的天灯,它们正在空中飘摇不定,像一颗颗逍遥在天空的星辰,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夜风渐起,拂过洛阳城千家万户,又向更远处吹去,似是春风一般,让远处的天边绽放出一朵朵明亮的花朵,却转眼即逝,回过神时,令歌才想起那是漫天烟花。

  伴随着烟花爆竹之声,人们的欢呼声不断,一年以来的所有情绪皆在此刻释放,在一朵朵烟花里绽放,然后随之凋零消散。

  漫天花海正倒映在令歌明亮的眼眸之中,他想与他人分享此刻此景,然而回过头时却发现身边空无一人。

  虽然此处景色甚好,但也难敌转眼间的落寞,令歌没有在玉竹阁久留,离去时,他在玉竹阁玄关处放下那一把兰竹纸伞,让其静待故人的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