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白月光君后失宠了>第65章

  御花园。

  小山儿正和小荷、秦中与明华宫另外的几个侍从玩捉迷藏。

  都是自己在宫里最最熟悉的人, 姜宣没什么介意的,也没什么不放心,坐在一旁一边看一边就着茶水吃果点。

  宫中侍从很会带孩子, 小山儿肆意的笑声不断, 听得姜宣十分舒坦。

  不多时脚步声响,扭头一看,季恪来了。

  脸色很平静。

  ……恢复好了?

  “你呆呆地看着我, 在想什么?”季恪扶膝坐在姜宣身边。

  姜宣连忙坐正,把脖子扭回来,脸也定平道:“没什么。”

  季恪很是感慨地笑了一下, 很是感慨地说:“真希望有一天你在我面前能变回曾经毫不遮掩、无话不谈的模样。”顿了顿, 声音低下去, “真希望你这回外出比较过后,能确定我便是你需要、适合、满意的人。”

  姜宣一脸古怪:“你不是说你现在没有希冀么?”

  “这并非希冀,这只是幻想,是实在没办法的时候唯一能让自己支持下去的自欺。”

  姜宣:……

  突然间,他又想到了季恪对先帝三皇子的千金一跪, 想到了那句“盛年而崩、众叛亲离,一生不得片刻安乐”,心中难过起来, 说:“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刺激你的。”

  季恪摇了摇头:“终归怪我对不住你的地方太多。”

  姜宣望着他, 心中一动, 问道:“你还不准备就此打住吗?”

  季恪的脸色微微变了,好像有点害怕, 好像有点忧伤,他什么都没说, 只是几不可察地捏住了拳头。

  小山儿和小荷他们的玩闹声极其简单、极其快乐,被御花园的草木笼罩,虽然离得很近,却仿佛另一个世间。而季恪所在的世间里,唯有极度的绝望与痛苦。

  过了许久,他才再次开口。

  “山儿这孩子很好,聪慧睿智有主见,言行之中亦颇显大气魄。”

  有点没话找话的意思。

  可就是这句没话找话,令姜宣抓到了试探他的突破口。

  “没错,其实山儿挺有当皇帝的潜质。”姜宣故意说。

  季恪一愣,表情很是意外。

  姜宣心想上钩了,接着说:“不瞒你说,我的本意是让山儿随心所欲,长大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只要开心就行,更觉得为君辛苦,坚决不愿他涉足这些,可转念一想,一味让他远离朝堂是否也仅只是满足了我自己的私心呢?看我哥哥、阿宁哥哥和林探花等人便知,有些人就是以此为志,甚至以此为乐。做皇帝不该不经山儿考虑就直接被排除在外,或许山儿适合做皇帝、很爱做皇帝呢?如今他既已开蒙,有关这些慢慢地都会学到,慢慢地也会知道他可以拥有一个至高无上的身份,那么到时就看他自己的。如果他当真想当皇帝,我绝不阻拦。”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季恪的反应,最后果然是一副如临大敌的紧张表情。

  他便挑明道:“你这是什么眼神?你不想让山儿当皇帝吗?”

  “的确不想。”季恪艰难措辞,“你说的虽然有理,但为君与为官不同,为君之难远超你能想象的万一。”

  “但万一山儿就是喜欢,就是想当,就是能从为君的难处中感受到快乐呢?”

  季恪匪夷所思:“怎会有人如此?”

  “人与人差别甚大,怎么就不会?”

  季恪皱眉:“你这是胡搅蛮缠。”

  “我看你才是胡搅蛮缠。”姜宣故作生气站了起来,“山儿还这么小,你就完全抹杀了他当皇帝的可能,你在介意什么?介意我不回宫,还是介意我哥哥是大将军?”

  “不是!你不要乱想,与你所说的这些毫无关系,而是因为、因为……”

  欲言又止,季恪也站了起来,脸都急红了。

  姜宣便确定了,果然他自己也被前朝荒帝对大宁历代君主的诅咒困扰,不愿让山儿沾染一点。

  哎。

  这一心软,姜宣便没有拒绝季恪的邀请,跟小山儿一起留在宫中用午膳。

  季恪尽可能地让这顿午膳变长。

  小山儿玩闹结束,身上沾了灰,出了汗,头发也乱了,他便命侍从伺候殿下沐浴更衣。

  小山儿一开始有点别扭,加入扣口君羊以污二二期无儿把以看更多完结文因为这是第一次在并非爹爹和家人的人面前脱光光,但在宫中沐浴和平时沐浴不同,他又很好奇,很快别扭就消散了,在特别大特别暖和还撒着很多花瓣特别特别香的汤池里像条小鱼似的快乐掬水到处游动。

  沐浴完换上新衣,正是先前季恪命将作监赶制却没能送出的那身。

  这也是小山儿第一次穿这样华丽的衣服,又重又晃眼,实在不太舒服,不过还是很新鲜,只穿一会儿也可以。

  于是当他顶着金冠穿着蛟袍挂着丝绦跑进殿内的时候,姜宣顿时眼前一亮,恍惚之中,仿佛看到了曾经那个初入皇宫,努力学做君后的自己。

  季恪也有点愣,此情此景,让他一时难分真伪,姜宣和孩子都在,他们一起玩耍,一起用膳,正是一家三口最普通也最难得的日常。

  午膳前已有旨意给御膳房,御厨心领神会,拿出看家本领,六十四道菜整治得完备精美,让小山儿除了连连发出惊叹,便是连连大叫好吃,让季恪十分满足。

  不料吃着吃着,小山儿突然问姜宣:“爹爹,是不是只要当皇帝就能吃到这么多好吃的?”

  姜宣没有多想,点头道:“是啊。”

  小山儿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自然而然地说道:“那我以后也要当皇帝!怎样才能当皇帝呢?好好读书么?”扭身问季恪,“你是怎么当上皇帝的呀?你教教我行不行?”

  季恪:……

  姜宣:……

  虽是只是童言,但这也太巧了。

  季恪的神情从方才的轻松快乐变得稍显凝重:“此事说来话长,为免影响吃饭,日后有机会我再同你说好么?”

  明显是没想好该怎么说。

  小山儿倒不执着:“好啊,说来话长,因为想当皇帝很难?”

  季恪点点头道:“的确不易。”

  小山儿望着季恪的眼里便出现了一点点钦佩:“那你挺厉害。”

  季恪又摇摇头:“并非只我一人厉害,还需有人帮助。”

  “噢,唔……”

  小山儿的嘴里被姜宣及时塞进了一块桂花冻,桂花清甜,糕体滑溜,简直太好吃了,他立刻幸福地大口嚼啊嚼,眼睛开心地眯成一条缝,一时便忘了和季恪聊当皇帝的事。

  饭毕又上茶与水果,姜宣心想这简直是想直接吃到黄昏,然后继续晚膳的意思。

  他在心中叹了口气,问季恪:“你不去处理公务?”

  季恪只当听不出深意,自如饮茶,气定神闲道:“今日不忙。”放下茶杯又说,“秦中,御膳房近日新酿了一种果酒吧?送来给君后尝尝。”

  秦中一愣,这他倒是没听说。

  不过不重要,天子的心思他再清楚不过,果酒有也得有没有也得有,于是躬身应是,倒退着出去了。

  姜宣:……

  吃饭、吃点心、喝茶,还要饮酒,还当众称他君后。

  他先前心软,给季恪面子,季恪倒是很会把握,蹬鼻子上脸起来了。

  他又有点别扭。

  小山儿不愧与他最亲,也并非故意,就是每每都恰到好处,这时吃空了面前小碗里切成块的柰果,满意地用手巾擦了擦嘴,说:“爹爹,我玩好了也吃好了,咱们回家吧,我想回家了!”倒也没忘了季恪,把头扭向他,“我下次再来找你玩!”

  季恪:……

  姜宣:…………

  看来山儿根本没听见季恪让上果酒的话,或是就算听见了也不懂其意。

  而且观其言行,山儿现在的确不抗拒季恪,但也完全没把他当爹,视来皇宫如做客。

  这里还有个前提是,山儿一直知道季恪就是他另一个爹爹。

  明明知道却不认。

  这对季恪来说比不知道要惨痛千百倍。

  姜宣觑着季恪棱角分明的侧脸,看着他自行忍耐、彻底消化,最后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微笑起来。

  “好,山儿,我送你和爹爹出宫。”

  宫门处马车前,小山儿因为疲惫食困,正迷迷糊糊地趴在姜宣肩头,随时要睡过去。

  季恪站在姜宣对面,深挚的目光望过去,说:“路上小心,随时再来。至于先前所说是否让山儿继位的事……确有很深的隐情,并非你所能料,时机合适的时候我告诉你,你先稍安勿躁,好么?”

  姜宣“嗯”了一声。

  坐上马车离开后,姜宣一直在想,季恪所说的仅是托词,还是真打算在合适的时机告诉他?

  合适的时机又是什么时候呢?

  穿一身皇子常服的小山儿正躺在自己腿上,重量比从前略增,一团金灿灿,像个珍宝。

  他尚未睡着,姜宣便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山儿,记得除夕那日你见了季恪还躲,也不说话,怎么今日竟然不躲了,而且有说有笑的?”

  “因为那个时候我有困惑。”小山儿奶声奶气地说,“怕他一会儿是好人一会儿是大坏蛋,又觉得他也是我爹爹,如果我不叫他爹爹、不孝顺他,是不是不对?但过了几天我想通了,就是我先前说的,也是从课本上学到的,无论他怎样,我只坦坦荡荡、问心无愧就好。”

  “原来如此。”姜宣笑了,“山儿能够举一反三,十分厉害。”

  提出让山儿继位只是诈季恪,当真观山儿性情行为,不滞于物任意自然,最适合的恰是修道。

  姜宣和小山儿在京城待到了二月中旬,春暖花开,他们随着花朵不断繁盛的轨迹一路回到停仙门,陪伴了行风真人两个多月,再度下山游历。

  盛夏天气炎热,既为开阔眼界,也为避暑,姜宣带着小山儿往北方走,没有再经京城,而是另外改道,一路穿过中原,直达大宁国土北境最边缘的重镇梁州。

  土地不适宜耕种,一望无际的旷野上水草丰茂,奔跑着无穷无尽的牧马牛羊;人们穿戴着防风的衣帽与牛皮筒靴,擅长骑马射箭,爱吃烤肉爱喝烧酒,蔬菜不多,水果也是小小的没见过的,然而十分酸甜可口。

  这便是小山儿到此的印象。

  入乡随俗,他和爹爹也换上了当地人的衣裳,在腰间别上匕首,只是他还太小,他的匕首是木头削的厚厚的一片。

  真希望自己能早日长大用真匕首,并独立骑马射箭。

  哎,已经试过了,他现在还拉不开弓箭,连这里小孩子用的都拉不开,胳膊绷紧脸绷紧全身都绷紧了也不行。

  爹爹说他是不懂射箭的技巧,又未经锻炼,力气都藏在体内,不懂使出来。

  而且爹爹自己也不会,所以不能教他,哎。

  看着小家伙一动不动地坐在小板凳上忧郁,姜宣很是心疼,连忙开解。

  “山儿很喜欢射箭?”

  “没有真正射过箭,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地喜欢,不过我猜想那应该是很好的吧,‘嗖’地一下就能抓住离自己很远很远的东西,哪怕那东西是在天上。”

  “照山儿你说的,只是一般会射箭还不行,要相当会射,射术极佳才可以!”

  “那我勤学苦练!”小山儿立刻捏着拳头瞪着眼睛保证。

  他是首次对一件事露出如此牵动内心的向往,姜宣十分触动,随着孩子描绘的画面想去,自己也笑了。

  “好,爹爹相信山儿,过阵子就带你去阿守伯伯的驻地,让他教你!”

  “真的么?!”小山儿顿时开心了,一下子蹦起到姜宣身边,抓住他的胳膊,“伯伯的驻地在哪里?过阵子是什么时候?”

  “伯伯的驻地离此不远,坐马车大概五日可到,过阵子大约是……不到一个月?咱们现在在边境上,出了这座城,往北直到交赤国国境将不再有任何城镇,都是小村子,那里应当有许多生了病却难以得到良好医治的人,爹爹想行一个月左右的义诊再离开。”

  “好!”小山儿一口答应。

  日久天长,他并不急于立刻就学射箭,可生了病的人等不了,这个道理他明白。

  决定好了,二人当即出发,离开城中客栈向北而行,入了村,仍是先拜访村长,借住在村长家或村中合适的空屋。

  半个多月后,“姜神医”的名声再度传开,许多周围村子的病人但凡还能走动,都前来找他。

  他认真看诊,认真保证周围的几个村子都会去到,甚至一时冒出念想,不如就先把小山儿放到哥哥那里,他在此地住上个一年半载,好好行一行医。

  毕竟此地的水土气候、生活方式与中原不同,病的种类与表现各异,用药习惯也不同,而好大夫却少,实在应当深挖深研。

  整整一晚他都在思考,第二天醒来仍无法决定,终究是不舍得与小山儿分开。

  这日坐诊到中午,一个衣着打扮看起来颇有家底的年轻人到了摊前,请他去家中给兄长看病,说兄长打猎时被野兽攻击,伤了胸腹和大腿,看过的大夫都没办法令其止血愈合,如今兄长命在旦夕,又说他家不远,就在姜宣前来的那个永平城,还奉上了一箱银两做诊金,治好了会再给更多诊金。

  诊金姜宣自然不收,心中琢磨着若真有这样的病人是该去,可现在远在他乡,如此一个陌生人,不知可不可信,便回答说义诊尚未结束,他得先把排队的病人看完。

  那人便不再请求,站在一边耐心地等。

  姜宣趁机离开片刻打听了一下,村长说这人的确是永平城中数一数二的富户,他每逢过年都去永平城卖东西买东西,所以知道,姜宣便放了心。

  于是义诊结束,大约申时,他带着小山儿上了那人的马车。

  那人很是恭敬,亲自赶车,最初姜宣没觉得怎么,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马车突然开始颠簸,可从永平城来的时候一路平坦啊。

  打开车窗一看,天色已然暗了下来,前方竟是山路!

  姜宣心中咯噔一声,冷汗“唰”地出了一背,站起来去拉车门,却发现门已经从外面锁上了。

  他更是惊悚,一时什么都顾不得,大声喊道:“喂!你究竟是谁?干嘛要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