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白月光君后失宠了>第55章

  二人走下密道, 右侧墙壁上有个纹饰相同的凸起,季恪轻轻转动,头顶御座前的地板便合上了。

  他从怀中取出火折子, “噌”一声擦亮, 暖黄的火光照出前方的路,照出二人的面庞。

  季恪道:“墙壁上有许多极小的气孔,这密道修得果然精细。”

  姜宣问:“密道有多长?通向哪里?”

  “不知道, 得我们亲自去走走看了。”

  密道尚算宽敞,二人大可并行,季恪举着火折子, 稍稍提前一步, 为姜宣引路。

  “行风真人还好?”

  “嗯, 师兄师姐每日都传信过来,还是老样子。”

  “听谢卿说,山儿在他府中尚算适应。”

  “是,阿宁哥哥也同我说了。山儿其实很能适应新地方,性情又自来熟, 带起来相当省事。”

  “乐观乖巧,随遇而安,像你。”

  姜宣没有接话。

  季恪便继续想话题:“年底你哥哥要回京述职, 终于又能和谢卿与孩子们团聚些时候了。你若愿意, 也可带着山儿在京中过年, 与他叙叙亲情。”

  “到时候再说吧。”

  明显不愿多言, 甚至有点烦躁。

  季恪只好闭嘴。

  昏暗中,二人沉默前行, 唯余脚步声、衣料摩擦声、呼吸声与极轻浅的烛火燃烧声。

  幽暗的甬道一点点被手中的烛火侵蚀,尽头却毫无一丝出现的迹象, 这路比他们想象的更加漫长。

  估摸着走了近半个时辰,身边的呼吸声变得略重,季恪便道:“累了吧?先歇一会儿。”

  扭过头,移近火光一看却是大惊失色:姜宣额上满是汗珠,脸颊泛红,明显不是普通疲倦!

  “宣儿你怎么了?!”

  季恪扶住姜宣的肩,带他靠在一旁墙壁上,探了探脉息,跳得也比平时强烈。

  姜宣顺着墙壁坐下去,闭了闭眼睛,说:“我在黑暗狭窄的地方待久了就不舒服。”

  季恪心中一痛,自责再次袭来:“抱歉,我、我不知道……”

  为什么他对姜宣的了解这样少!

  姜宣却摇了摇头:“不怪你,我自己几乎都忘了。那是我还很小的时候,有一次贪玩跑去山洞里,结果迷路了,困了很久,很害怕,头晕冒汗喘不过气,还以为自己要死了,最后哥哥找到了我。回去以后我病了一场,病好以后就不太能在黑暗狭窄的地方停留了。这些年来也没有这样的经历,方才有点不舒服才想起来。”

  “那你还一直坚持?”季恪难过地捏了捏拳头,“我现在送你出去。”

  “不要。”姜宣抬臂制止,“不过是心病罢了,我能克服。已经走了这么久,不能半途而废。”

  “可是……”

  “季恪。”

  季恪一愣。

  姜宣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般直接而认真地唤过他了。

  “你为什么要让我来这里呢?”姜宣问,“这条密道的存在乃是宫闱秘辛,而且事关前朝,不能让旁人知道,不便命令属下我理解,但你大可以自己找,找到了就告诉我,找不到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不是更好吗?你为什么非要让我亲自来呢?”

  季恪心头震动。

  他的宣儿果然聪明,只要愿意,就什么都懂。

  “因为我知道文澜阁里的书马上就查完了,我不想让你直面那样的失望,所以叫你离开。”

  季恪单膝蹲跪在姜宣面前,从袖中取出巾帕,轻轻擦拭他额上的汗。

  “也因为我仔细想过,如果那半份药方真地在宫中,就只可能在这里,甚至说我有感觉,它就在这里,所以我希望你是第一个看到它的人。但我即便有此预感,却也不敢提前给你希望,生怕事有万一,你会更加失望,所以来之前我并未言明。我……我这人就是无用的心思太多,反而容易弄巧成拙。近来我看着你一直压抑着心情,实在很想让你好受一些,我不知道怎么做才是最好,我……”

  他说得小心翼翼,甚至有点惶恐,恰是极致的坦诚。

  此情此景,姜宣难得因为他的话而感慨,深深吸了口气道:“既然如此,我一定要去,无论结果如何,我面对就是,我……想好了。”

  他撑着地站起来,季恪连忙去扶。

  这么一手举着火折子一手揽着人,以稳健坚定的步伐带着姜宣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

  道路开始蜿蜒曲折,时而向下,时而又向上,两人都感觉到他们已经远离了皇宫的范围,甚至是否仍在京城都不好说。

  这样又走了半个多时辰,终于来到了尽头,那是一处平坦的圆形空间,正中有张石桌,桌上放着个挺大的木匣。

  姜宣立刻来了精神,正欲上前,却被季恪挡住。

  “小心,我来。”

  季恪抬臂把姜宣护在身后,从腰间抽出匕首,以匕首尖轻轻挑动木匣上的锁扣,然后护住姜宣侧身。

  什么都没发生。

  木匣也开了,锁扣是活的。

  静了片刻,二人走过去,发现木匣最上层放的是一身衣物。

  他们疑惑地对视一眼,季恪继续以匕首挑开衣物,露出底下的一些器具材料。

  姜宣愣道:“这些是易容用的。”

  “易容?我大约明白了。”

  翻过第一层,露出木匣中间的夹层,其中赫然躺着一本书!

  二人再对视一眼,眼里都染上了光。

  季恪仍然谨慎,以匕首翻开书页,又拔下脑顶束冠的银簪,搁在书中一会儿,确定并无异常,才示意姜宣看。

  姜宣早已等不及了,方才季恪翻页的时候他就已经发现这的确是一本讲道术及丹方、医方的书!

  他把书拿起来,露出木匣挖空了的最下层,正是石桌正中,一个与宣政殿御座下和密道入口墙壁处相同纹饰的凸起。

  姜宣看向季恪,眼里的意思是要不要转转看,季恪却示意他先看书,扶着他坐在桌边的石凳上,自己躬身,将火折子靠近为他照亮。

  姜宣便看起来。

  看得很快,却极细致,一页一页地迅速翻过,烛火昏黄,字迹时而朦胧模糊,但在他的眼里却越来越明亮。

  渐渐的,他忍不住手指颤抖、嘴唇颤抖、肩膀颤抖、浑身颤抖,不由地嘴巴勾起、咧开,眼里露出笑意,然后湿润、流泪,终于“哇”地抱住那书哭了出来。

  “找到了!我找到了!老师、老师还有机会!还能活……季恪,我、我终于找到了!”

  这一瞬间,他仿佛忘记了与身边此人曾经的种种不快,仿佛回到了他们相互之间最信任、感情最好的时候,自己但有高兴悲伤都要立即与他分享。

  烛火映照下,季恪微笑的面容仍是从前那样英俊温柔。

  “咱们快回去,把这个好消息传给师门!”

  “好。”

  正要走,姜宣又看了眼木匣深处的纹饰凸起,说:“这应该是开门的机关,你想知道这密道出去以后是什么地方吗?”

  季恪淡然地摇了摇头,说:“先离开吧。”

  “哦。”

  此时的姜宣根本没心思想别的,他怀着巨大的喜悦与激动捏着书站起来,一转身,突然间天旋地转头重脚轻,整个人向一旁歪倒。

  “宣儿!”

  季恪从身后抱住他,近在咫尺的脸红得厉害,以手背一摸,也烫得厉害。

  “你发烧了?!”

  季恪心头一惊,想了想,向一旁矮身,把姜宣背了起来。

  “我、我没事……可以自己走。”

  “你不可以。”明明已经站不住了,却仍要逞能。季恪以双臂箍紧姜宣的腿,坚定道,“我背你,你放心,咱们很快就能出去。”

  生怕姜宣迷糊中弄掉了书,他想去拿,姜宣却死死攥着,怎么都不松手。

  认真顽强,可爱又可怜。

  这样好的人,自己为什么没能早点儿看清内心,为什么要伤害他?

  一路上,季恪反反复复地自责、反反复复地痛苦,反反复复地坚定。

  一路上,姜宣脱力地伏在季恪背上,眼皮渐渐垂下,脑袋里越来越恍惚,思绪随着起伏的脚步一同起伏——

  季恪说他是新近才知道这条密道的,那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呢?怎么知道的?这么隐秘的前朝密道,他身为皇帝尚且不知道,知道的人又能是谁?

  他说这密道是前朝的开国皇帝为子孙后代留的,看那个木匣里的东西的确,应当是预备好了子孙后代若遇危难,便可从这密道逃生。有易容之物,还有记载着道术、丹方、药方的书,是想逃生后隐居避世吧。

  如今东西尚在,说明直至前朝灭亡也未曾用到。

  方才读书得知,这书才是正经,之前在别派典籍中看到的道门前辈的游记只是随口提及。前朝皇族和道门的确联系颇深,如今是否还有联系呢?

  季恪为什么不想知道密道出口是什么地方?是着急为师公疗伤,还是有别的忌讳?

  季恪……

  力气挺大,背着他走了这么久,依旧脚步沉稳,没有丝毫减速。

  哎。

  如果没发生从前的那些事,如果没有白玉弓,那他现在该多幸福啊。

  想到这里,姜宣一愣。

  不知此时的他究竟是醒着还是做梦。

  若是醒着,他怎么可能有如此想法?若是做梦,可他掐了手指会痛。

  好奇怪。

  想来是发烧烧糊涂了。

  ……嗯,一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