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入夏，天亮得越来越早。齐白晏开车到公司的时候，恰好被一辆布加迪威龙堵住了停车位。齐白晏停下来等了一会儿，红色的车身车还是嚣张得停在那里，斜着摆放，将近一半占了公司的停车库入口。
齐白晏每日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一般会提早来公司。很多员工都比他来得晚，眼下车库入口那里就他一辆车被堵住，一看就是故意来堵他的。
“哟，这不是堂弟吗？”车窗那边探出了脑袋。男人戴着墨镜，身上一件灰白的阿玛尼花衬衫，造型应是从夜店刚出来，衣衫上沾着酒气，骚包至极地倚在窗框上，看到他之后扯着嗓子道：“这么早就来上班啊？我们堂弟真敬业。”
齐白晏看着他，“堵住路了。”
齐良笑着拍了拍车身，半截身子都探了出来，“小鲁最近教得怎么样啊？话能说全了吗？”
齐白晏沉默地看着他，转向的方向灯还没打回来，在寂静的车里“啪嗒”、“啪嗒”地响。
齐良忽然“哦”了一声，扯着嗓子懒道：“就可怜我那大堂哥死的早，遗产大部分都丢给了那小孩。要是给我们哥几个分分的话，你一个人少点工作量，也不至于把孩子带成这样。”
他“啧啧”道：“可怜哦，四个月出的医院，一个疏忽又进去了，那小病秧子，烧得脸都蜡——”
引擎骤起的声音惊得齐良汗毛竖起，银白的车身飞速地撞来！齐良“草”了一声，手里掰过方向盘，一个闪身将车挪到了旁边。
他惊魂未定地喘着气，心想刚才那下要是慢了，分分钟被撞翻过去，从窗边探出脑袋就要骂人：“齐白晏，你——”
银白的车身从旁边一闪而过，男人单手转过方向盘，流畅地甩尾驶入了车库入口。擦过布加迪威龙车身旁时，车窗上升逐渐遮住了齐白晏的侧脸，“啪嗒”一声合上了。
在合上之前，齐良听到了疏离冷漠的声音。
“太吵了。”
*
乐宜偷偷摸摸从桌子下面拿出了高跟鞋，依依不舍地把自己松软舒适的棉拖鞋换下，进齐白晏办公室汇报工作。
男人每次都来得比所有员工早，也不知道哪来的精力，乐宜看到他的时候永远是平静沉稳的，明明也就才二十六岁……刚研究生毕业一年多。
乐宜翻着手里的纸张有条不紊地汇报了一番，齐白晏拿着笔的指尖顿了顿，在她昨天来不及签的请示条上签字，思索着出声道：“原城二期项目和政府部门对接，副总负责。”
乐宜点点头记下，“好。”
齐白晏：“新乐苑招标走邀标，三家公司，在行业细分里筛。越快越好。”
乐宜：“好。”
齐白晏：“感谢的人不收钱怎么处理？稍后写一个方案给我。”
乐宜：“好。”
齐白晏：“玖鑫居建设中心现场对接，今天下午。你和我一起去。”
乐宜：“好……诶？”
乐宜抬起头，一脸懵逼，“齐总，你刚才是不是说了什么特别的工作安排？”
齐白晏：“玖鑫居？”
乐宜小心翼翼地道：“不是……就前面那个……”
齐白晏闻言将笔放了下来，眉心蹙起，视线盯得她冷汗都要下来了。
许久，他淡声道：“感谢的人不收钱，怎么处理？”
乐宜：“……”
乐宜觉得自己神经性肠胃炎都要犯了，脸皱了起来，“老板，你又给人乱塞钱了啊？”
公司的对外程序是综合部和公关部负责，但是这部门是由副总打理的。齐白晏因为心理原因不能和别人肢体接触，一般统领决策和对外发展。
他本来性格就冷冷的，因为犯了心里的病，更是不与人接触，行事风格又直白高效，基本上不喜欢绕弯。乐宜没少头疼他这个表示感谢直接塞钱的毛病，每次都要帮齐白晏解释，免得吓着对面。
不过乐宜觉得，自己要是他，一个月不与任何人肢体接触都要了命，更何况两年。毕竟和朋友爱人家人在一起时，握手或者亲昵的拥抱都是表达情感的方式，少了这点就哪里怪怪的。公司也有年会聚餐的时候，大家喝嗨了抱在一起，或者挤在一起看看电影，齐白晏总是会坐在边角，低头看着手里的消息。
乐宜也不知道这样好还是不好，但心里每次看到都有点难过。她在公司的资历算老的了，三十二岁，最早是跟着齐总的哥哥当秘书，后来齐总哥哥出了事，便直接接管了齐总秘书的位置。
明明才二十六岁的年纪，足以当她的弟弟。就像是一个很理智的机器，忙于工作，连轴转得毫无停歇，同时与任何人都保持着距离。
一个冷冰冰的……人。
乐宜将心里繁杂的心思咽了下去，微笑道：“是碰上什么事情了吗？”
齐白晏闻言看向了自己的掌心，沉默了。
半晌，他有些微妙难言地张了张唇。
“……头发，很温暖。”
他碰到了一个毛绒绒又很软的，小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