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请了当地很有名的一个律师,看来是一定要在这事儿上讨个说法。
蒋旻池他们没办法,只得一边做好准备一边继续想要把这中间到底是哪里出的错给找出来。
病人那边和药品都已经做了二次检测,确认都是没有问题的,那么按照他们的推定,问题一定就出在蒋旻池身上。
蒋未去找了律师来,在处理医疗纠纷上很有经验,但是跟他们对完了情况之后,也是好一阵没说话。
“实话实说,你们这边不占优势。”
四人围了一圈,许奚还是没被允许进门,他只得一直跟方贺舟保持语音通话。
客厅的几人脸色都不是很好看,透着沉重与忧虑。
“就目前这种情况来看,只能是出在皮试的环节。”律师进一步说。
另外三人没搭话,默认了这个他们极不愿承认的结论。
讨论的一个下午加晚上,都是在商议这场官司应该怎么打。
等律师走后,方贺舟和蒋未长长地舒了口气,但蒋旻池却是一直垂着头没动静。
“没事儿,”方贺舟安慰他,“还有机会。”
可蒋旻池依旧没动,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蒋未和方贺舟快速交换了一个眼神,接着蒋未说:
“哥,先休息吧,明天再说。”
蒋旻池点点头。
蒋未和方贺舟起身打算走,可这时蒋旻池却叫住了他们:
“要不,”他犹豫着,好似内心在做着什么挣扎,“不打了吧。”
“什么?”方贺舟问。
“也许,也许真的是我的问题。”蒋旻池犹疑着。
这话一出,方贺舟好一阵没反应过来。同样蒋未也愣在那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如果都没问题,可能真的是因为我皮试没做好。”他认命一般,像是迅猛敏捷的野兽,在承认自己的无能与惨败。
“不是……”方贺舟还想劝劝,但许奚冲进来的声音却打断了他。
“当然不是。”他小跑着来到蒋旻池身边蹲下,“你不要怀疑自己。”
刚才听到蒋旻池的话时,许奚其实没想那么多,他只是本能又敏感地察觉到蒋旻池好像在那一刻完完全全地放弃自己了。
以往那么久,他承认过自己作为他恋人的失败,作为儿子的失败,作为学生的失败,甚至作为一个男人的失败,但是他从来没有承认过他作为医生是失败的。
这一次的事,好像直追着他来,要叫他好好地看清楚自己作为医生也是失败的。
蒋旻池仿佛再次被当头棒喝。那些他曾经引以为傲的东西一下变得虚假,对医学的自信在慢慢瓦解。
许奚不愿他这样。
他并非不愿承担责任。如果这次责任是蒋旻池的,那么他愿意跟他一起承担。
但是律师所谓的责任,只是一种过错推定,他不希望蒋旻池因为这样的过错推定,而自我怀疑。
他本就怀疑得够多了。
“我相信你,”许奚又说,“我们都相信你。你不要放弃。”
蒋旻池淡淡地看着许奚,没说话。
“一定一定一定不要怀疑自己!”许奚眼神恳切又坚定,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要放弃。我们都不会放弃的。”
开庭的前一天,蒋宗耀和梁艺淑还是知道了这事儿。
他们一起来到蒋旻池家,那时候几人正在客厅讨论第二天要开庭的事情。
“爸,妈。”蒋旻池首先看到他们。
方贺舟和蒋未立马着急忙慌地站起来。蒋未也跟着叫了一声。
迎面走来的两人不动声色地坐下,又看了一眼摆满桌子上的资料,然后才望着他们问:
“这么大的事儿就打算瞒着我们?”
这事儿没发解释,各自站的立场不同,可又都知道虽然立场不同,但是出发点又是好的。
“爸,”最后还是蒋未说,“我们想处理好了再跟你们说。”
蒋宗耀沉着脸拿起桌子上的资料看了看,然后放下问:
“你们打算怎么打?”
律师也在场,于是便大概说了一下他们商量出来的对策。听完,蒋宗耀锁紧了眉头。
“这样恐怕不行。”
他虽然不懂律师这一套,可却是懂医学的。
其他人没话了,梁艺淑看完了资料,也紧接着问:
“没有其他和解的方法了吗?”
大家丧气地摇摇头。如果真有,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蒋宗耀和梁艺淑见此,才真切地意识到情况比他们想象的要严重。
“听说诊所现在也被人写了字?”蒋宗耀转而问,“怎么不报警?”
“这也是治标不治本,”蒋旻池道,“他们心里有气,也是应该的。”
蒋宗耀看着自己这个过于善良的儿子,叹了口气。
“那小奚怎么在外面?”梁艺淑这时接上话,“那么冷的天,怎么不进来?”
这一下把满屋子的人都问住了,谁也不好说什么。
梁艺淑见此便知道蒋旻池跟许奚应该中间又出了点什么事儿,于是不再追问下去,打算找个私下的时间在问问蒋旻池。
她只是有点心疼地劝道:“降温了,再怎么也不应该让他一直在外面吹风。”
蒋旻池没表态,方贺舟和蒋未也不好私自答应什么,而梁艺淑能做的也只是尽量劝一劝。
第二天开庭,病人家属全程都很激动,反复强调这次事件给全家人带来的伤害,又在一次又一喃楓次的质问中,质疑着蒋旻池作为一名医生的专业能力。
律师据理力争,好歹顶住了对方的层层夹击,但也只是说没有让这件事当天就一锤定音而已。
所有人的心情都很沉重,回去的一路上也没怎喃楓么说话。
当晚,许奚依旧在外面陪蒋旻池陪到很晚,看着他关了灯才回去。
刚走出一小段路,却破天荒地看到了王尧。
他都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恍惚了看错了,这个时间怎么会在这遇到这么个人。
“小奚。”还是王尧主动上来跟他打招呼。
“你怎么在这?”许奚脸上全是惊讶。
“我来……”王尧欲言又止。
“嗯?”
“咳,我就是听说蒋旻池的事情,想来看看他来着。”
“哦。这样。”
许奚没往深了想,只是单纯地觉得朋友来看蒋旻池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儿。
“他休息了。”
“哦。不巧。”王尧有点不自在地挠挠头。顿了顿,他看到许奚脸色不好,因此有点担心地问:“你们还好吗?”
“嗯。”许奚勉强笑笑,“挺好的。”
王尧看出他在强撑,但是也不戳破,只是说:“你是要回去吗?我和你一起吧。”
“没事儿,我自己走吧。”
“没关系,”王尧说着已经站到他旁边,并示意他一起走,“反正我也是闲着。”
许奚本想再次拒绝,可他有点累,并不想把精力浪费在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上。
两人就这样无言地走了好一阵儿。那时候街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
“你以后怎么打算?”突然王尧问道。
“嗯?”许奚不解,“什么怎么打算?”
“就各方面吧。比如以后在哪里啊,还有你跟……跟蒋旻池。”
许奚总觉得这话听着不舒服,但是也没往心里去,毕竟他现在分不出太多心思来应付别人,更别说去分析王尧为什么总是问这种没有边界感的话。
“慢慢来吧。”他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很多事情也急不来。”
“你的性格总是这么好。”王尧转头,由衷地说。
听到这话许奚倒是笑了,“不是性格好,是没办法。”
但王尧没笑,他很是认真又严肃地看了许奚一眼,继而道:“办法自然是有的,只是你太固执了。”
许奚以为他说的蒋旻池的事情,“这不算固执。”
“不算固执,难道算长情?”王尧装作打趣问。
“嗯……”许奚思忖片刻,“其实我都不好定义。”
他没把心里那句,我也不知道只是喜欢他这事该怎么定义给说出来。
可正因为没说,王尧便误解了这个意思,把这话当做了一种无奈,一句疲于身心的感慨,一次茫然无措到快放弃的预警。
他回到家的时候,魏一丰还没休息,一直坐在沙发上等他,一见他进屋,就赶紧上来给他脱外套。
“还不睡?”他心不在焉,连看都没看魏一丰一眼。
“在等你。”魏一丰唯唯诺诺地小声回答。
“等我做什么,”这时王尧的话语才温和了点,甚至温和过了头,“你自己睡。”
“可是我想等你。”魏一丰还是顶着胆子回答。
王尧瞥一眼他,没说什么,自己拿着衣服去洗漱了。
等洗漱完回到卧室,魏一丰还是没睡,安静地坐在床头继续等他。
“不是叫你自己先睡吗?”王尧又说了句,不过语气里倒是没有不耐烦。
听到这,魏一丰才真的确定他今天是见过许奚了。以往的王尧,是没有这么好性子的。
于是他斗胆,把想了一晚上的话问出来:“你去见他了吗?”
王尧整理头发的手顿了一下,之后才嗯了一声。
魏一丰见状,不自主地把自己缩小成一团,让原本就不起眼的他,看着更是怯懦弱小了一些。
可许奚才不会这样,王尧看到他这样子的时候想。许奚永远都是那么明亮,是开在旷野里的花,而不是藏在石头下偷生的草。
“你不是说不去找他了吗?”魏一丰埋着头小声说。
“你最好看清楚自己的位置!”这话一下就激怒了王尧。他一把捏住魏一丰的下巴。
力气很大,让那双跟许奚很像的眼里闪着泪光,可依旧没有让王尧的手劲儿松下来一些。
他觉得魏一丰哭的时候很烦,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我在你心里,真的一点位置都没有吗?”魏一丰哽咽着问。
他其实很早之前就预料到了,也许是早到许奚刚回来,王尧再一次见到他的时候。
他预感到王尧即将会离开,会不声不响地把许奚从蒋旻池身边抢过来。
而他作为跟许奚有一点点像的人,自然很快就没有用处了。
“没有!”王尧丝毫不留情。
“即使我们已经在一起这么久,你对我一点喜欢都没有吗?哪怕是作为他的影子。”
“当然。”王尧狠狠把魏一丰推到床上,“你也敢跟他相提并论!”
【作者有话说】
可能有点不严谨,大家多担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