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一转眼就迎来了毕业。
结束了毕业典礼,拍完毕业照,告别各奔东西分同学们,告别住了四年的寝室,好像又结束了人生的一段旅程。
毕业聚餐那天,林灏神神秘秘把沈若爻拉到角落,递给他一封喜庆的邀请函。
沈若爻打开看了看,略微惊讶了一下:“那么着急结婚?”
“终于毕业了嘛……”林灏脸红了,“我觉得我可以给她一个家了。”
“收下了。”沈若爻小心翼翼收进书包的夹层,“祝你幸福。”
“要来给我当伴郎啊。”林灏举手投足间,颇有几分成熟男人的担当了。
“你不怕我抢你风头啊。”
“怕什么,反正都是有家室的人了。”
沈若爻愣了愣,他并没有和林灏说过他谈恋爱的事。
大概这就是他的心细之处吧。
林灏的婚礼定在十天后,在他的家乡,北方一座不算大的城市。
不过在那之前,好像还有很多事要办啊……
这段时间忙毕业的事,好久都没有见到江樵了。沈若爻本来打算着把行李丢回家,然后去找江樵,什么也不干待一下午也好。
然后管芜一个电话彻底打破了他美好的计划。
“喂,沈叉叉。”管芜那边人多又杂,信号还不好,输出全靠吼,“我快到A市了,来南站接我。”
“……我象征性走过来接你吗,我又没考驾照,接了你也是你挤地铁。”
“啊?”管芜听不清,“你说什么?”
“行,我来。”沈若爻懒得再重复一遍,举着手机喊了一句,然后毫不留情挂了电话。
从他家过去,坐地铁也没两站路。
就是赶上晚高峰了。
……管芜也太会买票了吧。
沈若爻一米八几的身高,在人群里完全不担心被挡住视线。
啧……管芜是不是没长高啊。
“我去,沈若爻,四年没见了,你见到我就不能稍微激动一下吗。”管芜表情很受伤,“兄弟没得做了。”
“啊好激动好开心我终于见到你了。”沈若爻极其敷衍,“其实我在想你怎么没长高。”
“……我长了!没你长得高而已!”管芜把两个大行李箱往他面前一怼,“兄弟还真没得做了。”
“你床上用品那些没带回来?”沈若爻和他往外走着。
“学校门口卖了,还挺好卖的。”管芜随口答,“等等,你说的哪种床上用品……”
“……你脑子里装了些什么黄色废料。”沈若爻没话说,“你带地铁卡了么,没带去买。”
“得嘞。”管芜把行李往他脚下一丢,没入买票的人群中。
毕竟四年没见了,一见面还是有好多话说不完。
管芜当时考到Z大,一方面是因为他读的专业在那个大学确实好,还有小部分原因是,他家有亲戚在那边。
于是父母干脆也跟着一起过去了。
“不过怎么就你回来了啊,叔叔阿姨呢?”
“留下了呗,我过年再回去看他们。”管芜才想起来给老妈发条消息报个平安,“对了,不去我家那边,我在外面租了房子。”
“你挺行啊……”沈若爻莫名对他生出了一丝崇拜,“我说租房子还没租……”
“来我们小区吗?”管芜就像突然揽到客源的中介,不知道在激动些什么,租金又不付给他……
“但是你不觉得你小区这里和C大是反方向吗……我还要上课的啊大哥。”
“是哦。”管芜发出了感叹,“不过离A大是挺近的。”
“……我还以为你考研考来C大,害我白激动了半天。”沈若爻莫名有几分怨念,“段疏闻会回来吗。”
“大概吧,他回来应该也不走了。”
来到管芜还没收拾打扫的公寓放好东西,两个人打算出去找个安静的地方,吃饭唠嗑两不耽误。
“同学聚会的事安排了么。”沈若爻之前在班群里嚎了一句之后就没再管过这事了,反正管芜做事很有条理,他肯定会负责地很好。
“正在。”管芜依稀还有几分当年组织起全班都班长模样,“大概可以凑齐二三十个人吧。”
“……等等,问带不带对象的人什么心态啊!欺负狗吗?”管芜气到摔手机。
沈若爻在一旁笑得很没良心:“谁问的啊,那么有水准的问题。”
“你谈恋爱了?”管芜迷惑地看了他一眼,“万年寡王沈若爻都谈恋爱了,结果我单身?”
然后他又很没出息地问了一句:“……好看吗。”
“嗯。”沈若爻挑了挑眉,“而且超级温柔。”
管芜他酸了他酸了。
啊反正是实话……
“要不我给你看看照片?”沈若爻憋着笑,点亮了手机屏幕。
“不是,你……你俩?”管芜完全愣住。
“是他。”沈若爻顺带把消息都回了,“刚刚我手机亮起那么多次,我还以为你发现了的。”
“我很忙的!”毕竟年龄增长阅历渐增,惊讶归惊讶,也不至于像之前那样,一言不合就不做朋友了。
“所以你定个时间呗。”管芜惊讶完了,继续把注意力放到同学聚会的事情上。
“下个月吧,这两周我还有事。”沈若爻粗略估计了一下的时间,错开了林灏的婚礼。
“搞定。”管芜编辑了群公告发送,“怎么样,到现在都没有好好聊聊,有什么想说的吗?”
“你这样一问,我还真不知道要说什么了。”沈若爻看他特别像在逼问学生为什么作弊的班主任,“喝点什么吗?”
酒的度数不高,两人也没奔着要喝醉的目的。
酒意浸入沈若爻深邃的眼眸,他抬起头,折射出吊灯五彩缤纷的光。
他借着微醺的酒意,把那些平时不知道该怎么说,不知道该对谁说的话,都往外抖了抖:“我挺害怕江樵离开我的。”
“嗯?“管芜不知道他突然说这个干嘛,“你俩不是在一起了吗?”
“是啊……”沈若爻叹了口气,“所以才……更害怕。”
“是……我想的那种离开吗。”
沈若爻嘴角渐渐透出苦涩:“他不一样了。”
折射的光被水雾波动:“我就是觉得他不一样了。”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真的快乐,不知道他还有没有那么想死。他不说,我就不知道。我也没有多少能力为他带去光和热,甚至我一直坚信他会好起来,现在也动摇了。”
“很难理解,对吗。”沈若爻看着管芜,抹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流出来的眼泪,“我也理解不了。”
“可是我只能凭着自己的想法,拉着他,爱着他,用满腔真心赌他愿意活下去。”
“你要是能理解,那你大概离抑郁也不远了。”管芜平淡地说着这句似乎有几分薄凉的话,却能听出更深处的情思。
“大三的时候,我们院系就有个姑娘,从教学楼顶楼跳了下去……人没了。”管芜眯起眼,直视吊灯的光,“我记得那是个挺爱笑的姑娘,跟我们很多人都聊得来,也会逃课旷课,反正两句玩笑话就过去的事。所以那天她没来上课,我们也觉得……没什么。”
救护车的声响曾响彻整个校园,地上留下一朵血色的花。
或许是短暂一生中最伟大的赞颂。
“但凡我们有一个人能发现她的不对劲……”快要两年过去了,管芜提起这件事还是很难平静,“可是她看上去太正常了,就好像我们大部分人一样,只不过是偶尔情绪低落……”
却殊不知,那是她实在撑不下去之时,不甘愿的情绪外露。
“我以前也觉得,自杀的人好难理解啊,世界上明明有那么多美好的事,我活都还活不够,干嘛想着离开啊。”管芜摇晃着玻璃杯,冰块与之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长大以后,见的人多了,经历的多了,才发现,原来真的有人活着那么累,那么难。”
早已过了饭点,四周流淌的音乐舒缓哀伤。
话题有点沉重,两个人沉默了很久,依稀可以辨别出几句歌词:
“你要走在光里
他躲进了阴影
故事各自继续”
潮湿的风,燥热的夏,窗外的马路车水马龙,霓虹灯在闪烁。
明明万物都那么美好,可他想到,世界上有那么多人,和他最爱的人一样,感受不到这些美好,或许未曾谋面,却心疼难过。
“害,长大了都聊这些吗。”管芜喝完杯中的酒,“回家吧。”
“到时候见。”沈若爻告别管芜,往反方向走去,吹着风,脑袋莫名有些晕乎,乘地铁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发现坐过了站。
大概是因为每天都坐到这个站吧……
到都到这了,沈若爻干脆抬脚迈进刘述扬他们小区。
敲了门是江樵来开的,脸上还带着一晃神的迷惑:“怎么是你?我以为是刘述扬回来了。”
“他没在家啊。”沈若爻没有进门,正正地站在门口,然后双手搭在了江樵肩上,弯下腰,让目光能够平视。
温热的呼吸扑面而来,江樵伸出食指在他脸上戳了戳:“你喝酒了?”
“嗯。”沈若爻脑子混沌一片,他明明挺清醒的,走路都是直线,可是他不知道自己大晚上跑过来干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
时间仿佛定在了这一刻。
“我想知道……”沈若爻突然想到了些什么,“……那几年你是怎么过来的。”
“没什么好听的。”江樵没有拒绝提起,只是这么说。
“我的故事就是平平淡淡,没人会感兴趣,如果是在小说里,也只会作为一个平平无奇的配角出现,知道了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我想知道。”沈若爻愿望愈发迫切,“可以告诉我吗?”
“可以——但是下次,今天太晚了。”江樵和他一起走到小区门口,“早点回家噢。”
沈若爻脑子一热,拉过江樵,亲了一下他的脑门儿。
“晚安,我爱你。”
路灯的光映在他眼底,好亮,好清澈。
“啊,对了。”沈若爻突然想起些什么,“下周我要去L省参加我舍友的婚礼,所以大概有一周不能见面了……”
怎么还委屈巴巴的。
江樵笑了:“一周而已啦,我等你回来。”
“可是我会好想你啊。”
平时看着正经有担当,本质还是个会撒娇的小朋友嘛。江樵抓了抓他的头发:“想我就打电话,我一定接。”
“好——”沈若爻尾音拖得很长。
是不是在喜欢的人面前,智商就会不由自主地下降呢。沈若爻终于明白了这个道理。
“那我走了?”
听他的声音有点飘,江樵还是有点不放心,追上去拉住他:“你到底有没有醉啊。”
“没有。”沈若爻突然凑近,在他嘴巴上啄了一下,“是你太迷人了。”
……什么和什么啊。江樵揉了揉发烫的脸颊,看他走入夜色中,周身晕染上暖黄的灯光。
他觉得,自己是想活着的。
林灏的婚礼其实没有多么盛大,但是每一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
沈若爻之前也见过林灏的女朋友……现在应该是老婆了,一起出来玩的时候总感觉她特别成熟温柔,此刻却也靠在林灏怀里,泛着泪光,嘴角上扬。
“诶林灏,”酒席结束送客的时候,伴郎团里的一位抓着他,死活不撒手,“你说我们几个兄弟中,下一个结婚的会是谁啊。”
撞上林灏的目光,沈若爻摇摇头,语气佯装轻松:“看我干嘛,肯定不是我。”
林灏笑着偏开了头,敷衍过那个问题。
沈若爻当天就急着赶飞机回A市,坐在候机厅里,很浅的睡眠被手机震动吵醒。
[林灏:我知道你的爱情不该用婚礼来衡量]
[林灏:一定要幸福]
纯白的梦里装着最纯粹的情爱,有些美好不必要为大众定义。
因为我爱他,沈若爻想。
不需要婚礼的证明,只是因为我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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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走在光里,他躲进了阴影,故事各自继续”——《请允许这世界上存在消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