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大大方方地把宋仁赫放进了裴恩娜的房间,但时间越久， 边泊贤越担心。
他的本意是想让两人好好谈谈， 最好谈完的结果是“老死不相往来”。
因为凭借他对裴恩娜的了解,宋仁赫在她心里完全是老师，交往的可能性极低。
不过，至于这么久吗？
边泊贤起初坐在沙发上等，后来挪了挪位置,渐渐地,离卧室越来越近。
眼见着几乎贴上卧室门了,忽地听到里面传来响动——
是宋仁赫出来了，后面还跟着裴恩娜。
她同谈话前没什么两样,依旧强撑。
“前辈你把这里的房间退了吧,没必要,还贵。”
虽然裴恩娜知道，宋仁赫应该不差这几个钱。
“好。”
宋仁赫视线落在边泊贤身上,走到门口时,忽地回身,伸开双臂。
她先是迷茫一瞬,但马上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向前倾了倾，回抱。
“有什么困难,可以找我。”
“希望我没什么困难。”
以为只是离别的简单拥抱，不到十秒，裴恩娜就想抽身。
却被他环住腰,又拉了回去。
她背对着边泊贤，看不见他的表情，自然不知道他的脸已经黑得可以和锅底灰媲美。
宋仁赫就这么抱着裴恩娜,与边泊贤对视。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垂下眸子，在她不易察觉的范围内收紧了些力道。
“我走了。”
“好的前辈。”
“你不走？”
这句话是对边泊贤说的。
“我在等医生，帮恩娜叫了个医生。”
边泊贤看看裴恩娜，又望向宋仁赫，抱手，明显的防备动作。
“我就在这一层。”
乍一听好像是恐吓，威胁他别对她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
……
宋仁赫走的时候，恰好医生打来电话。
边泊贤下楼去接他，让自己的话多了不少可信度。
裴恩娜本来也想叫医生，只是还没实施，既然他已经让熟人过来了，那肯定值得信赖。
不用白不用。
她再次躺进了被窝。
只是边泊贤留在房间里，总是有些不自在。
如果他不在，她可以再脱掉一层衣服，随便踢被子，擦鼻涕也不用顾及形象。
要多舒服有多舒服。
“前辈，你能不能也走？”
“行，如果我走了，你和医生好好待着，等他给你拔针。”
裴恩娜：“……”
啊？
让她和陌生人共处一室，她不要！
虽然这个医生满脸和善，看起来非常专业的样子。
“那你在客厅？”
言下之意就是，你去客厅，把医生也带去客厅，让她好好休息会儿。
“也行。”
边泊贤起身，示意医生跟他一起去客厅。
“前辈，冰箱里你带来的水果记得洗，厨房的壶可以烧水。”
这是让他代她招待医生一下。
边泊贤应了，蓦地有种两人生活在一起的错觉。
“门给你关上吧。”
“谢谢。”
卧室恢复一片安静昏暗，终于能轻松半刻。
药瓶里的液体一点一点滴落在滴壶里，听不清声音。
[我知道了。]
刚刚和宋仁赫谈话时，僵持后，他只说了这四个字。
[好好休息，我今天打扰到你了。]
似乎几分钟前的僵局不存在，他站起身，提出要离开。
她说的那些话，到底起没起作用？
看宋仁赫这个样子，应该是起作用了吧。
裴恩娜不确定，也没精力多想。
发烧使然，如果眼睛过于专注地盯着一处，会很容易发酸。
她闭上涩涩的眼睛，微微侧了侧头，拿过自己的手机，估算了下一瓶药全部打完会用多少时间，设了个闹铃，才慢慢睡过去。
*
同一层，宋仁赫回到自己订的房间。
手机十几条未读短信，从进门起就震动个不停。
大多是助理发来的，他一边从冰箱里拿了瓶冰水，一边打开看了看。
——不是报告今天CJ集团会长来公司巡查，问他去了哪里，就是吐槽宋宰元又在卡他们制作部的方案。
他那个弟弟，有点幼稚。
不是有点，是非常。
宋仁赫与宋宰元同父异母，宋仁赫母亲去世后没多久，宋父就让一直养在外面的宋宰元认祖归宗了。
明明他们都只是棋子，不够优秀就会被父亲抛弃。
宋宰元却还是像条忠诚的看家犬，事事与他争锋，处处同他作对。
宋仁赫没回助理的消息，只给宋宰元发了两张照片过去。
夜店，小药丸，最近和他有关系的女人，三要素俱全。
那头打字飞快：【哥，你别乱来。】
宋仁赫：“……”
刚想关掉屏幕，又一条消息弹出来。
是李成柱：
【见到她了？】
【我听俊浩说，恩娜病情还挺重，病毒来势汹汹，你也得小心点。】
小心点，别中招，然后再帮他对付李琇满？
说好听点，李成柱告诉他裴恩娜的位置，是利益交换。
但不好听的话，这跟把她卖给他有什么区别？明知道她生着病，明知道他的心思。
也不能说李成柱究竟做的对还是错。
毕竟处在娱乐圈和商圈的交汇处，做事良心清白一点，都必然会被敌人吃得渣都不剩。
为了她帮李成柱收购SM，成功后再清算SM原有管理层，安插CJ自己的人进去。
李姓不论是谁都不会再拥有SM的实质管理权。
——宋仁赫原本的计划是这样，但他现在不打算这样做了。
裴恩娜不傻，合约到期后应该不会与SM续约。
抛掉CJ，对他个人而言，收购SM还有什么意义？
把她强制性地困在身边，同他父亲又有什么区别？
徒增痛苦。
算了吧。
反正他早就决定了不婚。
冰水入喉，虽然依旧痛苦，但心里却是早已习惯了的平静。
宋仁赫的脑海里，还是裴恩娜刚刚说过的话：
[所以，我们就维持这样的关系吧。]
[我还会唤您前辈。]
初见她时的笑靥再次浮现在眼前。
他们的相识那么纯洁，是他把这一切改变了。
*
吊水不可能这么快起效，裴恩娜睡得特别热，不到半小时就已经把被子尽数踢到了一边。
期间边泊贤进来过两次，为了看药还剩下多少。
踢了被子，但没脱衣服。
丝质的长袖长裤柔软地贴在身上，露出了两截白白的脚踝。
进来多少次，他就给她盖了多少次被子。
终于一瓶药打完，边泊贤先进来看了看裴恩娜的状态，确认她把被子盖得好好的，才让医生进来帮她拔针。
“醒来差不多就退烧了。”
“幸好你叫我过来，不然感染到肺得直接住院治疗。”
说话间，小姑娘的屏幕突然一亮，闪烁的数字配合音乐，还没出现三秒，就被边泊贤眼疾手快地关了。
她居然还定了闹铃。
是信不过他？
边泊贤迅速抛弃了这个猜测。
应该只是一个人惯了，不想多给他添麻烦。
心脏像是被蚂蚁入侵，它们肆意地撕扯朵颐着血肉，微小的疼痛渐渐汇聚，逐渐让人难以忍受。
他垂眸注视着她的睡颜，直到医生再次开口，才回过神。
“你们做艺人的真麻烦，有病去医院都得胆战心惊。”
“好了，你买的那些药有几个能用，我给你标出来，到时候让恩娜按说明书吃。”
边泊贤点点头，算是应了。
他及时关闭了闹铃，医生拔针轻手轻脚，裴恩娜没醒。
“我走了，你自己也注意点，复阳的太多。”
“好，改天请您吃饭。”
送走医生，边泊贤先是清理了一下客厅，接着找到酒精喷雾，全方位消毒。
最后进了裴恩娜的卧室。
她皮肤本来就好，发烧一热，更像剥了壳的熟鸡蛋。
他没忍住，伸出手碰了碰她的脸颊。
触感滑腻，但有点烫。
不知道药什么时候才会起作用。
边泊贤把裴恩娜睡乱的头发一点点从她的额侧、肩颈拨开，再次覆上她的额头感受了一下温度。
忽地，他新冠时用过的物理降温方法闪进脑中。
边泊贤迅速起身，去客厅拿了自己带来的酒精湿巾。
额头、脖颈、手指、手腕。
他按顺序擦拭着四个部位，希望她久久不退的体温能够快一点降下来。
小姑娘五指细长，指甲是干净清透的粉。
他曾经看过她弹钢琴的现场，那时才第一次感同身受，粉丝对他的手那么喜欢的原因。
被酒精擦拭过的手指短暂清凉，边泊贤没忍住，将自己的手掌对上裴恩娜的，比了比大小。
意料之中的，她的手没他大，但比他白。
比着比着，莫名地变成了十指相扣。
只是在她无意识时的十指相扣，就足够让他心跳如雷。
……
裴恩娜是翌日早上醒来的。
烧全退了，比前一天状态好很多。
边泊贤也已经走了。
茶几上用杯子压着一张小纸条，满满的字都是医嘱，详细地写下了她需要吃的每种药的用量和频次。
虽然目前裴恩娜还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前辈的告白，但醒来看到这些，还是非常感动。
正打算打开kakatalk，同他真心地道一次谢，就发现上面有他的未读消息。
是趁她熟睡时拍的照片，不过粘了猪鼻子，画了猪耳朵，还写了“zzz” 之类的字母。
裴恩娜：……感动消失。
她马上搜了一张他的丑照，制作成表情包，回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