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恩娜分不清自己究竟中的是第几波新冠肺炎病毒,但难受的感觉来势汹汹，原定从美国回来后研究毕业作品的计划也搁置了。
睡梦中一片燥热。
她不知道自己踢了几次被子，也不知道中途醒了多少次,但每次醒来没几秒，就再度睡了过去。
期间嗓子干得不行，想喝水，却浑身没力气,不想起来倒,就又睡了过去。
最后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裴恩娜特意看了看来电显示。
如果对方是裴善廷或者姜蕙,需要特意清清嗓子，假装自己已经好了很多,不让他们担心。
好在不是他们,是边泊贤。
盯着来电显看了两秒,她接了起来。
“喂？前辈。”
极轻的女声带了点鼻音，从听筒那头传进他的耳朵。
“嗯。”
边泊贤条件反射地应了声,没有第一时间说明自己打这个电话的目的。
“嗯？”
“啊,我在你楼下,俊浩哥让我给你送点药。”
裴恩娜：？
“前辈,我得的是新冠，你知道传染性有多强吗？”
边泊贤抬头看看她所在的公寓楼，他刚刚已经站在楼下数了很久：“我已经得过了,有免疫。”
“可是有复阳的可能性。”
“恩娜，外面很热。”
七八月份的天气，又烤又毒,他知道她难受，也许在休息，打过一遍电话后就没再继续,直到半小时后，才又打了这一通。
“那我同前台说一声，你把东西给他们，再让他们放在我门外。”
“我想陪你待会儿。”
“前辈，真的很危险。”
“医生说我还在免疫期，总不会那么倒霉。”
边泊贤只听到那头的裴恩娜叹了口气，终于妥协：“那我下去接你。”
公寓式酒店是韩俊浩比对了好几家找的，前台有保安和服务生守着，门和电梯进出要刷卡，实名信息留的是韩俊浩的，能够保护她的隐私。
边泊贤没有和保安、服务生搭话，径直朝电梯口走去，如同自己拥有这里的卡一样。
隔了几分钟，电梯显示五层，接着数字一点点减少。
当它变成一的时候，门打开，裹着条小毛毯、压着帽子、戴着墨镜和口罩的裴恩娜出现在面前。
两人的装扮，除了毛毯，好像没差别。
边泊贤裹得也特别严实。
“前辈。”
“咱俩这样，好像挺明显的。”
谁家正常人在大夏天帽子、墨镜和口罩一个不落啊。
第一眼奇怪，第一眼熟悉，第三眼就能确定是艺人了。
裴恩娜：“……那咱们快上去吧。”
边泊贤：“你不热？”
她指指空调上方的冷气：“又热又冷。”
在房间里盖被子盖得太久就会感觉热， 发汗， 但一下掀了被子，又会着凉加重病情。
“前辈，你怎么拿了这么多东西？”
足足两大包，看起来不只有药品。
“等会进去给你看。”
还挺神秘。
裴恩娜住的房间很大，有两个卧室，还有小客厅和厨房，只是没通风，窗帘紧闭，看起来有点闷。
边泊贤换了拖鞋，走到窗边，手从两个窗帘的缝隙伸进去，隔着开了窗户。
——窗帘关着是为了防可能偷拍的记者和私生，同为艺人的他这方面敏感度很高。
“新鲜空气进不来，这样能好才怪。”
似乎是责怪的话，但语气一点责怪的意思都没有。
裴恩娜摘了帽子，拢了拢头发：“我看看你拿的都是什么好——”
“东西”两个字，被边泊贤摘她口罩的动作打断了。
他真是一点不怕这病毒。
裴恩娜张张嘴巴，大眼睛乌溜溜地在他身上转了圈儿。
“打疫苗了吗？”
听见他的问话，小姑娘只得把原来想说的话放一放，回答：“嗯嗯。”
“那就好，症状会轻很多。”
裴恩娜点点头。
“这是俊浩哥让我给你拿的药。”
“前辈怎么说服俊浩哥给你地址的？”
她明明都告诉过那哥，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她的地址，她安安心心地养一段时间就好。
“其实不是他给我地址的。”
“嗯？”
“我说我没带手机，让他借我一下，我查个地址。”
“……然后在地图软件里看到了？”
小姑娘比她经纪人可聪明，边泊贤点点头。
想起还在软磨硬泡韩俊浩求他给地址的吴士勋，边泊贤觉得自己有点犯规。
但是，犯规又怎么了？
一想到她自己孤孤单单地躲在哪个暗无天日的小房子，发烧咳嗽，床都下不了，他就恨不得不开车，直接瞬移过来。
虽然现在看裴恩娜的情况，比他想象得要好不少。
住得是大房子，也能下床。
就是脸色不太好，因为发热脸颊红扑扑的，瞳仁黑得更加浓郁，水洗过一样。
“所以，前辈说这药是俊浩哥让你带给我的，还有已经得过新冠，也是撒谎？”
“只有前半句是撒谎。”
裴恩娜：“……”
说谎也理直气壮的人，只有这前辈了。
“我真的已经得过了，”为了证明自己说的话的可信度，边泊贤翻了翻前两天的新闻，“你都不关注我的消息。”
后半句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的陈述，还带了点不易察觉的小委屈。
“我为什么要关注你的消息嘛……”裴恩娜嘟囔。
她鼻音重，声音又低，边泊贤根本没听清：“什么？”
裴恩娜：“我说， 太忙了没注意。”
边泊贤：他怎么觉得不是这句呢……
“除了药， 还有水果。”
“这个梨子削皮熬汤，缓解嗓子痛。”
“一些小零食，薯片山药片糖果……嗯辣条，等你好了，可能会很想吃。”
他每拿出一件，她的眼睛就亮一下。
入住的时候，裴恩娜觉得三餐都可以在酒店解决，所以没屯多少东西。
而且昨天到今早，她一直在发烧，品不出什么味道，几乎没吃什么。
虽然知道现在不能吃垃圾食品，但越吃不到，就越想念，更何况平时也没办法碰。
因为要保持身材。
“谢谢前辈。”
从认识他起到现在这刻，裴恩娜觉得这句“谢谢”，她说的最真心。
“还有呢。”
“这个是我妈妈炖的鸽子汤，放了些药材，你应该没吃饭吧？”
妈妈？
裴恩娜先是一呆，接着眸子慢慢染上迷惑。
“我妈妈以为我要带给成员。”
“啊。”
她松了口气。
被前辈表白就已经很有压力了，如果再被前辈的妈妈知道了……更有压力！
边泊贤自然没错过裴恩娜如释重负的样子。
他轻轻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只拿着保温饭盒去了厨房。
“可以热东西吗？感觉有点凉了。”
“可以是可以，但是前辈，我自己来就可以！”
“之前我生病的时候，有个医生还不错，要让他来一趟吗？”
“我感觉要好了。”
边泊贤忽地走过来，手掌覆上裴恩娜的额头。
仍旧滚烫的触感硬生生地压过了他手掌不低的温度。
“好了？”
“早晚会退的，睡觉之前比这还严重些，现在已经好不少了，再熬一熬就——”
越听裴恩娜解释，边泊贤眉头蹙得越紧。
说到一半，她干脆打住了，因为觉得没什么说服力。
“那个医生很靠谱，我得新冠的时候，就是他过来给我输液。”
“那……谢谢前辈？”
说着，裴恩娜吸了吸鼻子。
“嗯，谢谢我。”
边泊贤附和着她，重复。
鸽子汤很快热好，空荡荡的公寓第一次不是毫无人气，充满了食物的香气。
“前辈，光喝汤啊？”
看着摆在面前的金黄金黄十分诱人的汤，裴恩娜灵魂发问。
边泊贤：……刚刚还扭扭捏捏不好意思，这会儿就已经自然地“奴役”他了？
“有饭。”
“但你现在能吃得下去？”
他当时得新冠得时候，几乎吃不下什么东西。
裴恩娜用行动回答了边泊贤的疑问。
饭吃了一半，鸽子吃了一大半， 汤喝了两小碗。
从出道到现在，他就没见她吃过这么多东西。
“好饿，昨晚到现在没吃过饭。”
生病了的裴恩娜身形在边泊贤眼里愈发单薄，可怜程度加倍。
他一言不发，一瞬不眨地注视着她吃东西。
“酒店会有人打扫，等会我叫他们上来，前辈你不用管了。”
虽然她这么说，但他好像并没有让工作人员代劳的样子，直接端着空碗又去了厨房。
裴恩娜一开始半跪在客厅的沙发，杵着下巴专注地望着厨房的方向。
后来吃了药，实在抵不住困意，慢慢身体就滑了下去。
吃太多的很快来了。
胃里不舒服，她躺得不安生，察觉到不对，立即冲进洗手间干呕。
女孩子要面子。
边泊贤虽然担心，但也没进去看她狼狈的样子。
“有纸？”
她“唔唔”地回了什么，他没听清，不过估计里面没纸，也会有水。
这时，有什么人敲了敲门。
边泊贤真实地疑惑了一瞬。
难道韩俊浩被吴士勋的执着打动，把地址给他了？
他打开kakatalk，这孩子发来的未读消息尽入眼帘：
【哥你不担心恩娜吗？】
【我给她发了信息，她没读。】
嗯，当然担心，但他早都过来了。
那这样的话，也许是酒店的工作人员。
边泊贤走到门前：“谁？”
敲门声骤停，沉默了好一会儿，那头才回：“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是宋仁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