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听到裴恩娜后面的话,边泊贤投去视线。
她正在看手机，目光愣愣的，屏幕有点反光,无法看清究竟是谁发来的,写了什么。
“公司偏心,然后呢？”
“然后？然后……没什么了。”
裴恩娜还没从宋仁赫发的消息内容中缓过来，抬头无念无想地看了他一眼,条件反射地回答。
电梯很快停在两人面前，她先进了电梯,反应过来要按楼层时,才发现按键被他挡住了。
“我要去——”
“最近被代言的事搞得很煎熬？”
原来他知道。
也是,最近D牌的事沸沸扬扬,估计别家公司都开始研究如何给她倒油了,同公司的怎么会不知道？
“确实有点，刚李老师还找我了。”
“李老师？李琇满老师？”
裴恩娜摇摇头，刚想回“李成柱”,就感觉眼前什么东西闪过，边泊贤轻轻点了点她的眉心。
“别皱眉。”
不到一秒，他就缩回了手，开始触感微微有些凉，但很快就变得温热，甚至烧得慌。
“我刚刚皱眉了？”她都没注意。
“嗯，”边泊贤学着裴恩娜的样子，也皱起了眉毛,还比划了一下刚刚她眉毛倾斜的角度，“一个倒八字。”
过于形象了，她没忍住,被他逗得微微笑了笑。
“我第二张专辑的主题曲里有一段双人舞，想不想来客串一下？”
这前辈是少有的爱豆组合中solo成功的艺人，如果没出D牌这件事，裴恩娜当然会答应，多的不说，他们合作，话题度那一项都会涨不少。
“可惜，感觉最近一段时间……我都不会有工作了。”
虽然李成柱没表明态度，但她很悲观。
“如果你愿意来，我可以和公司说，毕竟是我的专辑，有点话语权。”
找伴舞也是找，他更倾向她。
“当然愿意，不过……唉，再说吧。”
裴恩娜微微倾身，绕过边泊贤按了一楼。
“你回家？”
“嗯，想问问我妈，这几天要不要去庙里拜一拜，感觉倒霉透了。”
宋仁赫合约到期，PUBG被限制直播，D牌也紧接着出事。
——什么都不顺利。
“你合约还有多久？”
怎么最近都问她合约，裴恩娜注视着缓慢下移的楼层：“两年。”
和SM的合约还有两年，但任务期限只剩一年左右，因为合约从2015年计算，任务起始从2014她穿过来计算。
“最近离宋仁赫远一点，他不只合约的事，还有……反正没那么简单就对了。”
“就算你未来想离开公司，合约也短期内解决不掉，一定会影响你的发展。”
如果是别人遇到这种情况，边泊贤一定不会将话说得这么明白。
但现在是她。
能让他抛掉所有人情世故，直言不讳地指出其中利害关系的人，只有家人、队友，以及她。
“宋老师还有什么事？”
一楼已经到了，外面等了一圈练习生，看见两人都十分礼貌地鞠躬。
——显然交谈的时机已经过去了。
边泊贤侧了侧身，让裴恩娜先出了电梯，低声：“关注下新闻。”
只说了这一句，他便对她挥了挥手，去了车库取车。
新闻？
留在原地的裴恩娜打开naver搜了搜，却什么特殊的都没有搜到。
倒是宋仁赫那条信息，带着“已读”的状态，仍旧静静地躺在她的收件箱。
是想开公司，邀请她加入；
还是为了她加入，想要开一个公司？
如果是第一种情况，那同意与否，都没什么太大的关系；
可如果是第二种情况……太沉重了，要是他们一直能够理念相通还好，一旦有了矛盾，如何离开都是个问题。
而且宋仁赫现在提出这个提议，意味着她要提前同SM解约。
明目张胆地抢人，公司会善罢甘休吗？
像之前EXO的几起解约事件一样被非议，影响还未出道的中国练习生，可能都是比较好的结果。
别忘了，她和宋仁赫之前就因为绑得太紧而被猜测过关系，他是CJ家族的事现在是没曝光，但还能藏多久呢？
[在娱乐圈火的女明星啊，没有几个干净的，肯定都有金主，比如那个裴恩娜，抛弃队友去了宋制作人的公司……资源跟开了挂似的，他俩能清白？]
——到时候，这样的猜测可能会遍布全网。
裴善廷、姜蕙、她的粉丝，要如何自处？
裴恩娜翻了翻宋仁赫的聊天记录，上两条还是几天前，是她没忍住发的询问他是否真的要离开的消息。
宋仁赫的kakatalk头像已经换了。
之前是纯粹的黑，现在是他站在汉江旁的背影，戴着口罩，从侧面看，好像是她前两天送的那一包物资里的口罩。
恩娜：【前辈如果真的要成立公司，我一定会给您送上祝福。】
不用多解释，刚刚她能想到的，他肯定都能预料到。
既然他把选择权交给了她，那答案也要给的干脆利索。
*
李成柱和李琇满轮番找裴恩娜又谈了两次话，没谈出什么结果。
SM就此没了音讯，既没有给她解决方案，也没有审核韩俊浩提交的最近一段时间的她的行程安排。
估计是要强行冷处理了。
中国的社交软件，无数人在关注裴恩娜与D牌的动向，甚至有人专门建了话题：
#今天Enna和D牌解约了吗#
【给恩娜一点时间球球大家。】
【恩娜在SM待遇一直不是很好，之前part那么少都忘了吗……】
【最近一段时间恩娜都没什么活动，肯定是和公司发生了矛盾。】
【想想我女和SM还有两年的合约期就窒息。】
【RedVelvet在休息吧，刚回归打歌完事。】
【担忧ing……】
【感觉SM要冷处理了，如果真的这样，要对恩娜路转黑了。】
【我也是，不喜欢哑巴爱豆。】
“其实想找你合作的奢牌不少，最近就有一个挺合适的，档次知名度不比D牌差，签约费给的也不少。”
“可以拿这个先跟公司谈谈。”
韩俊浩绞尽脑汁，想帮裴恩娜脱离现在的困局，边泊贤那边也跟制作人说了希望邀请裴恩娜合作新专双人舞蹈部分的想法。
还没开始实施，另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惊爆了整个娱乐圈：
【newsen：CJ斥资6300亿韩元收购SM！19日，据投资银行业界透露，CJ集团旗下子公司CJ娱乐(CJENM)将以6300亿韩元(约合人民币34亿)收购SM娱乐总制作人李琇满股份，或将于今明两天签订合约。】
一堆问号评论中夹杂着不少胡乱猜测：
【什么鬼东西？怎么一夜之间SM要易主了？】
【满子想卖股份了？】
【我靠，如果真的被CJ收购了，那各个组合的皇族岂不是要换人了？】
【听说是CJ的小公主追星，特别喜欢吴士勋才……】
【啊？啥玩意？哪里来的消息？】
【别造谣啊啊啊啊……】
【额，那我接一个吴士勋变皇族吧，每首歌只唱“EXO”三个字母的日子受够了(已经消化新闻的勋骑)！】
【其实被收购挺好的，CJ娱乐母公司是十大财阀之一，电视、电影、综艺和音乐制作都很牛，得了奥斯卡的《寄生虫》就是他们的，还有produce系列选秀，也是旗下电视台出品的综艺，如果被收购，那SM组合的资源会变得相当好！】
【真的吗！突然也不是不可接受了！】
通稿铺天盖地，SM很快发表官方立场，表示“正在与多家企业进行多方面讨论，即将签订收购合约并不属实。”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SM真的想卖股份，但可能不是CJ。】
【对，应该在竞价，KAKAO也在竞争者之列。】
【KAKAO是……？】
【也是一个财阀，相当于中国的tencent，kakatalk聊天软件就是它旗下的。】
【冷知识，KAKAO真有中国tencent的股份hh。】
【之前不是确定CJ了？还说什么小公主喜欢吴士勋之类。】
【那是为了股价和收购价在双方博弈呢。】
【你们最近有没有关注CJ娱乐的人事调动，SM的宋仁赫跳槽到了CJ，目前任音乐制作本部长。】
【哈？？？？？？】
【我艹？给毛写歌的那位？】
【对……而且那天我看pann论坛，好像扒出来说，他也是三星&CJ李宋两大家族的一员。】
【之前不是说宋仁赫裴恩娜……真的假的？】
【所以什么士勋和小公主是给这两位挡枪的，真实的情况是宋为了裴才收购傻冒？如果真是这样，对恩娜要没好感了……】
【不是，你们在这儿写小说呢？公司与公司之间的收购行为，怎么可能单纯为了一个爱豆？而且还有KAKAO呢，SM可是三大娱乐公司之首，各方面产业链条都很完善，收购它当然是因为有利可图！】
【当初造谣士勋和小公主的时候，你们女宝妈可不是这么说的。】
【造谣的事也不是恩娜粉丝做的……男宝妈能不能清醒点！】
【如果是挡枪，她是最直接的受益人了，美美隐身。】
曾经同公司的制作人变成了谈判桌上的利益相关方，SM员工对宋仁赫的感觉一下变得微妙起来，连带着裴恩娜最近来公司，落在她身上的视线都变得好奇又审视。
她现在的处境很尴尬。
宋仁赫对她好，以及资源的偏向是所有人看在眼里的。
本来因为D牌的事，公司和裴恩娜就在“冷战”，现在“收购”的新闻一出，僵持直接变成防备。
她不得不向SM明确表态。
韩俊浩帮裴恩娜和李成柱约了个时间。
她手上的筹码不多，去之前跟爸爸裴善廷取了不少经。
——到底是个经济法学教授。
商谈大约进行了三个小时，裴恩娜全无经验，李成柱可是一步步从基层爬上来的，她想要什么，能给公司带来什么，不用细说就能一眼看穿。
很煎熬。
去的时候虽然准备很充足，但半小时后，她就感受到了浸润商场多年的李成柱和自己之间的差距。
“这个奢牌的代言可以接，title还不错，但是分成后的签约费不足以支撑D牌的解约费用吧。”
——隐晦的意思是：解约是裴恩娜提出来的，公司不赞成，所以解约费应该由她自己承担。
“自作曲的事要等等，公司其实已经为你和Wendy准备好了发行小分队专辑，由我全权制作。”
——隐晦的意思是：自作曲要看你表现，也许会拖到2022年决定是否和SM续约的时候，如果决定续约，那就毫无顾虑地为你发自作曲和solo专辑。
“公司旗下的子公司马上要出一个和粉丝1对1聊天的软件，和粉丝交流的途径多了一个，这段时间的新闻和产生的误会也能够在上面回应一下了。”
——隐晦的意思是：要不要和宋仁赫割席，向公司交“投名状”，在你自己。
……
虽然这次谈判比较艰难，但好在裴恩娜和公司还是达成了共识：
裴恩娜可以官宣和D牌解约，解约费用她占大头，从新品牌的签约费用里扣一部分，工资扣一部分。
自作曲基本凉凉，如果提前续约，倒是可以考虑，其他活动全部恢复。
从谈判室走出来的时候，裴恩娜感觉自己腿都软了。
浑身血液沸腾，温度上飙，但又很无力。
李成柱倒是一如既往地斯文可亲：“恩娜，公司也是之前踩了太多坑，才对中国籍的练习生和艺人有太多顾虑，培养费用高昂，却白白给别人做了嫁衣……这次知道了你的态度，什么误会就都没了，你知道的，公司一直对你寄予厚望。”
裴恩娜对他笑笑，没有戳破中间那层薄得像蝉翼一样的纸：“谢谢老师，我会继续努力。”
李成柱轻“嗯”了一声，满意离开。
之前他负责f(x)，后来升了职，不具体负责谁，统领全局，所以裴恩娜和他交流并不多，不了解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只觉得这个老师比较平易近人。
现在看来，不愧是李琇满的侄子，温和与和善只是伪装，骨子里全是生意人的审时度势与计研心算。
……
得到了首肯，RedVelvet官推和官博迅速发了声明，宣布裴恩娜与D牌合约终止。
原因没明说，但知道D牌风波的都能明白。
粉丝普天同庆：
【啊啊啊啊！恭喜宝贝！】
【宝贝我就知道你会解约的！】
【站出来！前两天骂妹妹的都给我站出来！】
【中国人在为国家争取利益这方面很团结。】
【对不起，我前两天声音有点大。】
【啊啊啊啊！好激动！我要满世界宣传我们家恩娜和D牌没关系了！】
【SM干了件人事。】
【谁懂，这些天几乎退网，现在我要以“裴恩娜粉丝”的身份站着回来了！】
粉丝当然不知道裴恩娜付出了什么，但看见她们开心，她也挺开心。
钱不重要，而且她之前也赚了不少，就当做慈善了。
——总不能让拉芙因为粉她而抬不起头吧！她们平时那么用心地为她应援，喜欢和爱意不能用金钱来衡量！
D牌挪用中国文化风波对裴恩娜的影响持续减小，同时，SM与CJ、KAKAO的股权收购谈判也逐渐白热化。
宋仁赫又来了几次SM，作为CJ的谈判专员之一。
穿上西装的他气质更加整肃，远远地看着，让裴恩娜有点恍惚。
想邀请裴恩娜出演mv的边泊贤这段时间也经常来公司，找李成柱商议。
——李琇满每天想着他那些股份如何能卖出更高的价钱，无心管他们这点小事。
“为什么一定要恩娜呢？要不在新女团的出道组练习生里选吧。”
“我都跟人家恩娜提了，最后选别人不合适。”
李成柱若有所思。
上谁倒没那么严格，只是边泊贤点名要恩娜这个行为有点意思。
不过裴恩娜确实已经在公众面前销声匿迹两个多月了， 和Wendy合作的小分队活动最早也要五、六月份， 再不放她出来露露面不合适。
不知道的还以为真被公司雪藏了。
“行，因为是泊贤，所以想做的都去做吧。”
边泊贤：……如果不是EXO到了续约期，他还真信了李成柱的话。
边泊贤、吴士勋、裴恩娜、裴珠玹、EXO、RedVelvet等等，都是会影响公司股价的名字，控制归控制，必要的拉拢还是很有必要的。
尤其是边泊贤和裴恩娜，实力全能，人气top，走solo路线也会非常成功。
谁都想留几个当家艺人。
但裴恩娜是中国籍，留下的可能性不大，所以SM对于边泊贤的期望值很高。
……
裴恩娜将会客串出演边泊贤新solo专辑主打曲mv的消息，一经放出，便引起了双方粉丝的热议。
【哇！老公老婆！】
【第二次合作啦！】
【只是出演吗？会是什么剧情好期待！】
【专辑会赠送恩娜的小卡嘛(戳手手期待)！】
【楼上在做什么春秋大梦，这是前辈的专辑！】
【啊啊啊啊啊好久不见的老婆，终于要在别人的mv里看见了！】
【RedVelvet之后有演唱会吗？】
【泊贤这次的solo专几个版本？有没有贤骑介绍一下！】
【漂亮老婆好爱好爱！】
边泊贤往下翻，终于看到了自己想要的评论：
【恩娜居然要出演泊贤的mv？感觉变相证明了恩娜和宋仁赫没什么关系啊。】
【对，CJ和KAKAO在竞价，SM没必要讨好宋仁赫。】
【要是恩娜和宋绑定，SM怎么还会让她最近一段时间出来呢，还是泊贤专辑这么好的饼。】
【所以恩娜之前没音信就是因为D牌。】
【黑子不要瞎猜给女艺人造谣啦！】
他不知道宋仁赫之前给裴恩娜发信息要给她开公司，单看这个收购，明明知道CJ收购SM可能会在舆论上把她推向不利的地位，但还是参与了。
是为了继续能够护着她，还是想要逼迫她去到他身边呢？
让她深陷囹圄，独自和李成柱周旋，究竟是无意，还是希望她明白没有他会面对什么处境呢？
答案只有宋仁赫知道。
而裴恩娜必须甩掉他这个标签。
一句流言，足以摧毁她泡在练习室的日夜。
宋仁赫含着金汤匙出生，一切都得来太易，他不需要像别人一样为了向上走而奉承谁，即便对谁冷脸也会有人捧着他。
站在金字塔顶端俯视地面，无法与普通人共情，更别说女性。
……
CJ和SM的收购谈判不太顺利。
确切地说， 不仅CJ不顺利， KAKAO也不顺利。
李琇满要求的单股价格实在太高了。
即便宋仁赫非常希望收购能够推进成功，但也要考虑支出收益是否划算，集团那么多股东支持CJ，是希望它能够赚钱的，任性的尺度得把握好。
各大媒体报道了CJ、KAKAO等公司收购失败的消息，盼望自家爱豆能靠着这一波收购翻身成为皇族的粉丝们非常失望。
不过正常收购也是持久战。
即便第一次不成，也可能会有第二次，SM内部的股东并非都与会长李琇满在同一阵营。
裴恩娜有关注新闻，但对外表现得毫不在意。
每天在ins发发吃饭锻炼的照片，晒晒和成员们的自拍，给粉丝放放福利或是证明自己的生活没受影响。
SM的艺人与粉丝1对1聊天软件Bubble(泡泡)很快上线，上线当天，软件非常卡，险些彻底崩掉。
——粉丝都在忙着购买自家爱豆的聊天服务，同时在线人数太多。
裴恩娜研究了好一会儿才明白怎么用。
她这边的界面是群聊，粉丝发来的消息都被遮着，点击才会看到。
发一条信息相当于群发，也可以发送图片、语音或视频，或者进行相关直播。
粉丝那边的界面是私聊。
如果消息被爱豆已读会有显示，也可以根据爱豆回复的内容确定他(她)回复的是不是自己。
裴恩娜把早上刚起床时录制的一条视频发送到了泡泡。
然而，消息提醒声却从旁边的边泊贤的手机上传来。
——他们正在等编舞师过来教编舞。
听到声音，裴恩娜疑惑地望过去，正巧撞上了边泊贤的视线。
“士勋，他问我中午要不要一起吃饭。”
“啊~”
他的表情淡定自然，没有丝毫的掩饰痕迹。
她没多想，继续低下头，一条一条点开粉丝的回复。
与此同时，边泊贤手机上的视频刚好结束加载。
开始播放的瞬间，柔软温甜的“可爱的拉芙早上好”在会议室里清晰可闻。
“……”
边泊贤：糟糕，忘记关声音了！
裴恩娜再次转头，视线看得他浑身发烫。
“哎呀哎呀，对不起，路上堵车，我来晚了！”
恰巧，迟了几分钟的编舞师急匆匆地推门而入。
两人默契地收回落在彼此身上的视线，同时看向她，异口同声：“欧尼早上好。”
编舞师：哎？这两只咋回事？脸红得……像番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