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喝到一半酒没了,明弥随手扔出一沓子钞票,让同乡去买。有钱是真有钱,也真不把钱当钱,看来,绝对不是辛苦钱。同乡心动了,问明弥在哪里发财呢,能不能带他一起。
明弥喝得烂醉:“发财?一年前发这财的人都凉透了。”
同乡:“……”
这次后,同乡再没见过明弥,明弥父母捎来的信都不知道该往哪里送。这都过去十来年了,忽然有人打听明弥,同乡把那一晚的细节对话全部想起来了。
「一年前,发这财的人都凉透了。」
相似的诈骗案发生过吗?
翻遍旧报纸,没有此类报道。动能区一直兴盛但混乱着,被打听的原住民说,诈骗案多了,您问哪一件?山麓会的活跃成员年纪都轻,住在音乐厅都不知道阿方索的案子。
神里绫人的消息来源有限。
调查止步于此。
傍晚时。
回来的路上,那维莱特穿过一条老街巷。
他想找路人问一问。
十年不算久,中年人应该都会记得,也许有谁知道什么诈骗案呢。想学莱欧斯利,随便跟路人聊个天,就获得了信息。可是,他连搭讪都不会,人来人往,也不知道该找谁搭讪。
就站路边。
使劲地想办法发呆。
“那维莱特,好几天没见你啦。”
熟悉的声音打断了他。
欣喜回头,原来是机械腿年轻人,绰号螃蟹。螃蟹是个大话唠,常在楼下运动场遇见。那维莱特是被动交际型,有人主动搭讪,就会聊上几句,不知不觉跟螃蟹就熟悉了。
今天螃蟹的腿一瘸一拐得厉害。
“你的腿怎么了?”那维莱特问。
“零件坏了。”
刚才两小孩玩皮球,突然砸过来,没砸中,但螃蟹被球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后退,咣当撞铁栏杆,然后把机械腿的关键零件给磕着了,得,失灵了。所以说,机械腿的制造技术还得再提升。
“你是不是在找什么?”螃蟹问。
“找、找历史。”
“哈哈,哈哈哈,你找历史来动能区干什么,这地方哪有历史。”螃蟹笑得前俯后仰,“研究历史,你得去苍晶区白露区枫丹廷那些地方,要么钻海底。”
“噢。”被笑得很不好意思。
螃蟹笑归笑,脑子还挺灵活,自个儿悟了一下:“我明白了,你说的历史不那个历史。是什么民俗、老街巷、社会习惯之类的,你是调查来写论文的吗?”
之前聊天中透露过是学生身份。
那维莱特:“啊!对,对!”
螃蟹一拍脑门,带他来一个地方:
老照相馆。
“这地方合适吧。”螃蟹很得意,不仅有历史还有照片,绝对适合写论文。
“喔。”
那维莱特盛情难却,走进去。
“螃蟹,带朋友过来啊。”老板的声音洪亮。
“嘿。”
老板是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人,有四五十岁,两鬓灰白发。身上一股浓烟味,袖子半卷,胳膊很结实,露出张扬的利牙刺青,看这样子年轻时也不是好惹的主。
“怎么,你的腿又坏了?”老板跟螃蟹很熟。
“碰了一下。”
“这质量,不行啊。赶巧,待会儿有个老机械师来喝酒,让他修理捎带一下。”老板说完梭了那维莱特两眼,见他眉眼凌厉,不看美人照片,反而盯着一些建筑机械照片看,“这位小帅哥不是来拍照的吧?”
“他要写论文,来了解历史。”螃蟹一屁股坐下来。
老板乐了。
还真会找地方啊。
“你算是来对地方了,知道我以前干什么的吗?”老板喝了一口冰啤酒,咂摸嘴唇,“我以前是记者,社会专栏的,你想了解历史人文问我就对了。”
这外表,不说他曾是记者。
还真看不出来。
二十几年前,老板因为腿脚不灵活,干不了记者,开了这馆子,老板兼摄影师兼助理等,就他一个人。早年,照相需要技术,老记者得心应手。彼时相机还没普及,大多数人图个稀奇,愿意留影,举办重要事件也爱邀请摄影师来留念。
老记者平常也会着意拍下社会人文,寄给报社杂志社等赚稿费。
毕竟记者出身。
带着浓郁的职业习惯。
里面,还有一个收藏馆,全是拍摄记录动能区的杰作。平日里,顾客不愿也不爱欣赏这个,门都锁死,今天难得来一个「社会研究」的年轻人,老板来劲了,开锁开门,领着他进去参观。
进去一看。
别说,是很有社会记录的意味。
不止人物摄像,更多的是社会留影,说记录着动能区的历史也不为过。由于这里的矿产资源丰富,渐渐成了机械区域,在照片中就能看到齿轮轴承和普通人一同开拓着动能区。
老头也得意。
难得有人这么认真地欣赏他的佳作。
“这是帮派吗?”
看到一张照片,所有人都穿着黑色制服,一眼就是帮派作风。
“没错。”
早几年时,有帮派请老记者上门拍照。帮派通常是大生意,人多嘛,需求量大,所以他会扛着家伙亲自上门去。他还有个职业习惯,给重要人物留影,私下也存了不少照片。
“帮派大佬我都拍过。”老记者自夸。
那维莱特心念一动:“您听说过山麓会吗?”
当然有。
老记者翻出照片。
“那是个稻妻的同乡会,他们的老大叫田岛,是个伪君子,专门坑他们稻妻人。”老记者的记性力和洞察力都很强,观察力也超敏锐,看人是准的,“池浅王八多,帮派小,规矩倒多得吓人,拍照都不能站错位置。”
从照片就能看出,成员间的等级森严。
田岛总是坐在C位位置。
“有更老一点的吗,比如,十年前,或者更早一些。”那维莱特小心翼翼。
“当然。”
老记者的照片归类很明晰,往前索引时,突然停了一下,回看一眼那维莱特,不动声色地说:“也是十年前吧,山麓会发生过几件大事,你知道吗?”
那维莱特佯装无知:“什么?”
“一般人不知道。”老记者微踮起脚抽出一本留影册,嘴里嘟囔,“有一个建筑师,叫什么来着,忘了。他还设计了一栋建筑,没完工,啧,一下子想不起来。”
那维莱特都替他着急:“是叫兰尼音乐厅吗?”
老记者笑了:“你还挺了解的嘛。”
那维莱特:……
难怪老管家以前提醒,千万别遇见记者,遇见千万别说话,他们是真擅长挖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