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洗漱在阳台上。
透过栅栏能看到步履匆匆的人群。
“最近梅洛彼得堡比较忙……”
“嗯,拜拜……”
那维莱特正刷牙,头也没回,往后摆手。如果监狱长一天到晚陪他闲逛,不去处理监狱事宜,那才让人害怕呢。工作就是按时上下班,占用休息时间不可以,但不干正事也不行——咦,这是什么时候有的认知——好像艾尔海森灌输的。
“道别哪有你这么敷衍的。”
山鸆~息~督~迦□
典狱长过来,拿一条白毛巾递给那维莱特。阳光透过栅栏投下一道一道横纹,编织一个牢笼,将两人囚在甜蜜的晨曦里。
“那要怎么样?”
那维莱特接过毛巾在水龙头下冲湿,动能区别的不说,生活被机械运转得十分便捷。
“一般人会有早安吻。”
“?”
那维莱特可不是没见识的人,早安吻什么的是情侣才会有的举动吧。果然莱欧斯利嗤的一笑,露出「不上当,没意思」的无聊表情。
“我走了,晚上听你今天的故事,最好有点意思啊。”
-
一想到自己的一天见闻,竟然被期待了。那可不能平平无奇地度过,要不晚上讲故事就成流水账。
对了,机器人盗窃案。
说不定查出来了。
他一边观察民生一边来到机械屋。
跟枫丹廷的优雅不同,动能区是一惊一乍的。整个夜晚沉沉地睡着,一到清晨,大地就像地龙翻身,一瞬间喧嚣起来,机械嗡嗡运转,充满活力的人们像潮水从各个暗处涌出来忙碌。不像枫丹廷大家都好似拄了无形的拐杖,慢悠悠地走路,遇见熟人脱帽行礼问候天气。
老琼森机械屋的门半开。
重云在给探员展示监控仪。
对了,这个监控仪是机械成像,也是老琼森改造的手笔,十分厉害,能保存最近七日的监控记录。着重看的,是小鹦鹉安奈林丢失的那天。
监控显示。
那晚,安奈林接待完最后一位客人阿莉森太太。他关上门,约三分钟后又打开门,进来一个黑风衣的人。
奇怪的是,安奈林没发出警告。
跟着黑衣人就走了。
老琼森的看法是:「对方一定是通过某种手段操控了机械元件,诱使小鹦鹉乖乖听话。你们懂的,小鹦鹉再怎么像人,也是机械人。」
安奈林,少说二三百斤的机械人,外表跟沫芒宫的警卫机关差不多,只有脑袋是模拟真人。
扛是扛不动,只能遥控。
「嫌疑犯一定也是机械高手,可能是机械屋的竞争对手。」
然而,竞争对手、区域内机械高手、机械研究院子的学者都调查过了,没找到线索。探员想从盗窃现场切入,看有没有新发现。
“探员,还没找到小鹦鹉吗?”阿莉森太太,安奈林的最后一位目击者,被叫来重新询问当时的情形,拧起眉毛,“我上次都说了啊,没有遇见人,中间也才百来米的路嘛。”
“您再仔细想一想,除了人有没有别的。”
探员循循善诱。
阿莉森太太拎着小手提包,瞥见一旁白衣的那维莱特,忽的有了灵感:“啊,没有人,但半路上飘过一股香水味。”味道很淡很淡,给她的印象就是很干净,当时她飘过一念:这是哪一家的香水。
“干净的香水?”
鉴于阿莉森太太也想不出,探员准备询问懂行的同事。
那维莱特开口:“是药水的味道吗?”他初入人类社会,发现诊所里味道都很重,很不适。但人类的认知却相反,认为诊所是无菌的,是干净的,试图理解人类的他也将「诊所的味道」定义为「干净的味道」。
“啊,就是的。”
阿莉森太太恍然大悟,被风稀释过很多倍,所以认错了。
范围瞬间就缩小了很多,诊所→医生护士→跟机械屋有关的医务人员。很快查到了关键人物:卢克医生,一个翘胡子老头,定期给老琼森检查身体。
机械屋熟客。
曾无数次看老琼森为小鹦鹉调试机械零件,具备作案可能性。
由于都在一条街,一传唤就来了。卢克医生摘下帽子,鼻孔高过天:“你们怀疑我?我偷它干什么?做手术时给我递手术刀吗?帮我做肝脏切除手术吗?不好意思,助手护士可比机械人好用多了。”
再说没有病人愿意看到医生是机械人。
你不知道,机械人能不能分清哪里是肝哪里是肺,切错了找谁。
至于偷了卖钱,更没可能。卢克医生擅长外科手术,性格傲慢但医术高明,收费不低,从来不缺钱。此时老琼森进来,没精打采的,见老朋友被审问:“不可能不可能,老卢克是我多少年的好朋友。”
卢克医生:“倒也没这么好,一手交钱一手行医而已。”
众人:……
鉴于证据不足,卢克医生暂时先放一放。探员拿出一包沾了机油的机械铆钉:“老琼森,你看看,这是安奈林身上的零件。”
悬赏公告贴出后。
逐影庭收到这几颗铆钉。
老琼森戴着放大镜检查完:“没错,就是小鹦鹉身上的元件。这颗,是手指骨节,这颗是膝盖衔接,这颗,啊呀……”忽然慌张起来。
“这颗是什么?”
“是,心脏。”
胳膊和腿的零件,可能是过程中发生了打斗掉落;但心脏部位的元件,有厚重的外铁皮包裹,这都能掏出来,只能说明小鹦鹉多半被大卸八块了啊。
那就理解了。
正常人是扛不动小鹦鹉,切成块就没问题了。
老琼森攥着零件,气得浑身发抖:“什么混蛋能干出这种事!我都不敢想象小鹦鹉发生了什么!一定要抓住凶手,太可恶了!我要让他付出代价!”
重云忽然说:“铆钉上有血。”
混杂在机油里脏兮兮的。
这是不是说明,凶手也受伤了——那么,遗落零件的现场应该会有更多痕迹。
探员一喜,连忙赶过去。
重云作为机械屋的得力干将要去,那维莱特作为双方都没在意的一员也跟去看。
梅因机械厂的北边。
河水奔流。
初春的杨树生芽,细细的绒绒的。地上的草茂盛,带着晨露盈盈,但有明显的踩踏痕迹。这不奇怪,河边是情侣约会的好去处,这几颗零件就是一对情侣发现的。
大家认真找了找。
有意外收获。
除了有些小零件,在一棵明净的白梣木树下,竟发现一颗大零件和大量血迹。法医检查过后,断定这血量,就算不致死也够呛了。
再看树下。
春草长得快,湿润的地面也淡了痕迹。
还是轻松地找到了鞋印痕迹。由于是机械人,沉甸甸的重量在那里摆着,安奈林的鞋子是特制的以尽可能分摊重量,鞋印很特别,重云稍一分辨就断定:“没错,这些是安奈林的鞋印。”
鞋印还不少。
可见安奈林在这里反复走过。
「难道是安奈林被骗到这里后,发生争斗,将嫌疑犯打伤。嫌疑犯一怒之下,把它拆开带走了」——这只是简单推断,探员没有妄下定论。
探员又顺着线索,找到几对常在河边约会的情侣,询问有没有目击到那晚的事。
没想到。
情侣们纷纷摆手说早就不去那里了。
「闹鬼啊闹鬼!河边闹鬼呢!」
重云作为捉鬼一线方士,一听就来劲了,让他们细说。原来,两个月前,动能区发生了一起命案,受害者尸体顺着河流飘到这里,案件很快就破了。
但不久河边就闹起鬼来。
情侣们约会中。
要么被小石子儿砸,要么树枝绊倒,偶尔还能鬼影飘忽来飘忽去的。第二天,还会格外倒霉,工作中总会出点什么岔子,最严重的被利刀削掉了指头。
一来二去。
大家都说是尸体魂魄怒气未平。
河边魅影出名了,情侣们也就不来了。至于捡到零件的小情侣,纯粹是无知者无畏,不知道河边魅影的事,这几天,天天在河边幽会也没发现什么魅影。
好嘛。
这一天下来收获不少。
-
“适合约会的河边?我倒要看看,有多合适。”莱欧斯利饶有兴致,晚餐后,无论如何都要去看看。
出门时。
运动完的邻居恰好上楼。
“莱欧斯利,这么晚出去做什么?”邻居的篮球右手换左手打招呼。
“约会啊。”莱欧斯利大大方方。
邻居猝不及防被秀一脸,咧嘴一笑:“嗷~~挺好挺好~~二位走好嘞~~”眼神溜过那维莱特,脚下没停,转过转角上了楼。那维莱特也懒得说什么,典狱长爱开玩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你生气啦?”莱欧斯利锁上门。
“什么?”
“说约会啊。”
这有什么可生气的,那维莱特往楼下走:“没有啊,我才没这么小气呢。你要是每个玩笑我都生气,我就是河豚了。”
“……现在河豚是我了。”
楼下是运动场,不少人在运动,或者单纯休息聊天。由于莱欧斯利才租住不久,认识的人也不多,但凡认识的他必走过去隆重介绍一下,跟昨晚一样。
其中朋友马辛正在倒挂器械的吊臂上练倒立。
力气没太够,憋得两脸通红。
“马辛,这是我的朋友那维莱特。”
“哼——”
见他实在没力气说话来寒暄,莱欧斯利蹲下,善意地终结话题:“不多聊了,我们去河边约会。”
“噗——”
马辛一个没忍住手臂失力,彻底吊不动,翻跳下来,双手叉腰:
“你是不是故意的,昨天你就炫过了。”
“哦,昨天认识过了啊。”
“你就别装了!”
莱欧斯利哈哈一笑:“你这样不行,先练一练杠铃或者俯卧撑,把臂力和肩力先练起来,你还是太虚了。”说罢秀了秀自己的臂力,肌肉不很夸张但非常有力。
“你烦不烦,滚滚滚。”被双重打击的马辛怒。
莱欧斯利心情大悦,哼着曲儿离开运动场,看那维莱特心不在焉的样子。
“你想什么呢,不好意思,我不该开玩笑说是跟你约会。”故意道歉,约会说得很重。
“啊,没有。”
那维莱特回过神来,认真解释,他在想,白天逐影庭没有把河边的现场用白色警戒围起来,有点失责。
“……”
“你怎么了?”
典狱长无奈:“我在想是不是应该直接一点。”
春夜微寒,典狱长随手拿起那维莱特的兜帽,给他戴上,顺手狠狠rua了两下。那维莱特偏头,也没能避开大手的荼毒,只觉得脑袋被晃得头晕。
典狱长一路心情好,哼着曲儿。
那维莱特不得不提醒他,严肃一点,这是一起严肃的失窃案,凶手还可能受伤了,希望人没事。
“……”
到了河边现场,那维莱特特别认真地讲解,零件在哪里遗落,血迹在哪棵树下,并拦住莱欧斯利:“别乱踩,别破坏现场,案子还没破呢,受害者不会想被你破坏了线索。”
“……”
莱欧斯利捏着眉头:
“行吧让我看看,倒霉的机器人在哪里被大卸八块。”
“别动,就你脚下。”
莱欧斯利正抬脚呢,单脚站在,另一只脚的脚尖慢慢地点在草丛中,无奈地笑:“我就纳了闷了,这地方哪里适合约会了,乌漆嘛黑的,还冷。这地方,就该弄出点鬼魅命案之类的事,才符合气氛。”
话音未落。
突然听见啊的一声惨叫。
两人循声看过去时,就见重云三跳两跳跑过来,惊魂未定:“……那维莱特,那里,那里有个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