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山温飞快地瞥了她一眼,用很轻的语气说了句:“有什么好怕的?”
闻洛楞了楞,心脏像被猫尾巴挠了一下。
乔山温她又颤音了。
“你快去拿卷子。”
闻洛拿了卷子,背着黑色的斜挎包下楼。
此时教学楼里已经不剩几人,乔山温果然还在等她,她望着天,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已经恢复了一贯清冷的模样。
两个人来到食堂,窗口前排满了人,人来人往,闻洛与乔山温并肩走着,倒真有些不适应。
闻洛的银色挑染太引人注目了,不一会儿就有不少目光落到了她们身上。
不用想就知道他们又开始窃窃私语。
一些敏感的词和她和乔山温的名字总是能钻进闻洛的耳朵里。她们说:
霸凌、威胁、捉弄、强迫.....
还说:在一起、谈恋爱。
前面走了一个人,乔山温两步走上前去,闻洛跟上,跨的步子大了些,她们比刚才的距离要更近了,闻洛听到某些声音小小地沸腾了一下。
就像看到自己磕的cp互动了那样激动。
闻洛垂眸看着乔山温的耳朵,心想她肯定也听见了。
她心里在想什么呢。
片刻,她把视线移到一边,压下心里莫名的情绪。
快排到她们时,乔山温转身,塞给了她一双筷子,指尖不小心碰了下她的手背。
闻洛看着手里的筷子,打饭阿姨叫她才回过神来。
乔山温喜欢安静,选两个偏僻的位置,闻洛坐在她对面,看着她吃饭文静端庄的模样,总想着捣乱。
想像上次那样,抢她东西吃,霸凌她。
算了,怕她又哭。
闻洛尽量吃得快,但估摸不准会不会已经有学生会的成员先到了学生会办公室。
弄得也有点儿紧张。
快到学生会门前,闻洛忍不住问:“会长,要是已经有人了怎么办?”
闻洛故意装乖,体贴得很:“要不会长我还是不去了?这张卷子咱们有空再讲,可不能让你在你部下面前失了颜面。”
乔山温瞥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说。
“我支走她们,你再进去。”
学生会在二楼,乔山温让闻洛去三楼等着,她先打开门看看有没有人,闻洛听话,靠在三楼栏杆往下望。
这种感觉特别怪异。
她仰头看天,怎么回事儿啊,搞得好像偷情啊。
她听到二楼传来动静——
“会长,你回来啦?”
学生会里边已经有人了,似乎还不止一个,闻洛好奇乔山温要怎么支走她们。
乔山温的声音通过楼梯间传来显得更为清透:“教务处那边需要帮忙,你们几个去吧,一人一杯奶茶。”
闻洛挑眉。
“好嘞!”
“马上去!”
几个人接了纸钞,乐呵呵地走了。
等她们彻底离开,乔山温朝楼上唤:“下来吧。”
闻洛从三楼下来,直勾勾地盯着乔山温看,笑得格外有深意。
好像在说:会长你居然这么会骗人。
乔山温催促闻洛赶紧进去。
尽管乔山温声音听起来很冷静,避开闻洛视线时透露的羞赧还是显而易见。
闻洛跟在她身后入那个充满温馨的小房间,她前脚刚踏入,后脚乔山温着急地去关门。
闻洛得到一个结论:会长其实怕死了。
其实......
其实一开始闻洛提出要每天来这儿午休本来就是要玩玩的意思。她没想着真的逼人做一些不得了的事情,就是想看乔山温不得不妥协的样子。
本就是过分又无礼的要求,乔山温却这么努力践行了。
会长真的......
闻洛心一塌陷。
好较真啊。
“砰”地一声,门彻底合上。
安全了。
这儿变成了只有她们两个的私人空间。
隐蔽的、安全的、温暖的。
——不会被任何人打扰,可以亲密无间的秘密基地。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气味。昨天的一系列记忆又铺天盖地地涌上来,闻洛竟觉得这儿的空气变得稀薄,有点儿呼吸困难了。
不知道乔山温是否有同样的感受,她也没说话。两人之间的尴尬氛围持续大概五六秒,乔山温开口:“你的卷子呢?”
“在包里呢。”
闻洛拿出卷子,两人并肩坐在办公桌前,乔山温大致地看着闻洛的卷子情况。
一百五的数学卷子拿了五十多分,她做对的都是基础题,她基础是还可以的,只是没听多少节课,很多不懂。
这种情况其实很好教,有很大的上升空间。
乔山温:“你有稿纸吗?”
闻洛压根不学习,哪会有稿纸这种东西。
闻洛:“我看看哈。”
闻洛随后从包里掏出一本素描本,翻到空白一页。“用这个吧。”
翻页时一闪而过几张素描,乍一看很惊艳,乔山温惊讶闻洛居然会画画。
她会画画,会唱歌,还会吉他,从来都不是别人口中不学无术的富家子弟。
闻洛其实有很多她自己的好。
成绩似乎在这些东西面前显得微不足道了,她的好,远比成绩好要......更吸引人。
“会长?”
闻洛的声音让乔山温收敛羞耻不可见人的思绪,乔山温有点不忍心用这本素描当稿纸。于是拿出自己的草稿纸,开始分析题目说;“这道题很简单,有个公式你没有记......”
......
……
闻洛有点儿听不进去。
说实在的,她之前让乔山温教她,本意也就是想逗逗人而已。
要是换做平常,有谁这样闲得没事儿拉她在这讲题,她可能没两分钟就打着哈欠走了。
现在,她居然乖乖地坐着,坐了整整五六分钟。
大概是因为乔山温太认真了,她也不舍得说一些没心没肺的话。
闻洛撑着下巴,视线悄悄地从卷子上移开,瞥向乔山温的侧脸。
乔山温本人的吸引力比卷子要大得多。
因为要看同一张纸,两人挨得很近,她的脸也很近。
她脸上白嫩干净,头发乌黑柔顺,刘海利索温柔,睫毛长而翘,未经修理的眉毛就已经很标致。
她很漂亮,是那种一看就很伶俐的漂亮,漂亮得很有青春的感觉。
其实她挺软的。
她给外人的感觉总是那么冷硬,那些人与她静静坐下来相处的机会少之又少,所以很少有人能这样近距离的看着她,也就感受不到她的柔软。
她讲题的语速和语气,仔细一听,其实很柔缓。
——她真的很软,抱她就像在抱一团浸在柠檬与夜来香香水中的棉花。
闻洛猝不及防地想到了昨天迷迷糊糊中的感受和梦中不可见人的污秽,心跳突然加速。
恰在这思绪炽热的时刻,乔山温偏了头,闻洛来不及掩饰眼中对昨日感觉的回味,四目相撞,因心虚而显得格外的不自然。
偏偏与她近在咫尺的乔山温还问出这种话:“你怎么盯着我看?”
她那双时常疏离的眼中含着别样的感觉,像是因为被某人盯着看太久而羞赧,却又无可奈何地宠溺,轻轻地说:“你得盯着题看啊......”
她唇瓣张合,以为离得近,气息轻轻地扑到闻洛脸上。
闻洛不受控地眨起眼睛。
昨日的片段断断续续地因为她的靠近而重新觉醒,那时她也是离她这般近。弦注富
在梦里是也是这样唇瓣张合,说着些什么。
不过那时她更湿润,更暖和......
闻洛盯着她的唇,大脑有些空白,紧张得忘了自己在想些什么。
心里有种紧绷感,像是什么东西就要破土而出了。
乔山温被她盯得悄悄红了脸。
一阵敲门声打破了升温的氛围。
“会长!会长你在吗??”
两人皆是一惊,学生会的人在外面敲门,说教务处已经关门了,找老师也没说有什么事情。
闻洛僵直地坐在原地,乔山温已经站起来,走到门边,开了条门缝,变得极为冷静冷淡。
她神态无常地对来敲门那人说:“没人?”
“确实没人。”
“那应该是我记错了。”乔山温;“白跑一趟,还是请你们喝奶茶。”
“啊,谢谢会长!”
闻洛就坐在原位,看着乔山温从刚才的氛围中脱离出来,为了她强撑着冷静地应付着别人,心里头格外的禁忌。
她们......真的好像是在偷情啊。
乔山温偷偷把她带来这里,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接下来要共处的两个多小时,也都不能让别人知道。
闻洛目送乔山温回到自己身旁,若无其事地要继续讲刚刚没讲完的题。
她怎么可以这么冷静。
明明刚才就脸红了。
闻洛心里蠢蠢欲动,忍不住开口:“会长,她们都有奶茶,那我要是认真听讲,有没有什么奖励啊?”
乔山温看向她。
闻洛这个人就是这样,明明请乔山温讲题是她自己的要求,认真听讲本来就是应该的,现在居然还伸手要奖励。
而冷淡疏离,最最不近人情的会长居然真的向她妥协,要接受她无理的要求。
或许纠结了片刻,乔山温问:“你想要什么?”
闻洛惊讶。
没想到乔山温居然真的答应了。
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是又不肯放过这个机会,她笑意更深,“会长给什么我要什么。”
给什么就要什么?
乔山温珉唇,将视线移回题目上。
她可以随手给别人一杯奶茶一瓶饮料,或者是别的什么。但因为闻洛在物质上是最富足的,这些东西她从来都不缺,乔山温觉得,就算给她,她也觉得不值一提。
乔山温说:“我不知道给你什么。”
竟从乔山温的语气中品出了几分黯然的味道,闻洛的心更加按捺不住,忍不住开口问:“那我要什么会长都给吗?”
“……”
这个人怎么这么会得寸进尺啊。
但这就是闻洛,闻洛就是这样,她这个人就是很恶劣,是不是对谁都可以这样得寸进尺。
但如果给她最好的她最想要的,让开心了满足了,她是不是就没有心思去看别人了?
乔山温看向闻洛:“那你真的会认真听吗?”
“……”
闻洛都已经做好了被无视的准备。
今天发生了许多事情都出乎了闻洛的意料。
闻洛更逼她一步,“只要认真听讲,想要什么会长都会给吗?”
乔山温怎么好意思说出那个“会”字。
但她心里就是这么想的,她又怎么舍得说“不”。
乔山温只看着她,好似嗔她:“闻洛......”
示意她不要太嚣张了。
“会长......”
闻洛双目炯炯,深深盯着她:“你怎么这么好啊?”
这么无理的要求,怕就是放在其他正常人身上闻洛都是要被拒绝的,偏偏乔山温答应了。
将吸引力扩大了不知道多少倍。
会长总是能给人出乎意料的感觉。
就像梦里的会长,毫无理由、莫名其妙地亲她。
所以......被亲的话,也可以满足吗?
闻洛被自己惊到,赶紧把念头给按了下去。
最终也没想出来自己想要什么,但答应了乔山温认真听讲。要把这“想要什么都行”的特权先一步收归囊中,要乔山温随时履行。
黄主任说得很对,乔山温的解题思路很清晰,而闻洛也属于那种思维发达的人,就算还在因自己过分暧昧的念头而迷晕脑袋,她还是能听得懂。
一连讲了六道错题的方法,闻洛全都懂了,都能再自己做出来。
时间已经来到一点多。
乔山温没有再继续讲下去,让闻洛可以休息了。
今天的乔山温实在是太奇怪,对闻洛太过纵容,要什么给什么,这让闻洛隐约有感觉,乔山温今天还是会让自己在床上睡的。
她的感觉没有错。
乔山温真的跟她说可以上床休息。
隐隐意料之中的事儿,闻洛还是有点儿受宠若惊。
“会长...你呢?”
乔山温直直地立坐在办公桌前,低着头说:“我没有午睡的习惯。”
真的没有睡午觉的习惯吗?闻洛是心存疑惑的,没有午睡的习惯床单上怎么会有这么浓郁的她的味道。
但是这种问题要怎么开口。
乔山温总不可能,跟她一起睡吧?
闻洛在床上躺下,脑海里不可避免地重复昨天的事。
房间陷入安静,她闭着眼睛,大约过了十分钟,闻洛没有睡着。
闻洛来过这三次。
一次是之前文艺汇演的时候,一次是昨天,两次她都很容易睡着了,为什么这次脑子里乱糟糟的,念头和片段一个一个快速地在脑海里闪过,一点没有睡意。
闻洛翻了个身,烦恼地睁开了眼。
乔山温也正好站起身,闻洛下意识去看她。
乔山温也看着她。
“我出去有点事。”乔山温顿了顿,说:“你可以......抱着另一只枕头睡。”
闻洛:“???”
乔山温说完就走了,留闻洛一个人楞在原地。
乔山温为什么冷不丁地扔下那种话......
是因为昨天吗?
是因为昨天那个拥抱......
自己很有可能抱着乔山温不肯撒手,还说了什么迷糊话。让乔山温误以为她这人睡觉就得抱着东西的,不然睡不着,所以刚刚才对她说可以抱着枕头。
天啊。
闻洛深吸一口气,羞耻地把脸买进枕头里,只露出一只红透了的耳朵。
*
乔山温离开一会儿就回来了,闻洛闭着眼睛装睡,感受到乔山温的脚步在自己面前放缓停留,她努力装睡保持镇定。
没有一会儿乔山温就回到了办公桌前的位置上。
闻洛一直没有睡着,直到午睡铃打响才如释重负地睁开眼睛。
她们没能马上走,外面还有学生会的人。
闻洛拿手机出来看,又跟着乔山温呆了一会儿,等到人都走光,她们才偷偷摸摸地离开。
出了门闻洛就要和乔山温分别,有点呆不下去,“会长,我去买瓶水,你先走吧。”
乔山温看了她一眼,“嗯。”
一整个下午,闻洛脑子里都是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
晚上回来了家,方兰也发现她心不在焉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方兰心情微妙,但也不问她,知道十几岁的女孩子就是会有心事的,闻洛也不会例外。
晚上十一点,闻洛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对于昨天下午,她脑子都是一些模糊又暧昧的记忆,这些记忆经过一天一夜变得更加模糊了,哪些是梦境哪些是她发烧神志不清的现实她都分不清。
她特别想知道更清晰更具体的情况,想站在乔山温的角度看,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
能让乔山温对她说出那话。
——你可以抱着另一只枕头睡。
她当时的语气和神态,似乎带着无奈,就好像她知道闻洛不抱着人睡就睡不着,但自己又不能给她抱,于是退而求其次地把自己枕头让给她。
乔山温这样的人……
闻洛啊闻洛,你到底都干了些什么??
可是,如果真是自己怀疑的那样,乔山温并没有疏远她,反而对她更好,更纵容......
还那么认真地给她讲题,还让她继续在她的小床上午睡。
为什么?
闻洛心脏砰砰地跳,有点不敢深想了。
同一时间,另一边。
乔山温翻了个身,把自己蜷缩成一团,怀里抱着一个用床单裹起来的人偶,鼻尖抵在床单上,想象自己在拥抱谁。
过了好一会,她睁开眼,拿起手机,手机一解锁就是和某个人的聊天框。
可见之前已经在这停留许久了。
想找她。
指尖在键盘上删删打打,许久了,还是什么也没发出去。
想问她睡了没有,想问她明天早上想吃什么,想问让,要不要她明天早上晚一点去。
乔山温垂着眼眸,再度把鼻尖抵在被床单包裹的玩偶上。
她刚合上眼,安静无声的房间里忽然响起消息铃声,乔山温睁眼看。
对话框底部弹出一句:[会长,我昨天有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
不到三秒,这句话被撤回了。
变成了:[会长,我明天想吃铜锣烧]
乔山温盯了这条消息好久。
蓦地,她眨了眨眼睛,眼眸弯起一抹笑。